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祈望著殷理,不語,直看得殷理有些坐不住了,才忽然笑道:“殷兄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心中自有計較,卻是有勞殷兄費心了。”


    謝祈心中自然知道殷理要引他入彀,所以此時雖有一份好奇,卻不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這麽一來殷理便也明白了謝祈的心思,倒也不再遮遮掩掩,站起身意味深長道:“若有一日謝兄迴心轉意,便還可以來找我。”說罷便也不再多留,徑自告辭去了。


    謝祈送了這一尊大佛,才覺得輕鬆了一些。之後的幾日無人來訪倒也清閑,他有心想要再清淨悠閑幾天,心中卻壓著陸紀交代他要做的事情,反正橫豎是要來這麽一遭,早做不如晚做,這麽想想了便挑了一天拿上拜帖真的向著王家去了。


    出乎謝祈意料的是這一次他竟然並沒有被王之卿拒之門外。大約正如陸紀所言,王家因是皇親國戚,自認高人一籌,別人要的他定是要搶,想必上次席間王之卿便對他有所注意。


    然而當謝祈說明來意,高高坐在堂上的王之卿卻有幾分傲慢,淡淡道:“為什麽你會覺得,陸家不用的人我會用?”


    他雖是這麽說,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謝祈。謝祈心知他心中對自己大約是有幾分興趣,這便是第一道考驗,於是他略微思考一番便開口道:“世人言道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祈雖不才,卻也得了些虛名,隻是世上如祈這般的人多,而能賞識人才的英主卻少,所以明珠暗投之事便也是有的,但若遇英主,卻能成就一段佳話。”


    王之卿聞言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開口道:“那你便是說陸紀看人的眼光不如我了。”


    謝祈道:“大人乃百年難得一遇的英主,自是慧眼。”此話既捧了王之卿,也暗暗誇了自己,謝祈看王之卿的心情不錯,知道自己大約是過了關,誰料王之卿忽然開口笑道:“那日你在桓衝麵前曾言不侍二主,如今卻為何改了主意。”


    謝祈一本正經道:“良禽擇木,英才擇主,自古識時務者為俊傑,不侍二主是說既然認定了英主,便不會有二心,而普天之下,論賢能卻沒有更勝過大人的,而對我大人的敬仰之心,如百川東流入海,不可違逆。”


    謝祈這話說完自己都是一抖,然而他知道他這王家表哥向來慣於被人吹捧,又苦於才學被陸紀壓製,自認無人賞識,此番既被認作是識人的眼光勝過陸紀,又是勝於桓衝的英主,心裏一定十分受用。


    果然,王之卿雖不喜形於色,卻也不再為難於他,而是話鋒一轉道:“你既自認賢才,那那我倒要問你,對如今這天下大勢是如何看待。”


    謝祈沒料到他問的如此直接,果然還是心急了一些,想了想便開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身係天子一身,而儲位空懸,於今而言,重中之重莫過立儲。天子三子,依我看立長立嫡,都不如立賢,東海王德才兼備,卻是儲君的不二人選,今上既召三子迴京,相必也是已有了屬意之人。”


    王之卿道:“君恩難測,這也說不好。”


    謝祈聽出他言外之意,便趁熱點火道:“我正有一個消息要獻於大人,十年前渾天司得到的那條讖言,有關儲位,之後天子便遠封諸子,若是能得知那讖言究竟說了什麽此番便可以早做打算,必然大有裨益。而有確鑿消息道,雍家便存有當時的那份記錄。”


    王之卿聞言目光一轉,卻故作矜持道:“我本是閑散之人,寄情於山水之中,卻對這些俗世並沒有什麽興趣,問你這些也隻是想考考你,關於那讖言之事卻不必再提,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謝祈自然點頭稱是。王之卿淡淡道:“今日便到此,你先迴去,若是有什麽事情我再通傳於你。”


    謝祈心道這便是要逐客了,王之卿到底還是沒有鬆口到底要不要留下他,恐怕下次還需他再使一把力氣,好好表現一番。果然陸紀交代的這個差事不好辦。然而沒有辦法,他也隻能先行迴去,於是便向王之卿行了禮退了下去。


    謝祈走後薑炎從屏風後走出來,方才他已經將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去。


    王之卿開口道:“依殿下看,此人是否可用。”


    薑炎道:“處變不驚,應變機智,倒是個人才,隻是不知道他是慣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還是真的辦事也一般機靈。”


    王之卿道:“這我說不好了,隻是聽聞陸紀曾對他頗為賞識,相必也自有過人之處,隻是前些日卻被陸紀逐出府去,似乎是貪汙了府內財物,卻令我有些憂慮。”


    薑炎笑道:“便有有弱點的人才好用,若是一個人無欲無求,反而危險,他既貪財,我們便可以利用這點。”


    說完又道:“雍離有意投靠,說他那任太常寺卿的從兄雍牧確實曾留下一份關於那讖言的記錄,隻是並不是在他的手裏,而是在他的一雙兒女手中。他的長子從軍,女兒卻性烈,逼問不出,隻怕還要想個計策才能拿到。既然方才他也提到此事,不如便將此事交與他去辦,若是成了再用他,若是不成……”


