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橋,風格各異,姿態萬千,如遊龍,如飛虹,如月牙。有大氣莊嚴,也有小巧別致。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利亞德橋和歎息橋。


    說到歎息橋,不少國人下意識把它和徐誌摩聯想在一起。有人說,徐誌摩心目中真正的“康橋”便是這座遠離英國的威尼斯歎息橋。


    景瑤不置可否,人已經作古,後人就是如何猜測,也得不到答案。


    歎息橋如其名,是座遺憾的橋。它的典故和由來充滿悲□彩,因為悲情,所以浪漫。它跨過河麵,高懸於兩座樓宇之間,一邊連接總督府,一邊則是威尼斯監獄。如今總督府和監獄都成了過往,歎息橋依然還是歎息橋,經曆數百年風雨,靜靜向人們訴說當年的滄桑。


    利德亞橋建於十六世紀末,由來久矣,矗立在大運河中央,於河上連接起兩岸。利德亞橋形如層疊屋,層層向上,拔起於水麵之上,分外搶眼。橋附近是威尼斯是繁華的購物中心,狹長的橋麵上開設有各式各樣的商店,如人流如梭的微型街市,售賣鮮果、各種飾物及紀念品。


    景瑤帶著孩子站立在利德亞橋頭,望著水波微興的河麵,看著水上南來北往的大船小船,思緒一下子迴到兩百年前,好似親身瞻仰了一遍弗蘭茨和茜茜乘船訪問威尼斯的榮光。


    非世俗名利的熱鬧,有種歸園田居的安然,景瑤喜歡這樣的生活。若非飲食和風土人情方麵難以適應,晚年到威尼斯居住其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媽媽,媽媽,爸爸怎麽還不迴來,我餓了。”浩仔撥拉白色欄杆,委委屈屈向媽媽控訴。


    護欄比孩子身板高,景瑤也就放心讓他下地玩耍。隻是,孩子粉嫩的小唇瓣開開合合,嘰嘰喳喳,一直在抱怨。這裏的東西難吃,要吃媽媽做的飯。


    小家夥在吃食方麵和他爺爺爸爸一樣愛國,隻稀罕中餐。早晨愛吃小籠包蒸餃和肉絲麵,配上一杯濃濃的鮮榨豆漿,喝得小嘴巴一圈白,大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快活似神仙。中餐和晚餐必須是白米飯為主食,吃熱鍋炒的菜。


    歐洲人沒有嚴格的飯菜區分,一碗茄汁燴肉飯,一盤生鮮沙拉,一盤意大利麵,一瓶紅酒,湊在一起,就是一頓正餐。


    意大利式的黑椒牛肉麵,擱在浩仔麵前,小家夥撅嘴,勉為其難的挑了兩根麵條咽下肚,搖搖小腦袋,再也不肯吃第三口。


    價值幾百塊人民幣的意大利麵,還不如十塊錢的蘭州拉麵受寵。小孩子的飲食觀,不以食物價錢的高低為轉移,全憑自己愛好。


    不愛吃,就算天價,絕不動搖。


    實在沒辦法,景瑤點了份鮮奶草莓醬蛋糕,孩子這才扁扁嘴,將就著填肚子。要是平常,景瑤不會在早晨給孩子買甜食吃,尤其是奶油蛋糕之類,太甜膩,孩子吃慣了甜食,以後很難改過來。


    中午的時候三人也是隨便吃點,要說飲食上的滿足,沒有,填肚子還是可以。


    外地比不上家裏,尤其是飲食文化相隔十萬八千裏的意大利,與其走街串巷尋訪隱蔽的華人小餐館,不如隨走隨停品嚐當地的特色美食。


    雖然真正吃進肚還不如自家的三菜一湯合胃口,但好歹是個嚐試,證明我來過威尼斯,吃過這裏的食物。景瑤準備迴國後講給艾佳聽,真實訴說自己的吃後感,沒有虛構,沒有杜撰,完完全全切身體會,感覺非常棒。


    顯然,吃方麵,浩仔沒有父母勇於嚐試的精神。到吃飯的點,不吃飽,等玩餓了,再吵著要吃高熱量食。


    小家夥彎下腰,蹲著白白胖胖的小身子,四處張望,搜索爸爸的身影。爸爸給他買漢堡包去了,讓他等啊等,爸爸還沒迴來,漢堡包也沒有。


    周圍都是些深輪廓棕眼睛的高大歐洲人,路過橋頭興致勃勃打量黑頭黑眼鏡的嬌小母子,有些甚至是肆無忌憚掃視,目光稍顯失禮。景瑤故作無視,把孩子攬到自己身邊,一心欣賞河麵風景。


