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月隱的手,終究還是拍到了雲隱的胸口,雲隱欣慰的笑了笑,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朝著他這位哥哥展露了一生中最後的笑顏,嘴唇輕合,吐氣如絲。


    “謝謝你,哥哥……”


    我知道我同旁人的不一樣,我也知道我做下了很多的罪孽,其實也許任由我那年死在家中,是最好的選擇。對你對我,對這天下間這些年無辜死在我手中的人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我要謝謝你。


    謝謝你在旁人拋棄了我的時候,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謝謝你甘願放棄名揚天下的機會,陪我一同隱於黑暗,成為暗之魔鬼。


    更要謝謝你這些年為我所做的一切犧牲,一切成全,一切的一切,我都要感謝。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請你千萬不要拒絕,沒有了我,你將終於可以站在這漫天光明,絢麗奪目的陽光之下,成為真正的人,而非身染罪孽,注定要入地獄的魔鬼。


    月隱目光閃動,淚珠滾滾,他那個自幼封閉自己,隻活在自己所獨有的世界中的弟弟,第一次敞開了心扉,不再是癲狂暴虐,視眾生為萬物的姿態,而是安靜的和正常人一樣,平靜的說出了這一句完整而正常的話。


    可惜這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他日日盼其能蘇醒,夜夜苦求上蒼能開眼,還他個神思清明的好弟弟。


    可是現在他倒寧願他仍是那個隻知道把男人當玩具,把人當動物,生吃人肉,暴飲人血的殺人魔王,也不要他奔過來救他。


    啊……


    這個一生未曾落淚,數十年不知彎腰滋味的男子,砰的一聲跪倒在地,巨大的衝擊讓膝下鑲嵌在地的青石磚化成了片片殘渣,飛揚的塵土不知迷離了多少人的眼睛。


    月隱一手抱著奄奄一息的雲隱,一手顫顫巍巍的抵在他的胸前,試圖用他那所剩無幾的真氣將雲隱從黃泉路上拉迴人間。


    雲隱抖了抖他沉重的眼皮,抬眼看了看月隱驚慌失措的臉,輕聲笑了笑,他的真氣已失,自然再無法保存他維護多年的不老容顏。


    他散亂的頭發垂在地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灰灰白白的一片,素日裏光滑如鏡,吹彈可破的肌膚也迅速衰老了下去。


    即便雲隱已是七旬老者,可大宗師的修為也不是拿來唬人的,看到一個年輕輕,翩翩佳公子模樣的少年,在眨眼間變成一位遲暮的蜷縮老者,眾人都忍不住驚唿一聲,又退了兩步。


    二人爭搶時,白珠離得最近,雖沒有受傷,卻也被震得倒在了地上,她緩緩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落著的青石碎塊,走近了他們。


    她的手指拂過雲隱的雙目,輕聲的帶著一絲蠱惑的聲音說道:“不要怕,沒有什麽好怕的。”


    月隱不滿的看著她,白珠卻渾不在意,仍接著說道:“是個人都有這麽一天,沒什麽了不得的,死去的人未必不如活著的人過的舒心。”


    她從月隱的懷中拉過雲隱的手,緊緊的握了握,低低的,也不知是在和誰說話,“聽說若是親人在陽間多行善事,犯了罪惡的人,到了下麵也會得到善待。”


    聽到這話,月隱的眼睛一亮,怔怔的看著她,白珠盯著他的眼睛,不避不讓。


    “安大人尚在敵人的手中,正是你做善事,求福報,為他積德的好時機,難道你要每日每夜的在夢中看到他在閻羅小鬼的手中受盡折磨,而你卻隻能看著,什麽也做不了嗎?”


    她一揮手,將雲隱的手放在他的胸前,猛地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原以為是個兄弟情深的,沒成想殺人的時候毫無手軟,要做起善事來,倒是猶猶豫豫,這倒忍心讓弟弟下油鍋,不能轉世投胎了?”


    白珠一扭頭轉身就要走,她的手忽的一沉,月隱拉著她,輕飄飄的問道:“當真能脫離苦海,重新做人麽?”


    “那是自然。”白珠低著頭,清清冷冷的看著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馬車向西北方向又行駛了兩天,終於平安的到達了遼國蘭陵王的封地。


    當馬車的車輪終於壓上了草原上柔軟的草皮,嗅著草原上特有的帶著牛羊膻味的風,這群人總算是放下了心頭上壓著的大石,鬆了一口氣。


    這兩天,可把他們這些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累的快要駕鶴西去了。


    一方麵是擔驚受怕,時時刻刻都要保持著警惕,著實是累人,另一方麵則是他們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那位尊貴的俘虜殿下,實在是不好伺候,竟比自個的王爺還要難纏,偏偏蔫壞蔫壞的讓你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真真的是心力交瘁,大魏有句古話,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真是,太他媽的對頭了。


    領頭的隊長看著不遠處的營地,在層層的護衛下穿著盛裝,戴著華貴的首飾,踮著腳尖,準備迎接蘭陵王的女子們,突然嘴角一揚,撇著嘴笑了笑。


    女人的事還是交給她們女人去辦,這麽多個人總不至於還對付不了一個病怏怏的安大人。


    他不懷好意的笑著,迴頭看了一眼蘭陵王乘坐的馬車,搓著手,笑嘻嘻的想著,同乘一車的榮耀足以讓她們失去理智,做出些可怕的事情來,女子狠毒起來,手段倒也不輸給男兒。


    且看看安大人要怎麽應付,這個病美人,能在營地活過幾日吧。


    這一日,安雅一改活蹦亂跳的風格,突然變得端莊嫻靜了起來,手托著下巴,倚在蘭陵王的身側,笑眯眯的看著他。


    這一看倒是不要緊,直把蘭陵王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兩日,他這把老骨頭差點沒被安雅這個小祖宗給整散架了,此番笑的無比諂媚,笑的,嗯,陰測測的,八成沒什麽好事。


    不,十成十在想什麽壞點子。


    蘭陵王退了一點,又退了一點,想了想,把案幾上那個用烏金做成的雕著神鷹的茶杯慌慌張張的揣到了懷中,伸出一根白嫩纖長的手指,對著安雅指指點點,“你要做什麽,做什麽?”


    安雅捂著嘴,咳嗽了兩聲,一邊伸長了胳膊去夠他,一邊笑著說道:“哎呀,好人,別離奴家這麽遠啊,離得那麽遠,奴家怎麽引誘你啊。哎哎,你拽著衣襟做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奴家欺負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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