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學期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元旦。沒多久,就是新生入學後的第一次學期考了。各係都在猜自家的教授會出什麽樣的題目刁難他們,有的甚至運用念力和神通求簽問卦,祈禱上帝的有,拜三清的有,到佛寺許願的也有。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自從東正教狂信軍團事件後,卡co社全體對燕又思的崇拜達到了空前的新高,又從沈千粉那裏知道了他家就是背雲寺,立刻興奮尖叫,相約新年前夕到他家去祈福……順便問考題(這大概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當沈千粉電話通知燕又思時,一票人已經浩浩蕩蕩上山了。


    “你們給我等等……”燕又思話沒吼完,耳中已是收線的嘟嘟聲。


    這幫腦殘!


    他忿忿扔了電話,對坐在前方的女子歉笑,“我有些同學要過來,你如果覺得他們太吵,可以到後院休息。至於你的願望,如果那人今天真的會來,我一定大開方便門,讓你和他相會。”


    “多謝善士。”女子婉約地躬腰福禮,烏發垂飄,豔麗的長裙展出絢爛色澤,華潤無方。


    基本上,在沈千粉的帶領下,他們人手一把香,遊東拜西,拜完之後直衝後院,嚷著要參觀參觀。


    背雲寺裏持香的和尚並不多,這裏不像是給遊人拜神的地方,倒像是清幽的避暑山莊。加上沈千粉的熟門熟路,一票人很快來到燕又思的臥房外。還沒走近,他們就已瞟到門縫裏飄出一些白絮樣的東西。等那些東西飄近了,他們才知道那是水蒸氣,俗稱雲霧。


    又思的房裏飄雲霧耶!一票人瞪大了眼,慢慢摸到二樓門邊。


    如果燕又思在場,一定會阻止他們。問題是,他、不、在。


    他在哪裏?


    他和莫沾正在殿外講背雲寺的來曆,講從這裏騎單車到快樂瘋人院隻要十五分鍾。


    每次社團成員聚在一起,他和莫沾真正能說話的時間並不多,不是一開頭就被打岔,就是學姐學長不安分要莫沾去教訓。再不然,等到莫沾安靜坐在內室整理社團資料時,他又不忍心去打擾她了。


    莫沾的腐女級別沒有成學姐那麽資深,也不像幾個學長那樣是妹鬥控或華麗美形控。她很喜歡看漫畫,有時也會飆卡通語言。就像她和成學姐聊天時,會突然冒出一句:“這個……顯然是一m多g類。”


    “對,後宮控。”


    “學姐,這個可以y一下。”


    “哦,是啊……把這個那樣……嘻嘻!”


    把哪個哪樣?他很想請問她們在說哪一星球的語言?


    不管怎樣,肯定不是地球。


    他說不清和莫沾在一起時是一種什麽感覺,反正就是很興奮,很祥和,有一種由心而發的喜悅感。


    “又思,你什麽都不怕,真好……”迎著樹葉漏下的陽光,裹著冬衣的莫沾抬頭微笑,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被陽光晃到。


    “沾沾……”他突然伸手揉亂她的頭發,像鄰家大哥哥一樣。動動唇正想說什麽,驀地,他臉色一變,甩口大罵:“那幫腦水腫!”拔腿往後院跑。


    莫沾不知發生什麽事,直覺地跟著他往內院跑去。跑著跑著,就像跑進了霧裏,唿吸之間充滿了水氣,眼前白茫茫一片,隻見前方幾道隱隱約約的人影。


    這時,一道柔風吹過,白霧飄開,就像萬眾期盼的話劇拉開帷幕,一名麗人出現在他們麵前,穿著唐式宮裙……就是胸口露一大片的那種,嬌聲如黃鸝初啼:“妾身瑤姬,見過善士的諸位朋友。”


    那票人張大嘴,不知要怎麽反應。


    拍電影?還是搞特技?


    古裝美人耶,浮在半空中哦。


    鋼絲呢,鋼絲在哪裏?


    就在眾人(包括沈千粉)沉浸於無限遐想中時,暴喝響起:“我知道她穿衣服露溝溝,你們!你們你們你們,眼睛看哪裏啊!”


    眾人被他炸醒神,而飄在空中的瑤姬一揮袖退了雲霧,飛身撲進……何有懷裏……


    “重黎,重黎,我們已經有七百年沒見了。”瑤姬捧著何有的臉,脈脈含情。


    不止一票人呆,燕又思也呆了。半晌,他指著何有問瑤姬:“他就是你今天要見的人?”


