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綿延數千裏,所到之處鬱鬱生氣,勃勃朝發,唯有昆侖滅境乃是一片廢墟,曾經的昆侖派是何等聚靈之地,如今卻是杳無人跡的廢地一塊。


    每年九月十四,按昆侖在世之慣例,那是大舉祭祀劍靈的日子,因為在這一天是昆侖滅境之內日月光靈最盛的日子,但凡是昆侖修者,無一不抓不住這個時機刻苦修煉一望有所突破。


    梅棄站在廢墟上的山崖邊,往來數年,他從未再踏足此處一步,今日返來一見卻是心已麻木。他攤開卷軸,他們所站的位置正是卷軸血紋最後延伸至的地方,這裏便是進入昆侖玄境的起點。


    說起來,就是梅棄也從來未曾入過昆侖玄境,那裏一直以來都是小輩弟子口口相傳卻從未見過的地方,好長一段時間,他也不過將之當作是傳說罷了。不過他師傅死的時候留給他了這張玄境之紋,他才算真正知道有這處地方的存在。


    那裏隻藏著三樣東西,玄魄,玄水,玄譜,這三樣卻足可以震顫每一個修者,即便是往日昆侖,在梅棄所知,也從未有人能夠得到這三樣東西。


    “梅前輩,接下來我們往哪個方向走呢?”他們已經在這處停了兩個時辰了,梅棄似乎都沒什麽要離開的意思,長遠以為他是在緬懷過往昆侖之敗,這才出聲提醒。


    “等天黑。”


    宗寂離長遠和梅棄遠遠的站著,他能感覺身體裏有股力量在往外衝,不是炎力,是最純正的靈力。他的眼神變得些微的狂亂起來,冰毒易生丸雖然很大程度上抑製了宗寂的炎力,不過隻要他想要強行突破,那洶湧的炎力仍然能夠破流出一部分。


    但是這麽做不過是損傷自己的體脈,毫無益處。宗寂明知後果,卻仍然聚起了炎力將那絲靈力給壓了下去。他本來經脈就損傷頗重,眼下強行運力,端得是讓氣血破體,眼鼻之中都衝出鮮血來。


    梅棄一皺眉,探手就去封他的經脈,“混賬!你不想活了!”可是宗寂一避,讓梅棄截了個空。


    林長遠不知是他自己強行用力,反倒是以為他的體內炎力已抑製不住,不禁有些慌了,道:“宗寂,你沒事吧。”


    宗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死不了。”


    梅棄啐了一口,指著宗寂道:“我若不是看在我師叔和這柄斷劍的份上,我早要了你這猖狂小子的命!你配不上輪虛劍,更配不上做我師叔的徒弟,也配不上你師兄對你的好!”


    宗寂的眼神隻是越發出冷意了。


    林長遠歎了口氣,道:“收斂點吧,宗寂。有這力氣就省著些,入境之路還沒找到,你全當是讓我省點心神吧。”


    宗寂將臉上的血跡抹去,注視著山崖下的昆侖廢墟道:“我若是死了,你就將我留在這裏吧,對我來說哪裏都一樣。省的你在去想如何安葬我了。”


    “你胡說什麽?”林長遠不耐煩道。


    “噓。”梅棄示意兩人安靜下來,最後一道落日的光輝已經落入山後,卷軸上的血紋突然都變為了原來的鐵灰色。不過從他們所站的山崖之上,卻漸漸延伸出一道光亮,這道光亮開始還很弱,很弱,隨著夜深,微缺的圓月越來越亮,那細光也越來越亮起來。


    借著那光輝,長遠才驚異起來,原來他們的腳下,那一片山崖上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符文,不見這光芒倒是全然顯現不出。


    “別動!這是空間封印,千萬別移位。這法陣已經開啟了。”梅棄沉聲道。


    就在這時候,林長遠感覺背後一痛,他肩膀上的百花豹發出一陣嗚咽,三個人之中竟然猛地多出一個人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穀淺。


    長遠來不及思考為何穀淺會出現在這裏,他隻是感覺到穀淺的掌氣襲向他的後頸,他下意識的去避,閃身一側,眼前竟然是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是雙耳失聰雙目失明,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但這感覺也隻持續了片刻,他竟連觸感也喪失了。


    長遠心下一驚,他仿佛處在一片虛空之中,四處皆是無感之態,突然掉入這種狀態,別說是他,即便是入了九階的修者也難說不免慌亂的。


    他想叫宗寂,但張開喉嚨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叫出了口。這時候他腦海裏卻憶起剛剛抓他那隻手,除了宗寂還會有誰呢?他一遍一遍的迴憶那手牢牢抓住他手臂的感觸,心裏竟然漸漸踏實起來。不管生死,宗寂始終和他是一起的。


