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皓淵外出辦事迴來,毫無疑問去找了柳初棠。


    柳初棠收拾收拾自己的妝容,和那日第一次去安府找安皓淵一樣,將自己打扮的很妥當。


    這一日,是小寒,虎安山下,冷風吹麵,全不似幾日前的正午還有些溫熱的陽光。安皓淵一身白衣,外披了一件黑色大氅,就這樣迎風而立,麵上帶著淺淺的笑,風吹起他大氅的一角,飄揚了兩下。


    這個樣子的安皓淵的確很迷人,卻不知怎麽的,我有種看到了風止站在那裏的錯覺,如果風止披上一件黑大氅這樣站在那裏,一定比安皓淵更迷人。


    柳初棠磨磨蹭蹭地走出門,看著這樣的安皓淵,忽然有一種很傷的情調,她等一下要同安皓淵說很決絕的話,要同他分開,還要讓他娶別的女人。


    如同往常一樣,安皓淵聲音不輕不響,朝柳初棠伸出了手:“初棠。”然後等著柳初棠小跑著撲進他的懷抱。


    柳初棠鼻頭有些酸,她曉得自己要哭了,於是強忍著吸了吸鼻子,堆出一個笑,很淡定地慢慢走近了安皓淵。安皓淵看著她走近了,嘴角的弧度揚的更高了,柳初棠卻在他麵前,在安皓淵雙手正好觸不到她的地方,停下了。安皓淵剛想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沒想到,柳初棠帶著笑仰起頭,嗓音清冷:“你還來做什麽?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安皓淵剛抬起來的手一頓,麵色怪異,好像麵前站的人不是柳初棠,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柳初棠忍著心口那千絲萬縷的痛,說道:“你曉得麽,我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你的錢,才不是因為別的,好在你長得夠俊,不會讓我覺得惡心,隻是我現在找到更有錢的人了,你便沒有利用價值了。”


    這些話如同針氈一樣刺痛著安皓淵的心,還有柳初棠的心。


    安皓淵突然笑出了聲,說道,初棠,你這是在同我說笑呢吧。


    柳初棠背過身去,隻為了掩飾她下一刻就要流下的淚水,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硬是將眼淚忍了迴去,用力的咽了口氣,努力讓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變得平穩,說道:“你曉得我從不說笑的,既然方錦瑟那麽想嫁給你,那我就把你讓給她好了。”


    安皓淵一把抓過柳初棠強迫她轉過身來,怒吼道:“柳初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柳初棠做出無所謂的樣子,淡淡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了,難道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安皓淵眯著眼睛,似要看穿柳初棠的謊言,而漸漸被什麽液體浸濕的眼眶卻怎麽也看不清柳初棠的臉,安皓淵艱難地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嘴裏喃喃道:“有更有錢的男人了,嗬。”


    安皓淵並非受不起的人,而是柳初棠早已了解透徹他了,知道安皓淵聽到她這番說辭,尤其是讓他娶方錦瑟這件事,安皓淵本就是這樣的人,你若是同他賭氣,好比說,安皓淵你不是麽,你怎麽不去喝,拿他必定會端起一壇酒就灌下去,一點都不含糊。所以當柳初棠對他說出絕情的話,他必定會賭氣的照做。


    所以,安皓淵眼神淡淡,收起方才那副頹然的樣子,道:“好,那便如你所願,從此我們恩斷情絕,我這就迴去向方家提親。”


    柳初棠高高地揚起嘴角,欠了欠身,隻道:“那便恭喜安公子了。”


    這一日的安皓淵,走的決然,而柳初棠望著他的背影,隻能慢慢,慢慢地蹲下,看著自己的眼淚落濕了麵前的泥土,她抱住了自己的雙臂,無助的哭泣著。


    我吸了吸鼻子,隱隱感覺有些酸意,卻也絲毫沒感覺到臉頰上的濕意和眼前的模糊,恍惚間,一隻好看的手拿著一塊白色的帕子遞到我眼前,就好似那日安皓淵取出那塊白色的帕子,遞給柳初棠一樣。風止的眼神複雜,我沒有明白那是種什麽眼神,隻是接過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淚,我諾諾地問:“為什麽柳初棠不說呢,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說了安夫人也不知道啊,就算不說,也何苦說這麽絕情的話。”


    風止耐人尋味的眼神終是放柔和些了,就這麽將將地將我看著,我抬著淚眼也看著他:“你看著我做什麽?”


