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狠絕,不留一絲周旋的餘地。


    長希,長蒙兩人竟被這一席話說的手足無措,他們哪裏料得到長峰竟然起了離派之心。可是於他們自己,脫離門派這條路必然是走不下去的,但要眼睜睜看著長峰做出如此決定,也隻覺得痛心非常。


    長希走過去,想要勸慰長峰幾句,可人還未行到,一道劍光落於他腳尖下化出一道深痕,便聽得長峰冷然道:“說過最好不再相見。”


    他緊閉著雙眼,偏過頭往一邊去,似真再不與這些師兄弟有任何瓜葛了。


    “長峰師兄置門派為何地?兒戲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全任憑你一句話嗎?”剛剛被長峰傷到的小弟子看了一眼文契的臉色,冷言道。


    長峰聽罷撅起嘴,道:“不聽我的難不成還聽你的?你們快走吧,我這要是睜開眼了,就不當你們是同門師兄弟了,管你們人多人少,且全當作是弑我師兄的仇人罷了。我可是不在乎自己這條命的。”


    他言語雖然輕佻,身子卻繃得極緊張,哪怕是依靠在樹幹上也顯得別扭僵直。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也因此變得更加涇渭分明,隻要是稍微了解的長峰的人,都可以分明的察覺出他此刻的緊張心情。


    長蒙見文契並無半分動作,連表情都好像絲毫未曾改變過。他一麵擔心長峰的狀況,另一麵也害怕這個時候文契動了怒,還想與長峰再多告勸幾句,斷了他離派的念頭,逝者已逝,想來長遠大師兄也不想見到長峰如此模樣。


    可就在他想要上前一步,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厚重的鍾聲,樹林中鳥獸四襲,惶惶出一幅巨變景象。


    “各弟子聽令,返迴門派,不得耽擱延誤。”文契沉聲道,這鍾音正是天光劍門內鍾鳴閣所出的地震金鳴之聲,可響徹方圓百裏,將大半浦原山林都能籠罩其中,聽到此聲表示門派有極重大的事情生,無論有無任務但凡聽到的派中弟子,都務必第一時間返迴門派。


    話畢,文契已率先起身往迴路奔去。長蒙長希對視一眼,眼見對方眼裏有著些許的猶疑,終還是一狠心,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保重之語便隨著門派弟子一齊歸山去了。


    等到四周都沉入紋絲不動的靜默之時,長峰才猛的睜開雙眼,他似乎很慌張的往四處張望著,又趴□子敲擊著濕濕的泥土地,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氣,轉身往剛剛行來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片已被他的劍氣摧毀得一團糟的灌木林,到處都是碎屑,長峰卻小心翼翼的撥開那些掀起的泥土和木條,他的動作很快又很輕,直到那些泥土下露出一個綠色的巴掌大的香囊,他才陡然停了手。


    怔怔的看著那個因長期佩戴而有些敗色的香囊,這東西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正是他師兄林長遠隨身佩戴的,也正是他剛剛一陣亂劍之下將其悄悄掩埋於泥土之下的。


    長峰眼神變得堅硬起來,他胸中充斥著強烈的感情,這種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著他,告訴他林長遠一定還活著。盡管以前他總是做那個大而化之的小師弟,但是在關係著林長遠性命安危的節點上,他卻變得謹慎小心起來。


    先前之所以要與那些門派弟子生衝突,除了泄情感之外,重要的還是為了逼退文契一幹人。這個香囊落在這裏,那麽長遠肯定就在這片山林附近,哪怕是一絲生還的希望,他都不能將他師兄交給文契和門派。幸而他尚有天助,門派居然就恰是在這個時候敲響了地震金鳴之聲。


    長峰掏出那香囊緊握在手中,一邊往山林深尋去。他已經尋了這片山林的一大半地方,再往裏行就是一個大山穀,底下的樹林更加茂密非常幾乎就見不到陽光,野獸眾多。如果長遠是掉落在那個地方,那麽生還的可能性是極微的。


    不過長峰還是毅然決然的往裏下去。


    林長遠合著雙眼,他倒不是想這麽閉著眼,隻是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不過意識反而清醒得很,他以為他早該死了,然而丹田之中始終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力支撐著他懸吊著那一點點性命。他明明已經感到筋脈之中毫無靈力可言,可是偏偏那股氣力雖不強盛,卻綿長不衰。


