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今日一大早就受到了王家的口信,聽完之後,頓覺晴天霹靂。


    王家倒是花了力氣查清楚了情況,可就是因為查清楚了,所以那是準備撒手不管。


    “也就是說蟠兒口出穢言的人是梅尚書家的公子?”薛姨媽拉著薛寶釵的手都在抖,眼中含淚,她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孽障啊,“當年在金陵也是尚書家的公子,如今亦是,他這是跟人家尚書家過不去麽?”


    薛寶釵現在也失了先前的冷靜,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母女倆抱在一起痛哭了許久,薛寶釵方才微微恢複了些。


    擦幹淨眼淚,拍拍薛姨媽的手道:“哥哥對梅尚書家公子所做之事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哥哥還藐視了皇家威嚴,讓睿親王世子不高興了,這也難怪舅舅管不了,人家那是皇室中人,誰敢惹?再者說,舅舅正是升遷的時候,自然不會為了哥哥的事情出手而累及他自己的。連舅舅都沒辦法,姨媽那邊就更沒有辦法了,畢竟姨夫的官職更低。”一通話下來倒是將事情的輕重緩急給理了出來。


    薛姨媽剛擦完的眼淚又掉下來了,那哀戚的模樣活像是自己要死樂意一般:“那可怎麽辦啊,要是蟠兒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他可是我們家的獨苗,沒了他,要這薛家還有何用?”


    薛寶釵聽薛姨媽如此一說,心裏頭更是如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原來自己這女兒在母親心中一點地位都不曾有過,不是她咒自己哥哥,難道沒了哥哥,她薛寶釵就不值得自己母親留下嗎,就不能是薛家存在的理由麽?果然,人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對了釵兒,不是說有三個人麽?既然你弟弟沒有得罪那第三個人,不如我們去求求他,沒準他一心軟就能和那兩位說說,你哥哥不就有救了麽?“薛姨媽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了薛寶釵的衣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薛寶釵緊皺這眉頭,唉聲歎氣道:“母親,剛剛舅舅信裏邊不是說了麽,另外一位公子就是當年哥哥在金陵得罪的林尚書家的公子,林尚書就是現在哥哥被關押的刑部的尚書,這都湊一起了。”


    “沒事,這事兒都過去這麽些年了,人家沒準早忘了,林尚書是刑部的最好,這不一起求了麽,咱們多帶些銀子去,興許就能行得通呢。對了,倒不如咱們給世子爺也送點禮,咱們見不著世子爺,但是那林公子可以,隻要他把銀子帶給世子爺,沒準人世子一高興就把你哥哥給放了。”薛姨媽也不管薛寶釵的反對,這見風就是雨,立刻叫了人來更衣梳洗,就要往林家去。


    “可是母親,我們哪裏來的那麽多銀錢?這林家也好,世子爺家也好,可不是賈家啊,弄個幾萬兩就能打了,那點子錢人家壓根不看在眼裏。”薛寶釵還想說點什麽阻止薛姨媽,畢竟薛家耗不起給這兩家送禮啊。


    薛姨媽微微歎了一口氣,走到薛寶釵身邊摸摸她的手道:“這我哪裏不曉得,可是你哥哥是非救不可的,我早就想到這麽一天了。前段時間我們家不是賣掉了好些不盈利的鋪子嘛,拿錢就拿出來用吧!”


    “什麽?”薛寶釵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可是那不是以後用來置地,用來買其他鋪子的麽?就這麽送出去了?”


