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晚,奴婢隻聽到房裏一聲慘叫,聲音像是大老爺的,我們一群下人就趕緊跑過去。還沒進屋,二老爺就從旁邊出來,嚴令喝止了我們。還吩咐我們什麽都忘掉,當作沒聽到沒看到,不然就小命不保。”


    那個丫鬟打量著四周,聲音壓低,語速急促說道。看來這事在她心裏憋得有夠嗆,說出來後神色都輕鬆了點。


    不過這番話無疑在公羊瑉心中確認了某些事,他輕輕歎口氣,繼續和聲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便聽聞大老爺去了……莫非那晚……?”


    看起來這個丫鬟心中也沒底,畢竟不是親眼所見,談到的時候語氣有點發虛。況且當時還有二老爺在場,這等糾紛,如果不是少爺詢問,她大概率是這輩子都咽在肚子裏?


    “這樣啊……”公羊瑉明白榨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輕輕擺手道:“那你先繼續侯著,我有需要再喊你。”


    “少爺……”丫鬟突然扭捏起來,眼神中期盼著什麽,“要不要奴婢服侍您?”


    公羊瑉有些哭笑不得道:“我還受著傷呢,這些事暫且不想。”


    “哦。”丫鬟有些失落地往外走。


    公羊瑉突然想到什麽,從床上半坐起來,說道:“等等。”


    丫鬟一臉欣喜立馬迴過頭坐過來,公羊瑉連忙打斷她以防自己露餡穿幫。


    他繼續用虛弱的語氣問道:“那,那晚還有誰知道這事?”


    “好幾個呢,王二哥,李四哥,紅姐他們都知道。”丫鬟努努嘴,有些放肆起來——當下人別的不說,察言觀色,借杆子往上爬的能力倒是爐火純青。她看出少爺沒什麽反感的,也就想抓緊打好關係。


    “那他們現在人呢,方便喊過來不?”公羊瑉見狀悄悄躺下,無聲地拉開距離。


    丫鬟隻得作罷,老實道:“王二和李四哥有事迴老家了,紅姐聽說在靈堂伺候大夫人,如果少爺需要,我可以去把紅姐喊過來。”


    有些不對勁。公羊瑉眯眼。


    這個關節眼,兩人恰好有事迴家,不說被滅口他都不信。而那個紅姐,昨晚他在靈堂並未看到,裏麵隻有他母親一人。看來那人也是兇多吉少,怕是被滅口了。那這個小丫鬟……


    公羊瑉問道:“那紅姐是什麽時候被調去靈堂的?”


    “就昨天呀,少爺才迴來不久,估計你們還打個照麵呢!”


    這天真的丫鬟全然不知暗中的危機可能在向她迫近,現在還是滿心歡喜地貼在少爺這裏。


    感受著她小手的溫暖柔軟,公羊瑉差點就把持不住,放浪形骸。索性壓製住了那股衝動,沒壞了大事。


    這小丫頭也算幫了我一點,不如拉她一把。公羊瑉於是說道:“這兩天你就住我這邊好了,貼身服侍我,如果二叔三叔要調走你,你就說我說的。”


    “謝謝少爺!”


    不過公羊瑉還留個個心眼,沒有全信這個侍女說的話——萬一她一番話沒有一句真的,是別人來故意誘導他往錯誤方向思考,那便貽笑大方了。


    勾心鬥角,真累啊。


    公羊瑉躺在床上,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


    “你先下去吧。”


    “是。”


    得到了想要的丫鬟,沒有絲毫停留,因為她也看出少爺是真的累了,不便再打擾。今天能夠進這一步,她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門關上了。


    看來公羊家已經找不出什麽線索,那便要去外部找了。公羊瑉思考了下,覺得自己應該盡快“康複”起來,方便合理走出門。


    畢竟如果再闖一闖,那大概率會被已經戒嚴的公羊家下人給抓住。蟻多咬死象,可不是說著玩的——不是人人都是許雲深。


    ……


    把蘇巧和塗允兩人單獨扔在院子裏,許雲深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帶著丁香吃吃玩玩的很是快活。


    剛開始丁香還介意這個小師弟最初的冒犯舉動,現在在接連的美食攻勢下,早已原諒得不能再原諒。


    小孩子真好哄。


    “小師姐。”


    “師姐就師姐,不要小。”


    “好的,小師姐。”


    丁香白了他一眼。


    許雲深咬了口手中香噴噴的羊肉串,咂嘴道:“小師姐,你當初,到底怎麽和塗……師兄遇到的啊。”


    “想叫塗允就叫咯,又不是外人,那麽拘束幹嘛。”丁香也咬了一口,小臉滿是滿足,“很老套的故事情節,就是我被人販子拐賣,然後他把我救下,帶著養了。”


    “啥時候的事,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廢話,也就幾個月,能記不清麽?我又不是魚。”


    “魚?魚怎麽了,香著呢!”許雲深憤憤咬了口烤魚。


    隨即他繼續問道:“那你從哪來的?想你親生父母不?”


