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破敗的小屋裏,張忍的目光凝聚在一具倒地的屍骸上。屍骸的脖子處有一道傷口,顯然被刀子割傷的,而這也致他於死亡的致命傷。傷口處有汩汩的水銀似的液體向外湧出,似乎這種超水無法寄生在死屍身上,這就與僵屍病毒有了很大的區別。


    屍體的手握著一柄寒光四射的尖刀,刀刃上有血,殷紅的血,已經幹涸。


    張忍將手指插進了短寸的發間,他無法相信,駱基竟然在這樣的破房子裏,了解了自己漫長的幾乎不會死的人生。


    看起來,駱基也被超水感染了,所以他割開自己的喉嚨,把超水擠出體外。但問題又來了,他釋放的死氣,為何會翻山越嶺傳遞十幾公裏?而這死氣為何又恰好搭救了張忍?


    會不會駱基在向張忍傳遞什麽信號呢?


    張忍一步步走向駱基,他的腦子裏又迴憶起當初抓捕駱基時的點點滴滴,麵對十殿閻羅,麵對窮兇極惡的妖怪,他以自己的執著與永不退縮鬥敗了駱基的心誌。從表麵看,這個遊戲人間不務正業的男人,帶著深深的邪祟。但通過這幾年他勵精圖治整頓妖怪世界來看,他卻又個對這個世界充滿友善的妖怪。


    要如何去理解他?要如何理解他眼中的世界?似乎這個頗難的話題。不過他的死亡,已經崩塌了張忍的世界,更給他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謎團。


    死神之死,在宣告某種事物的終結,還開始?


    就在這時,門外遠處傳來了唿喝與叫囂,即便遠遠的還未現出人影,但張忍已經聽得出那琴月陽唿喝山牙的聲音。她把山牙當成了她的一條狗。


    張忍心中憤怒,卻又無可奈何,他隻有躲藏起來,化作一條細小的黃犬,鑽進了房後破敗的豬圈裏。這裏早沒有了豬,隻有豬的屍體。


    緊接著,兩道人影閃進了小院,正琴月陽和山牙,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屋子,琴月陽戒備地道:“這個村不已經被感染了麽,怎麽全都死了,連那些超水都失去了功能?”


    張忍聽到這裏,心中大驚,原來駱基毀了這個村子,看來他有方法對付超水感染,但可惜,這個方法已經被他帶到了碧落黃泉,在奈何橋的那一邊。


    山牙默不作聲,他個十足的傀儡,間或那充盈著水銀般眼白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但張忍相信,他的心,已經被封印在了靈魂的某處,等待有人去解救。


    或許會毀掉他的身體麽?


    ——可那也沒有辦法。如果我,也希望他能毀掉我的身體吧,即便死,也不願做傀儡,做哪些自己死也不想做的事吧。


    這時,琴月陽已經來到了駱基的身邊,低頭審視他的屍體,怪異地笑道:“這個家夥還真狠,對自己都這麽狠,怪不得陰魔使也失手了呢。”


    “哼,誰我失手了?”忽然,外麵又傳來一聲嬌喝,緊接著一個紅裙女子走了進來,張忍大驚,因為來人正錦兒,他這才知道,魔界的入侵早已開始,這個所謂的茶蟲,竟然就魔族的陰魔使,魔骨大帝座下的第二號人物。


    隻聽陰魔使錦兒道:“我怎麽能料到他竟然能丟下親妹妹不管?以我對他的了解,親情他最重要的東西。”


    “哼,或許因為你並不懂親情吧。”琴月陽語帶譏笑,但錦兒對此卻似乎亦無法反駁,畢竟琴月陽的父親可謀害魔骨大帝的兇手啊,她對於親情與恩情的取舍,有異於常人之處。


    “現在怎麽處置這個屍體?”錦兒轉移話題,她顯然對琴月陽有些忌憚,不想與她紅臉。


    而琴月陽似乎並不關心駱基的屍體,對山牙了一句“扛迴去交給大帝處置”,便向房後走來。


    ——糟糕,難道她發現我了麽?


    張忍在心中隱隱憂慮起來,但同時他也做好了殊死搏鬥的準備,如果發動奇襲的話,或許還有一些勝算了。


    但這時,山牙終於開口了:“這個屍體,有什麽用?”


    已經走到豬圈圍牆外的琴月陽迴過身來,笑看山牙,“不知道,但總覺得他還沒死。”


    “怎麽會?都已經死透了,而且他要沒死,這超水早就把他控製了,也不會從他身體裏擠出來了。”錦兒終於抓到了破綻,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仿佛一個勝利者的姿態。


    但琴月陽卻不與他爭辯,“他魃旱母的師弟,或許他對於魃旱母來,有幫助。”


    ——魃旱母已經歸入魔骨大帝的麾下了麽?


