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苒整個人猶如雷擊,愣愣的看著緩慢從床上撐起身體的男人,心噗通噗通跳得飛快,她呆滯的眨著眼睛,四肢僵硬得如同石塊。


    他醒了?


    是夢嗎?


    伸出手狠狠在臉頰上掐了一把,鑽心的疼!莫筱苒嘴裏倒抽了一口冷氣,清明的眼眸中迅速漫上了一層水色,“你真的醒了?”低不可聞的呢喃,帶著讓人心碎的不可置信,她癡癡的看向白青洛,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他又會再度沉睡過去一般。


    白青洛吃力的支起身體,半靠在床頭,刀削般的麵頰,還有大病初愈的羸弱與蒼白,他緩慢抬起手臂,撫上她微微顫抖的麵頰,略顯冰冷的指尖擦拭過她的臉廓,晶瑩的淚珠無聲的落下,飛濺在他的指頭上。


    “哭什麽?”他的嘴角輕輕扯出一抹調侃的笑,深沉的眼眸中,有細微的光亮閃過:“不要哭。”


    他真的醒來了!


    莫筱苒的心在瞬間被一股狂喜占據,她驀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紅椅哐當一聲跌落在地上,巨大的迴響,繞梁不絕,嬌小的身軀如同一陣風,直直撲向他的懷中,衝擊的力道讓白青洛的胸骨猛地一疼,眉頭也不由得皺起了幾分,但他依舊微笑著,伸手輕拍她顫抖的背脊,口中一聲歎息:“別哭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話語裏帶著濃濃的鼻音,莫筱苒的頭深埋在他的胸脯,可以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那股濃鬱的藥味,甚至衝淡了那股自身帶著的龍舌花香,“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我還以為……還以為……”


    這幾天,她閉上眼就能看見他渾身是血倒在清風懷裏的可怕場景,哪怕是入夢,也總會在下一秒驚醒!


    從不知道,她會愛一個人愛到這種地步,為他提心吊膽,為他輾轉反側。


    白青洛默默的承受著她的質問,胸口的白色繃帶,早已被她的眼淚浸濕,“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愛哭呢?”他打趣的問道,可眉宇間卻淌著絲絲黯淡,伸手將她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貪婪的吮吸著她身上的清香,“這幾天辛苦你了。”


    他的重傷會給戰事帶來怎樣的變化,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可睜開眼,他依舊在此處,其中她一定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不得不說,白青洛對於莫筱苒絕對了解!


    “以後不要再這麽嚇我了,知道嗎?”莫筱苒吸了吸鼻子,有些難為情的將臉上的淚痕擦去,想她堂堂緝毒科科長,居然會有一天抓著個男人,痛哭流涕?要是被她以前那幫手下看見……


    不知想到了什麽,莫筱苒嘴角微微一抽,揪住白青洛身上披著的單薄錦袍,兇神惡煞的低吼道:“下次你要是再敢這麽大意,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不說他軒轅無傷要宰了你,我一定第一個讓你去見閻王!”


    明明是關心的話,可她總有本事說得這麽難聽。


    白青洛緩緩斂去眸中的複雜,定定的看著她,許久,才淡淡點頭:“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一次。”


    她的眼淚,看一次就夠了,那淚,如同火星,落在他的胸口,在他的心窩上刻下了一顆顆生疼的烙印。


    “你等等,我去叫大夫。”莫筱苒平複了下略顯激動的心情,起身準備叫軍醫進來為他診脈,雖然人清醒了,可誰知道他現在的傷勢究竟到了什麽地步?快步跨出房門,甚至不給白青洛拒絕的機會。


    瞧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白青洛幽幽一歎,以前怎麽不覺得她的性子竟會說風就是雨呢?眼眸中溢滿了寵溺,他微微搖了搖頭,將身上的被子提高,遮蓋住肩部以下的位置,沉聲喚道:“清風。”


    “奴才在。”一直守在屋外的清風躬身進來,單膝跪在地上,低垂下的麵容難掩激動之色。


    主子終於醒了!


    “現在戰況如何?”白青洛斂去了麵頰上的柔色,一字一頓緩聲問道,眉梢冷峭,即便是大病初愈,卻依舊不減他那渾然天成的霸氣!那雙深沉如寒潭般的眼眸,古井無波,從頭頂上傳來的氣息,讓清風心尖微微一緊。


    不敢有絲毫隱瞞,立即迴道:“兩日前,莫小姐打了一場漂亮的偷襲戰!如今藍羽與軒轅各退十裏,死傷士兵人數過半,昨天夜裏軒轅無傷私自來到城主府,被莫小姐發現,而後倉皇逃走。”


    “他來過了?”白青洛眉頭一皺,嗓音更是冰冷刺骨,那個男人,恐怕是見她聰慧過人,對她已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趁著自己重傷時抓人?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冷笑,癡心妄想!他的女人,豈容旁人覬覦?


