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剛才給太後請安,她說宮裏最近少了主事的,爭兇鬥狠,似乎很不太平,正說讓人去看看呢,怎麽才一迴頭,便看見眾位了?可別讓本公主猜中了,太後娘娘最討厭的就是陽奉陰違,前幾日她老人家的聆訓是白聽了,想去明耀殿見識蘇安姑姑的掌殿規矩麽?”


    幾個小宮嬪見著千陌本就戰戰兢兢,聽著這話再看她一臉冷色,更是嚇得口不能言,三兩句便一溜煙跑了。


    “多謝公主為臣女解圍!”鍾依雲咬了咬唇瓣,盈盈一拜。


    “不必!”千陌淡聲應道,正欲離開,卻被她喚住了。


    “公主不想知道,臣女為何會被人欺負麽?”鍾依雲衝著她的背影,殘破地笑著問道,瘦弱的身軀在冷冷的秋風中愈發蕭瑟。


    “父親請旨退婚的前一晚,姐姐傳來消息,說她被困宮中,一定要幫她!父親權衡再三,用臣女的婚事向皇上換取了姐姐的自由。天家恩德,福壽綿長,現在,姐姐已經解禁了,真是大吉!”


    她兀自說著,目色暗沉,小臉逐漸淒白。


    “公主強勢,臣女不得不臣服,父親垂愛,依雲已經定下了和新科文狀元的婚事,殘敗餘生,臣女將銘記公主和駙馬的恩情,日日祝禱,求得菩薩保佑眾位有情人恩恩愛愛,相互扶持,一輩子都……幸福美滿!”


    鍾依雲煞白著一張臉,一雙手盈盈一拜,她的一生一直在抗爭,和心懷不軌的家人,和自己不能擺脫也無法丟棄的身份,但是今時今日,她徹底放棄了。


    霞光迷人,鋪泄下滿地的金光,細碎的黃燦燦粒子溫柔地照耀在她的臉上,柔和有度,席卷著一種特有的光芒,宛如九天玄女,清麗脫俗,雍容美麗。


    “公主還好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千陌才迴過神,“水若,我是不是很壞?”


    “公主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愛情,換做任何人都不會輕易讓出自己的丈夫的!”水若柔柔諾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算兩年前她的血救過公主的命,但是有些東西,比生命都重要!


    “需要百般嗬護才能安心的愛情,又能保持多久呢?”


    她幽幽一歎,心中念著,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身邊的人依舊感覺到了她的吃力和憊累。


    水若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隱隱發覺公主和王爺似乎隔絕了,兩人都在極力迴避著對方,但是卻又在暗暗牽掛著對方,都是強硬的人,有事情,各自妥協一步,不就海闊天空了麽?


    “告訴六爺,給鍾二小姐備上新婚賀禮,另外再派人去問問她的意思,若是可能,便送她離開吧!”


    水若驚詫她的舉動,卻亦是乖巧地點了點頭,沒有發問。


    其實問不問都一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安排。


    居光殿很安靜,宮女們看見千陌臉色不好,紛紛退了出去,水若亦是留下貼身伺候,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然成為居光殿的大宮女,平日裏都是她在打理著。


    燭火漾動著,水若搖手遣退了送口信來的小宮女,有些猶豫地走到書桌前,千陌的一隻出水芙蓉躍然紙上,清濁畢現,栩栩如生。


    “說罷!”


    不過多久,千陌才落完最後一筆,她擱下手中的筆,淡淡地說道。


    “六爺傳口信來說,駙馬爺喝醉了,留宿在宮外的宅子了。”水若遞上一小方濕帕子,低聲說道。


    “他不迴來也別去催他,生活在眾人的眼光下,最怕的就是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她推開水若的手,徑直走去屏風後,那兒是早已準備好的洗澡水。


    長長的發絲如黑幕一般柔滑閃亮,她撩起水花噴灑在臉上,新鮮的花瓣在水上漂浮,打著轉兒,紅豔的顏色映襯在雪白的肌膚上,水若看著,心中不自覺的一聲讚歎,美若天仙,也外如是了!


    千陌瓷淨小臉被水霧蒸的有些發紅,任憑水若伺候著更新,一抹明亮的顏色映入了眸中。


    繡工精美的祥雲出岫上,幾抹淡淡地水色頗有出塵的色彩。


    “這是駙馬的腰帶?”


    水若循聲望去,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迴答,隻點點頭。


    千陌收迴目光,將腰帶扔進水中。


    又是一汪春花流水!隻是這一次,流水是否還是無情呢?


    豔陽高照,在初冬的寒冷下,格外讓人舒服。


    禦花園的小亭子裏,寧灣正津津有味地品嚐著千陌遞來的糕點,迴宮這麽久,這是第一次兩人單獨相處。


    “小公主慢點吃,別噎著了!奴婢帶了您最喜歡喝的牛乳,就著一起吃吧!”身邊一個俊俏的宮女笑著端起一杯牛乳,悉心地幫她拍去紅衫錦裙上的碎屑。


    “秦姐姐,你也來嚐嚐,姑姑做的這個點心真是好吃極了!”寧灣笑著。


    千陌看了她一眼,嬌俏美豔,正是太後迴宮那日見到的讓人過目不忘的宮女。


    一襲普通大宮女的服飾並沒有削弱她的美麗,嬌小的麵龐掩映在高聳的翻領中,越發甜美了。


    秦雅爽然一笑,蔥白手指捏起一塊糖糕,送到寧灣的手中,“公主若是喜歡吃,奴婢便去居光殿學習,以後天天做給公主吃。”


    千陌含了一口茶,看著寧灣興奮的小臉笑而不語。


    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在她的教導下,寧灣會成長的很快!


