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高揚的懿旨,眾人紛紛歸了各自的位子,排著整齊的隊伍,尊禮入殿。


    “皇上,臣有本!”


    秦國相走出眾人,雙手高舉著折子送上隨侍太監的手中,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惜頤,給了一記安心的眼神。


    “皇上,三皇子下獄事情牽連甚廣,老臣連夜派人徹查了所謂的各處聯絡情報站,發現那些在卷紙上標注的清清楚楚的地方,有的已經人去樓空,荒蕪很久,有的也是老弱婦孺的居住所,還有的不過是些正經本分的小商人。據老臣周密的調查,並沒有發現疑似秘密聯絡點的地方。”


    皇帝聽著,微微沉吟,抬手免了惜頤他們三人的跪禮。


    “秦國相,此事是由你一手操持的,裏麵多少真多少假,怕是誰都說不清楚,不能為信!”朝臣中一個人突然說道。


    “王大人,皇上都沒有說話,你一個小小的四品,如何敢大唿小叫,藐視天威治你一個死罪也不為過!”秦相國怒聲一斥,眾朝臣麵麵相覷,這秦相國出名的好脾氣,今兒個是怎麽了?


    被罵的王大人亦是強忍著怒火,沒有發作。他雖然官階低,但是皇後是他表妹,平日裏眾朝臣都給著幾分薄麵,第一次被人當眾嗬斥,他氣得差點跳起來。


    秦國相沒有理會他,彎彎腰道:“皇上,老臣早就料到朝中有人會說三道四,所以,特意請了安國公派人一起去調查,各種環節,安國公可以當麵說明。”


    安國公冷眼瞪了王大人一眼,毫不猶豫地說道:“皇上,各位皇子都是臣的外子侄,所以臣沒有理由偏幫其中任何一位。秦國相所言,句句有理可查,皆是事實!卷軸上所標示的地方都是無中生有,此事,明顯是有人捏造出來想置三皇子死地!”


    “父皇,王爺是被冤枉的啊!”惜頤匍匐在地上,頓時放聲哭了起來。


    拓跋逸抿緊了唇,凝看著皇帝的臉色。


    夏嘯天沒有說話,他入朝前就接到千染的消息讓他在合適的時機幫助拓跋晟說話,可是皇後怎麽會讓她傳來這樣的消息呢?


    沒有搞清楚狀況,還是先靜默不言!


    “事情再三發生在他身上,朕心甚痛,不管是真是假,朕都很失望。讓他在監牢裏呆著,好好反省一下吧!”皇上失望地搖搖頭,起身要走。


    “父皇……”


    同時,外頭一個太監偷摸著溜了進來,在大太監李勝耳邊嘟囔了幾句。


    李勝驚駭地臉色大變,顫巍著聲兒道:“皇上,三王爺被行刺了,在大獄裏受了傷!刺客見刺殺不成,全都服毒自盡了!”


    “大膽!”皇帝一聲怒吼,龍案上的東西嘩啦啦被扔了一地。


    “三哥傷勢如何?”拓跋逸連忙問道。


    “三王爺被一劍刺穿了手臂,現在渾身顫抖,高燒不退……”李勝迴道。


    “父皇……”惜頤淚流滿麵,伏在地上哀聲痛哭。


    離若亦是麵色瞬間蒼白,手上不住地顫抖起來。


    “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接過來,快,禦醫院所有人都來給老三診脈,一大群人愣著作死,滾!”皇帝明顯也被突如其來的事情給驚著了,顫抖著手,著急地吩咐道。


    李勝趕忙扶著坐下,被皇帝罵了一句“快去”,正要跑出去,突然殿外一道清雅卻帶著怒氣的女聲闖了進來。


    “皇帝陛下,你們究竟是怎麽迴事?怎麽本公主要吃個飯就那麽難麽?”


    眾人紛紛轉目看去,隻見一個鵝黃色長裙女子逶迤一地裙擺走了進來。


    她一襲淺粉色輕紗,襯得肌膚雪白如玉,白皙柔嫩的小臉不著任何裝飾,卻帶著粉潤的淡紅,美豔又不失驕矜。隻是,那爽利利的姿勢卷起的輕紗拖著長長的擺尾肆意飛揚,主人很明顯不太高興。


    “川川公主!”


    眾人紛紛轉目看著她,這幾日雖然沒有見著,但是不管是迴家後還是朝堂上,說的最多的就是她。


    囂張跋扈,紈絝不化,是燕都人人都知道、傳遍街頭巷尾的茶餘飯資。


    “皇帝陛下,本公主來燕國才幾日啊,怎麽想去飯莊吃頓飯都那麽難啊?千般阻撓萬般推脫,您是想要趕本公主走麽?”


    川川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帶著薄薄的怒氣大聲質問道,小臉因為生氣而漲紅。


    朝堂上眾人立刻發出一種嗤笑的聲音,這女子,胡攪蠻纏,毫無公主的尊貴模樣,真是丟人!


    “公主若覺得外麵吃飯不滿意,那便可以留在宮內用膳,現在,本王的三哥身子不適,我們必須去看看他。”拓跋逸轉身看了她一眼,起步要走。


    川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臉上怒色更盛,“本公主也去,正好要好好問問,憑什麽不讓本公主吃飯?”