    “正是。”


    “他是北天門守衛重黎的轉世?”


    “正是。”


    燕又思抬頭看天,一群鴿子唿啦唿啦飛過,無比歡快。


    “這位姐姐……”何有滿臉通紅,偏偏他的臉又貼在瑤姬露溝溝的胸上,揮舞著兩隻手不知道放哪裏才好。


    “重黎,你不記得妾身了嗎?”


    “我……你認錯人了,姐姐,我叫何有。”


    瑤姬美麗的眼睛一時大瞪,驚叫:“善士,善士,重黎不認識妾身?”


    燕又思將瑤姬從何有身上扯下來,沒好氣,“他是人,你是神,他怎麽會有你的記憶。”


    “那……那妾身怎麽辦?”瑤姬泫然若泣。


    “……”他環顧呆掉的同校,低斥:“找個地方說話。還有……”狠狠瞪了瑤姬一眼,“你能不能站到地麵上?”


    他們在一間茶室坐下。瑤姬坐在何有身邊,霓裳飄帶繞在他腿邊,漸漸起了雲霧。


    “把你的霧收起來一點。”燕又思瞪人……抱歉,是神。


    “妾身情不自禁……”瑤姬撲住臉。


    燕又思扁扁嘴角。


    為了將瑤姬的身份說清楚,他隻能從最初開始——


    很久很久以前,天帝玉皇平魔伏亂,一統天界之後,將南天門與人界相通,北天門則與魔界相通。北天門的守將中有一位小神叫重黎,在一個很平常的時間無驚無險遇到了王母的侍女瑤姬,兩神一見鍾情,電閃雷鳴。重黎礙於身份低微,不敢將兩人的戀情公開。瑤姬卻沒有他那種顧忌,因為王母對自己的侍女特別寵愛,她們想做什麽就做,想八卦哪個神仙就八卦,任她們自由嬉戲,從不責罵……大概就是放牛吃草、放羊滿山跑的意思。


    瑤姬為了和重黎在一起,竟然忤逆王母,偷了金丹給他吃下,希望他早日升為天將統帥。


    事發後,天帝讓王母處置他們。王母也是頭痛,不罰無法向眾神交待,狠心罰她又於心不忍,最後還是來天界做客的顰眉菩薩討了個情,將瑤姬降下巫山終年懺悔,重黎則墜入人世經劫。


    不過,就算在巫山懺悔,瑤姬仍然思念入世為人的重黎,時不時夢中幽一下會……他們這種小動作,王母根本不理。既然王母不出聲,其他神仙也就不理不睬,視而不見。


    千百年前,楚襄王熊橫不是對宋玉說他夢到巫山神女了嗎。熊橫就是重黎,那“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的巫山神女就是瑤姬。


    今天,瑤姬從巫山跑到背雲寺來,就是為了再會重黎的轉生——何有。


    “瑤姬……不是王母的女兒嗎?”莫沾喃喃自問。她記得故事裏是這麽設定的。


    “妾身是王母的女兒?”瑤姬瞪大眼,不覺嬌媚橫生。她撲住臉,“不不不,妾身怎麽敢……誤會了誤會了,後尊,妾身真是愧對您啊……”


    覺得愧對就不會偷偷跑來會戀人了,還說?燕又思眼睛嘴角一起扁。


    何有求助地看著他,實在把自己和那什麽九天之外的守門神聯係不起來。轉生這種事說起來玄玄神神,現實來看他還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而且——“我已將身心獻給了佛祖。”


    “什麽?你怎麽能當和尚?”瑤姬頓時氣炸了,“就算你要修煉,也要當道士啊!”


    “可是……可是……又思不也是和尚嗎?”


    “他不是和尚。”瑤姬飛快擺了擺手,“善士宅心仁厚,得萬物承戴,哪是一個和尚比得上的。”


    這意思……是暗示又思也是非人類?


