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鬧歸玩鬧,一番查找後,許雲深身上著實是沒一點蠻紋,連胎記都沒有。


    既然如此,陳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他緩緩道:“既然你不是蠻族,那便好辦了。”


    “也正好,能看看是有誰會熬不住直接跳出來。”


    陳言打算借著這次機會,來一手反轉,讓他的政敵吃一個大虧。


    許雲深現在已經把衣服穿整齊了,剛剛他扭脖子扭了半天才看完自己的屁股。


    他的感覺有些微妙,因為這是生平第一次。


    許雲深疑惑道:“當你門客這麽久,我還沒問過你朝政相關的東西,不知道這滿朝文武,有誰與你交好,有誰與你交惡。告訴我,好讓我心裏也有個數。”


    原本他之前都是交友無差別,無類別,自從趙單案的楊市之後,他便長了個心眼。


    楊市可能本心不壞,但是他坑隊友啊!


    一為了防止豬隊友,二為了避嫌,戰隊,許雲深便打算從交友這一方麵開始做起。


    陳言語重心長道:“沒想過雲深你終於開竅了。”


    許雲深白了他一眼。


    陳言繼續說:“朝中可以排上號的勢力一般分為兩個等級:道級和跨道級,或者說數個團體。道級是以一道為根基,穩紮穩打,自成一派。就像楚道的楚王,南越道的安南王,關外道的白家,劍道的李家,他們自己統治一道之地,實力不小。”


    “跨道級則是動輒數道的勢力聯合,就像我,定王,北王,現在隱隱有合作之勢。在此之前,定王和北王他們已有合作,是鐵鐵的跨道級實力,沒幾個人敢捋胡須。我現在不過是要加入他們。而吳家,雖然本體隻是江南道的世家,但它羽翼眾多,隱隱有文官集團首領的派頭,也是跨道級勢力。”


    “為何這些道是王爺統治,關外道就是白家了?而不是白王之類的。”許雲深疑惑問道。


    陳言歎口氣:“看來雲深你的基礎知識又忘記了。我建國至今,都是世家和王爺共存,同治一道。有些道有世家,有些道有王爺,有些道則是二者並存,互相製衡。”


    “對對,想起來了。”許雲深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那為什麽不讓每道都製衡,據我所知,分權才是朝政的上策。”


    陳言讚賞地看他一眼,不過卻又搖搖頭,說道:“這其中,牽扯的原因有許多,要看當時情況。就像北王和定王剛剛打下兩道的時候,長安給他們封一個世家過去?不可能的。至於雲深你說的製衡之策,不錯,理想狀態中的確如此。然而現實中,不僅有製衡,還有相互勾結。就像東夷道的乾家和鎮海王,他們相互勾結,共同搜刮民脂民膏。然而距離太遠,朝廷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對他們發起製裁。”


    “更別說乾家的經濟實力擺在那,讓人不敢動。”


    許雲深這麽一聽,頓時感覺威武雄壯的大唐變成了一灘爛泥,處處是坑。


    不過,怎麽變成了闡述常識了?許雲深苦笑一下,抓緊主題問道:“那哪派與你交好,交惡?”


    “就目前而講,有共同利益的盟友是北方兩王,乾家,還有關內道的一些門派,一些文官武將。”陳言毫不猶豫,直接迴答道。顯然他已經對各方勢力了熟於胸,不知道推衍過多少次。


    許雲深問:“都可相信?”


    “人無論何時,能信的隻有自己。盟友之所以是盟友,就是因為我有一定的價值,足夠他們來與我合作。”陳言搖搖頭,目光惆悵。


    氣氛一時僵持下來。


    許雲深站了起來,踩著一雙醫館發放的木屐(現在上麵有毛墊,不過被許雲深拿掉了),啪嗒啪嗒地在屋內繞了幾圈。


    又看向窗外,已經暮色分明了。


    天上有幾顆冷白色的星提前出來冒了個頭,象征著今晚是個有著千萬繁星的夜。


    許雲深沉聲道:“如果拋卻了利益,拋卻了形骸,是否有真正的盟友存在?”


    “理想告訴我,是有的。”陳言站在他的身旁,迴道。


    然後他又說了一句:“但是我經曆過的黑暗現實,擊碎了我的幼稚幻想。那年,我十五歲。”


    許雲深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


    縱然他是很想說“不要放棄光明的希望”之類的酸酸的場麵話,但是濕冷幽井中浸泡的人是不會理會的。對方隻會在黑暗中舀起黑黑的水,喝一口,破口大罵道:去他媽的。人的所感所想,會深刻地受自己的認知和經曆所影響。再多的先賢,也救不過來。


    除非,人人成聖賢。


    陳言靜了會,又說了句:“今年,我二十二。”


    “什麽意思?”許雲深歪頭看他,沒明白突如其來地報年齡是什麽情況。於是,他也跟著報:“我二十。”


    陳言癡癡笑了起來,道:“沒想到你比我還小了兩歲,明明看起來都二十七八的樣子。”


    許雲深好像看到了春天的花,夏天的月,秋天的風,冬天的雪。他也這才注意到,陳言的眼睛是黛色的,中間還掛著一顆琥珀。


    他又突然想起玉中歌臨走時,她的敦敦教誨:小心陳言……遠離陳言……小心陳言……遠離陳言……小心……遠離……


    許雲深咳嗽一聲,移開視線,踱步坐迴了床上。


    坐著還感覺不夠緩解尷尬,他又躺下了。


    “怎麽,累了?”陳言擔憂問道。


    許雲深想了下,說:“差不多,我也該睡覺了,明日見。”


    “好……那你不用洗漱的麽?”陳言點了下頭,正要離去,然而身為潔癖的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許雲深擺擺手,不以為然道:“沒事,我的軀體不生垢塵,且醫館也有專人負責清理病人身體的。你不常來醫館,你不知道。我可是來過好幾次的。”


    陳言眼睛一亮,略微有些羨慕。


    許雲深這項技能對潔癖來說可是一個大大的福音……


    門關了,陳言走了。


    徐玉京終於是憋不住了,探出頭猛吸了幾口,晃了晃有些暈的腦袋,看向許雲深。


    “你不是……在睡覺嗎?”許雲深眉頭一挑,轉瞬間明白了她是裝睡。


    難怪一動不動,唿吸起伏也不大,就和死屍一樣。


    “傷好的怎麽樣?”許雲深坐了起來,抬了抬下巴,自然地問道。


    徐玉京白了他一眼:“自然不能和您比,我還要住兩天的醫館,迴去了再調試一周,才好得差不多。”


    “也是。”許雲深點點頭。


    他突然一驚:“那我傷都好了,還住什麽醫館,我記得這裏住一晚可貴了。趕緊走趕緊走。”


    對自己鐵公雞的本質一不小心暴露了。


    徐玉京伸個懶腰,女款的醫袍竟然還有些凸顯身材,讓她顯得有些曼妙。


    她懶懶道:“不用了,太子殿下已經幫你付過了,先住著便是。這裏服侍的可貼切著呢,我都要喜歡上醫館了。”


    棕紫色的檀木門又開了,進來一陣香風,還是一名女醫者。


    “晚飯時間到了,請問二位對用膳有何要求?”她問道。


    通過她,許雲深點了半斤的烈酒和一斤幹切牛肉。


    如果不是許雲深硬要脫衣服證明自己已經痊愈,逼得女醫者臉上脖子上泛起紅色,醫館才不會同意了重病中的病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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