    可惜薛姨媽現在心裏隻有兒子,銀錢哪裏有兒子重要,自然不會聽薛寶釵的。


    薛寶釵拗不過她,隻得跟著她去了。


    “請問你們是哪家人家?到我們府上有何貴幹?”林家門口的小廝笑著上前問道,禮貌卻不過分殷勤,顯得恰到好處。


    薛家一個小廝立馬跑了過來,樂嗬嗬的笑了:“我們金陵薛家的人,那什麽,我們太太和姑娘今兒個過來是想見見你們家主子,說說我們家爺的事情。”


    林家的小廝一聽是薛家人,立刻想到幾年前在金陵的事兒,雖然嫌惡,卻也沒在臉上露出來,隻是迴道:“你們且稍等一下,我進去通報一下。”


    “大爺,剛才門口的小廝來報,說是那薛家來人了,是他們家太太和姑娘,您要不要見見?”這邊林恪正在書房和梅渢說著話呢,就聽見一個小廝在門外說道。


    “公子,你說我要不要見呢?”林恪放下手中把玩的玉石,抬頭問過坐在那裏呆的梅渢,“不過今日姐姐不在家,他們家姑娘反正是見不了了。”


    梅渢聽了這茬子,立刻得了精神,桌子一拍:“公子我還沒去找他們呢,這都找到你們家了。來了正好,公子我今兒個就要好好占個便宜,見客。”


    林恪無奈,這“見客”怎麽那麽像那些個花街上那老鴇叫姑娘出來見恩客時候的話呀。


    不過還是打開門,對著外邊的小廝道:“讓薛家太太在花廳候著,至於那位薛家的姑娘,就說我家姐姐不在家,我一外男不適見一個姑娘家,給柳嬤嬤一個口信,讓她安排著。”


    薛姨媽才被帶到小花廳,還沒能打聽些什麽,就見那門口轉進了兩個少年,一大一小。


    “想來這位就是薛家太太吧,在下林恪,家父今日上朝未歸,家姐出門在外,遂由我這個小輩來接待您,請別介意。”林恪走到主位,淺淡一笑,“不知道薛家太太此番前來找我到底有何重要之事?”


    至於梅渢則直接無視了薛姨媽,徑直坐到了另外一個主位上,拿了茶盞,細細看裏頭的茶葉,似乎想要研究個一二三四出來。


    薛姨媽見林恪也沒有廢話,直接問了她來意,再見林恪年齡不過十三四歲,禮貌上佳,完全是讀書人的儒雅之態,故而也就放鬆了警惕。在他們商家看來,這讀書人都是清高的,腦子轉不過彎的,她哪裏知道這朝堂之上的明爭暗鬥更甚於商家之間的爭鬥。


    “是這樣的,老婦今日來全是為著我家那不孝的逆子,還請林公子高抬貴手,求求林大人放了我那兒子。”薛姨媽抹著眼淚說道,一邊急的要從椅子上站起,一副坐立不安的姿態,“我知道曾經在金陵我那逆子也差點害了公子,但是我們薛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實在是不能沒了啊!”


    林恪聽著這話倒是好笑,沒想到這和賈家有關的人家都是這麽極品啊。


    “薛太太,您這話說的可就是為難人了。我爹爹雖是刑部尚書,但是這放不放人也不是他說的算,而是國家律法,若是您兒子真沒犯過事兒,肯定能被放出來不是?再說,這天底下也不止你們家這麽一個人家就一個兒子,前些年在金陵,你兒子要打死的那位公子人家也是獨苗,差點被你家小廝的石頭砸中一命嗚唿的我也是獨苗,至於被你兒子當作小倌侮辱的梅家公子也是獨苗。您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您家獨苗金貴,難不成人家的獨苗就不是人麽?”林恪一條一條了說了,說的那叫一個有理有據,一下子就把薛姨媽噎住了,愣在了當場,隨即又壓低了聲音,“再說,人是睿親王世子送進去的,誰敢去求情,那不找死麽?”


    梅渢現在已經放下茶盞,開始細細打量薛姨媽了,似乎要把她有多少根皺紋給數出來。


    不過薛姨媽到底是老人了,也沒死心,繼續哀戚低語道:“我知道這是為難公子了,我這不是沒有辦法麽。這裏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就當是給公子平日夫人零花錢。還有一份是老婦給世子爺的禮,求他開開恩,還望公子能替老婦帶去,在世子爺麵前美言幾句。”


    說著,一個薛家的小廝便早早地捧著兩個匣子進來了,一大一小,不用說也知道裏邊是什麽。


    梅渢一下子眼睛就放光了,沒人會不喜歡銀子不是?