    這個消息讓張忍更加對未來充滿了絕望,顯然,他們絕對無法與魔骨大帝抗衡的。而魔滅人間,卻似乎指日可待了。也不知謝天華那邊怎樣,天神們又會有什麽辦法呢?


    “張忍,要你死,你會答應麽?”忽然,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腦海。


    駱基的聲音!


    張忍振奮、震驚,卻又覺得恐懼。


    他恐懼自己會否因焦慮產生了幻聽。


    但這個聲音又在他的腦海中出現:“像我這樣死了,你會願意麽?”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死?”張忍在腦海中反問。這樣憑空出現在腦海中的聲音,他向也隻有用靈魂深處的思想作為迴答。


    果然,駱基又道:“我死,為了活。”


    “死了又怎麽活?”張忍狐疑。


    “可活著的,也像死了。”駱基反詰。


    張忍無語,他猜不明白駱基的讖語,更不知道駱基身在何方。終於他忍不住又問道:“那些村民,都感染者,你殺了他們,屍體還在,超水已經失效,怎麽會這樣?”


    “我有我的方法,你做不到。”駱基迴答。不一會兒,他又補充道:“超水也想死。”


    張忍愕然,他很快想起了那晚捉迴去的化成人形的超水,但最後被證明被超水感染的人類。可他一直覺得,超水想變成人,所以現在聽駱基這麽一,他雖然想不通透,但似乎也不那麽難以理解了。


    “想死,因為還活著。”駱基補充道。


    張忍的腦海裏有光明若隱若現,一點點,一點點,仿佛要繃緊了琴弦。


    “絕望,因為還有希望。”駱基又道。


    ——啊,就像麵對十殿閻羅時的那種感覺。


    張忍終於明白了駱基之死的秘密。


    死神的確死了,但死神終於活了。


    帶著死亡的毒咒,濃墨重彩地席卷人間,卻實則為了將生的光芒送往大地。


    “終於找到你了。”忽然,現實中的聲音將張忍拉迴,黃犬抬頭一看,琴月陽這瞪著眼睛,詭異地笑看著他。


    另一邊,錦兒已經伸手結了一個封印點在他的額頭上,頓時,張忍感覺有禁錮製約了他的身體,他無法變迴人形了。


    這樣的情形他經曆過,但感覺大不相同。


    可現在,他的心裏沒有恐懼。他已經獲得了迴應駱基那個問題的答案了。


    讓你死,你願意麽?


    他的迴答,我願意。


    黃犬與駱基的屍體,被山牙抓起,隨著琴月陽與錦兒,一起離開了村莊。


    張忍隱約感覺到,他將見到魔骨大帝,對此,他的內心,非但沒有恐懼,反倒有了一些躍躍欲試的興奮。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謝天華吧。我相信,天神不會拋棄眾生的。


    諸葛井一與劉白藥奔波了一個晚上,也不知除掉了多少超水感染者,但剩餘的感染者數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似乎有所增加。兩人窩在一棟三十層大樓的天台上,劉白藥點燃了一支煙,遞給諸葛井一,但後者笑著搖搖頭,出家人似乎也不抽煙。


    這時,一道白光刺破天幕,長虹落日似的墜在諸葛井一與劉白藥麵前,正從天庭歸返的謝天華。


    “什麽情況?”還不等謝天華站穩腳,劉白藥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去拜見了九野天神,大人們傳達盤古大帝諭旨,讓我們將魔族引入異度空間,再與他們決一死戰,以防戰火損毀人間。”謝天華一字一句地道,“現在,盤古大帝率領九野天神、四方聖獸以及十萬天兵正在異度空間等候,隻待我們將敵人引去。”


    “連那些超水感染者一並引去麽?”諸葛井一似笑非笑地問道。


    “怕困難。所以,你和白藥還留下來,繼續消除感染者,我找張忍想辦法,畢竟那頭黃犬才能夠打開異度空間的鑰匙啊。”


    “這樣一來也好。”劉白藥沉吟著點頭,忽然,她眼睛一亮,想起什麽似的問謝天華,“這次迴天上,你看到錦雯了麽?”


    “她不在警隊麽?”謝天華一怔,那神色好像在問劉白藥,你不會忙暈了頭吧。


    但劉白藥卻兀自搖著頭,似呢喃又似反詰,“不對,我在人間找不到她,還以為她迴天上去了呢。”


    這下可糟糕了,婁金狗一族的千金大小姐丟了。謝天華的心中也有些焦急,更何況於金錦雯一向交好的劉白藥的。不過,現在可特殊時期,謝天華長歎一聲,對劉白藥道:“吉人自有天相,她可能去執行張忍指派的任務也不定呢,你不要著急,咱們先把天帝交給我們的任務完成,然後再找錦雯吧。”


    “唉,也隻能這樣了。”劉白藥悵然若失,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直在心底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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