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蘭覺得自己原本倒是能理解訶額倫的心情,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遭遇倒是和她有幾分相似。比如原來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轉瞬間就什麽都沒有了,再比如她們都是骨子裏較為要強不肯服輸的女人,還比如她們都對天命這個事保留了自己的個人意見,一方麵又相信命運另一方麵又對此刻這種困苦的機遇毫不示弱的抗爭著。隻是淩蘭認為訶額倫對自己目前狀況定位的不夠準確,一大家子人,基本快處於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狀況了,一張嘴就是我們是也該的誰誰誰所以我們要怎麽怎麽樣,簡直就是精神勝利法。如今是挑挑揀揀的一看,鬧半天就是她不是也該的誰誰誰。


    “你所言何意?”月倫夫人從剛剛被淩蘭推的慌亂中緩過些神來,情緒好像也沒那麽激動了。


    “我所言?”淩蘭迴想著自己說了些什麽。


    “內分泌更是何意?與打你何幹?”


    淩蘭轉著眼睛想了想:“神旨突然躍於腦中,合安答手腳不能自已,請夫人莫要將合安答的言行記掛心中。”


    “你還未與我明言內分泌更是何意?”


    “嗯……嗯……神旨明示,若夫人打我的左邊那麽理應將右邊也讓夫人打。”


    “怎講?”


    “合安答不入地獄,又能叫誰去入地獄呢?”


    “神意究竟何為?”


    “意思就是,千錯萬錯都是合安答的錯,合安答本就是受神明指示來此,無論誰之罪責都要由合安答一人承受,究竟誰之對錯,神明自然通曉的透透徹徹的,神意令我忍於今日,此時我之承受他日必盡數還之。”


    淩蘭上前了一步,顫顫巍巍的把鞭子遞了出去:“還望夫人繼續。”


    月倫夫人聽淩蘭的說的話有些猶豫,她把自己的身體擺正,還未開口,淩蘭以為她要拿鞭子,瞬間倒退了三步:“夫人麵容疲累想是已勞作了整日,以合安答看不如此時還是休息令他人代勞吧?”


    淩蘭轉身三步並作兩步的到了鐵木真麵前,把鞭子一遞:“請代夫人訓誡。”


    鐵木真搖頭不接鞭子,把頭別向一旁不看淩蘭,淩蘭此刻心裏又開始忍不住罵三仙了,心想我好好一個現代人非把我扔八百年前跑這來哭著喊著讓一男的抽我,真是吃飽了撐的,問題是自己根本不飽啊,每天連八分飽都達不到。


    淩蘭輕咳一聲,鐵木真迴過頭來看她,淩蘭努力的眨了兩下眼睛又看了看鞭子,示意讓鐵木真接過去,鐵木真繼續搖頭,淩蘭幾乎是從後槽牙往外蹦字:“拿著,打我!”


    鐵木真繼續搖頭:“我下不去手。”


    淩蘭心裏是著急,心想說這草原人民特實誠,這實誠勁也夠叫人鬱悶的,你拿鞭子比劃兩下完了唄,好讓夫人也知道她淩蘭沒仗著和鐵木真好欺負他的弟弟們。


    “這有何下不去手的?我來。”淩蘭還在想辦法用表情暗示鐵木真,別克帖到來了精神衝過來就要拿鞭子。


    淩蘭蹭的一下把鞭子藏身後去了,鐵木真突然伸手抓住了別克帖的頸口:“與你何幹?”帳內本漸漸安靜的氛圍又躁動起來。


    “罷了,我今日真是累了。你們都去休息吧,明日起、合撒兒、合安答,你們要再出外捕獵就不要騎馬了,把馬讓給別克帖和別勒古台。都去吧,迴你們的帳子裏去吧。”


    淩蘭本就和夫人帶著帖木格住在一個帳子裏,夫人躺在氈塌上背過身去像是要準備睡覺,淩蘭輕聲低語:“夫人我出去走走。”


    月倫夫人擺了擺手也沒看她,淩蘭自己掀了帳簾走了出去。


    四月份的天氣,天黑的晚了,紅彤彤的太陽掛在山包上露了半個臉,淩蘭長出了一口氣,剛剛還精神過度集中沒感受到臉上的疼痛,此刻精神放鬆下來,一下到覺得臉火辣辣的疼了。


    淩蘭沿著河邊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她轉過身現鐵木真也出來了,臉上帶著笑:“知道你會出來。”


    淩蘭沒什麽表情,她也笑不出來,她一笑就覺得臉疼。她轉身繼續沿著河邊走。


    “別生我額吉的氣,我阿爸在時我們兄弟都受阿爸教誨,和睦無間,現在阿爸不在了,我們為這些小事爭吵額吉心裏自然是要氣的。”


    淩蘭心想她氣就要拿我撒氣嗎?忍不住冷笑了一下,牽動了臉上的傷,讓她倒吸了一口氣。鐵木真掰過她的臉皺著眉頭看了看,然後開始四下看著河邊,他沿著河邊走了幾步,揪了幾株植物放在嘴裏嚼了嚼,吐出來走到淩蘭跟前就要往她臉上摸,淩蘭倒退一步險些摔倒,還好鐵木真拉住了她。


    “你要幹什麽?”