    正是這點不衰,讓林長遠在經曆了三天三夜的痛楚煎熬與絕望後開始有了那麽一點點希冀。他將心思放在那股氣力上,很快就覺察出一種異樣,這股氣力絕非是靈力。


    這一念想一出現,林長遠腦海中就閃過無數次在瓊州冰原的山洞中所生的事情,自那之後,他的靈力大衰,迴複也極慢,他隱約知曉宗寂必然從他身體裏奪走了些力量,當初他也僅僅以為是靈力,然而現在,他卻開始懷疑起來。


    因為丹田中這股氣力比起靈力來似乎為更純淨,可是與他所見識到的文契與暮寒身上所散出的怪異力量又大不相同,這股氣力似乎溫和得多。


    想著,林長遠卻突然笑起來,嘶啞的嗓音迴旋在樹林之間,“我還不能死呢,我答應過宗寂要幫他解了那縛咒之術,他那麽痛苦,我若幫不了他,死也不安心。”


    半響,他又低聲道:“若是我邁不過這道坎兒,倒希望那氣力能幫你幾分,算是我以前欺負你給的賠罪吧。”這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落寞,再也不是豪情萬丈與意氣風。可是越是這個時候,林長遠卻越覺得那頹然的聲音裏包含著他說不清楚的眷念與情感。


    他想起與那小師弟之間的一幕幕,他固執,霸道,絕然,對方卻一再的順從,難得有的反抗也似乎鎖著濃厚的關愛。他平日裏不假顏色,半分沒給過那小師弟些許親和,他樂意看著對方期盼的神情與滿懷深情的追逐,他也懷疑對方那難能可貴的真摯情感。


    然而當他落到死前的境遇,才現滿心滿腔都是說不出口的情義,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愛護宗寂,也更加喜歡和信任對方。他時刻擔心著對方的安危直至死前也毫無棄意,他同時又懷著深刻的眷戀,倘若說他真就這樣死去,他最希望的不過死前還能見他一麵,看他安安穩穩的活著。


    林長遠的思緒漸漸模糊起來,他感覺臉頰上有些許濕意,他恍然間聽到有人在叫他:長遠師兄。


    那聲音似乎極真實,又極朦朧。


    林長遠用盡全身力氣努力撐開雙眼,他幾乎就在那一瞬覺得隻要能睜開雙眼,就一定能看見那張帶著討好和遷就的臉,緊鎖的眉頭和微顫的聲音叫著他師兄。


    宗寂一定很心痛吧,倘若他看見我這副模樣。


    一股暖流在那絲氣力消失之前奔湧進長遠早已枯澀的經脈之中,起先林長遠隻當是錯覺,待到全身越感到有生氣了,他才半夢半醒的從迴憶中走出來。


    隻覺出身邊多了一個人,緊緊的扣住他的手腕,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輕聲道:“宗寂。”


    長峰沒有開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落,他臉色十分難看,緊咬著嘴巴不敢有一絲鬆動。林長遠的狀態很糟糕,長峰不知道就算他肯豁出性命去救對方,以長遠靈力的枯竭狀態也指不定能撐過幾天。


    然而對方的這聲輕喚,卻像一把打破夢境的匕,將他的隱忍和壓抑都一不可收拾的牽引了出來。當下竟然抱著林長遠的手臂大哭起來。


    他就這麽斷斷續續的哭著,也不忘渡些靈力給長遠,等到天色暗下來,就連長峰自己都覺得疲累襲身,隻想倒下大睡一場。不過,長遠反倒在他的幫助下有所好轉,這一點令長峰精神大振。


    “師兄,你快些好起來吧,我們要盡快離開浦原山林。文契那幫子人指不定什麽時候又會下山來尋你,長老都出手對付你了,絕是不會給你留活路的。”他黯然道,也不管林長遠是否聽得到,冷哼一下又說道:“還有宗寂那個小白眼狼,等你好了,我們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賬,我定要殺了那渣滓!”


    他口氣多是憤恨,似不解氣又道:“宗寂那小白眼狼,別以為投靠了嬴氏就了不得了,若被我逮著了,叫他不得好看。他害你成這樣,師兄你可不得再信他!”


    夜風寒冽,那樹林中濕氣極重,他這麽碎碎叨叨到後半夜,已大感寒意,連聲音都不穩了。旦見長遠無半點反應,又不免感到一陣悲傷,軟下聲音來道:“我以前就看那小白眼狼不順眼,原是早察覺出他那陰險乖僻的個性,當初就不該對他留著同情。師父被他騙了送了他法寶,連師兄你也被他背後出賣了。不過不要緊,好在我找到你了,留著這條命,不愁我們師兄弟沒有報仇的機會。


    師兄,我就等你快快好起來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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