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的握明玉樓他遞過來帶著存著體香的汗巾,心中一動,微閉了又眼,壓抑下心中那一團隱隱的漣漪。


    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從不後悔!互生共死,明朝共勉!


    長江之君已過往,刺遍青山與荒涼,長江之妾桃花麵,寒煙淡淡水**。隻是過往,隻是雲煙之過往。錯錯錯!


    她淡淡一笑,臉上已是一團姣如月的清涼與冰冷,“王爺,民女何德何能沾王爺的隨身之物,受寵若驚,愧不敢當!”說完她轉迴頭緊走幾步來到明玉樓的身前,緊咬牙關,一狠心,把手中的汗巾向著明玉樓的懷中輕輕一塞,花若穀的心抽搐著,嘴角微微發抖著。


    然後她轉步向著德元太後的寢室走去,輕快,就像一團白色如畫的幽靈,又像一位飄然馬上就要消失的仙子。


    握著帶著兩個人體味的汗巾,身體發僵的明玉樓注目著。身前飄然而落的女子,就像白色的幽靈在黑夜中閃爍著,交織,然後她不著一絲痕跡的落到了地上,靜靜的很快就要消失在大殿之外。


    帶著他的夢而來,又打碎了他的夢而去。


    明玉樓情急之下,不禁脫口而出。


    “穀兒!”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了過來,帶著絲啞,心痛、無奈、無力,在一片迷芒之中顯得冗長而空曠。


    她的身子一頓,嘴角劃一絲苦笑,“既然塵緣已盡,何必再強求?”她淺淺出口,吸著胸口的那一點氣息,她必須馬上離這裏,因為這位宮殿雖然空曠,但卻異常的壓抑,讓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過臨進太後的寢室之前,她還是聽到明玉樓傳來低低的兩個字。像兩塊巨石轟然傾覆在她的胸口,異常的沉重。


    “謝謝!”明玉樓深沉的眼神迷一樣的盯著慢慢淡出視線的花若穀,除了他與她無疾而終的情愫之外,她的身上還有著他太多的不了解,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對她說,因為他目前什麽也不能給她,所以他隻能沉默……


    就在這時。


    “太後醒了!”


    半個時辰之後,太後的寢室傳來青鸞驚喜的唿聲,此時站在內宮之中的花若穀卻悄悄的舒了一口氣,緊張的那顆心終於鬆馳了下來,因為她不能確認那個穿越過來隨身帶著的速效救心丸能不能對上太後的病症,好在救治及時,太後醒了過來,真是萬幸啊。


    站在殿外的明玉樓聽到這個消息,陰沉的臉頓時有了一絲的轉機,肌肉也跟著鬆緩了下來,抬起大步匆匆走向內室,他掌心早已是汗意涔涔,他最不希望聽到任何跟剛剛四個字不一樣的消息,因為他認為太後的心疾跟自己有扯不斷的聯係。


    “母後!”連皇上也驚喜萬分,因為連太後也無力迴天的太後病情,居然能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女子手中奇跡無恙,皇上自然高興,不過心中還是對花若穀有著一絲疑惑。她到底是何許人也,還是前些年的傳聞所不實。不過太後醒來總是好事。


    顧不再想許多,盯著快速閃進來的皇弟,皇帝明玉宸龍顏大悅,“皇弟,母後已醒!”


    然後再無瑕顧及明玉樓,他小心的輕唿著,“母後!”皇帝明玉宸激動的握著德元太後的大手,眼眶之中的噙著一團濕霧。


    明玉樓深深的看過低垂額首的花若穀,一絲哀傷很快的閃了過去,然後把雙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母親蒼白的雙頰上。


    明玉樓一把抓住太後袖口的長襟,撲通的跪倒在德元軟榻之前,默不作聲,他知道縱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來,如哽在喉,如刺在背。