    “夏如草,汁液敷在傷口之上可以消腫陣痛,我阿爸告訴我的。”


    “我不要!”淩蘭表情有些嫌惡的,側身想要迴到帳中。


    鐵木真一把把她拉進自己懷裏:“說我額吉脾氣不好,你這女人也實在是個死腦子硬心腸,我說這管用就是管用,我試過的,你的臉現在腫的像懷了羔子的羊肚子還說不用?”鐵木真執意要把那東西摸在淩蘭的臉上。


    淩蘭左躲右閃的別著臉:“拿走,你要拿那東西摸在我臉上,我便與你拚命。”淩蘭心裏是覺得那東西被鐵木真嚼過在摸自己臉上,想起來就覺的難以接受。鐵木真倒覺得淩蘭是在和他說笑,她越不願他就越要摸在她臉上,淩蘭推他他到把她抱的更緊了,還忍不住嘿嘿的笑起來。遠處一看真像是一對在玩鬧的小情侶。


    “鐵木真!”


    月倫夫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鐵木真轉頭看著月倫夫人終於把淩蘭放開了。淩蘭終於鬆了一口氣。


    月倫夫人慢步靠了上來,表情倒是柔和不像是在生氣。看著倆人麵容上帶上了母性的光輝。


    “額吉是年齡大了,竟忘了我與你阿爸相見時也比你們年長不了幾歲。額吉早應想到你們會互生愛慕之意。”訶額倫伸手輕摸了淩蘭的臉:“是我下手重了。”


    訶額倫從手上擼下個銀鐲子來:“這是也該罕送我第一樣東西,我今日便將它送與你,今晚我帶帖木格住到合撒兒的帳子裏,你和鐵木真就住我的帳子吧?以後你們倆也住在那裏吧。隻是……”訶額倫長出了口氣:“鐵木真有婚約在身,德薛禪是弘剌部人人敬重的智者,他不會悔婚的。隻是我們此時處境稍……過些時日吧,過些時日還是要把孛兒貼娶迴來的。她是正妻,你是別妻,若那時牛馬豐沛在為你二人令行個婚禮,當下便先委屈你些。額吉這樣安排你們看妥當?”


    “妥當,額吉為兒子安排的甚好!”鐵木真滿臉的欣喜,差點笑出聲來。


    “天晚了,太陽西落別走太遠,會遇到狼的,不如早點迴帳子休息吧。”


    訶額倫轉身行了幾步,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又轉過身來看著淩蘭:“從今日起,鐵木真便是你的天地日月星辰,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以你的丈夫為重,不可有半絲異議鐵木真所言所為所令全是對的,你要時刻銘記於心。天不早了,氈塌我都替你們收拾幹淨了,我還鋪了新的羊毛氈被,你們倆今晚早點睡吧。”


    “是,額吉。”鐵木真看著訶額倫的背影深鞠一躬。


    淩蘭的表情有點呆滯,她看著訶額倫的背影:“我不能陪他睡覺!”


    月倫夫人轉過頭來看著她:“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能陪鐵木真睡覺。”淩蘭覺得月倫夫人一時傳遞了太多的信息量,她腦子還沒處理過來,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要什麽和不要什麽。


    “你這話又是何意?”


    淩蘭舉著那個銀鐲子跪在夫人麵前:“合安答,在族內也有婚約在身,不可違逆!”


    月倫夫人笑的有些詭異,她低頭下來掐著淩蘭的臉頰,淩蘭臉上本來就有傷,被她一掐疼的臉有些變形:“你在這裏說你的婚約不可違,不覺得有些譏諷嘲笑之意嗎?你的意思是鐵木真不如你那約定的男子?”


    “合安答並無嘲諷之意,這二事不可作為比較,鐵木真要按約定娶孛兒帖,我也要按約定嫁給與我有婚約之人。”


    訶額倫哈哈的笑出了聲:“這茫茫草原上突然冒出你這麽一個女人來,鐵木真要真娶了你,我到還有些擔心呢,你的心未免也大了些吧?”


    “鐵木真,你可聽明白你心愛的女人要什麽了嗎?”


    鐵木真跪了下來,表情顯的很虔誠:“我願娶合安答為我的正妻,與孛兒帖不分高低,待娶孛兒帖之日也定是我娶合安答之日。”


    鐵木真轉頭看著淩蘭,心裏盼著她能點頭答應:“合安答,我會對你好的。像我阿爸對我額吉那樣,如今我鐵木真是有些窘迫之境遇,他日我定給你一個風光的婚禮,絕不輸孛兒帖半分。”


    淩蘭緊咬著嘴唇,低頭皺著眉,半天不接話。


    “合安答,你在河岸邊對我說過,我有一日必成為這茫茫草原的可汗,方圓萬裏以我為主,到那一日你便是這茫茫草原的可敦,你不記得你自己說的話了?”


    淩蘭沉默了半天很小的聲音說了句:“記得!”


    月倫夫人的聲音很是愉悅:“你若心裏以此為真,那鐵木真豈不是比你那婚約之人強上千倍萬倍了?你可願意?”


    “不願!”淩蘭低著頭誰都不看,從牙縫裏很堅定的擠出兩個字來。</p></div>


    <t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追元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菲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菲勒並收藏追元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