    “姑姑,我聽皇奶奶說你要和姑父搬出去住,為什麽啊?你不想天天看到我嗎?”寧灣正吃著,忽而抬起漂亮的小腦袋,一雙漆黑的眸子如水晶一般晶亮。


    “大婚過後,本來就該出去的!隻是相隔一道牆,寧灣想姑姑,還是可以去看姑姑啊!到時候,寧灣還能經常出宮遊玩,不是很好麽?”千陌放下杯子,笑著眨了眨眼睛,幫她擦去嘴角糕點碎屑。


    “我舍不得你離開!不過,這樣也好,到時候還能經常出去吃宮外的小食……”小丫頭歪著腦袋,一大串期盼已久的小食在腦子裏盤旋起來。


    水若站在一旁抿了抿唇,有些擔憂地看著千陌,照現在太後和公主的關係,定然不會讓小公主出宮的!


    千陌看了水若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哎,你聽說了麽?前日,新科狀元郎為琪妃娘娘的庶妹準備的聘禮被一夥人給劫走了……”


    “是啊,聽說狀元郎還被毒打了一頓,到現在還起不了床呢!”


    兩個小宮女端著東西在外麵經過,看見千陌在亭子裏,慌忙行了個禮,跑了。


    亭子裏,端起清香的果茶,千陌送一口入喉,“味道甜膩卻不乏清香,秦雅的水果茶泡的不錯!水若,看來你的糕點技藝是保不住了!”


    水若亦是淡然一笑:“秦雅是太後娘娘千挑萬選的可心人兒,自然不是奴婢能攀比的。公主喜歡就好,奴婢定然學會了泡給公主喝。”


    “奴婢給水若姐姐引路,隻是小廚房擁擠,泡茶工序繁複,怕是要請公主款等片刻了。”秦雅垂眸一笑,眸光看了看正吃著香甜的寧灣。


    千陌暗歎她的聰慧,笑著讓她放心。


    兩人才出亭子,一抹紫色翩然進入眼簾,依舊玉冠綰發,英氣俊逸。


    “兩個宮女倒是聰慧!”


    他笑著,撿了她對麵的位置坐下。


    “那邊的如意草開花了,比小雛菊還漂亮,寧灣給姑姑采一些迴去,讓水若給你做成糕點好不好?”千陌指了指亭子外,眼簾之內,耳力之外。


    寧灣咬了幾下軟糕,最後點點頭走了出去。


    “你怎麽成孩子王了,整天陪著她哪裏還有時間陪別人?難怪三哥整日不迴宮,賴在我那兒動都不肯動!”


    他漫不經心地說著,一下有一下無地敲著大理石桌麵。


    “果真一動都不肯動麽?那狀元郎誰打的?”


    他迎上她的眸子,“你們就是這樣相處的?整日裏猜來猜去?”


    不答反問,她一時語塞,垂下了頭。


    “三哥跟我不一樣,當初母妃被迫害,他目睹了全部的過程,所以,從小他對宮裏的人就有莫名的敵意,直到被父皇扔進了軍營大帳,他結交了一批忠心赤膽的國家棟梁,心中的抗拒才稍微好轉。有一次我隨父皇巡軍視察,他居然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除了身邊一直跟隨的幾個人,根本沒有人懂他。他表麵很冷,還很不近人情,其實,自我封閉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他隻是不懂得怎麽跟人交流罷了!對於身邊的那些從小服侍的男人們,他可以一甩袖袍不再理會,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會有脾氣。而對於你,千陌,他越在乎便越會無所適從,不知道如何麵對你。”拓跋睿謙說著,看著她。


    見證了兩人的千辛萬苦,到後來卻冷戰起來,他隻道是美麗的誤解,短短人生,莫不要老來悔恨!


    龍嘯殿。


    水墨勾勒,筆力雄渾有勁,卻線條分明,柔和有度,楚天逸英挺的眉峰一擰,“這畫兒畫出了她的神韻……”


    林元一怔,這不是從燕國焰戰王府搜迴來的公主的肖像麽?自從探子奉命偷迴來這畫,皇上便探看了好幾迴,公主人都在宮裏了,這畫兒還有什麽看頭?


    他輕聲清了清嗓子,湊到楚天逸的身邊,“皇上,兩年前您能將公主接進皇宮,那緣分便是定下了。不然,燕國眾多人口,怎麽會偏偏是她呢?”


    “這是川川給朕的暗示!”楚天逸俊美絕倫的五官揚起,帶著莫名的興奮:“林元,宣她覲見,別讓人瞧見了!”


    她的身份不到宣布的時候,林元自然不敢大意,領了命令立刻下去了。


    禦花園,千陌不知道拓跋睿謙是什麽時候走的,甚至很久才迴過神來。


    突如其來的新腰帶,還有揮之不去的鍾家二小姐……


    相愛容易相處難!他們之間還有多少坎坷呢?


    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往裏麵鑽,她腦子發緊的快炸開了,壓住腦仁,深唿吸,一次,兩次,三次……


    驟然,一道喊聲讓她身子一震,仿佛五雷轟頂!


    “不好了,寧灣公主落水了!”


    她猛然站起,寧灣!一直在眼前,突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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