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帶著些許涼意,河堤的楊柳早已垂盡,綠的飄渺而雅致,搖曳的身姿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麵,顯得靜謐而和諧,儀元殿離龍首渠邊很近,從正殿可以看見龍首渠大半的景色,是個十分雅致的殿堂。


    午後時分,儀元殿裏透不進日光有些青灰色的黯淡,亦如霏雨此時的臉色,他咬了咬唇,下巴微微抬起,杏形眼眸中隱隱閃著一絲不服,傲然道:“我之所以留下來,隻是為了榮華富貴。”


    墨雨美目一揚,淺笑道:“你想要多少銀子?”


    雨霏一怔,喃喃道:“你在跟我談價錢?”


    墨雨淡淡地看了雨霏一眼,他聲音不大,卻極為認真道:“即便給你榮華富貴,你又會想要什麽呢?”


    雨霏搖搖頭,神色黯淡道:“本來以為會取你而代之,這樣就可以安心度日,可惜皇上從不正眼瞧過我。我既不喜歡皇上,也不想侍奉,我隻想找個能接納我的地方,可天地之間,除了青樓再也沒有。”


    墨雨心下微微一震,抬起含著霧蒙蒙的水眸,輕輕道:“你想過要留下做什麽嗎?”


    雨霏依舊搖頭,道:“我曉得伴君如伴虎,我沒想過要離皇上太近。”


    墨雨黛眉微顰地思量了片刻,這宮中的大半事宜,玄熠都已扔給他來管理,看似不多,卻瑣碎得費神。若雨霏想要一個安穩的地方,那麽藏書閣是最好的去處,哪裏安靜,幾乎沒有人打擾,隻是……他抬起頭,道:“雨霏你去藏書閣管書吧!隻是去之前,你要換個名字。”


    雨霏精致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慮,道:“那叫什麽?”


    墨雨望著窗外,垂柳搖曳,露出了一個傾城的微笑道:“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以後你就叫柳景明吧!”


    雨霏走出儀元殿許久,才停下腳步,望著如洗的碧空,喃喃自語道:“至春和景明,波瀾不驚。”


    廷尉圄位於整個宮闕的最西端,是宮中關押要犯、命犯的地方,推開門一股寒氣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讓人窒息的味道,狹窄的走廊隻可容兩人並列行走,在微弱的光線中,玄熠眯起了眼眸,這裏關押著那幾個刺客,其中三人已架不住大刑開口,承認靖康王是主謀,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秘見一下李卿琦,商討下圍剿靖康王的對策。


    一個血肉模糊,隱隱的帶著猙獰的微笑,眼眶撐得很開的人形,剛剛從玄熠身邊拖過去,留下了一地暗紅色的血痕,他負手站在李卿琦身側,譏諷道:“被你打成這樣還沒斷氣,真可謂是個漢子。”


    李卿琦並未起身行禮,他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忙了許久,麵色憔悴,有些疲倦道:“聖上,起兵討伐靖康王勞民傷財,臣主張以此事賜鳩毒酒。”


    玄熠冷冷一笑道:“給你的話,你能喝嗎?還是你打算讓朕先去試探他的口風?”


    李卿琦搖搖頭道:“去年收成不好,大周國庫早已揮霍光,光靠著後宮節儉是不夠的,如不修養生息,再次戰爭,隻能讓百姓陷於水火。”


    玄熠重重歎氣道:“如今天下一分為三,外有北涼、南安,雖不如大周國土遼闊,卻也不得不防。卿琦,你說有什麽比力纜狂瀾挽救這個岌岌可危的國家與水深火熱中的蒼生更加重要?”


    李卿琦知其難處,也歎氣道:“若成功便可以救民救國與水火,若失敗便是身敗名裂,永不翻身。所以,陛下隻需給臣兵馬,臣想去鎮壓,若是失敗,也是臣一個人擔著罪名,隻不過……”微微一頓,思量道:“臣想要一個人。”


    玄熠蹙眉道:“你該不會管朕要陸信吧?”


    李卿琦隨手翻了翻他寫的筆供,低低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皇上,正是此人。”頓了一下,望著皇上,眯眼道:“早在他落武舉時就被皇上賞識,至今還是個從五品的閑散官,皇上之所以把此人藏的那麽深,還不是為了必要時用在刀刃上,以他戰略的眼光,絕對會成就一番事業。”


    玄熠咬咬牙,李卿琦簡直都要活成他肚子裏的蛔蟲了,跑去做了四年的細作還對自己這麽了解,不由得冷哼道:“你怎麽不把楊一汀也一並要走?”


    李卿琦勾勾嘴角道:“楊大人就是給臣,臣也不敢要啊!不能為了靖康王,失了整個北涼。”


    玄熠頓時有一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偏偏頭,道:“其實此事就算不是靖康王做的,也大可推到他身上,皇叔口碑可不算好。”


    李卿琦低低一笑道:“他口碑到底好不好,還不是皇上說了算?若是無可昭告天下的證據,貿然出兵,天下人隻會道皇上不義,不義之人如何治國?”