    林恪並沒有派人去接這兩個匣子,而是滿是嘲諷的瞥了一眼薛姨媽,揚起一個笑容,走到那兩個匣子旁邊,打開上邊那兒小的,就見著那成疊子的寶通銀號的銀票,都是一千兩一張的,估摸著這裏頭至少也得有個十幾二十萬兩。


    薛姨媽本以為林恪打開了匣子,一臉的笑意,想來是成了,她就說麽,這世上誰不愛銀錢,但是沒想到那林恪居然在看完後很是有些可惜的關上了匣子,走迴了主位。


    “林公子,你這······”薛姨媽半站起身,有些焦急的問道。


    林恪甚是有些肉疼的說道:“薛太太,這麽多銀錢放誰跟前誰都會想要,可惜恕我們家無福消受。我今兒個要是收了你的銀錢,明兒個我們家就會被言官彈劾,然後就不是你家兒子進刑部大牢了,而是我們一家因為受賄進大牢,實在是不好意思。送客!”


    林恪手一揮,一副我也無能為力的模樣拉著梅渢走了。


    “好了林恪,現在人都走了,就按按剛才的計劃實施了,放心,本公子跟你五五分。”梅渢一轉過垂花門就笑嘻嘻的搭上了林恪的肩膀,“這筆錢正好彌補一下我受挫的心。”


    林恪歎了一口氣,狠狠打了梅渢一下,一下子把人給甩到了一邊,沒好氣的說:“你還真是想多了,那銀錢是宮裏頭那位看上的,就是得了也是進了國庫,壓根沒咱的事兒。”


    “誒?怎麽迴事?難道剛才的點子不是你給公子我出的麽?怎麽又會跟宮裏的那位有關係了?”梅渢一下子跟了上去,滿是驚詫,“到底怎麽迴事?給我說清楚?”


    林恪在他的胡攪蠻纏之下隻得說出了實情,反正都是皇帝人不是麽?


    “你以為你能這般容易在刑部大牢裏混鬧嗎?你以為我爹和你爹真有這麽大權利,看著你把個罪名不大的人在牢裏頭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那都是宮裏頭那位暗暗默許的,他早就看上薛家那塊肥肉了,隻是一直找不到動手的機會,而這件事恰好給了他借口,弄死薛家唯一的男丁隻是個開始,接下來就是把薛家財產慢慢變成國庫銀子的時候。”


    說罷,林恪也不理梅渢,招招手,一個隱於暗處的人便出現在了二人的視野中,梅渢認得,那正是暗夜閣中的人。


    “從我們家迴賈家有一條小巷,常年人跡罕至,就在那裏動手,那兩個匣子是主要目的,然,凡是值錢的都不要放過,這樣才像是地道的強盜,記得,一定要裝的像點。”


    “是,屬下明白。”一個晃眼,人便不見了。


    梅渢一臉很是喪氣的樣子,蹭了蹭地麵低聲道:“我說你一良民怎麽想起來搶劫來了,原來是動用暗夜閣給宮裏那位辦事。本來還以為能多點零花錢,看來是我盡想著好的了。話說,薛家可幾乎都是鋪子,你接下來該怎麽辦?”


    林恪眼神一黯,想來是想到些不好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暗夜閣專做苟且之事麽,薛蟠還在我們手中,隻要有他,薛家別說鋪子,就是田莊祖宅我也能給他變成銀錢。”


    “好吧,我放棄了。啥時候你去搶那個林黛玉的時候叫上我,咱五五分,反正那是他們家欠你的。”


    “爺是良民!不過那卻是他們家欠我的。”眼神中稍帶殘酷,眉眼彎彎,沉聲道,“而我,絕不允許別人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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