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契帶著下山尋人的弟子一路禦劍飛迴派內,立刻就被通報進門派正殿,他不敢耽擱,也隻得暫時將長峰一事放下。


    大殿上跪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修者,他昂著頭,挺直著背板絲毫不妥協的模樣,在這群年上百歲的老者麵前這副尊容頗顯得諷刺。這個人,正是贏信。


    他本是帶了數人前來這天光劍門送信,原本是受令在浦原山林之外的下山必經之路上等一個人即刻帶迴嬴氏。然而嬴信性情衝動,總想著借此機會去那天光劍門一探虛實,迴族之後也不枉可以在少主麵前表現一番。於是他們又返迴山上,潛藏與山林之中,恰是窺見了天光劍門山頂決裂一幕。


    他自知這事情非同小可,一心要趕迴嬴氏匯報,可這龍潭虎穴哪裏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還未出半山就已被抓了起來。他雖表現的鎮定自若,心裏卻隻盼著剩下的幾個族人能返迴嬴氏,將這裏的情況匯報給族內長老。


    一想到他未能完成那個摸不清底細的少主所交代的事情,嬴信心底就莫名生出些寒氣,這絲絲寒氣比跪在天光劍門的大殿上更令他恐懼。


    不待一直在他麵前踱步的撫鳴長老開口,他便搶先道:“抓了我又如何,你們休想從我口中問出任何東西。有本事便自去我嬴氏探聽清楚。”


    撫鳴倒是難得的按捺下他那火爆的脾氣,像是琢磨著什麽似地打量著跪在他麵前的年輕人,他突然就笑了起來,指著麵前的人道:“我會指望從你這個小棋子身上套出東西來?年輕人就是容易高看自己,老夫保證老夫對嬴氏的了解可比身為嬴氏族人的你知道得多。馬前卒就是如此,隻能當顆棄子,不過好在你送上門來對我派倒還有些其他的好處。”


    “好處?多大的好處?有比那信的好處還大嗎?”嬴信諷刺道。


    一聽到那封信,撫鳴臉色大變,陰沉道:“不知天高地厚,不過是一個被逐出門派的小輩弟子,以為找了嬴氏當後背就敢放肆!哼,文野教不好他,我定有機會好好教他!”


    撫鳴自然是在說寫信得人,如今的嬴氏少主宗寂。他之所以臉色驟變,一來是放虎歸山的愁慮,二來是感覺被一個後輩弟子給玩弄了,要知道這麽多年來,宗寂在天光劍門根本就是名不見經傳,若不是嬴氏的突然出現將其帶走,恐怕至今撫鳴也不會注意到門派中還有這麽一個弟子。


    然而正是這麽一個人的一封信,卻攪得門派大亂,也正是因為這封信,他不得不對林長遠斬草除根。對長遠他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文野的得意弟子,亦是門派年輕一輩的希望,就這麽死了,他多少也惋惜。


    撫鳴眼角瞄到文契的方向,突然一揮手,指著嬴信道:“文契,從今天開始你與文延便隨盧元長老在煉空殿閉關修習,這個嬴氏弟子交給盧元長老便是。文延的情況不是太穩定,不過有了嬴氏的人,想來過不了太久他也應該能完全掌握力量了,那時候才是我們天光劍門摻入修真界紛爭之時。眼下你隻管修煉一事,其他事情都暫緩吧。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說完,撫鳴又似歎息般的吐出一口氣,道:“門派的希望都落在你和文延身上了,特別是文延,你要多幫他。”


    文契點點頭,也不說多餘的話,讓旁邊兩人抓起嬴禮便朝煉空殿去了。行至清泉旁,他突然停了下來,道:“正殿之上已經沒有掌門的人了。”


    嬴信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對誰講,嗤笑一聲道:“你們天光劍門真正可悲,一封信而已,倒比殺上門來更厲害。好個名門大派。”


    文契卻不再出聲,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往煉空殿行去。


    山下的長峰自然還不知道他們因贏信的緣由,堪堪躲過了一劫。他驚懼隨時可能被再次下山來搜尋的門派弟子現蹤跡,過了一夜,探得長遠尚還懸吊著一屢氣息,便也顧不得疲累,一鼓作氣要將長遠帶出這浦原山林。


    可是出山的路隻有一條,他約莫著現在這情況那路上總是有遣派有弟子的,若是禦劍,在這個空曠的山野中就定叫人一眼便看出來,簡直就是找死。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意行山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何況先前還有地震金鳴之聲,守山路的弟子大半也是些後輩了,他長峰也不怕。