    玄熠眯起冷眸,勾勾嘴角道:“道義嘛!朕過去覺得正氣歌實在迂腐,現在看來卻是有些忠臣良將錚錚鐵骨的道義,朕不會因為此事失了天下。”話鋒一轉他沉聲道:“最多四個月,給朕滅了荊州那股勢力。”說罷轉身要走……


    李卿琦轉過身,陰陰笑道:“皇上,你知道靖康王是怎麽鍛造武器的嗎?”


    玄熠果然停下腳步,他背對著李卿琦,身上九龍華袍上的龍須微微一動,也同樣陰陰地笑道:“該不會是學燕王朱棣養雞又找奇人招搖撞騙吧?”


    李卿琦放聲大笑道:“哈哈哈……皇上,你才是大周第一聰明人!哈哈哈……”那笑聲迴蕩在陰森寒冷的廷尉圄,像極了大風中嗚咽的鬼哭狼嚎。


    玄熠並未停下來,他隻是搖搖頭,暗暗露出了一個自負的笑容,當年他怎麽派去的細作,可不是僅僅李卿琦一人,直到現在,大約靖康王都不知身邊到底誰是親信誰是細作吧?不然當年,卿琦怎麽會有命迴到他身邊?!


    剛步行至尚書房前,玄熠隻覺心頭一緊,又是一夥大臣來嘮叨春祭事宜,幾撥老臣不但會唇槍舌戰,還會涉及到春祭大典上無後宮之主來主持,總之一想到這些,他就頭大,眼眉一挑,今日趕緊速戰速決,他好迴儀元殿抱著墨雨溫存。


    信步走進尚書房,免了眾臣的禮,坐在龍椅上,玄熠冷冷地掃了一圈,就發現桌麵上的奏折已堆如山,他抑製住把奏折一把火點了的衝動,威嚴道:“眾愛卿,不知有何事找朕?為何不能明日早朝之上商榷?”


    為首的正是督察院左督禦史趙黎昕,他拱手道:“陛下,春祭大典就在五日之後,不知後宮中,陛下要用人誰來主持?自古陰陽結合,才為祭奠所禮,今日……”


    玄熠就盯著他那一開一和的嘴,腦子裏神遊道:果然是這事,你們就不能放過朕?這眼看著靖康王都要攻到國都,你們還能因為朕沒立後來找麻煩,喂,趙黎昕你什麽時候才能說完啊?這都什麽時辰了?朕還要迴儀元殿赴溫柔鄉呢!哎~春祭大典就算沒皇後也能進行呐!朕是如此熱愛黎明蒼生啊!春祭的神仙若是聽見朕如此熱烈地懇請,絕對不會延誤春耕。


    約半個時辰之後,趙黎昕終於結束了自己的長篇大論,卻發現皇上已經開始在桌前批改奏折,不由得尷尬地杵在哪裏,許久才小心翼翼道:“陛下?!”


    玄熠從堆積如山的奏折裏抬頭,環顧四周,沉吟道:“趙愛卿說完了?其他人還有異議嗎?”


    眾大臣頓時覺得尚書房內刮過一陣冷冷的風,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畢恭畢敬道:“臣等告退。”


    玄熠就等著他們說這句話,心頓時跟開了幾朵花一樣,而麵色卻未改分毫,抬眼瞅了瞅更漏,嘴上十分客套道:“眾愛卿辛苦,朕在南薰殿已設宴席,請移步。”換句話說,已經是在下逐客令,誰若真去南薰殿吃那頓宴席,估計皇上會讓他吐出來,再舔迴去。


    眾人隨即告退,玄熠又命小東子先把奏折送迴儀元殿,讓墨雨傳晚膳,他過會迴去。


    待人走光後,玄熠起身從書架拿下一個小盒子,掀開蓋子,裏麵有個青銅猛虎造型的符,這就是兵符之一的白虎符,玄武符眼下在楊一汀手中,他目光如炬,冷得幾欲結冰,四枚兵符,眼下缺失了一枚朱雀符,究竟是不是在靖康王手中,卻不得而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白虎符,掏出脖頸上的青龍符,把兩個串連在了一起,冰冷的青銅激得他周身一震,隨即陰沉的眸裏透著一股冷意。


    迴儀元殿的路上,玄熠靜靜地望著夕陽,這一生真所謂跌宕起伏,心底隱隱滋生了一片寒意,一場血雨腥風,很快就要拉開序幕,就像這如血的殘陽。


    掌燈時刻,墨雨已守著一桌子的菜,等著玄熠迴來,他望著窗外,宮中永遠是這番景色,雨霏還知他想要榮華富貴,可權利、富貴、名利這些世人畢生追求的東西,對他來說什麽都不是,他隻有玄熠一個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下一秒,跌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


    雖閉著眼,但是那氣息不會錯,天地隻有一人會如此溫柔待他,他的玄熠。想到這裏,墨雨親昵地蹭了皇上一下。


    悄然升起的月光柔和地照在墨雨半邊臉上,那比女子更為極致的容顏,青染的睫毛低垂,周身飛揚的書卷氣息,仿佛受了誘惑,玄熠扶住他的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你們說下章,玄熠要不要把墨雨吃了呢?快來投票吧!


    a、要


    b、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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