    一想到死,長遠又警醒了過來,那法陣乃是空間封印,他們極可能是被暫時封印到法陣其中的虛空之中,此種封印耗靈巨大,一旦那法陣未有靈力支撐,他們很快就會落迴原來的地方,又或者被送到另一處。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林長遠隻期望他們迴神之時,麵前站的是梅棄,而不是那穀淺。


    過了好一會兒,長遠感覺四肢似乎漸漸開始恢複知覺了,果然宗寂的手正緊緊抓住他,大概是太過用力,他竟然感覺右臂脹痛發麻。


    “宗寂。”林長遠試圖掰開他的手指,不過對方好像還沒有從那虛空中脫離出來,隻是將他抓得越來越緊了。


    等到長遠能視物之後,臉色驟然大變,他們早已不在原來那山崖之上,而是在兩半懸崖之下的地縫裏,往上望去,就隻見一線天,而離他不遠的地方正是尚未清醒過來的穀淺,穀淺側麵躺在地上,嘴角有些血跡,長遠估摸那是剛剛那一瞬梅棄和他交手傷了他留下的。


    但四周並無梅棄的身影,長遠心中一跳,見那穀淺的手指動彈了一下,他不敢再耽擱,也不顧這裏他並不熟悉,背起宗寂,一手抓起那百花豹,就往崖縫深處行去。即便是受傷的穀淺,長遠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勝他,關鍵是宗寂現在幾乎毫無力量,他是半分不敢冒險的。


    越往崖縫裏麵走,就越是黑嗡嗡的一片,岩壁很濕,時不時能聽到水滴掉下的聲音。


    “師兄。”


    “噓。”長遠放下宗寂,捂住他的嘴。他將尚未蘇醒的百花豹扔給宗寂,小聲道:“穀淺也來了,他跟了我們這麽久,我們都沒有發現,想來這是個不好擺脫的麻煩人物,我們要先發製人。先找個好點的地勢。”


    宗寂沒迴應,林長遠感覺捂住他嘴的手一片粘濕,一陣血腥味衝鼻而來。他放下手在衣袍上擦了擦,什麽話都沒說,將那幼豹塞入胸前,重新將宗寂背了起來。


    “別動,我們應該是已經進了昆侖玄境了,隻要找到玄湖就可以克製你體內的炎力,師兄這就帶你去找。”林長遠有些發狠,他將長青劍留出一道鞘口,銀白的劍身反射著微薄的月光,穀淺若是追來了,他就用長青劍要了那人的命。


    宗寂抱住林長遠的脖子,言語中倒聽不出以往的嘲諷,“我若是死了,你可會記得我?”


    林長遠渾身一僵,道:“你不信我能找到那玄湖嗎?我救了你多少次,你且自己數一數,多這一次也不算多。”


    “那你會記得我嗎?”


    “你不會死。”


    “你會記得我嗎?師兄。”


    林長遠默然,如果宗寂死了,那修劍何成,求道何用,他這十年來心心念念的難道不過是一捧黃土?他這麽想著,竟然生出一股死意。“我要是救不了你,我就親手殺了你。自此一心求劍,再無妄念。”


    宗寂笑起來,語調出乎意外的平靜,“我一生求得不過一死,你要是肯殺我,我倒要萬分感謝你了。”


    “你不用感謝他,感謝我吧。”穀淺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在狹小的壁縫中迴蕩著,竟潺潺不絕。“那條豹子給我,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宗寂從林長遠背後掙脫了下來,穀淺的聲音雖然傳了過來,但他離他們還有好一段距離。“你想要那豹子是嗎?來我手裏搶過去吧。”


    穀淺哈哈大笑,“你當你還是當初那個嬴氏少主嗎?我跟了你們一路,我還不知道你如今有幾斤幾兩?我殺了那個修者,然後留你一命,帶著你和他屍體迴修真界,倒要看看修真界和嬴氏要掀起什麽樣的巨浪!”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宗寂話音一落,這陰濕的夾縫之間竟然卷起一陣熱浪,潮濕的岩壁眨眼間變得幹燥起來,這種熾熱飛快的順著夾壁往外浸透去。


    穀淺一愣,沉聲道:“想詐我?就憑這點力量?”


    林長遠大駭,他即刻就明白宗寂定然是強行破開了冰毒易生丸的抑製,這等於是自損經脈,再重一點,宗寂就真是小命不保了。


    長遠要製止他,宗寂卻抓起那百花豹就往穀淺的方向衝過去。


    這下子,唯一的辦法就隻有速戰速決了。


    不過長遠沒有著急動,他要尋的是一擊致命的機會。那也是宗寂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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