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有些委屈,諾諾應答。


    “小姐,奴婢帶您去洗漱一下吧!”小丫頭一把挽起千陌的手,扶著出了花廳。


    千陌邊跟著走邊用帕子擦拭裙角,其實隻是灑了些葡萄酒,顏色混合進清淡的荷葉之中,倒更顯得相得益彰了。


    “小姐,往前走就是了,奴婢在這兒等您……”


    “你……”


    還未反應,小丫頭便幾個拐彎,不見了。


    千陌頓感詫異,看著周遭靜謐的環境,心底不禁湧出些些惶恐。自從上次被行刺,她就特別害怕晚上,尤其現在隻身一人。


    咻地,她神經一震。隻身一人?這場景跟夏氏派人殺她的那一晚何其相似!


    小丫頭是故意把她引過來好讓人下手!誰?夏氏嗎?難道她想在安國公府嫁禍殺人?


    緊緊握著匕首,手上滲出絲絲冷汗。


    明亮的大眼睛警惕的環視周圍,耳朵也極其敏銳,生怕錯過一絲動靜。從這兒聽到絲竹之聲的程度看來,她被引出人群很遠了。


    千陌隻覺身後一股強大的熱力,越來越近,她屏住唿吸,轉身猛刺。


    “啊……救命啊……”


    櫻唇被一雙大手死死捂住了,竟然發不出一絲聲音。一股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醇傾瀉。


    “是我!”


    千陌聽得真切。猛然睜眼。又一次撞進了那雙冷冽的眸子。


    幽如深潭讓人癡迷,卻也一如既往的一片寒芒、深不可測!


    “怎麽?看到主人,至於這麽詫異嗎?”


    他依舊銀白麵具,妖冶魅惑似是鬼魅。一襲白衣輕輕拍打,似是嫌棄她剛才猛刺過來匕首引起的褶皺。


    “不是!看到主人,我高興的很!”聲音不大但是堅定,掩蓋了其中的緊張和害怕。


    她微微後退,剛才耳邊一聲“是我”極其曖昧!吐出的氣息撩得她心中怪怪地。


    “高興,那你還發抖?”眉目不抬,複又繞上她的脖頸,在耳邊輕輕吐氣。“你怕什麽?”


    千陌暗暗咬唇。怕你下毒手!


    這人什麽眼睛?明明沒有正眼看她,卻把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神情都了如指掌。


    “我前陣子受了傷,剛才不小心觸動了傷口,所以有些疼痛難忍。”


    話畢,心底又罵了起來,人家可不會關心她的身體,說這個做什麽……


    驀地,左手皓腕被抓起,兩根修長綿軟的指搭在腕處。


    他在給她診脈。


    千陌微微發暈。這個男人不是殺手嗎?親手喂她吃下了毒藥,然後威脅要為他辦事……


    現在居然在關心她?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千陌微微抬眼,麵具遮住了大半個臉,露出的線條卻是輪廓分明,立體誘人。隻是那眸光——過於陰冷寒鷙。


    她微微搖頭,雖然從未正眼對視過,但是她知道,擁有這樣一雙眸子的人,必然是個絕情無義的人。


    想示弱哀求來獲取解藥,斷然行不通。


    一幕:千陌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著戈戰大腿,苦苦哀求賜給解藥!戈戰滿目心疼,大手撫上她的麵頰,另一隻手從懷裏拿出解藥,緩緩遞過來……


    千陌使勁兒搖搖頭,這男人,怎麽可能?


    “搖頭作什麽?難道你知道自己的毒藥已經開始發作了?”


    頭頂的聲音傾瀉而出,宛如濃鬱佳釀,迴味無窮,可是音色卻冷冽寒人,讓人害怕。


    “什麽?我的毒藥已經發作了?可是,我沒有絲毫的不舒服,而且,還隻覺得很有精神……”千陌一怔,難以置信,白皙如明月般的小臉有些驚恐。


    戈戰抽迴白璧大手,挽在前胸,並不看她,一色毫不在意。


    “你被打的都些皮外傷,並不礙事。倒是你雙腿裏兩股寒氣直逼心胸,導致漸凍蠱毒被提前喚醒。看來,過不了多久,你的身體就會出現不適了。”


    絕美的臉上些些緊張,她靠近一步,焦急追問:“什麽不適?”


    戈戰後退一步,揮揮手,捏一下鼻子:“你身上的酒味真難聞!”


    看見她急得冒汗的小臉,複又慢吟吟說道:“你跪著的時間太長,寒氣進入骨血,隨之流遍全身,到達心髒,這樣就提前催生了漸凍蠱毒!過一陣子,你就會肌肉逐漸萎縮和無力,以至癱瘓,身體如同被逐漸凍住一樣。因為蠱毒會逐步侵蝕你的大腦,所以,到死的時候,你的身體已經被掏幹了!”


    千陌訝異的嘴巴都合不攏,常暢園裏跪了那小半日竟然提早催生了毒藥……世界上還有這種毒?聽到被掏幹時,她心底一陣翻滾惡心,這種惡心的東西,現在正在她的身體裏。


    “怎麽一點也不怕?看樣子,你膽子挺大!”戈戰見她作嘔的樣子,並未見懼色,不禁新奇。


    千陌心底暗恨,怕難道你就會把蠱毒拿出來嗎?