    “她用了什麽辦法逼退敵軍?”他很好奇,她的腦袋裏究竟想出了什麽法子,畢竟軒轅無傷可是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啊。


    清風麵色略顯古怪,指手畫腳的描繪出了滑翔翼的形狀,再活靈活現將那晚激動人心的場麵一一敘述給白青洛聽,最後還不忘誇上一句:“奴才還是第一次知道世間竟有如此奇怪的東西,莫小姐的法子,可謂是前無古人,實乃天下女子的楷模啊。”


    不知何時,她早已不再是遺臭天下的廢物,而是成為了無數人眼中的巾幗英雄!女中豪傑!


    白青洛眼底縷過一絲讚許,“不愧是她,總能想出叫人驚訝的辦法。”


    “主子有識人之能。”在未來主母還是顆蒙塵珍珠時,就已經發現了她的潛力與鋒芒!清風毫不掩飾眼中的崇拜,雙眼發亮看著白青洛。


    他緩緩搖了搖頭,連他也沒想到,她的能耐竟會如此之大,“如今銀日城中海油多少兵力?後方支援的部隊何時能到?”


    “奴才早上剛接到消息,由攝政王舊部率領的兵力已經抵達銀日城外二十裏地,隻是遇到山體滑坡,如今官道被堵,士兵們正在疏通路線,恐怕行程會延緩幾日。”他神色黯淡,這才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如今他們的兵力比不上兩國,後方支援部隊又遇到天災!這場仗實在是讓人有夠頭疼的。


    白青洛眸光幽幽,沉默了許久才道:“加派人手駐紮城門,每隔一個時辰士兵換崗,派探子潛入敵方軍營,並且,封鎖本王醒來的消息。”


    “王爺?”清風疑惑的眨了眨眼。


    “本王要給他們扔一個煙霧彈,不是隻有他軒轅無傷會算計人。”他一日不醒,軒轅無傷對銀日城的戒心就會少上幾分,在那個自負而又狂傲的帝王眼中,整個銀日城或許隻有他白青洛是他看重的敵人,而莫筱苒是他眼裏的一隻獵物!隻要白青洛昏迷不醒,攻破銀日城便指日可待!


    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就是敵人!


    清風立即領命,莫筱苒在屋外拖著軍醫的衣領,將他提了進來,說是拖,但更像是生拉硬拽,已經五十歲高齡的軍醫,被拽得步伐蹣跚,身體踉蹌,在房間裏搖晃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他心有餘悸的看了莫筱苒一眼,沒料到,這莫少俠看著手無縛雞之力,可實際上力氣還真不小啊。


    “你快給他看看傷勢。”莫筱苒哪裏理會他心底的彎彎腸子?指著床榻上坐起來的白青洛急迫的命令道。


    “奴才參見青王。”軍醫老老實實的行了個禮,白青洛微微頷首,讓他起身,見莫筱苒神色焦急,手掌從錦被下伸出,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撫。


    軍醫眉心一凝,視線不自覺的在麵前這兩名男子之間來迴遊蕩,他怎麽覺著,莫少俠和王爺的舉動不像是將軍和幕後軍師,反而倒像是夫妻了?尤其是環繞在他們身旁的,那絲絲縷縷的曖昧與情愫,讓人想忽視都難。


    難道果真如同旁人所說,莫少俠和王爺有斷袖之癖?似乎是發現了皇室的秘辛,軍醫微微佝僂的身體,抖動的弧度愈發快了起來,哆哆嗦嗦的,活像個篩子。


    莫筱苒不悅的皺起眉頭,“你愣著做什麽?快給他看看!”


    “……是!”軍醫虎身一震,這才領命,隻不過雙眼卻是再不敢看麵前的兩個男人,規規矩矩的坐在床沿,為白青洛診脈。


    “你抖什麽?”莫筱苒看著他發顫的手臂,不由得冷聲質問道。


    不就是為他看個病嗎?有必要害怕成這樣?


    軍醫心頭咯吱一下,頭垂得愈發低了,那模樣仿佛恨不得將自個兒給埋到縫隙裏去,嘴裏呐呐的道:“奴……奴才沒抖……”


    “沒抖就沒抖,說說,王爺的情況究竟怎麽樣?”莫筱苒懶得和他爭論,直接奔入主題,如今她的眼,她的心,記掛著的便隻有剛剛蘇醒的白青洛一人而已。


    軍醫仔細探過脈象,神色略顯輕鬆,收迴手指,朝著二人抱拳道:“啟稟兩位主子,王爺的脈相平穩,日前身上的重傷,也在逐步好轉,體內的毒素基本上清除幹淨,隻要再休養幾日,便可藥到病除!恢複往日雄風。”


    聞言,莫筱苒提高的心這才算落到了原地,“那你就去給他開藥吧。”


    她揮了揮手示意禦醫退下,老大夫餘光瞥了眼,四目交對的二人,背脊一涼,提著藥箱子,如同一陣風般,邁出了房間。


    這人老了,可受不得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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