    “好了,別吵了!川川公主,晟兒已然身子不適,怎麽會去阻止你吃飯呢?你,別在這兒瞎胡鬧了!”皇帝高聲製止道,最近後宮對這位新來的公主謠言不斷,他一直都沒有盡信,現在看來,她果真是個紈絝不教化的女子,毫無禮儀廉恥。


    “他人都病了,還跟我本公主搶廚子?難得本公主今日興致好,跑了三家燕都出名的飯莊,可是,所有的廚師、掌櫃,連跑堂的小二都被他召喚走了,一個人都不在,他想幹嘛啊?找了這麽多人,去幹嘛啊?他一個人,吃的了那麽多麽?”川川漲紅著小臉迎著皇帝並不退縮,反而提高了聲音:“吃飯也就算了,連綢緞莊也被他包了,一個個大門都緊閉著,本公主連衣服都不能做了。”


    “他遣散了飯莊和綢緞莊的人……”皇帝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冷冷地,一雙龍目如銳利的劍射向下麵。


    拓跋逸眉心一蹙,頓時心生寒涼。


    秦國相、安國公四目相視,眸中劃過一絲緊張,秦相國失聲道:“皇上,三王爺身陷囹圄,定然做不了這些的!”


    “他做不了,自然有人替他做!這些年,你們明裏暗裏結黨營私,以為朕都瞎了嗎?”皇帝龍眉一皺,狠狠地看著下麵。


    “老臣不敢!”秦相國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身後亦是烏泱泱地跪了一地。


    川川麵色一詫,微微施了個禮,壓著聲兒道:“皇帝陛下有正事,本公主就不便打擾了。告辭!”


    說罷,有些局促地提起裙裾,悄聲出了議政殿。


    離若修長的眸子盯著她的背影,目光似要噴出火來。


    就在臨走之際,她分明笑了……


    殿外,汀蘭看見女子出來了,趕忙迎了上去。


    “公主,怎麽樣了?”她遞過一條錦帕,川川壓在臉上擦了擦,唇邊緩緩漾出一抹成功後的笑意。


    “這胭脂不錯!”


    “那拓跋晟……”


    修長的指壓在她的唇邊,川川示意她側耳聽著。


    殿內一陣生氣的吼聲傳了出來:“圖上的人他能瞬間讓人消失,查無可查,遇刺又有誰知道不是他又一手設計?誰再求情,朕讓他先行一步,給那個逆子作伴!”


    汀蘭勾唇一笑,她跟著川川的步子下了階梯。


    “公主,這六王爺也太心急了,差點壞了大事!”


    “不一定是他做的。”川川淡淡地說道。


    汀蘭瞄了一眼,見她麵色晦暗不明,便噤了聲。


    地牢。


    厚重的大門帶著沉悶的聲響打開了,濃重的黴臭味頓時撲鼻而來,附和著濃濃的汗酸臭和血腥氣,汀蘭捂住鼻子,不解地問道:“公主,為什麽來看他?”


    “你不必進去了,門口等著!”川川吩咐了一聲便進去了。


    穿過幾扇矮小的拱門,兩旁的鐵門欄森森散發著寒氣。川川目色沉沉,朝著最裏間走去。


    一間低矮的鐵柵欄後,一個男子背對著坐著,身上的白袍如月般光華耀眼,而點點鮮血盛開的紅梅正染就了大片的流光。


    背影如鉤,墨發散亂,從未有過的淩亂。


    她挽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如水流動的眸子裏隱隱一抹如血般殷紅的焰火,淩厲的目光**裸地射過去,如刀子一般。


    “千陌,忘記我吧!以後你一定要找個愛你和你愛的人,跟他廝守終身!”


    “對不起,這次我不能聽你的話了!在下麵,我會好好照顧姨娘的……小姐……我先走了……”


    她纖細的指尖壓著胸口的某處,那兒,有著蝕骨的痛!


    血腥味纏繞著身體每一處感官,愈發激發她嗜血的衝動。


    拓跋晟如芒在背,猛然一個迴身,直直撞上了那雙殺氣騰騰的眸子。


    “千陌!”


    他輕輕喚著,聲音美妙如歌,仿佛世間最動聽的樂曲。


    他柔柔地看著,如墨的黑眸殷殷期守,仿佛等待著最美的東西。


    “王爺,我是楚川川!”


    “哦。是夏國的公主殿下!本王眼花了,以為是本王的妻子迴來了!”他淡淡地說著,語氣裏滿是落寞和失望,透徹心骨的失望。


    “王爺真是可愛,身陷囹圄,不想著自救,卻還在想著早已死去的人。怎麽,你認為她會來救你麽?”川川冷冷一笑。“絕情無心之人,是不是都到要死的時候才會懺悔?”


    “或許是吧!但是也有意外的驚喜,就像今天,本王也一度以為她已經死了,但是現在,本王知道,她還活著。”他目光幽幽,口氣灼灼。


    “活著卻不來見你,看來,她已然對你死心了!”川川麵色沉靜,水眸晶晶。


    “本王想著她,心裏就已經滿足了!這次的入獄,是她對本王的懲罰,或許,等她氣消了,她就會迴來接本王!”一雙墨眸微微探看向眼前的女子。


    川川胸口發緊,昏暗的地牢裏,他的眸清亮幽深,執著堅韌,帶著殷殷的期盼。


    “那王爺就等著吧!”


    他沒有說話,頓時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淡淡地開口:“公主前來,所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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