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喜出現於樂家門口時,神色憂惶像條淒厲流浪狗,懷裏抱著頭豬,於樂不可置信,像看怪物一樣望著她和那頭豬,“這是什麽東西?”


    “它叫花寶,從小跟我住一起。”


    “所以?”於樂問得有點膽戰心驚,千萬別告訴我……


    可,怕什麽來什麽,她理所當然地告訴他:“我們要繼續住一起。”


    於樂臉立刻變得十分生動,紅一陣,白一陣,“你以為這兒是豬圈?”


    “沒事,我們家花寶不挑地方。”一喜一邊安慰於樂,一邊走進屋中。


    於樂覺得不可思議,怎麽會有人堂而皇之地,試圖帶寵物住進別人家裏。這好比,別人不問你能不能吃豬肉,就往你碗裏夾肉一樣,是個令人不舒服行為。“你不覺得這樣很沒禮貌嗎?”


    一喜停住步伐,抱著那頭小豬,站那裏,她嘴角急促地動了下,權當一種難堪笑容。她自己從來不把花寶當“外人”,所以理所當然認為別人也會歡迎它,這就是所謂己之甘露彼之砒霜吧。既然潔癖於樂不歡迎她親親花寶,她隻能帶它另尋容身之處。


    這一刻,一喜將自憐轉嫁到對小豬憐憫,覺得自己對這頭豬有著不可推卸責任。這條離開她就無法生存生命,讓她覺得自己是被依賴。


    “對不起,是我冒昧了。”她急向門口走迴去。


    “這麽晚去哪兒?”於樂不由大步向她走來。


    “去找別地方。”她手觸到門把,正要拉開門時,從肩上,被於樂扳轉過去。她背貼著門,緊緊摟著她花寶,那頭豬嬌氣得很,被她抱緊了大概不舒服,便哼唧抗議。這一聲叫喚,愣是把貼過來於樂唬住。


    潛意識裏,他排斥接近這個豬頭。於樂身子與一喜保持一定距離,雙臂伸張撐門上,將她圈住。他低頭俯視,她仰頭迎望……


    什麽叫一眼千年?


    映入眼簾是一扇緊閉門,倚著門有一位死心眼女孩,一雙固執眼睛,蓄滿了欲訴還休倔強無助。


    她想說是,我寄住你這裏日子不多了,我以為你會容得下。自從同床共眠之後這幾個日子,他們相處得非常和諧。


    一喜無意間窺探到於樂過去,對於他不幸遭遇,她很心疼。這是有別於同情,多是同病相憐心情。


    晚上,她會主動敞開上衣,讓他作畫;她會照鏡子欣賞他作品,由衷地讚美。每當此時,能從他憂鬱眼神裏捕捉到特別明亮光芒,一喜就會很樂滿足。


    他們都是弱者,能夠從弱肉強食世界掠奪樂有限,所以他們心照不宣地合作,這個封閉小空間裏互相取悅溫暖,彼此撫慰。


    他不再那麽苛刻,當她經血弄髒床單,他隻是讓她扔掉;當她犯邋遢,他會等她上學後替她整理好;甚至當她固執地遵循先前諾言,偏要去小區外公共廁所時,他忍不住偷偷地跟她身後,莫名其妙,就是開始擔心了放心不下了。


    有次,生了件讓於樂哭笑不得事——


    一喜走到女廁附近,突然男廁裏衝出來個男人,穿著風衣喊:“小妹妹,小妹妹!”一喜就往那邊一扭頭,路燈光線還蠻亮堂,她現——哈!那個男拉開拉鏈,掏出那東西,正衝著她呢。她看了一眼,漠無反應地扭過頭去。


    這死丫頭有時慢半拍,慢得卻很正點。當時她心無旁騖,完全沒明白人家幹嘛,直到轉過頭去才大悟——哦,原來是傳說中露陰癖!


    那個露陰癖者被她“鎮定”給刺激了,怪沒意思地說了聲:“孩子,你很無趣。”


    於樂趕過來,把變態男嚇唬走了,這傻子卻忽然很想笑,那麽乏善可陳鳥兒也好意思拿出來溜?繼而腦海裏漂浮出對比性極強某人鳥兒,假設某人有此種癖好,那將是怎樣畫麵?想象無極限哇,又美又怪誕……就笑出了聲。


    於樂擰著眉瞪她,有時覺得她挺機靈,可有時怎麽這樣沒心沒肺?


    笑夠了,她還很感慨地道:“真巧啊,你正好來這遛達。”


    於樂清清嗓子,“以後不要來這兒了,用家裏,自己注意點就好。”他是麵皮薄人,出爾反爾話很難說出口,可今天卻說了,為了誰,為了誰啊?


    可這個誰領情嗎?隻聽人家說:“不用了,反正沒幾天我就搬走了。”


    於樂又莫名地生氣了,“這種公廁髒,我怕你鞋底下沾髒東西進我家門。”他這完全是嘴硬。


    這時那個傻子卻,圍著他歡地蹦蹦跳跳起來,調侃他:“我們於大畫家即將騰雲駕霧,不踩人間屎尿嘍!”


    於樂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對個小傻瘋子他搞不定。


    如此這般被小小縱容前提下,一喜才會將花寶抱來,結果她太高估同居友情力量,或者說這份友情本來沒那麽大,是她太渴望,所以不自覺地將其無限放大。


    眼下,被於樂圈門口,她倒也沒憤憤不平,“我了解你於樂,是我欠考慮,明知你愛幹淨還帶花寶過來,是我失了分寸。”


    其實,抱花寶出來是一時衝動,當時家她總覺得無地自容,如坐針氈,對媽媽總是說些莫名其妙話,後來隻能將話題轉移到花寶身上,聽著媽媽細心照顧花寶細節,她突然特心疼病中媽媽,於是脫口而出:“沒花寶我總睡不好,媽,我帶走它吧。”


    迴於樂家路上,她被晚風吹醒過,可是能怎麽樣?


    硬著頭皮來接受衝動懲罰,“我有地方去,你不用擔心。”


    “留下吧。”於樂聲音很輕很低,他天生內向,不肯多說什麽。


    退一步海闊天空,退兩步又將得到什麽?一步一步退讓,一次一次妥協,或許就是失去自我領地後,所得補償——比碧海藍天還要令人著迷愛召喚。


    纖細敏感於樂了解一個道理:情感付出是東流之水,順勢放逐話,隻能越流越低,可是誰會跟自己過不去,偏要違背心意去逆流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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