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還未接話,李顯突然開口插了一句話道:“母親說的極是。這裏沒有項羽,也沒有劉邦,更不是鴻門宴,所以不存在什麽暗殺。不如讓武承嗣把舞姬叫上的腳鐐給取了吧。”


    武承嗣轉向李顯冷笑道:“太子仁慈,不過凡事都有個萬一。我想當年項羽自刎於江邊的時候,應該很後悔他沒有讓項莊在鴻門宴上殺了劉邦吧?若是給他‘第二次’機會,不知道曆史會不會改寫?”


    武承嗣說話的時候,故意將“第二次”咬字咬得很重。


    李顯聽出來了,他是在提醒自己,上次唐敏濤沒能用舞劍殺了李顯甚是可惜,這次他李顯可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可惜啊,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曆史就是曆史,隻有勝利者才有資格書寫。”李顯不甘示弱,高聲說道,“項莊舞劍這迴事有沒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後來漢高祖劉邦統一了天下,後來才有了‘文景之治’。”


    李顯的一番話說的武承嗣啞口無言。


    這一切,都被武皇默默看在眼裏。


    “舞劍就舞劍,哪兒來那麽多廢話!”武三思喝道。


    武三思說著對武皇行了個禮,啟奏道:“姑母,三思到獵場來,不是聽人拽文的。陛下開創皇家狩獵之風氣,就是希望後世子孫不僅精通文治,還要驍勇善戰,善於騎射、武功。既然舞姬已經來了,光看她一個人舞劍,倒成了觀賞花拳繡腿。不如讓在場出一個人,與舞姬比試,在實戰中見真招,豈不更好?”


    武三思的一番話,道明了武承嗣的來意。


    比試?


    眾人看了看場上的柳五娘,這位舞姬雖然嫵媚動人,但是眉眼之間有股子英氣,看起來十分不好對付。


    “你看她小腿上的肌肉,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太平公主拿扇子捂著嘴對李旦說道。


    李旦點了點頭,“我看這女郎的氣質不像什麽舞姬,倒像是江湖上的遊俠兒。”


    許伯彥急得手心裏全是汗,武三思居然提出要人和柳五娘比試?柳五娘雖然武功不弱,可她帶著這麽笨重的一條大鐵鏈子,還沒比試,天時地利人和就都輸了一大截。


    武承嗣得意地拿手一指苟勳,道:“方才苟大人如此神勇,不如再獻藝一迴,讓我等開開眼。”


    苟勳鼻子一歪,嘴裏哼出一股不屑之氣:“不好意思,鄙人的‘打狗棍’,隻打狗,不打女人!”


    “我來!”


    就在這時候,許伯彥挺身而出,自告奮勇。


    他實在擔心柳五娘的安危,他想借比試的機會,上前悄悄問一問情況。


    “許大人願意助興,自然甚好,那接下來就看許大人的了!”武承嗣正中下懷。


    許伯彥慢慢站起身,李顯將隨身佩劍扔給他,許伯彥伸手懸空接住。


    大帳裏,隻有皇子和武家人可以隨身佩劍。


    許伯彥的劍在赴宴前,就被侍衛們收走。


    武承嗣也拔出自己隨身的琅琊劍扔給柳五娘,武承嗣這個人為人極為狠毒,所以他隨身的琅琊劍不僅鋒利無比,劍上還閃著一縷幽幽的青光,看起來應該是淬過什麽劇毒。


    “那就開始吧!”武承嗣簡直都迫不及待了,哼,許伯彥,鄭燦他們迴來的時候早就把柳五娘的事說了,這迴看你怎麽辦?


    武承嗣把柳五娘從尼姑庵綁出來的時候就威脅過她,如果不能殺了李顯,那她就別想活。


    “且慢。”許伯彥不卑不亢地攔住武承嗣。


    “怎麽?許大人怕了?”武承嗣一揚眉。


    “哼,我許伯彥的字典裏沒有‘怕’這個字,我隻會畏懼,畏懼武皇的智慧,畏懼廬陵王的威嚴。至於你——”許伯彥鄙夷地笑出聲,“我該畏懼你什麽呢?哦,對了,畏懼你的殘暴,畏懼你的野心,畏懼你的沒有底線!”


    許伯彥的一番話把武承嗣的鼻子都氣歪了,他竟不知道李顯手下的人不僅武功了得,還各個都是吵架高手。


    “好了。不就是舞個劍嘛。”武皇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平時在朝堂上要聽那些文官你彈劾我我彈劾你,好不容易逃出來狩獵,這幫人還不消停。


    “員外郎,你有什麽要求就提,如果不想比試,朕也絕不勉強。”武皇出麵打圓場道。


    許伯彥轉向武皇一個欠身,行了個大禮,迴道:“陛下,臣並不是不想比試。而是臣在家中舞劍之時,賤內多用琵琶彈奏《將軍令》或是《霸王卸甲》伴奏,以歌相和。今日突然沒了配樂,臣有些不習慣。”


    武皇聽了許伯彥的話,有些不悅的容顏立刻舒展開來,“你倒是和朕想到一塊兒去了。朕老了,聽見那些打打殺殺的聲音就心寒。婉兒,你去請樂師來,彈一曲《霸王卸甲》給大家助助興。”


    “是,陛下。”


    不一會兒,樂師就位。隨著奏樂的開始,柳五娘先是下腰挽了一個劍花,然後一個挺身,執劍劃了個“人”字,隨後舉劍向上一挺,整個人繃得直直的,顯得十分挺拔。


    “先柔後剛,剛柔相濟。”李旦點了點頭,表示讚許,“這舞姬倒是個懂劍之人。”


    太平公主笑著又飲了一杯酒,打趣李旦道,“我以為幾年的幽禁早已消磨了哥哥的意誌,哥哥現在對什麽都喪失了興趣。誰知道區區一個舞姬,既然值得你這麽感興趣,看來哥哥尚未脫俗。”


    李旦笑道:“如今,你哥哥也就願意做個欣賞歌舞的富貴閑人。”


    李旦和太平公主的對話被武皇和李顯聽在耳朵裏。


    許伯彥見柳五娘開始出招,便也執劍而起,先來了個白鶴亮翅,隨後將手中的寶劍“唰唰唰”耍得眼花繚亂,整個人圍著柳五娘繞了一圈兒。


    “你怎麽會在這兒?”許伯彥借著《霸王卸甲》的琵琶聲,悄聲問柳五娘。


    “武承嗣把我綁來,他要我刺殺李顯。”柳五娘一個後空翻,隨後用劍往地上一撐,來了個雙腳高空倒立開叉,然後整個人穩穩地落在地上,擺了個童子拜月的招式,一連串的動作很是好看。


    許伯彥皺了皺眉,看來武承嗣還是不死心,他邊轉動手腕,當著眾人的麵來了個星隕五殺,然後將劍穩穩地接在手中,邊思考著怎麽對付武承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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