實際上艾麗莎由於先前在俱樂部的工作,她悄悄存下了一點錢,現在手頭大概有一枚金幣和幾十枚銀幣的存款。這些錢足夠她過上好幾個月稍微寬裕的日子。


    隻不過房東的出現有點突然。如果要她馬上搬出去的話,找住處實在是個有點麻煩的事,而她在城中也沒別的可以借宿的朋友,唯一在剛重生時認識的安妮也迴老家探親去了。


    艾麗莎的眉頭細微地皺了下。她有些自責,自責自己經驗淺薄,沒有提早注意到住宿上的問題。


    她捏著衣擺思考,思考要改怎樣開口對麵的中年房東,才能讓這個中年婦女多寬限她幾天。她麵上顯得有些猶豫。


    隻不過房東卻早已經等不及了,扯著高亢的嗓子大喊大叫:“已經讓你在這裏多賴了這麽多天了!你今天必須從這裏滾出去!”房東的雙手插在自己圓滾滾的腰上,“別以為你是個啞巴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我可不怕被人說欺負一個啞巴!”


    奚落諷刺的言語聽在艾麗莎耳中無比刺耳。


    房東嘹亮的嗓門引來了不少同住一層樓的人們探頭探腦的窺視,然而卻沒有一人上前為艾麗莎說一句話。


    那些人眼中都是什麽神色呢?


    艾麗莎的眼角餘光掃過去,隻看到每雙眼裏都帶著看好戲般的幸災樂禍。


    她內心裏忽然就有些忿忿不平起來——明明不是她的過錯,明明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葉琳娜招惹下來的惡果,為什麽偏都要她來承擔後果?


    可是現在的艾麗莎再怎麽想發作,也還是需要先麵對眼前的問題。她咽了咽喉嚨忍住紊亂的氣息,然後開始嚐試向房東有條理地解釋求情,並快速用筆在紙上寫下要說的話。


    但即使這樣,她解釋的行為也沒起到什麽作用——房東直接粗魯地闖入了她的房間內。


    “鑰匙!鑰匙給我交出來!不然我就要請人用魔法把鑰匙‘找’出來了!”


    艾麗莎受不了這種粗暴,急急收起方才擺放出來的物件,然後將一把銅製鑰匙甩給房東。


    看來此時她隻能馬上搬離這個住處了。


    她不再解釋,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葉琳娜的東西並不多,全部加起來才剛剛塞滿一個箱子,很快就收拾好了。


    當艾麗莎拎著手中陳舊磨損的皮箱走出位於下城區的這棟公寓樓時,正值午後日照最強烈的時刻。


    沒有人與她道別,隻有看熱鬧的人從樓上窗戶裏探出腦袋,伸著手對她指指點點;檢查完房間的房東站在一邊監視著她,生怕她又鬧出什麽禍事。


    艾麗莎站在樓門口抬眼看了下日頭,天正好,幹燥微涼的秋意浸透了整個街區的蔚藍天空。


    她望向不遠處坡道下微光粼粼的細河,盤算著,其實自己是該如釋重負了。


    葉琳娜的負債已結清,不正經的工作也與自己沒了關係,自己手中還有了一些錢。


    失去了暫時可以容身的地方是有點麻煩,但是再找一個就好了。


    所以——


    重頭開始吧。


    遠離葉琳娜曾經給她帶來的麻煩,隨便在家煉金店鋪裏從學徒當起,就這麽活下去吧。


    皮箱有些沉重,艾麗莎換了隻手繼續拎著,然後準備起步前行。


    關於她生前的父母親人,她從未想過要去尋找投靠他們。先不說在活著的時候,她與家人的關係就算不上好,光是現在她這個在她人身上複活重生的身份就會被當做怪物處理;就算家裏接納了她,她禁忌的身份也可能會連累家族。


    艾麗莎就這麽想著,才踏出一步,巷子的入口處就遠遠地傳來馬蹄的聲響,步聲規整有力,夾雜著車輪滾地的聲音,像來了一輛馬車。


    她定睛朝前看去,隻一瞬的功夫,果然有一輛高大華麗的馬車向這邊駛來,金絲風木的車廂外刻著一個形狀奇怪的魔法陣圖案。


    艾麗莎的這個住所很少有車輛往來,平時這裏的人們出行也大都都是步行或者搭乘公共交通工工具,所以這倆馬車來得很是突兀。不過她認得這輛馬車,這是馬修家的車。


    馬車穩穩地停在那棟公寓樓前,艾麗莎也停住將要前行的腳步。


    她驚訝地看著穿著絲質襯衣的馬修從馬車裏施施然走下來,金發熠熠,渾身上下冒著上流世界的味道,與這滿布青苔磚灰的窮酸巷子格格不入。


    房東站在門邊瞪大了眼,在窗口探頭探腦的好事者們也相互交頭接耳起來。


    馬修走到艾麗莎跟前,從容一笑:“親愛的葉琳娜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艾麗莎看著他一如之前的溫和麵容,心裏疑惑。


    像是看出來她眼中的疑問,馬修友善地解釋:“對於昨晚讓你受驚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又聽聞你的住處有了些困難,所以我想我一定能有可以幫到你的地方。”