    有的人自以為風度翩翩,看著落單的孤兒寡母,想要來個極具浪漫風情的歐式搭訕。結果才剛起了個頭,就被級戀母的小狼崽子狠狠掃射眼刀子,笑容僵在臉上,不敢進一步動作。


    “ap;#o39;t kno you,you go aay。”胖手指一揮,氣勢如虹。


    東方人不是很含蓄很靦腆很有禮貌嗎,咋這個奶娃娃如此不客氣,如此霸氣,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被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震懾住了。


    搭訕男訕訕的笑,乘興來,敗興離開。腦海裏還在琢磨,東方小娃娃英語挺溜的,純正地道,哪裏學的。


    景瑤也愣住了,不是孩子的氣勢,而是孩子麻溜溜的美式口語。


    柏幕航是沒空教他的,柏崇明和柳清隻會簡單的問候打招唿,要說學習也隻有在幼兒園了。不愧是目標以培養贏在起跑線上的精英為主的貴族幼兒園,孩子進去剛剛一年,字還沒認全,口語倒是進步神。


    思及此,景瑤突然湧起一股深深的自卑。想她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名校畢業生,學了十幾年英語,口語還沒自己的兒子麻利,典型開口死的做題黨。


    轉念一想,更多的是欣慰。


    兒子爭氣,當媽媽的驕傲啊。


    “爸爸,爸爸,”看到熟悉的身影,浩仔興奮跑過去。


    “浩仔,慢點,別摔到了。”景瑤後頭跟著,出聲提醒。


    柏慕航拾級而上,高大挺拔的身形與自詡強健的歐美人不相上下,英俊的東方麵孔又使他在人群中極其打眼。周身內斂清貴的氣質,無形中把他與身邊經過的人區分開來。柏慕航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提著紙袋,做工考究的真絲白襯衣和緊身西褲,穿出通身雅致氣度。他閑庭信步,悠然緩行,路人紛紛成了他的陪襯。


    景瑤隔遠了看去,忍不住歎一聲,太有貴族範了。


    儀表出眾的人,總是能讓周遭人頻頻側目。


    歐洲女性大多外放,遇到中意的異性,覺得可以來段浪漫的跨國戀情,便大大方方的上前打招唿。


    某個金豐胸美臀的高挑美女注意柏慕航很久了,一路跟著他,先是問路,再是手機丟了,找柏慕航借電話聯係朋友。


    天知道,柏慕航這種東方長相,腦殘都知道不是本地人。問路,欲蓋彌彰吧。


    世界各地的女人無論美醜,在柏慕航眼中一個樣,他反感的時候,眉頭不自覺皺起。


    柏慕航剛要明明白白斷絕女人的遐想,前方傳來稚氣的小孩聲音。


    “he’s my father!”


    浩仔跑過去抱柏慕航大腿,虎視眈眈瞪視找爸爸說話的金女,高高昂起頭,挺胸,“ho are you,ap;#o39;t kno you,you go aay。”


    趕走搭訕男的話,繼續用在搭訕女身上。


    雄赳赳,氣昂昂,炸毛的小獅子。


    浩仔是爸爸媽媽的保護神,爸爸媽媽別怕,有浩仔在,他們都是浮雲。


    敗給小娃娃的氣勢,搭訕女誇了句“so cute”,夾著尾巴悻悻走了。走之前,還很意味深長地打量跟著浩仔過來的景瑤,然後一臉可惜的朝柏慕航搖頭,歎著氣遺憾離開。


    那眼神好像再說,你如此優雅迷人,怎就找了這麽個又矮又稚氣的女人,太遺憾了。


    景瑤安慰自己,姐的氣質,隻有內秀的東方人懂,不懂姐的人,是他們沒眼光。


    柏慕航抱起兒子,把紙袋遞給他,摸著小孩毛絨絨的腦袋,甚是欣慰。沒白養你一場,關鍵時刻,知道挺身而出了。


    浩仔笑得小貓似的,露出兩排小白牙,打開紙袋就要伸手往裏掏。景瑤連忙製止,幫著孩子捧住紙袋,把裏頭的漢堡推出一半,讓孩子捏著紙袋吃,免得手上沾到油。


    一家三口慢悠悠在橋附近漫步,河兩岸商鋪林立,景瑤好奇威尼斯的華麗麵具,進了一家麵具店。琳琅滿目的麵具,各種各樣的奢華精美,擺滿小店各個角落,整家店給人的感覺,似是狂歡的天堂。


    景瑤不由讚歎店主的巧手天工,眼睛紮在麵具堆裏,舍不得挪眼。千挑萬選,選了個半臉的bauta,隻遮蓋從額頭到鼻子和上臉頰的部分,麵具以朱紅為底色,兩側眼尾以金色的滕蔓作輔助,從額頭蔓延至上臉頰。朱紅的高貴,藤蔓的妖嬈,矛盾的兩種風情,結合在一起,出奇的迷人。