    我以為意識中的事情,也會是意識,待迴到現實,便又不複存在了,好似從未生過一樣。


    所以我認為風止方才那個看似憐愛的眼神也隻是虛幻。


    風止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因為他還沒來得及迴答,赤珊老媽子就親自帶著人,帶走了柳初棠。臨走之前,柳初棠央求赤珊不要告訴柳母事實,隻求她告訴柳母她是要去安府做丫鬟來還債。


    柳母摸著從屋裏出來,低低地喚著:“初棠,初棠。”


    柳初棠再次落淚了,緊走兩步牽住的手,道:“阿娘,你快迴去吧,初棠隻是去安府做丫鬟,不會有事的,安夫人這一次幫我們,我總是要做些什麽來報答的,我會在安府好好的做,娘你別擔心了,等過一陣,我就迴來看你。”


    赤珊看中柳初棠的貌,覺得她是一塊不可多得的璞玉,所以歡喜的不得了,對於她剛剛小小的要求,立刻就答應了,現在也識相的順著柳初棠的話說道:“是啊,柳媽媽你就別擔心了,你家初棠到了我們安府,不會吃虧的,不還有安公子罩著她呢麽,吃不了苦。”


    撲麵而來的香粉味惹得柳母捂住了口鼻,柳母疑惑道:“這位是安府的管事?怎麽身上如此的香?”


    赤珊噎了噎,額了一聲,半天想不出個理由搪塞,柳初棠連忙道:“哦,娘,安府是大戶人家,自然穿的用的都比別人好,這樣才能彰顯身份嘛。”


    柳母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柳初棠的手,老淚縱橫:“那你照顧好自己啊,要好好地替你爹還債,早些迴來啊。”


    柳初棠哽咽了一下,若是哪一日,柳母曉得她不是去安府做丫鬟,而是去了海棠苑做姑娘,她娘一定會當場氣絕而死,柳初棠覺得真的太對不起柳母了,若是可以,她希望一輩子不要讓柳母知道。


    海棠苑同現在的海棠苑無甚區別,就是奈何樓還未有人住,也未取名。


    柳初棠是安夫人點名介紹來的,所以赤珊要特殊照顧一下柳初棠,另辟了一處樓閣給她住,便是這個,赤珊笑嗬嗬地說道:“姑娘,這就是你的住處了。”


    柳初棠抬頭望了望這座樓閣,問道:“哦,那我住哪一間?”


    赤珊掩著嘴笑了笑道:“這整棟樓都是你的。”


    柳初棠詫異的張了張嘴,她從小住的就是柳家那間小屋子,現在突然分給她這麽大一棟,她忽然有些……沒有辦法接受。


    赤珊看著愣了神的柳初棠,又笑了笑:“姑娘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柳初棠的身子不動聲色的抖了抖,她很清楚的曉得海棠苑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她覺得她以後的日子,真的是算毀了,柳初棠無奈地笑了笑,低聲問道:“那這個樓,叫什麽?”


    赤珊笑道:“新造的,還沒有名字,怎麽,姑娘有興趣取個名字?”


    柳初棠思量了片刻,收起笑容,淡淡道:“奈何樓。”


    赤珊臉色僵了僵,念叨了兩聲:“奈何樓……”然後幹咳了兩聲,說道:“好,好,就奈何樓吧,明日我便叫人做了擱上去。”柳初棠又是淡淡一笑。


    赤珊又說道:“姑娘先去收拾收拾,明日我便會來教你規矩,裏麵已經有丫鬟在等著了,走,咱們快進去。”


    柳初棠跨進奈何樓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不迴頭的準備,她要告別的不止是安皓淵和那段感情,還有她幹淨的過去。


    是夜,柳初棠在被丫鬟伺候下沐浴更衣,穿上絲質的寢衣,這是柳初棠第一次穿這樣的衣服,那滑滑的質感配上她膚如凝脂,寢衣似要滑落她的肩頭。


    柳初棠不習慣有人伺候她,她僵著身子,不敢動,待丫鬟們替她穿好衣服,柳初棠便道:“你先出去吧。”


    丫鬟恭順道:“好,那姑娘有事便叫我。”


    這丫鬟名曰流雲,今年不過十三歲,柳初棠亦覺得可憐,這麽小的一個姑娘,卻要在這樣一個地方過活,且模樣長的也不錯,日後必是逃不了同她一樣的命運。


    柳初棠無奈的歎了歎氣。


    才走出浴房,一陣冷風襲來,柳初棠抱著手臂抖了抖,隻聽身後一個千嬌百媚的聲音響起:“喲,姑娘是新來的那個吧。”


    柳初棠聞聲迴頭,果真是一個紅衣女子,半裸肩頭,正倚在樓梯口,搖著一把美人扇,挑著一雙丹鳳眼,笑盈盈地看著她。


    柳初棠想著,能穿成這樣,還這番打扮,一定少不了是個頭牌。


    柳初棠覺著,日後必定是要和這些這番打扮的姑娘在一起的,於是大方應下:“正是,不知姑娘是?”


    紅衣姑娘嫵媚一笑:“緋塵,海棠苑的頭牌。”


    緋塵,紅塵。


    柳初棠垂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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