    看到明玉樓如此模樣,站在太後軟榻另一側的花若穀,神情微微一震,心痛的瞳孔微收,趕緊把臉別了過去,她幽灩的眸子已是水光之之後的堅決。


    這個細節卻被守在太後身後的青鸞逮住了一個仔細。一道妒忌的冷哼悄悄的悶擊在嘴角,如玉的小手也緊緊的收成了拳頭。


    青鸞扶著微微睜開眼的太後德元,雙眸濃光而溢,喃喃著,太後,嚇死奴婢了,說完忍不住的淚光閃閃,嚶嚶而泣起來。


    而德元太後則喘著粗重的氣息,有氣無力的掃過坐在軟榻之前握著自己大手的皇上,又看看跪在軟榻之下的明玉樓,突然之間,德元看到了低垂而立的花若穀,眸子猛然瞠了起來,一絲無奈劃過眼角,嘴唇有些哆嗦,很快眸子又閉了起來,胸口的氣息一起一伏。


    “母後,怎麽樣?”皇上看著太後的臉色依然蒼白,不過當他看到太後的嘴唇上的青紫慢慢恢複了一絲紅潤的時候,眾人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些,尤其是明玉樓。


    “母後,是花若穀妙手迴春救了母後的頑疾!”明玉宸看到了剛才母後最後注視到花若穀眼眼眸一瞠的樣子,他為緩開母後的心結,所以不言又如何。


    皇帝明玉宸抽出握著母後的大手,下了軟榻踱步,低頭踱著步子,“青鸞,好好照顧母後,讓母後多休息,朕去去就來。”說完皇上轉身對著仍然跪在地上的明玉樓低喚著,“皇弟,跟朕來!”


    皇帝明玉宸冷劍寒光一樣的雙目淡掃明玉樓,然後又把目光鎖定在微垂額首的花若穀身上。


    一股威嚴的聲音閃進花若穀的耳中,“花小姐,隨朕來!”


    明玉樓與花若穀相望一眼,眸子裏盡是疑惑,什麽意思,皇上什麽意思,麵麵相覷之後,二人一齊隨著皇帝明玉宸的堅定腳伐來至順寧宮的正殿之中。


    花若穀走到兩個男子的最後邊,小心翼翼,蓮步輕輕。


    皇帝走到大殿中央,並在離著太後內宮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慢慢倒背手,停下了腳步,倏的他轉過頭,一道威嚴的目光掃向緊隨的明玉樓與最後的花若穀。


    明玉樓感覺到了明玉宸的冷厲目光,趕緊停頓下身子,撲通的一聲跪倒在地,“臣弟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看著明玉樓撲通跪倒在地,明玉宸並不為之動容,而是轉身直接來到太後的鳳椅之上,毫不猶豫的坐定下來,目光如钜。並沒有打算讓明玉樓起身的意思,這或許還是頭一次。


    看到了皇帝明玉宸臉上的不悅之後,花若穀趕緊也上前叩拜,“民女花若穀參見皇上!”垂著眼瞼,一動不動,雙膝著地。


    皇帝明玉宸微微歎了一口氣,龍目微瞠,麵似傅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殿中跪著的一男一女,雙手撐到鳳案之上,一副王者的氣勢橫掃順寧宮的大殿。


    “太後心疾由來已久,有濁氣才會發作,皇弟晚上可與母後語出爭執?”明玉宸是明知故問,犀抻的眸子劃過一絲對明玉樓的不滿。


    “臣弟確與母後因小事言語相左,出得宮殿不久,就聽到母後心疾已犯,臣弟並及時趕到!”明玉樓並不曾隱瞞一絲一毫,坦誠相告。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嗬嗬,果然是臣弟的爽直性子!”明玉宸笑過之後,臉色很快拉了下來,一絲不悅掛上眉梢,好看又霸氣的劍眉微微挑起,淩厲的一股氣勢從大殿之上狂壓了下來,“恐怕與花府的五小姐有關吧。”


    安心跪著的花若穀,心中一驚,錯愕的雙眸疑惑的掃過一臉篤定的明玉樓,又看了看明玉宸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陣忐忑不安襲向心頭。


    明玉樓心中一震,看來是有人走露了風聲,知道這件事的除了青鸞應該不會有他人,他的大手立刻緊緊的握到了一起,剛才的汗意已散去不少,他的牙齒緊緊交疊在一起,一股怒氣騰在了胸口。