    浩仔看媽媽挑了個麵具,自己哇哇哇亂叫,大驚小歎,扔掉一個個本來看上眼的,抓腦勺萬分糾結,最後選了個小醜麵具。


    “這小孩,從小就眼光獨道。”


    朋友們,別被迷惑,柏慕航這話絕對不是誇人的。


    浩仔不理爸爸,爸爸有時候笑起來,真不好看。


    後來三人又去了一家玻璃工藝品店,艾佳最喜歡收集精美的小藝術品,景瑤挑了一套玻璃彩馬,打算送給她。


    沿河一趟逛下來,母子倆都有斬獲。唯柏慕航,雖然兩手掛滿了東西,但沒一樣是他的。


    除了飛船,他對其他沒有生氣的物品無愛。


    手上提滿紙袋,柏慕航覺得,該夠了。


    就是不夠,他也走人。


    這一天幾乎都在外麵玩,柏慕航一提醒,景瑤還真覺得累了,孩子也是耷拉著腦袋,不願再走路。


    好吧,打道迴府。


    街邊就是一排岸口,停靠著數艘船隻。


    最打眼的當屬威尼斯特產“貢多拉”,船兩頭尖翹,船身狹長,嬌小俏麗的身影,精靈般躍然水麵。船劃動時泛起條條漣漪,在相對寬大的河麵上遊走,當真如遺世獨立的小仙子,淡泊,怡然,又有些孤芳自賞的寂寥。


    其實,說是獨一無二,未免誇大。


    中國古代就有獨木舟的存在,兩頭尖高中間窄,刑似“貢多拉”,取名也非常有意境,叫“舟了鵃船”。


    為了找出第三個的正確音,柏慕航專程買了本古漢語字典。他始終覺得,涉及曆史文化方麵的知識,網絡上的解釋不夠權威。他更鍾情於書本,自己挖掘,自己探索。


    話題跑遠了,拉迴來。


    出門的時候一家三口坐快艇,節省時間,可以多玩幾個地方。返迴的路,當然要坐一迴“貢多拉”,方才不虛此行。


    隻是,柏慕航叫的這隻“貢多拉”,未免太纖細了。


    景瑤顫抖的上船,顫抖的坐下,顫抖的顫抖著。船身很低,她膝蓋以上全部露在船外麵,沒有任何遮擋。


    柏慕航圈住孩子,牢牢固定在懷中。孩子在他臂彎裏掙紮,他不痛不癢,鎮定自若地給景瑤普及中國古船知識。


    景瑤真想一巴掌拍飛他,沒看到她很緊張,您不累麽,歇歇吧。


    船身窄到隻能容一個人的寬度,景瑤和柏慕航麵對麵,浩仔伸胳膊要媽媽抱,景瑤不敢亂動,隻能抓住孩子伸過來的小手安撫。


    貢多拉的標準寬度是一米半,這條船明顯沒達準。柏慕航打哪找來的,太不靠譜了。


    她怕啊,級級怕,一輩子沒這樣怕過。從坐進來到現在,心跳撲通撲通,又快又響,好幾次險些停跳,完全平靜不下來。手腳軟綿綿的,像是得了軟骨病,骨頭都是輕飄飄的。


    上船前,她提出買救生衣,柏慕航笑她沒情趣。她作罷,又提出買救生圈,柏慕航不說話了,笑容更加淡薄。


    柏慕航找人打聽過,特地挑的老船夫,二十多年的行船經驗,從未出過事故。


    他們沒那麽倒黴,剛來就引國際糾紛。


    提心吊膽,戰戰兢兢,景瑤是生不如死的享受了一迴小資情調。


    她對麵的父子倆倒是麵色如常。


    大的眯起奪人心神的精明眼,貌似陶醉的欣賞兩岸風光。


    小的衝站在船頭劃槳的老船夫嘻嘻哈哈笑,也不知道笑什麽,齜著小白牙,時而冒出一句,“good,good!”


    小屁孩,會點英語就亂叫,小和尚念經,鬧著好玩。


    這就是小孩子的特殊待遇,做的事多麽無厘頭,沒人嘲笑責備,反倒誇你活潑可愛。


    像是印證景瑤的觀點,景瑤身後傳來老船夫的異域腔。


    “good,good!”無原則的老頭,迴應無厘頭的小孩呢。


    柏慕航摸亂孩子頭,感慨萬千。


    不愧是他的種,到哪都能自己找自在,如此沉穩淡定,實屬可造之材。


    “爸爸,別摸我。”浩仔抱住大腦門,咂吧嘴巴,嚴正抗議。


    別摸我,柏慕航笑,你還寶馬呢,小屁孩。


    景瑤無奈瞅著玩鬧中的父子,真想吼一嗓子。


    這是玩鬧的地嘛,是玩鬧的地嘛,玩鬧請看場合。


    有在聽嗎,有在聽嗎。</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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