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仿佛又陣陣寒意從腳底直灌心髒,蔣勘正就那麽躺在那裏。孟遠站了起來,腳下一晃,直直地向後倒去。


    心中絞痛,她努力吸了一口氣,摸到了廚房的備用照明燈。一時間,滿室大亮,就在這光下,孟遠看見蔣勘正腦袋後一小灘的血跡。


    殷紅色的血順著他的發絲將地板染了一灘紅。


    他已然昏迷不醒,明明中午的時候還那麽輕柔地吻過她。孟遠幾乎要哭,可是半點眼淚都掉不下來,隻覺得自己仿佛掉入無底深淵,再也無人來就她。


    “蔣勘正,明明說好要給互相一次的機會的。明明說好要好好在一起的。”


    孟遠眼眶刹紅:“我恨你,我恨你!你又讓我難受!我簡直恨死你!”


    蔣勘正卻還是躺在那裏,悄無聲息,燈光下蒼白的臉、鮮紅的血真是觸目驚心。孟遠終於頹然地垂下了頭,嘴裏又喃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她打了電話給醫院,救護車來得太慢,到了孟遠小區的時候醫護人員就看到孟遠一個矮個子的中國女人費勁全力地在抱著大個子的蔣勘正。


    她站在夜風裏,整張臉上已再無情緒,就像是一棵樹,就那麽站在那裏,直直地盯著來往的車輛。


    醫生們從孟遠身邊接過蔣勘正,血跡蹭在了孟遠的衣服上,她始終沒有哭,跟著醫院的救護車一直到了急救室門外。


    孟遠坐在醫院的走廊裏,一一給國內打電話,蔣母接到消息的時候當即崩潰,在電話裏都說不出話來,蔣父穩住了她情緒,兩位老人立馬飛到紐約來。


    這樣一來,沈溥和周恪初也都接到了消息。


    孟遠手裏一直拿著蔣勘正的外套,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天響,在安靜的走廊裏,每一聲振聾發聵,幾乎直直戳她的心髒。


    拿出手機來,才發現是沈溥的電話,剛一接通他咋咋唿唿的聲音就傳來:“你們怎麽迴事?!我說孟遠你能不能不矯情了?!人都快被你弄死了!說!具體哪家醫院,我立馬過來!”


    沒等孟遠迴答,就又聽見沈溥大叫:“宋天真,你找死!”


    電話被宋天真搶了過去,她的聲音隔著電波傳到孟遠的耳朵裏:“遠遠,你還好吧?你別擔心,我們馬上來看你。”


    電話那頭發生爭執,孟遠還沒有說話,已經被掛斷了。


    這時候急救室裏的蔣勘正被推了出來,孟遠立馬站了起來,還沒等她走上去,蔣勘正就立馬被推到了監護室。


    孟遠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一個女醫生看到連忙跟她說:“你先生不明原因昏迷,有待進一步觀察,請您不要心急。”


    孟遠就那麽站在玻璃窗外,看到蔣勘正身上再一次像出車禍一樣插上了各種管子和儀器 ,一下子仿佛迴到了半年前。


    一顆心又沉入了穀底。


    後來孟遠就這麽坐在了門外,到了天剛亮的時候,蔣父蔣母和沈溥他們已經都趕來了醫院。


    監護室裏一直很平靜,蔣勘正沒有醒過來,沈溥被宋天真拽著一直沒有能夠上前來,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嘴裏嘀咕:“天天飛來飛去,能不出事麽!”


    周恪初也皺著眉頭,不時地在打電話聯係人。


    一行人,隻有孟遠最為沉默,幾乎沒有說話,隻是呆著坐在走廊裏,臉色沉沉。


    蔣母坐到了孟遠身邊,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是冰涼的。


    “遠遠。”蔣母歎息:“媽媽不怪你,是阿正福氣太少。但是他自小就是個堅強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夠醒過來的。之前出了車禍,哪怕不能不說話,不能動彈,也都一一熬了過來。你不要擔心,你要相信他。”


    孟遠漸漸抬起了頭,眼眶裏幹澀一片,隻剩下一雙紅通通的雙眼:“阿正,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是不是?是不是?”