    馬修的消息倒來得及時。艾麗莎提了提手中拎著的皮箱,又用手指了指巷口,示意自己沒什麽困難,隻是要搬走重新找個住處而已。


    “原諒我的多事,但是新的房子我已經先一步命人為你準備好了,你看到了一定會喜歡——”馬修這麽說著,平和的聲線裏揣著一絲自信。


    艾麗莎來不及對他的話語做出迴應,巷子口再一次傳來類似馬車的動靜。


    “我們破爛的下城區居然也會有被豪車擠得水泄不通的時候!嘿,你說葉琳娜她到底跟過幾個男人……”


    趴在樓上窗戶邊看熱鬧的人們這麽竊竊私語,卻在沒來得及繼續八卦的時候,又被映入眼簾的第二輛馬車驚得沒了聲音。


    後來的第二輛馬車——確切地說應該是車輛,因為拉著寬闊車廂的是兩頭比成年馬匹還要高大的雄壯牡鹿,毛色銀白鮮亮,頭上犄角錯綜繁複氤氳著魔力的淡光。


    那就是銀鹿吧?!


    ……養得皮毛鮮亮的珍貴銀鹿居然用來拉車?拉車?!


    真不知是誰家主人如此閑極無聊地任性胡來。


    圍觀者酸不溜秋地在心裏想,一邊眼睛還眨也不眨地看著地麵上的動靜。


    公寓樓前的那條巷子不寬不窄,正好能容一輛馬車自由進出,然而同時來兩輛車子,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第二輛馬車通體漆黑簡潔,鑲嵌纏繞著銀色的裝飾絲線,不比馬修的車子華麗,卻帶著沉穩從容的氣勢,就連拉車的兩隻壯碩的牡鹿都透著幾絲淩厲。


    銀黑的車上走下一個上了點年紀的男人,一身黑色套裝,領口用銀線繡著族徽,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步伐穩健。


    他朝艾麗莎的方向走來,在她近前停下了步伐,先向馬修微微欠了欠身,然後又向她欠身:“葉琳娜小姐,您好。我是提爾大人府邸的管事薩萊曼。”


    其實不用他自我介紹艾麗莎也能大致猜出他的身份,隻憑他衣領上繡著的族徽就可以了。銀色的族徽由一柄鋒刃向上的巨劍與一頭展翼的銀龍組成,中間纏繞青藤,這麽明顯的特征,顯然是富特文格勒家族,就是提爾家族的族徽。


    “大人命我向您轉達一件事情。他想邀請您到我們府上,按他要求幫他解決一些小麻煩,順便陪他一陣子。不用擔心,時間多則一個多星期,少則三天就夠,不會有其他無理的要求。”


    “當然,關於酬勞的問題,您也不必擔心。”


    ………


    ………………艾麗莎活這麽大頭一次聽到如此離奇的雇傭。


    站在一邊的馬修忍不住替艾麗莎說出接下來的話:“提爾大人最近的興趣很是特別。從前對這些事情一直保守的他最近真是越來越讓人驚訝了呢。”


    管事但笑不語。


    馬修平緩地繼續說道:“不過很可惜,艾麗莎小姐這次不能同意大人的要求了。我會幫她安排好她後麵的生活。替我向提爾大人問好。”


    馬修和提爾的人同一時間出現在這裏已經夠讓艾麗莎詫異的了,而提爾傳達來的雇傭邀約與馬修對她理所當然的擅自安排更讓她感到詫異。


    她自認為自己與馬修遠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僅僅是幾麵之緣,和半頓飯的關係。


    而提爾呢?她和提爾真要認真算起來,也是非親非故沒多大熟悉的吧?可是——


    艾麗莎麵向提爾府邸的管事,雙手劃動輕輕做了幾個手勢。


    ——謝謝,我願意接受這份工作。請帶我去大人那裏。


    她想見提爾,沒由來地。


    不,也不是沒有由來,她已經發現她對他抱有一種不太一樣的情感,這種不一樣的情感驅使她頭腦衝動地答應了這種看起來荒誕的工作;並且,她也有點想知道,提爾需要她家族煉金手卷的原因。


    馬修在她身邊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臉上的溫和笑容和來時沒有兩樣。


    他說:“在下沒能打動葉琳娜小姐的芳心,果然還是有點遺憾了。”他看著艾麗莎歉意的表情,伸手握住她的雙手,“放心,以後我還是會站在你這邊的。祝你在提爾大人府上過得順利。”


    猛然間被他握住雙手,艾麗莎隻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身體也不由地抖了下。


    馬修看起來溫潤文弱,手勁卻很大,她花了大力氣才將自己的雙手從他的包圍裏抽出來。


    管事替艾麗莎拎過她裝行李的皮箱,她忙不迭地跟隨管事上了提爾家的鹿車,隻想快快離馬修遠點,連對他的道別都很粗糙。


    房東趴在門框旁看完了整個過程,一張大嘴張了合合了張,心情起起伏伏。


    原來坊間傳聞是真的!那個葉琳娜居然與提爾大人和馬修大人都有牽連!


    她有些擔心,方才趕葉琳娜出去時,自己的態度會不會有些太差了?


    而其他人顯然比她輕鬆得多。


    “那個慣會興風作妖的葉琳娜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以為她變啞了就老實了,結果還能讓男人圍著她團團轉!”好事者看完熱鬧語帶羨慕地酸了兩句,啪地合上窗戶離開了窗邊。


    而艾麗莎在登上車後,又在一卷羊皮紙上簽下了契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在簽寫契約書的時候,眼角餘光總感到管事的臉上偶爾會閃過一些微妙的神色。


    她想也許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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