    王之卿聽出薑炎語氣中的冷意,開口道:“卻是不妨一試,若是他辦不成,於我們也沒有什麽損失,隻是未免走漏風聲,此人卻是留不得。”


    薑炎道:“你知道厲害便好。”


    王之卿歎道:“殿下放心,此事我自然會做的幹幹淨淨。”


    兩日後謝祈正在竹間館中讀書,卻忽然得知王之卿派了車來接他,他心知如此之快便迴心轉意,定然是有什麽事要他去做,果然這一次王之卿也明人不說暗話,讓他想辦法拿到雍家的那份記錄。並且平陽王薑泓也在覬覦這份記錄,北嶽王薑舒也已歸京,隻怕知道這件事是早晚的,務必要搶先。


    謝祈心道王家果然眼線遍布,連他那另外兩個弟弟的事情也知道的如此清楚,這一點上倒是和陸紀不謀而合,隻是卻沒有陸紀做的那般聰明。


    而謝祈也是此時方知,原來那份記錄並不在雍離手上,而是有可能在他從兄雍牧的一雙兒女手中,想必自雍牧被問斬之後雍離對他留下的一雙兒女向來薄待,此時想逼問卻也逼問不出,隻能另尋他法。


    謝祈想到上次在雍家見到的那個被雍瑞鞭打的少女,心道她不會便是雍牧的之女吧,想到此處心中忽然有個想法。他對王之卿道給他十日,他必然能辦成此事,隻是須要人力物力調動,務必配合,並且要給予他絕對的自由。


    他隻是懷疑王之卿告知他情況,眼線來報,薑泓也在覬覦這份記錄,薑舒也歸京,隻怕知道這件事是早晚的,務必要搶先,謝祈想到上次在雍家見到的那個女兒,心中忽然有個想法,說給他十日,他必然能辦成此事,並且會辦得更好,隻是須要人力物力調動,務必配合,並且要給予他絕對的自由。


    王之卿聽他說的信誓旦旦,倒是一口答應了。謝祈想了想便如此這般地將自己的想法與他講了一番,王之卿聞言大為訝異,開口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就依你說的辦。”


    謝祈在心中歎道,你隻知道螳螂捕蟬,卻不知道黃雀在後,這次卻是為陸紀做了嫁衣。


    而王之卿想的是,無論此事成與不成,此人若是不能為我所用,便也留不得。


    王之卿自許諾一切人力物力任他調動,謝祈便也不客氣地布置了一番,雖然如此,他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想了想還是悄悄傳信於陸紀,約他在城郊一見。


    謝祈一路小心,直到上了荒草叢中那輛低調的馬車,見陸紀正斜倚在車中,手中握著卷冊,身旁的火爐上煮著茶,香霧嫋嫋,十分愜意,才有些輕鬆下來。


    陸紀手不釋卷,見他上了車也沒有抬頭,開口道:“這麽著急見我,可是有事。”


    謝祈十分不客氣地拎起那個燒的熱騰騰的精致茶爐,為自己倒了一杯,握在手中暖了片刻才開口道:“不知為什麽,這次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紀聞言抬頭,黑沉沉地眸子若無其事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別胡思亂想,即便出了什麽差錯,也有我擔待。”


    謝祈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心道過河拆橋的事你大約做不出來,但萬一出了事,丟卒保帥這種事你一定做得順手。不過他與陸紀有約在先,這事也並不全然是陸紀逼著他去做的,所以此時也不能說什麽,隻是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要陸紀先兌現承諾。


    陸紀望了他一會,開口道:“你要我現在便帶你入宮去?”


    謝祈點點頭,正色道:“既然我已經取得了王家的信任,大公子也應兌現自己的承諾。”


    陸紀道:“也不是不可,隻是你為何如此著急。”


    謝祈玩笑道:“不知我還有沒有命活到事成之後。”


    陸紀沉聲道:“到底出了何事。”


    謝祈歎道:“也無事,隻是總覺得此番王之卿的信任來的太過輕易,事出反常必為妖,我心有不安。”


    陸紀深深望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才淡淡道:“也好。”


    他繼續道:“今日我便帶你入宮,隻是宮苑不比尋常,你卻不可離開我身邊亂闖。”


    謝祈聞言心道這倒有些麻煩了,他此番進宮自然是為了有機會接近昭陽殿,探聽一下那以他的公主身份在宮中生活了十年之人到底是何來路,若是陸紀與他片刻不離,這事情便有些棘手。於是他想了想便有些曖昧地開口道:“若是與公子片刻不離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人家若是想與身邊之人說說什麽悄悄話,公子也要旁聽麽。”


    陸紀:“……”


    謝祈趁熱打鐵道:“倒也不用公子離開,隻需站的稍微遠一點便是了。”


    陸紀麵無表情地望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侍從,那人向前去與駕車之人吩咐了幾句,那馬車便緩緩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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