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官員臉色驟變,捂著嘴,隻覺得胃液裏有什麽東西正在翻滾。


    莫筱苒看著李員外以及知府慘白的臉色,冷冷的笑了:“這就是紫嫣的父母!你們看,屍體的腦勺以及後背,有明顯被外力擊打過的痕跡。”她剛準備伸手,將屍體翻過去,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人按住。


    “這種事,怎麽能讓一個女子做?”軒轅無傷笑得群魔亂舞,右手一揮,一股強勁的內力直接將屍體掀翻了過去。


    “謝謝。”莫筱苒低聲道了句謝,隨後指著外傷的部位,示意眾人靠近些看,“這是在死者臨終前造成的印記,由此可以證明,仵作的記錄有瑕疵,根本無法成為呈堂證供!同時,身為當地知府,他未曾查明事情的真相,草草結案,根本不配為父母官!”


    官員捂著鼻子,揮了揮手,示意她將遺體弄走,整個公堂蔓延著一股屍臭的味道。


    “這是仵作辦事不利,與本官有何幹係?”知府還在垂死頑抗。


    莫筱苒懶得再去看他此刻虛偽到極點的麵容,直接從懷裏拿出了一份鐵證,“大人,你若是看過這份東西,應該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樣了。”


    她將李員外與知府為了以防對方變卦的條約,送上了官員的桌案。


    他仔細看過後,驚堂木淩空落下:“你們還有什麽話好說?”手臂一揚,那張泛黃的信箋緩緩飄落在兩人的眼前。


    “這……這……”知府麵如死灰,即便較勁了腦汁,也再想不出任何可以辯解的話來,人似被打敗了一般,頹唐的倒在地上,臉色極為慘白,“完了……完了……”


    “大人,她這是偽造的!”李員外還不死心,喋喋不休的叫嚷道,“一定是她派人偽造的證據,如果我真的和知府暗中勾結,為何會留下這樣的鐵證?”


    官員頓時遲疑了,目光看向莫筱苒。


    她噗嗤一笑,“你們二人雖然是一條船上的,但卻有彼此忌憚,為了互相牽製,所以才弄出這玩意兒。”她指了指那張安靜躺在地上的信箋,口中一聲輕哼,見李員外似乎還想爭辯,索性拋出了殺手鐧:“若你仍舊不死心,大人,不妨驗驗他的指紋,便可一試真假。”


    指紋?


    “那是什麽東西?”他從未聽說過。


    莫筱苒一拍腦門,顯然忘了,這是在條件落後的古代!“就是他十根手指上的紋路,每一個人的指紋都是不相同的,若不是你們畫的押,簽的字,你們應當不怕驗證一下吧?”


    莫筱苒帶笑的眸子掃過李員外和知府,他們如今哪裏還有爭辯的勇氣?低垂著頭,徹底任命了。


    “身為父母官,卻放任鎮子裏的商賈故意殺害你的子民,事後,還為了私心,為他做偽證,栽贓陷害一名無辜女子,身為商賈,不好好做你的生意,卻想著不勞而獲,狠心殺人後,連最後的血脈也不放過,見色起意,竟在牢中玷汙了女子的清白,陷害她過了整整四年生不如死的生活,”莫筱苒一字一字冷冷的說道,眸光冷冽,眉梢更是冷峭,整個人似籠上了一層寒冰,“大人,我懇請將他們立即收監,此等惡霸不處,朝廷如何麵對天下人,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她慷慨激昂的話語,引得在場諸多侍衛紛紛刮目。


    官員長長的歎了口氣,沒想到,這個知府竟真的幹出了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在下還想請大人上奏刑部,消除紫嫣的刑案記錄,還她清白之身!”莫筱苒接著道,“另外,在下請求大人法外開恩,幕末三人雖然落草為寇,但今日卻能夠挺身而出,指證碧月鎮的一方之霸,其行,當屬表率,應可記一大功!”


    官員嘴角一抽,看著莫筱苒提出一個又一個要求,以他的身份,怎敢隨口答應?“本官隻能將你的要求寫於奏折上,稟報皇上,由皇上定奪。”


    “不用了,”白墨忽然開口,他幽幽的從木椅上站起身來,神色略顯複雜,望向莫筱苒,沒想到,她竟有這般本事,時隔四年,竟能為一女子翻案,不僅找到了如此多的證據,還在公堂上將這二人辯得啞口無言,口才、氣勢,都非尋常女子可以睥睨的。


    心尖微微一動,被他強自壓下的心潮,正在澎湃。


    “本王應了你的要求便是,紫嫣即日釋放,從今往後,再不是代罪之身。”白墨朗聲道,眉宇間透著絲絲正氣,“而幕末三人,雖有功,但其過卻更甚,收監天牢,等候刑部的公文下達,至於你們,”他冷漠的眸子掃向早已沒了求生之念的知府與李員外,“即刻打入天牢,三日後,菜市場斬首!”