    “就知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師兄,穿出這個山穀,我們就算徹底出了浦原山林,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常去的平昭鎮嗎,先去那裏幫你養傷,你放心吧,我都找最好的仙材與藥材,定能讓你跟以前一樣。”長峰緊了緊背上的長遠,伸手扶住樹木一邊說一邊喘氣,“等你好一些了,我們就去淮州,去我家。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長峰說得繪聲繪色卻並不指望能得到迴應,因而當長遠在他肩頭輕哼出聲的時候,他反倒被嚇了一大跳,險些整個人倒在地上。


    “別說話。到樹上去。”這聲音足夠輕微,卻仍然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帶著一貫的鎮定和謹慎。


    這兩師兄弟早已有默契,便是分割這麽一年半載也絲毫抹不去,長峰二話沒說立刻背著長遠躍上了一棵茂密的大樹。他自然是激動的,也很是疑惑長遠的吩咐,不過長久以來在師門所形成的習慣都督促著他無牽掛的信任著林長遠。


    果然很快他就現樹林中有些異動,明顯是有人正飛快的往他們這個方向靠近,甚至顧不得掩蓋行蹤,好似比他們還要更迫切的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很快,長峰視線處就出現了一個灰衣青年,那人顯然是已經慌了神,隻顧著一路狂奔,根本沒有察覺出這片樹林裏還有其他人。


    一直屏息的長遠突然從長峰背上滑落到樹幹上,道:“去,抓住他。”


    長峰卻遲疑了一下,他擔心長遠的身體,看向對方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林長遠整個身子都倚在樹杈上,半咧開嘴笑道:“怎麽?怕了?分開不過兩年罷了,師弟的膽量已猶如龜鼠了?”


    長峰見他雖氣力不濟,雙眼神色卻明亮,又聽得這半是激將半是玩笑的話語,不由湧起一股熱流,隻覺疲憊和陰鬱都一掃而光,大喝一聲,雙腳一點,提劍落向那灰衣青年背後。


    劍已及背,灰衣青年才一個翻滾草草多過去。他行的匆忙,這一劍又來勢洶洶,即便是躲開了主要的劍勢,卻仍然被那劍氣傷得不輕。他隻當長峰是天光劍門派來追他的弟子,心裏更是驚慌,雖生生受了這一劍卻不敢停下來與人相搏,爬起來頭也不迴的往山下跑去。


    長峰正是得勢,哪裏肯放過他,恰是劍劍正中那灰衣青年的落腳處,不過幾個迴合,灰衣青年竟然一頭栽倒在山石上,任由長峰處置了。


    封了這人的穴道,長峰趕緊返迴原處將林長遠背了下來,“師兄,你與這人識得?可是有仇?我幫你一劍殺了他。”


    說罷他將劍尖刺入灰衣青年胸口的一處傷口中,這道劍傷十分刁鑽,若是再深那麽一點,隻怕這灰衣青年早就喪命於此了。然而這道傷口與旁邊的幾處形態大不一樣,卻並非長峰所留。


    “不相識。”長遠打量了灰衣青年好一會兒道:“果然是門派的人在追他。胸口那道大劍痕恐怕是八階以上的修者所為,能從中逃脫,看來這人有些修為。我倒是冒險了,讓你來收拾他。”


    “師兄早看出來他身受重傷了吧。”長峰道,“隻是門派追殺他與我們何幹,難不成師兄你還將此人送迴門派去領功嗎?”


    長遠苦笑一聲,無奈的看著口無遮攔的長峰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是偏要往我傷口上戳。我自然不會送迴門派,反而要你帶著他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快點吧,等到了平昭鎮在給你解釋這其中因由。”


    長峰吐吐舌頭,嫌惡的將灰衣青年抗上左肩,一手摻著長遠,飛快往山下行去。


    一路上無驚無險,到了平昭鎮,長峰找來一處落腳的小院,安置好林長遠,又反複檢查是否封住了灰衣青年的大穴,這才出門打點些需要的東西。


    平昭雖為鎮,卻比得上一些州郡,因為這個地方靠近天門七劍,前來拜師修行的人又或者下山的修者都特別的多,因而有關修者的各路東西都極周全。不過,長峰也不敢在此地多逗留,他購買了些許藥材與靈食就急匆匆的返迴了住地。


    等他進房,才現躺在角落裏的灰衣青年已經醒了。他上前就是一腳踹在那青年傷口上,直到那斷斷續續的悶哼變成冗長的呻吟才罷休。這倒不是長峰樂意虐待不相識的人,而是他一想到他師兄還重傷著,就打心裏不願出什麽萬一,自然不會給這個灰衣青年一點點的希望。</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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