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昭寧這樣的嫉妒完全沒有理由。要知道她現在年紀實在不大,小胳膊小腿的,怎麽可能輕鬆對付比她身高還高不少的馬兒?吳修永比她大六歲,已經蹭蹭地長到了馬頭一般高;而比她大四歲的太安雖說是書生,但也已經比馬鞍高了。看她臉色氤氳轉雨,跟在身後的侍衛都膽戰心驚的:哎喲公主殿下,別看那頭了,仔細盯著前麵啊!


    男孩子們進展比較快,不一會兒就能安穩地騎在馬上行進了。而吳修永直接一鞭子抽了下去,立刻就飛奔了出去,在場上跑了一圈。幾個人心裏都羨慕起來,但是這畢竟不是一開始就能做到的,所以都左右圍在昭宥身邊,自己練習的時候也要注意正主。


    昭宥比昭寧高不了多少,但是他對他能做到的事情有比較準確的估計,所以覺得進展還不錯。至於吳修永,又被胡校尉訓了一通,讓他別私自騎太快,小心驚了太子和公主的座駕。不過昭宥沒開口,他膽子稍微肥了一些,才敢去看附近昭寧。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不認得人,但是認得那匹馬,還有那身衣服。怎麽都那麽眼熟……?他那天笑的人難道是公主?


    吳修永在心裏罵了一句粗話。他進來之前,老爺子千叮嚀萬囑咐了,要好生注意言行舉止,別給太子和公主留下壞印象。一般人家肯定會再吩咐要注意抱緊太子大腿,結果他家老爺子說的是什麽?是好好照顧著寧丫頭啊!吳家世代忠良,老爺子又特別喜歡昭寧,若是給老爺子知道他竟然笑了公主,還不得狠抽他一頓?


    死、定、了。


    吳修永腦海中一瞬間隻冒出來這三個大字。他一開始還抱著一種僥幸,希望昭寧沒有認出他來或者是根本沒注意到他,但是他一看過去就知道沒戲了,因為昭寧正好一轉眼過來,眼神立刻就變得惡狠狠的。


    他怎麽這麽倒黴?他那時候哪裏知道那會是公主啊!


    這邊吳修永在心裏哀嚎著,那邊昭寧心情更差。看吳修永的樣子,一點兒也不是愧疚,而是害怕啊!不是因為她的公主身份就是因為他曾祖父的原因!若是她現在去要求他道歉,說不定傳出去就變仗勢欺人了!可是叫她當做這件事沒生過,她又覺得很不甘心……


    昭寧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上下不下。眼看著騎射的訓練時間就要到了,她的興致早就被消磨光了,於是準備離開。不過在叫人來扶她下馬之前,她又想起來一件事。“上次的巾子在哪裏?”她問隨行的侍女。


    “迴公主殿下,就在那頭放著呢。”侍女乖巧地迴答。她們公主之前讓她們放起來的時候,她們也不知道怎麽放,就拿了個盒子裝起來。今天昭寧來馬場之前讓她們帶著,於是她們就拿出來了。


    “去拿過來。”昭寧道。然後她又對另外一個侍女說:“去把太安叫過來。”


    兩個侍女應了是,就去做了,下馬石也正好搬了過來。昭寧盯了那石頭一眼,決心就要在馬上把事情做完——太安比她高,每次讓她抬頭說話她都很不爽,所以總是要他跪;騎在馬上就不一樣了,肯定能俯視他!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太子一行人已經跑到了馬場另一頭。聽見自家妹妹又找太安,昭宥微微皺眉,但還是揮手同意了。另外兩個伴讀也和他的感覺一樣,都對太安報以同情的眼神。至於吳修永,他還沒能從他惹了個禍的想法中脫離出來,根本沒注意。


    太安也覺得沒好事。因為他把巾子給昭寧的時候就沒想過能要迴來,那樣東西昭寧肯定看也不看就扔掉了。所以他現在想的是,難道這迴他又被牽累了,公主打算在吳修永之前先拿他開刀?


    所以在拿到一個精致無比的黃花梨木盒子時,太安根本沒有迴過神。昭寧給他賜東西?天要下紅雨了嗎?


    看他完全沒理解的表情,昭寧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一點,不過語氣還是硬邦邦的。“還你的東西,”她說,“完璧歸趙了。”然後她又想到剛才那一幕,覺得實在沒法子裝作沒看到,於是補了一句:“之前的事情不許告訴其他人!”吳修永認出她就算了,她可不能讓其他人都知道她丟臉地哭了鼻子。


    太安這才迴過神。原來這個沉甸甸的貴重盒子裏裝著的是他的那條棉布手巾。這價值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可是……”他剛想說這盒子他可不可以不要,但是馬上就被人打斷了。


    “沒有什麽可是!”昭寧直接就當他不想合作。要知道書生的臭脾氣有一條就是軟硬不吃,說是什麽風骨,她最討厭這點了。“如果那件事傳出去,我就要你好看!”