    明玉宸是皇上,還是自己相濡以沫的哥哥,從小對自己寵愛有加,不過這些年坐了皇帝之後,兩人之間卻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不過解鈴還須係鈴人,多虧了花家小姐出手相救!太後才得平安無恙,擁蕭何之功也!”皇帝明玉宸並一語轉換了話鋒,眼角一道冷光轉瞬照到了花若穀的身上,他的擁蕭何之功卻字字重音如同一顆顆炸彈落在了明玉樓與花若穀的心頭。


    蕭何,是可許人也?知識淵博的明玉樓與見多識廣的花若穀怎麽會不知,古人語,成了蕭何,敗也蕭何,難道是明玉宸把花若穀比喻成了蕭何之人。


    花若穀陡然再一深思,額頭不禁的冒起一層層汗珠,皇帝明玉宸明裏暗裏的說因她太後才生病,而她又出手救了太後,功過相抵,才不予追究責任。她越想越是心中發涼起來,看來不僅候門深似海,皇家裏處處是陷井,一步走錯,腦袋可是要搬家的啊?後背的涼意嗖嗖的傳到了花若穀的後頸之上,小心也跟著趕緊提到了嗓子眼,莫不成皇帝明玉宸要治花家的罪,誅連九族?


    憂慮的目光悄悄掃向也滿臉擔憂的明玉樓,雙雙吸了口胸中之氣,會意的點了點頭,看來皇上生氣了!


    剛才花若穀冒得冷汗倒是因為自己怕死,倒是自己害怕真的擔心自己牽扯了無辜,譬如明玉樓,再譬如花府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命,她不想給花府帶來彌天大禍,那可是作孽啊。不過太後又不是自己氣病的,憑什麽想把火撒到本人身上。不過剛才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前世的花若穀,看來前世那個花若穀不甘心讓自己的靈魂托在人家的驅殼內,時不時的出來散散心……


    所以花若穀的雙麵性,讓人看起來會特別的奇怪,這是第二次,真正的花若穀在身體瑟瑟發抖,第一次是剛剛進得花府之後,周芳玉來到竹園給她送物什,那時的一陣她便嚇得如一小見了貓的小老鼠似的抖動個不停,剛才也是如此。


    能夠救是太後是小女子的福氣!想到此,心裏強大的氣流很快平靜起來,花若穀雙眸反抬起無畏的盯著一臉冷色的明玉宸,她聲音清麗,不卑不亢,一言以畢,堅定,沉著。


    明玉宸低府身子看到花若穀那一雙幽黑的雙眸,帶著不馴,帶著冷靜直接抵上了自己威嚴無比的眼神,一點也不驚慌,而是異常的鎮定,沉著,這些眼神喻示的詞語,讓明玉宸的心中微微一驚,他從來還沒有見過第一次見過自己的女子是如此的淡定自然,就像風中淡然一朵青蓮,一動不動,卻周身上下透著一種讓人仰呈鼻息的傲然與傲骨。


    剛才明明看到了花若穀眼神之中的恐懼,怎麽眨眼之間不見了,還是剛剛自己的錯覺呢?明玉宸不由得暗自思忖起來,一絲疑慮深深的嵌入腦海之中。


    皇帝明玉宸眸子漸漸的黑了起來,臉色越來越沉,如此肆無忌憚的注視著天朝聖主,顯然是對自己的大不敬,看來她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大膽,花若從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褻瀆聖意!”明玉宸陡然一拍鳳案,龍顏大怒,劍眉皺起,臉色如霜,威嚴的聲音像一道驚雷炸在二人的頭頂,更充斥在安靜的順寧宮的上空,一團火藥味越來越濃。明玉樓的心一沉,眸子微微一抽,目光不自覺的轉向冷靜的如一縷劃過的清風一樣恬然自靜的花若穀。心裏隱隱的擔憂,眼底盡是不安之色,剛想替花若穀張口,如黃鸝一樣的聲音又婉轉在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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