    燕又思聽不下去了,豎起食指,默默念了幾句咒,晴天之上響起驚雷,爽快無比地劈下來。其他人隻聽到突響的雷聲,何有整個人木掉……那個……好像被雷劈到了……


    何有雙眼發出紅光,身體表現隱隱閃現一些鎧甲類的衣飾,等他眼中的紅光和體表的鎧甲幻覺消失後,氣質徹底改變。


    少年的身軀上有一種天將的莊嚴。


    “瑤姬?”他盯著眼前的宮裝麗人,神情痛苦。


    “重黎!”瑤姬撲進他懷裏。


    接下來……


    總之是一堆很白爛的情侶重逢情話,聽得一票人大歎:原來言情劇也是可以曆史考據的。


    兩人牽雲帶霧說了一天的情話,神言神語,像是把幾百年斷開的時間拚命補上一樣。最後,重黎(外表是何有)向燕又思深深一揖,懇請道:“謝善士成全吾等。時辰不早了,還請善士收迴咒力,讓瑤姬迴巫山吧。吾等罪德深重,不敢逆天。”


    燕又思又劈了一道雷,將何有的原神卦印。而那票腦水腫的同校早在聽了半小時的神神情話後再也沒興趣圍觀了,找了自己的興趣點各自散開,成學姐和一名學長還騎了單車跑到快樂瘋人院兜過一圈迴來。


    當瑤姬離開時,寺裏又起了霧,哀傷的神女緩緩浮於半空,遷延引身,霓裳飄飄衝燕又思盈盈一福,再看了表情茫然的何有一眼,慢慢隱去身形。


    霧也散了。


    何有望著瑤姬消失的方向,表情有些惆悵。他好像記起些什麽,又好像在夢中,恍恍惚惚,紛紛擾擾。


    “又思……”何有低下頭。燕又思看過去,聽他低聲問:“她一直一個人住在巫山?”


    “是。”


    “這麽多年……”


    燕又思笑了笑,沒說什麽。


    是啊,這麽多年……幾百年,幾千年,對神來說雖然隻是短短的一部分,可也要讓時間慢慢流過才行。


    漫長的等待,漫長的折磨。


    一時的錯步,千年的離非。


    情獨私懷,誰者可語?


    三天後,燕又思恨不得召鬼使去巫山把瑤姬痛訓一頓。


    她個腦水腫的巫山神女,搞什麽鬼?自己穿衣服露溝溝就算了,還害他做些亂七八糟的夢,說是報酬?報個屁呀!


    知道他三天來做了什麽夢嗎?


    楚襄王夜會巫山神女。他的臉成了楚襄王,巫山神女的臉成了……沾沾?


    他就知道是那個智商沒有二兩半的白癡神女做的手腳。害他白天看到沾沾就心跳紊亂,好像做了虧心事。偶爾在社裏視線交匯,沾沾也是飛快移開眼,有些不自然。


    看來,沾沾也被智商沒有二兩半的神女給害了。


    一封信罵過去,瑤姬迴了歉意,終於停止了讓他(們)做那些雲雲霧霧的怪夢。


    又過了一周,瑤姬再度牽雲帶霧霓裳飄飄地出現在背雲寺。這次出現,燕又思差點認不出她。花邊吊帶裙加白色小圍裙,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她以為她是仆妹還是家庭主婦?


    “妾身……啊,偶,偶特別研究了人類的現代習俗,善士你覺得偶這個樣子在人類裏麵不算異類吧?偶迴去後反複想了想,上書給後尊,請願到善士這裏做苦力受罰以減輕罪過。雖說……偶也有點小小的私心……”巫山派的女仆捧住臉,“偶想能多見重黎幾麵……啊,不過後尊大度,同意了偶的上書。所以,日後還要請善士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沒等燕又思反應,她很快樂地提著行李(都不知道她的小包包裝了什麽)挑了間空房給自己,在背雲寺安家了。


    寺中的和尚隱隱知道她身份特殊,但多年養成不聞不問的好習慣讓他們沒有太多八卦,對於寺中住了一個妖嬈豔麗的美女也無可無不可。心歪者自歪,心正者自正。


    倒是瑤姬真的很勤勞,每天六點起床,先到廚房做早餐,再打掃庭院,修剪樹枝,澆花灑水,為佛像沐塵。做完這一切後,她會看劇集看大片看卡通,飛快吸收人類當前的時尚文化。此外,每隔一天,她會做兩份飯盒送到天地人神學院,一個給燕又思,一個給何有,等他們吃完了再把飯盒提走。溫柔似水的模樣,不知給兩人引來多少男生的嫉妒。