    莫筱苒錯愕的看著幾乎將自己的要求全部答應下來的白墨,他可知,今日他越權應下,會讓白子旭對他愈發忌憚的!


    白墨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擔憂,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安撫的笑,仿佛在無聲的說著‘不用擔心’。


    莫筱苒心中淌過一絲暖流,不論白墨是出於什麽目的,但她都要感謝他,至少,他的一道命令,讓紫嫣能夠少一日頂著代罪之身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


    “謝謝。”擦身而過時,她的紅唇輕輕吐出這麽兩個字。


    白墨腳下的步子一頓,“無需言謝。”


    不用謝他,他隻不過是不想見到她失望,如此而已,至於這樣做的後果,白墨心頭一陣苦笑,他當真沒有考慮過。


    或許會被皇兄忌憚,或許會被文官參上一本,可現在,他不想去考慮那麽多,隨心所作,隨心所想,就夠了。


    目送白墨的身影緩緩離去,侍衛齊刷刷跪了一地,大理寺的官員也匍匐在地上,恭送他走遠。


    心底忍不住猜想,這攝政王究竟是來幹什麽的?難不成真的隻是因為無聊,所以特地過來看一看如何審案嗎?


    “既然案子已經審理完畢,在下也就告辭了。”莫筱苒向官員辭行,小竹上前一步將紫嫣扶了起來,或許是跪得太久,起身時,她竟雙腿踉蹌了幾步,差點沒站穩,雙眼腫得猶如核桃,經過知府與李員外身旁時,尖銳的目光狠狠紮在他們身上。


    報應,這就是報應!


    四年前,他們為了一己私利放火燒死了她的爹娘,如今,老天終於開眼了!


    莫筱苒微微歎了口氣,看著神色已近瘋狂的紫嫣,心頭甚是不忍,即便沉冤得雪又如何?死掉的人永遠不會複活,而活著的,也將永遠在痛苦中度過餘生,這四年,她經曆了一個女人可以經曆的極限,就是不知道,在心願完成後,紫嫣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謝謝,恩人,謝謝你。”離開大理寺,下了殿外的百丈浮雲梯,紫嫣噗通一聲跪倒在莫筱苒的腳邊,不住的磕著頭,“如果不是恩人,紫嫣的仇或許一生也報不了,是恩人給了紫嫣希望,是恩人救了紫嫣,紫嫣這輩子無以為報。”


    “該不會想以身相許吧?”小竹在一旁嘀咕道,紫嫣聽到了這句話,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大力搖著頭:“雖然紫嫣仰慕恩人。”


    對上她愛慕的視線,莫筱苒訕訕一笑,她真的沒想到,自己還有能吸引女人的體質。


    “但是紫嫣有自知之明,”她慘淡的笑開,“紫嫣已經髒了,配不起恩人,恩人一看便是貴人,紫嫣不配,不配啊。”她口中不斷喃喃著這句話。


    “你接下來要去哪兒?”莫筱苒將話題轉開,不忍見她如此。


    “紫嫣想要迴家,我要帶爹娘迴去,迴我的家鄉去,落葉歸根,我終於能迴家了。”紫嫣看著被清風推著的木板車,臉上清淚縱橫,“四年了,四年了,爹,娘,”她仰天長嘯,語調帶著哽咽,像是要將這四年來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通通哭出來一樣,“女兒終於能迴家了。”


    小竹眼眶驀地一紅,不忍心的將視線移開,捂著嘴,低聲啜泣。


    “迴去以後找個人家,嫁了吧。”莫筱苒柔聲說道,蹲下身,卷起袖口為她擦拭掉臉上的眼淚,紫嫣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整個人撲到她的懷中,臉在她的胸口上不停的蹭著,眼淚鼻涕染了莫筱苒的衣衫一身。


    “……”清風默默的抬頭望天,主子,你快出現吧,未來的主母被女人性騷擾了。


    軒轅無傷還是那副妖嬈的模樣,對眼前這副悲愴的畫麵毫無半分動容。


    紫嫣吸了吸鼻子,臉頰紅得像染上了朱砂一般,尷尬的退出莫筱苒的懷抱,訕訕的說道:“恩人……我……”


    “沒關係,”似乎是猜到她想要說什麽,莫筱苒寬慰道,“迴去後好好過日子,這幾年的事,都忘了吧,你的家鄉,沒人知道你的事,你自己忘了,才能過得自在。”


    “恩!”紫嫣重重點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萍水相逢,她卻覺得,這是上天給她的恩賜,讓她遇到生命裏的貴人,親手推著木板車,與莫筱苒在青石路上道別,明媚的陽光從蒼穹之上落下,籠罩在她的身上,宛如新生。


    紫嫣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得自然些,從今往後,她可以重頭活一次了。


    啊!


    小手捂住嘴巴,她似乎忘記告訴恩人,下次要是再女扮男裝記得將胸口纏一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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