    “從上一個人販子手裏。”


    “……再往前呢?”


    “還是一個人販子。”


    “……記憶最初呢?”


    “記不清了。”


    “你還說你不是魚。”


    丁香想一根竹簽戳爆他的腦門,但考慮到刀劈都會豁口,還是作罷了。


    她隻能歎口氣說道:“人生啊,太艱難,誰能想到拐我的人販子,一個接一個破產。”


    許雲深有些震驚,這是什麽天賦?關切問道:“人販子還能破產的?”


    “有時候賣不掉,路又遠,盤纏花光,就破產了唄。”丁香平淡地說著一些複雜曲折的經曆。


    然後她突然笑笑:“說不定塗允救我下來,還算變相拯救那個人販子呢,讓他免於破產。”


    許雲深可以想象,這個小女孩從小以來的顛沛流離,和為了“賣不出去”所做過的努力。畢竟這麽一個清秀可人又懂事的小孩,怎麽會不招人喜歡?


    許雲深驀然發現自己好像和命運悲慘的孩童有點脫不開關係了,前有明,花花,現有丁香。雖然原因,情景不盡相同,但經曆過的悲慘也是如出一轍。


    他也笑了笑,說:“其實我也好不到哪去。”


    見丁香拋來疑惑的目光,他補了三個字:“小時候”。


    許雲深繼續說道:“我記憶最開始,就是在一座廢棄的古廟裏,那時候我也沒多大,說話都不利索。四下無人,夜晚還會有野獸的嚎叫。別說,那時候的我竟然一點都沒怕,甚至習以為常。還會爬上廟頂靜靜地看著夜空。”


    “吃喝拉撒都是在附近,那些猛獸也奈何不了我”


    說到這,他流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強調到:“猛獸都奈何不了我哦!”


    “看,牛在天上飛!”丁香用羊肉串舞來舞去,象征那是一頭牛。


    “去去去,那是羊。”許雲深笑著摸摸她的頭,繼續說:“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怎麽辦到的?我知道你想,那我就繼續說了。”


    盡管丁香拚命搖頭,也被他無視。


    “我從有記憶起,身體便是像現在這樣強橫了。我捉著猛獸玩的時候,它們都被欺負地嗷嗷叫。”


    “你是王八成精麽?”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否則自己去付錢。”


    丁香很識時勢地把嘴閉上了。


    “然後在我騎老虎玩的時候,老和尚來了——就是我師傅,他一見到我就說我是修行奇才。也不知道說的是修行還是修心,那老家夥經常說話說不清。後來我就在廟裏待到去年才下山。”


    “你待了幾年?”丁香掰掰手指。


    “十幾年吧?”許雲深大概算了下,給出一個答案,“十二年。”


    “真能待的住……你還說自己不是王八精?”


    丁香自己也才十二歲。她難以想象這麽久一直待著一座廟裏,一座山裏,封閉著不出門。


    許雲深默不作聲兩口啃完肉串,再拎起沒吃完的部分,大聲說了句:“老板,結賬,隻結一半!”


    “小師弟我錯遼!!”丁香抱住了他的胳膊。


    果然在金錢之下,地位是會反轉的。


    ……


    許雲深一去中原,文子監的小院子便又陷入了半死寂的狀態。


    “我老杜終於迴來啦!聽說許小子也來了?人呢!”杜四大包小包地帶著東西,一臉欣喜地趕迴這裏。


    “喂,有人嗎?怎麽門都壞了。”杜四一臉疑惑地跨過徒有門框的院門,看著院內略微改變樣子的布置,大概知道許雲深的確迴來了。


    隻是現在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嘿!這個緣分。”杜四搖搖頭,把東西放進自己的屋子。


    他哼著小曲,如先前那般照顧了一圈蔬菜瓜果。


    “再按這個趨勢下去,它們都要長成靈植了吧。”看著雲霧繚繞的菜田,杜四有些歎為觀止地掏出煙槍,坐在一旁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唉……人生啊。”杜四看了眼門框,“就像這沒門的門,艱難啊!”


    ……


    “玉兒,你還不迴去?”洛一白看著整天待在她這的玉中歌,有些頭疼。


    也不知道這一向恩愛的小兩口是鬧了什麽毛病,那天玉中歌就哭著來找她,搞得她還以為許雲深欺負玉中歌了。


    後來才通過玉中歌斷斷續續的敘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這樣洛一白就更不好插手了。


    現在她精神狀態好像穩定了許多,洛一白方才開口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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