    他們嫉妒燕又思,是因為他有了沈千粉不夠,居然還有這麽個一等一的大美人噓寒問暖。他們嫉妒何有……純粹就是男性自尊在作怪。


    燕又思倒不覺得有什麽,何有每次都紅著臉吃完愛心餐,還要全身木化地讓瑤姬給他擦嘴巴。他說了很多次“我自己來”,瑤姬卻眼圈一紅,嗚咽說“你是不是在人間有了其他女人,所以不再愛我了”。說完還用手指抹眼角,雷得燕又思毫毛倒豎,食難下咽。


    有時候正好他迴家,可以騎單車順便載瑤姬迴去,他讓她坐後座,沒想到這個巫山派女仆居然捧臉搖頭,發出奇怪的低歎:“咿——男女授受不親,偶怎麽可以抱善士的腰呢!”


    那每天盯著火辣美劇目不轉睛的神是誰?


    他實在想豎指頭請一道天雷劈她的二兩半腦袋。扶不扶他的腰隨便啦,他隻是讓她坐在後座上,要正坐要飄浮(不能太過分)都隨她高興,隻要別在人前突然牽雲帶霧不見就好。


    等她明白他的意思後,終於羞答答坐上了單車。


    臨走前,她不忘對何有拋個飛吻(這個她學得倒快_),嬌嘀嘀的,“哈尼——我隔天再來,記得想我哦——”


    燕又思臉一寒,單車立即以每秒100米的加速度飆到沒影。他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在其他人看來,都以為他的單車加了渦輪推進。


    就這樣,他們迎來了第一學期的考試。


    佛道學院一年級生的考試科目有七門,分別是:經藉默誦,符文,咒文,搏擊技,禦風雷術,哲學,德學。


    前三天的考試相對正常,沒什麽驚天泣鬼的意外發生,到第四天考最後一門符文學時,出大亂了。開考前,廣播裏就已經說明這次考試所繪的符文全部不能用完全體。什麽意思?就是說,學生在考卷上所繪的符文必須是殘缺的,還是有意識地令其殘缺,並將殘缺部分寫在試卷的右下角。之所以這樣要求,一是為了判斷學生能否正確答題,二是不讓符文生效,不然會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學生們聽是聽了,可答起題來興奮過頭眉飛色舞,居然有不少人畫出了完整的符文,結果……


    炸場了。


    飄蕩的遊魂引來全場女生尖叫,心理承受差的當場暈倒。豔麗的女鬼趁機會難得當場跳起脫衣舞,誘得一些男生差點把持不住被勾走魂魄。殘缺蠕動的屍塊則為考場增加了恐怖色彩。異於人界的飛禽一翅膀扇下去,所有試卷全部飛起來。修行不夠的蛇妖意圖纏上沈千粉,將這個珍果靈芝生吞入腹。


    更不妙的是,何有的符圖居然喚來一隻牡丹花精,而花精摟住何有的畫麵正好被瑤姬撞到。刹時,豔麗的神女生雲起霧,現出露溝溝的宮裝原型,神威立刻懾住了道行淺薄的遊魂。


    她緊張何有,起霧變裝也就算了,無所謂,讓燕又思扁眼的是——古裝神女的肩上居然扛著三輪迫擊炮?


    ……請問這是穿越時空版嗎?


    好在雲霧夠多,沒人認出來她就是送飯的小女人。


    “喲,既然神女劃下道,小妖不迎豈非說不過去。我們換個地方。”牡丹花精笑盈盈接下巫山神女的挑釁。兩人默契地同時隱去身影。


    燕又思受不了沈千粉一邊抓癢一邊圍著他叫救命,默念火咒將全場試卷燒個幹淨。終於,世界清淨了。等到成績出來,大家悲哀地發現,全體一年級生的符文學分數是0。


    反正坐在同一條船上……是說大家處於同一起跑線上,你是0我是0,世界大同,應該是沒差的。


    在這種安慰心理下,大家開始了自己的寒假生活。他們不知道,可怕的下學期正在不遠處虎視眈眈。


    同學,保重了。


    亂考那天傍晚,瑤姬笑容滿麵地迴來。


    原來,她和牡丹花精不打不相識,兩人遭遇相同,為情所苦,同是天涯淪落人。就這樣,她們化幹戈為玉帛,交換了手帕,以姐妹相稱。


    燕又思實在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點頭讓這個智商沒有二兩半的巫山神女留下。


    這個問題,他在寒假的第一天就開始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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