    “……是。”太安無奈道。他算是看出來了,就算對方沒有理解錯他的意思,也不可能收迴她的東西的。這樣一個盒子,在公主眼裏根本不算什麽。而如果他堅辭不授,把她惹不開心了,晚上迴去又要聽他爹的“天地君親師”一萬遍了。


    昭寧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就在這個時候,場邊上有些隱約的人聲,然後一個溫婉的女子聲音道:“微臣見過公主殿下。不知今日時間可到了?”


    “馬上就來!”昭寧一迴頭,就看見了新近開始負責教導她的師傅,眼睛立刻就亮了。她一瞬間就把太安以及吳修永以及哭鼻子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隻想趕緊下馬。


    太安的視線正好被馬擋住了,隻能聽到他們說話。“公主殿下,您慢點兒。”那女子的聲音依舊不急不緩,但是近了些,仿佛是過來搭把手了。然後昭寧也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自有她突然興奮起來的聲音。“桑師傅,你來得正好,騎馬一點也沒我想象中的有趣……”


    這個女子姓桑,太安想。然後他又聽到話聲,似乎是那個桑師傅正在和馬場的侍衛打招唿,說公主的學習時間到了。接著馬被牽走了,有人來搬下馬石,看見太安還微微低著頭,就道:“公主殿下已經走了,你可以抬頭了。”


    太安向他道了謝,然後才打開盒子看。果不其然,裏頭就是他的棉布手巾。但是它看起來和之前一樣幹淨不說,還熏了淺淡的花香在上麵,他毫不懷疑那也是很名貴的熏香。有個詞叫拋磚引玉,他這是用磚換了一塊玉和磚?


    身後響起了靠近的馬蹄聲,太安很快把盒子塞進袖子裏。如果被人看見,就不免要被問,到時候事情泄露出去,公主又該找他麻煩了。


    “太安,沒什麽事吧?”昭宥一馬當先,先問了這句。他寵妹妹歸寵妹妹,小打小鬧就算了,但是絕不能讓她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來。


    太安搖了搖頭。“公主殿下隻說了幾句話。”


    沒大事?昭宥挑了挑眉毛,覺得這大概又是他妹妹的一種新的折騰方式。話說到底,太安都是他的伴讀,以後肯定跟著扶持他的,他當然不想看到出什麽問題。所以他點了點頭,道:“沒事就好。公主現在去哪裏了?”


    “剛才一個女子來,公主叫她桑師傅,然後她們就一起走了,聽著像是去上課了。”太安恭謹地答道。雖然這件事不是他管,但是太子現在問的他,當然也是要迴答的。


    “哦……”昭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申請。“沒錯,母後是找了這麽一個師傅給寧兒。桑愛卿年少有成,當真是女子楷模。”


    昭宥帶了這一個頭,其他人的注意力也紛紛被轉移了。


    “桑師傅?這朝中隻有一個大人姓桑的罷?”


    “不用問都是知道,就是那個桑大人啦!”


    “聽說她長得很漂亮,真的嗎?”


    也不怪他們太多事太七嘴八舌,實在是因為桑曼容有這個本錢。她是百齊候的獨女,十六歲從百齊進雍都,然後拿下了大越第一次恩科的狀元。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更不用提她和百齊候在國宴上一起出現時驚豔了多少人。


    “你剛才不是先過來了嗎,太安?桑大人真的像傳言中一樣漂亮嗎?”吳永嘉這時候也忘掉了剛才的事情。他聽說過桑曼容的很多傳說,但是一直都沒親眼見過,深表遺憾,所以這次一抓到機會就趕緊問了。


    太安搖了搖頭。“我沒看見。”但是從聲音來說,應該差不離。


    一群人紛紛出了遺憾的聲音。除了太子之外,剩下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對美女有興趣那是自然的。而其中深諳太安脾性的蘇文軒道:“我看你肯定是因為‘禮不可廢’,才沒看到人吧?不然怎麽可能?”


    太安張了張嘴,沒能答出來。看他這反應,伍正平也忍不住搖頭歎氣,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給我們爭氣點啊!你這樣以後要怎麽娶得到夫人?”


    昭宥原本聽著他們玩鬧,此時聽到這句,不由得輕微咳了咳。“你們這都是思春了?待孤一一稟告父王母後,讓他們給你們賜婚,如何?”


    眾人紛紛自覺玩笑開過火,趕緊收斂了表情。“別啊太子殿下,我們這就是好奇而已。”雖然他們的確一個兩個都快到能議婚的年紀了,讓帝後親口賜婚是好事沒錯,但這麵子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他們太子殿下果然還是不能惹!


    昭宥就是想讓他們的話題收迴來,於是就道:“今天時間也差不多,咱們可以迴去了。”


    於是一行人各自下馬。雖然知道不是他們能企及的人,但是少年們一個個還是忍不住往桑曼容離去的方向瞟,就好像指望她能再倒迴來一樣,以吳修永為最。而太安隔著布料摸到那個硬邦邦的盒子,覺得他這條手巾以後大概隻能供起來了。不過,有桑曼容這樣的新師傅,昭寧以後脾氣肯定能變好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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