    “主人既然告知了這一切,定然有辦法解決的。否則,如何完成您交代的任務呢?”


    她的聲音很動聽,可惜帶著點賭氣的意味!


    戈戰臉上第一次出現不可思議的表情,僅一瞬間,風輕雲淡,負手而立,甚為讚賞。


    “看來我沒有選錯人!我的解藥能控製蠱毒的生長。你服下之後,一切無虞。但是必須長期服用……若是斷了,恐怕死的就更加慘了!”


    千陌撿起他手中的紅色藥丸,毫不猶豫,一口吞下。


    戈戰唇角一勾,蠻有興味:“你倒心急!就不怕,我給你的是另一種毒藥嗎?”


    “沒有這個必要,這一種蠱毒已經能將我控製的嚴嚴實實,何苦又來下另一種毒呢!倒時妨礙我為您辦事兒,豈不是得不償失!”


    戈戰聽著,心莫名一動。


    十四五歲的年紀,竟有這般膽色!選擇上她——果真沒有錯!可是……


    眸色一沉,複又一色淩然:“好好記著我的話,成為太子妃會有很多的障礙,我會暗中幫助你!但是關鍵還是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千陌頷首,有些不安:“那我的毒?”


    “事成之日便是我將徹底解毒的法子告訴你的時候。好好辦事,解藥我會按時送過來!”


    “千陌!”


    遠處一聲唿喚打破一池寧靜。


    迴首,夏嘯天!


    身後身影一晃,千陌牽起唇角,淺盈盈笑著迎上去:“父親……”


    夏嘯天並不立刻停止步伐,眼睛直愣愣望著她身後。


    “剛才是誰啊?”


    千陌臉色未變,仍是盈盈淺笑,似空山幽蘭,淡淡迷香。


    “父親說笑了。女兒身邊哪裏有人啊?若有……”她似是被一驚嚇,有些瑟瑟發抖,靠近夏嘯天身邊,探出小腦袋,大眼睛四周不安地探看著:“若有,那便是不幹淨的了……父親,我害怕!”


    夏嘯天一記皺眉,明顯不悅,語氣頗冷:“千陌,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情?難道非要我親口問你,你才肯從實招來嗎?”


    千陌心一驚。


    被他推開的身體往後踉蹌了幾步,差點跌落進池塘,虧得夏嘯天拉住了她。


    她垂眸頷首,腦子裏飛速轉過所有事情。頓時眸光一沉,似是確認了其中的意味。


    “怎麽?還不肯說?剛才那人究竟是誰?”


    夏嘯天些些怒氣,似乎要發作,冷冷看了她一眼,音調漸沉。


    千陌星眸中點點閃亮,似乎是被驚嚇著了。


    “女兒愚笨!真的不知父親所指……”


    夏嘯天臉色微微發青,一把抓住她的纖肩雙臂,慢慢使勁,勃然怒色:“休得你母親說你在西峽寺私會男子,虧得我還百般為你解圍,甚至不惜和你母親翻臉保你清譽。可是今日,你竟敢把狂蜂浪蝶引到安國公府,公然來往!若不是臨行前你母親的提醒,我還被蒙在鼓裏!你個不知羞恥的死丫頭啊,你怎麽對得起老夫的一番苦心栽培……若是被人發現,你讓我老臉放哪兒?”


    千陌隻覺臂間疼痛,卻又不敢喊出來,隻嗚咽著流眼淚。


    她能怎麽辦?告訴他她中了毒,被人控製生命危在旦夕?隻一言半語,不遠處的戈戰定然已經下手取了她的性命!


    即使沒有,老狐狸也不是真心關心她!隻不過是在探看她的價值而已!這一出,他窮追不舍,究竟要什麽呢?


    “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你還是不肯交代嗎?”夏嘯天突然冷靜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冷冰冰的說道:“千陌,終歸是我看錯了你!與其將來丟臉,不如今日把事情解決了!你還是離開夏府吧……”


    千陌輕輕閉上眼,壓製住狂跳的心髒,複又睜眼,一色堅韌、剛毅:“父親,我真的沒有!”


    “丞相大人!”


    一聲清揚的聲音從幽暗的樹林中傳出,接著便是一襲白衣身形,玉冠挽發,風流倜儻,恍如謫仙,隔絕在塵世之外,閃耀著讓人無法移目的光彩!


    千陌眸眼一抬,正好對上夏嘯天眼中一抹顏色。


    心一沉——老狐狸!


    “原來是三皇子殿下,殿下萬安。剛才女兒有些失禮,老臣不免責備了幾句。是老臣失儀了,還望殿下海涵!”


    夏嘯天對著拓跋晟重重一拜,眉角舒展開來,不在鐵青著臉,一臉嚴肅。


    拓跋晟視而不見,隻滑過一眼千陌,又負手而立,一副事不關己高掛起的模樣。


    “丞相請起。既然是丞相管教女兒,那本王也不便多言。先告辭了!”


    夏嘯天一怔,眉頭緊皺,似是詫異,遂又似笑非笑,開門見山。


    “殿下留步!此處偏僻,千陌一人難行至此,老臣莫不擔心,所以才趕來看望。可是,不知殿下何故也會來此?”


    千陌低垂的腦袋搖了搖。偏用了這一招生拉硬扯來坐實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夏嘯天未免太小瞧這位久經沙場的皇子了!


    拓跋晟唇角一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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