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之秋來得幹脆,從夏到秋過渡期非常短暫,樹葉已經黃多於綠。這天,下午課結束後一喜迴於樂公寓,剛下公交車橫過馬路時,她不由自主地向左右看了看,莫名地,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從附近注視自己。


    可能是前日裏陵園經曆留下陰影吧,加上這兩天身體太虛,容易疑神疑鬼。一邊開解自己,一邊走過人行橫道,剛到路對麵,突然,一輛摩托車橫麵前,一喜本來心神恍惚,被車子一攔,還以為是自己走路沒看道差點釀成車禍,連連欠身道歉。車上人卻摘下頭盔笑眯眯地看著她,一喜立刻認出了他,蹙眉,“幹什麽擋著我路?”


    “這問題多餘了吧,一個騎士花一下午時間等待一位美麗小姐,絕對不是為了庸俗搭訕,當然,也不是為了惡俗討債。”


    男人目光極具穿透力,好像把初秋午後陽光都吸過來了似,這種眼神很有存感,這讓一喜陡地想起被人盯梢感覺,莫非……


    疑心和猜忌像男人陰|莖,受到某種刺激後會迅茁壯膨脹。當你覺得你愛人移情別戀,對方一個響屁似乎也成了對情人唿喚,一喜疑心此刻也莫名鼓脹,男人眼睛眯得很誇張,細細眼縫裏擠出一絲諱莫如深光芒。她立刻聯想到,每當自己跳下公交車,不知不覺走向於樂家時這道目光步步緊隨可怕狀況。


    她被自己想象駭住,再仔細打量眼前男人時,覺得這雙看似無害誠懇眼睛下潛埋著一顆險惡用心。“是你跟蹤我?”一喜很憤怒。


    男人針一樣細細眯著眼猛地睜大,仿佛一根普通縫紉針搖身變成了寒星,竟然有璀璨冷亮感覺,“有人跟蹤你?”


    “行了,您騙功我早已見識到。”一喜還以為他裝腔作勢。


    老蔡迅恢複了之前吊兒郎當模樣,還煞有介事地舉手誓:“向閻王保證,我真沒跟蹤眼前女孩,如若有假,當我想去您那兒報道時請將我拒之殿外。”


    這保證……分明是唬弄人。


    “如果再有下一次,別怪我報警!”一喜冷淡地說完,不想也不敢繼續糾纏,試圖繞過他摩托車,然而男人很機敏,事先堵住了她去路,一喜好脾氣磨沒,極不耐煩地吼:“到底想幹什麽?”


    “上來吧!你眼神告訴我,你很不樂,我說過你樂我樂,所以當你不樂時我也不會樂,所以為了讓自己樂,隻能捎帶你這丫頭一起尋作樂。”


    對於他繞口令,一喜抵觸,說出話也毫不留情,“看你兒子都那麽大了,不要這麽為老不尊好不好?”


    男人沒立刻接她話,眼神好像有點受傷,低頭孩子氣地撥拉了下頭,抬頭問:“難道我看起來那麽老?”


    一喜其實很心軟,拿爛透柿子形容都不為過,很多時候她“不忍傷害”顯得特沒原則,她沒好氣地解釋:“我說不是你皮相,隻是覺得當了爸爸人,就該有爸爸樣子。”


    男人還騎摩托上,微微仰著臉看向沒好臉色一喜,力臉上營造出深情氣氛,嘴唇緊抿,好像有什麽兇猛話衝出了胸腔,喉嚨口焦躁地等待,隻要主人一鬆嘴,這些話就要奔騰而出:“誰說有兒子男人不能追求朝思暮想姑娘?”


    老流氓皮再厚也經不起老天變臉,他乖乖地換上了銀灰色高領針織衫,下身是一條看起來有點破舊深藍牛仔褲,麥色健康膚色,被撥亂淩亂短,有幾分浪子氣質。雖然很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流氓不可怕,怕流氓有魅力。他眼神深情款款,說出話恐怕連他自己都以為是真。


    “再說,誰說我有兒子?我還是個處男。”他狡黠地望著一喜,嘴上有點痞有點霸道,“一個談了上百次戀愛卻守身如玉黃金處男追求你個三手女人,你還有什麽好拒絕?上來。”


    一喜聽到三手女人這個稱唿,心裏一陣急跳,但比這句話牽動她心則是那句:誰說我有兒子?


    “小蔡兔不是你兒子?”她顯得很吃驚。對於他處男一說一喜隻當耳邊風,於樂生日聚會時她曾經親眼目睹過他閣樓裏偷情。這個男人信口開河,按理說一喜不能把他話當真,可對於“沒兒子”這一說,一喜很容易就將信將疑了。因為她原本就存了疑惑——說到底老流氓一點也不老,大概是他嬉皮笑臉原因,外表氣質甚至比平原還年輕一點感覺,怎麽會有那麽大兒子?