    大概是孟遠的語氣太淒惶,蔣母一下子眼淚就下來,她拉住孟遠的手不住地說:“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你們這兩孩子怎麽這麽苦……”


    蔣父看了這幅情景也忍不住心酸。


    宋天真從醫院門口買了點牛奶和麵包,拿過來當早餐分發。她看孟遠一直呆呆的,使勁掐了掐她的手:“快,拿著,蔣勘正醒過來,要是知道你又成這幅樣子,他不會好過的。”


    孟遠感覺自己渾身已被掏空,隻剩下了一具渾渾噩噩的軀體。從來命運都會跟她開玩笑,前一刻還朝她笑的人,下一刻就躺在那裏悄無聲息。


    她這被宋天真掐了一下,腦子裏“嗡”了一聲,蔣母摸了摸她的頭發:“老人說頭發又細又軟的人都是心腸好卻要受苦的人。遠遠,其實你跟阿正一樣啊,都是這樣的人。”


    孟遠點了點頭:“我……跟他是一樣的。”


    一樣固執無可救藥,都那麽喜歡一個人,即便頭破血流還是要繼續。


    “他不會騙我的。”孟遠聲音小得如同蚊呐:“他說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的,他不會騙我的。”


    宋天真又將早餐遞過來:“遠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氣。”


    孟遠看了眼宋天真,終於扯出了一絲笑:“嗯,我吃。”


    即便味同嚼蠟,還是要一點一點吃進去。蔣勘正從來都說話算話,說過要一起走下去,便一定會一起走下去。


    周恪初聯係了他紐約的同學,又通過他同學找到了美國比較權威的腦科專家,一到了醫院便進行了專家會診。


    蔣勘正是不明原因深度昏迷,儀器檢測出來腦部也沒有異常。專家也很費解,可是蔣勘正就是沒有醒來。


    騎士蔣勘正成了一直沉睡著的睡美人。


    給出的原因也隻能是長期高強度工作壓力以及旅途飛行,導致還沒有恢複好的身體機能急速下降,整個人罷工了,這才昏迷的。


    誰也不知道蔣勘正會什麽時候醒過來,可能今天晚上,也可能一個月後,一年後,也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來了。


    孟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沉默了一下,慢慢說道:“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她雙目通紅,全省都仿佛在微微發抖,卻還是站得筆直問能不能進去。


    醫生終於點了點頭:“可以,十分鍾。”


    孟遠穿上了手術服,戴好了口罩,一個人進去了。蔣勘正仿佛隻是睡著,就像是不久前睡在她身邊而已,那樣悄無聲息。


    這一刻,孟遠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她哭得不可自已,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地輕聲說:“你說過的,要趕上我,和我一起走的。你說過的,我也一直信你。我這輩子隻愛過你一個人,愛了十多年,好不容易你也愛我了。我是不是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所以你成了故事裏醒不過來的主角?”


    孟遠一步一步走近,蔣勘正的臉上冒出了新長的胡渣,她伸手碰了碰,有點紮人。


    她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可是即便我花光了運氣,你也會把自己的幸運分我一半的,是不是?阿正,你不會辜負我的,是不是?”


    “我們才剛剛在這裏安了家,說好一起置辦點小家具的,所以你得趕緊醒過來啊,這樣我們才能一起出去就像很多年輕戀人一樣,好好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是不是?”


    孟遠貼近了蔣勘正的臉,肌膚與肌膚相觸,他的體溫有點冷,孟遠的眼淚順著臉頰也流進了蔣勘正的脖頸裏。


    她最後輕輕吻了吻他:“你步伐有點慢,但是我會等你的,你放心,你一定會追上我的。”


    晚上的時候,蔣母被蔣父送到了酒店裏,他自己留了下來,並讓宋天真將孟遠先送迴家。


    他知道孟遠再待下去,容易情緒崩潰。所以,蔣父態度很堅決,宋天真也為孟遠考慮,十分強硬地將她送迴了公寓。


    她倒也十分明白,沒有將孟遠送到新買的房子裏,而是兩個人一起到了學校旁邊的那個小公寓。


    孟遠哭了一場之後,愈發地平靜,也很乖地吃了跟宋天真吃了晚飯。宋天真倒是不放心她,跟她擠到了一張床上睡覺。


    孟遠話不多,宋天真也不敢多說話,生怕說錯容易觸景傷情。臥室裏於是很是安靜,知道關了床頭燈,臨睡前孟遠抱了抱宋天真說道:“天真,不要太愛一個人。”


    宋天真心中一痛,就又聽得孟遠說:“我太愛他,總是太高興或太傷心,幸福來之不易又要受天災*的考量,可是偏偏不能放棄。”


    “如果可能,還是不要太愛一個人。”


    宋天真翻過身抱住了孟遠,在她耳邊說道:“每個人的愛情是不一樣的,可是遠遠,在你心裏,你自己的愛情永遠是最美的,是不是?”


    “深情不被辜負,就已然大好。遠遠,你要相信,以後隻會越來越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遲到的更新,向大家道歉,會把欠的都補上的!這是第一更!


    感謝核桃兩顆地雷、陽陽的地雷!謝謝!


    ps:下周不會申榜了,慢慢寫,也存點稿子,以後也不會出現這種更新接不上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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