    可小蔡兔口口聲聲說他是爺爺兒子,而且兩人名字,一個六味,另一個五味,按理說父子間輩份有別,比較忌諱起這類名字,感覺像是兄弟。會不會……一喜被自己大膽猜測套住了,好奇心大起。


    男人精密地捕捉這東西眼裏忽而迷惑,忽而驚疑,後滿滿好奇樣子,他神秘一笑,“想知道答案?”


    好奇害死貓,可貓祖祖輩輩還是好奇,因為好奇是本性訴求。不過一喜好奇,不能簡單地定義為本性,或多或少還夾雜著對小蔡一份關心。假如蔡家真隱藏著一份不為人知秘密,隻有揭開它,才有可能幫助小蔡。她無法忘記那個少年坐垃圾桶上說“爺爺兒子”時漠然表情,或許那時觸動一喜不是少年表情,而是爺爺兒子,即“爸爸”這個美妙稱唿,竟然被那個少年輕而易舉地篡改了。


    如果是真父子,就該父愛子孝;如果不是,那麽小蔡也不必為虛假悲涼所困擾。她決定滿足自己好奇,可她卻說:“不想知道,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男人顯然愣了愣,眼睛又習慣性眯起,一喜眼裏剛剛還特明顯好奇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丫頭也有鬼時候,她內心好奇死了,可她此刻逼迫自己想起媽媽病、遊沙戲,這些讓她倍感緊迫東西瞬間驅散了眼裏好奇。


    “狡猾丫頭。”男人堆起了輕鬆笑容,“不過,不管你是真不好奇還是假,反而勾得我偏要告訴你不可了。”


    一喜知道這個時候再裝就沒意思了,“聽聽也無妨,反正身上掉不了肉。”


    “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個大騙子,磨嘰半天還是為了騙我跟他去,一喜瞪了一眼,“不想說算了。”氣咻咻地挪了一步,要繞過摩托車,不料,胳膊被人攫住,“我保證不會讓你*,如果你還不答應,我會糾纏到你報警。”


    “你無賴!”一喜憤怒地吼。


    “我很榮幸。”男人一本正經,笑眯眯地盯著一喜念了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他那神情,像是調侃一喜才是無賴小兒。


    一喜拍了拍額頭,鼻孔裏好似冒著幹火,如果不答應肯定沒完沒了。“如果你不守信,我咒你——”咒什麽,她側仰頭,想不到個狠辣詛咒。


    “別咒了,如果我對你意圖不軌,沒等你咒語報應,你男人大概點我菊□了。”


    “我男人?菊□?”一喜很迷惘,眼眨巴一下,再一下。


    “好了,這個問題暫時先擱著,等下次跟你男人碰頭,你再問他菊□位置。上來吧!”


    “我要先上去跟於樂說一聲。”


    “我已打過招唿了。”


    “你怎麽知道我會跟你走?”


    “你不是已經要跟我走了嗎?”


    “算了,跟你說不通。”


    “千萬別通,通了你也就變成女無賴了。”


    一喜真閉嘴了,學上次那樣要坐他後麵,他卻將身子往後傾了傾,指著前麵騰出位子,“不要坐後麵,萬一被追尾比較危險。”


    一喜很不屑地瞅了眼破摩托車,“拜托,如果真被追尾,大概車頭也完蛋。”


    她還是固執地坐後座上了。


    摩托車像奔馳火箭,屁股一冒煙,絕塵而去。一喜心七上八下,總覺得這渾蛋流氓沒正經,萬一把自己帶到什麽淫窩,該怎麽辦?好她擔憂純粹多餘,他們隻是到了一個很亂小胡同內。一顆石榴樹下幾個老頭下象棋。


    老流氓牽著她手來到老頭們石桌旁,有個老頭抬頭看見他和一喜,笑嗬嗬地罵:“狗|日,你很幸運。”老人大概誤以為一喜是他女人。


    “狗|日我,是很幸運。”男人貌似很享受這種曖昧誤會,還不忘添油加醋,溫柔多情地看了眼身旁女孩。


    一喜扭過頭,打量起滄桑胡同,與這裏三五成群佝僂著背老人相配,悠閑而飽經風雨。


    男人和老人們下象棋,一喜被熱情老人們邀到他旁邊給他助陣。


    “給你贏一斤香蕉。”男人側過臉,悄悄地對她耳語。


    對於“小兩口”親昵,老頭們報以了然微笑,一喜有點不好意思。


    一喜香蕉順利到手,男人又神秘兮兮地道:“看著,我給自己贏點煙。”


    實際上,他棋藝似乎很好,因為老頭們賭注漸漸小了,從整包香煙,到一根,甚至一老頭被逼急眼了,將一根煙掰成半截……男人始終吊兒郎當地笑著,後刻意輸了幾盤,將衣兜褲兜裏所有錢都套出來放到石桌上,對其中一個自始至終沒笑過老頭道:“老頭,把火一借!”


    老頭很生氣樣子,“還不滾去看你媽媽那老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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