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張忍和上官蕊依舊住在駱基的宅子裏。


    男人之間的友誼最為真摯和穩固,即便是以命相搏,但過後,一杯酒一盞茶,便一笑泯恩仇了。


    張忍勸說駱基,不要輕易動怒,與神明為敵,“這個世界上,使用暴力是最差勁的方法了,你是蠱神,不是最以腦力為驕傲的麽?”


    “嘿,你要是不放狠招,我今天也不會失態啊。”駱基捏起一杯波旁威士忌一飲而下,隨機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說道,“錦兒,幫我聯係一下,我明天要去見市長,順便還要去拜訪一下公安局長謝天華。讓我們整改的事,你督促一下,該迴來上班的叫他們迴來,死活不迴來的話,告訴他們,作為編外人員,很難不被除妖降魔的家夥幹掉的。就這樣吧。”


    一旁獨自飲酒的山牙,默默地笑了。


    次日,駱基起早便去拜訪了市長和謝天華。張忍和上官蕊驅車迴了天台鎮。他沒有去劉白藥那裏與金錦雯作別,一來不知道該怎麽述說這數百年來的往事,二來天台鎮的謎案還懸著,他心中放不下,希望能夠及早找出真相,還死去者一個公道,也防止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說起來,這事極為詭異,若非張忍來到這鎮上,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竟有這麽駭人的事情發生。昨夜那一場惡戰,憑空裏竟發生劉白藥追殺諸葛井一的事來,現如今也不知道諸葛井一跑到哪裏去了,原本還打算和他聯手,畢竟他知道情況恐怕比張忍更多些。


    迴到天台鎮的四合院,卻見炊煙嫋嫋。張忍一怔,忙凝氣聚力,將上官蕊擋在身後。他暗想,這鎮子已是一座死城,怎麽會有人在他的住所燒火做飯?


    帶著匪夷所思的揣測,張忍推開四合院的大門,走了進去。但旋即他便愣住了。但見諸葛井一滿麵塵灰煙火色,正在熬著一鍋清粥。聽到推門聲,他迴頭憨笑,道:“昨夜跑得太急,餓壞了五髒廟。這鎮子裏又沒有什麽吃的,隻好自己煮了。你們要不要吃點?”


    “啊……多謝諸葛兄美意,我們都吃過了。”張忍擺手,旋即走到近前,上官蕊也跟著走進院子,三人席地而坐。張忍一邊看著諸葛井一吸溜吸溜地喝粥,一邊問道:“諸葛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諸葛井一哈哈一笑,“若是有所猶豫,不講也罷。”


    ——竟然還有這樣不諳世故的和尚,迴到古代了麽?


    張忍憋著苦笑,直言道:“我看,還是講吧。昨夜劉白藥為何追殺你?”


    噗……諸葛井一一口熱粥噴湧而出,好在張忍躲閃及時,那粥撒了一地,顆粒未沾衣。張忍瀟灑地一拂袖,長身而立,垂首看著諸葛井一,一臉關切地微笑。


    諸葛井一被他看得尷尬,又吞了幾口白粥,一抹嘴,才道:“算了。本來出家人不應再憶紅塵事,但你既然好奇心這麽強,而昨夜又遇到了那等情況,貧僧便略述一番吧。”


    張忍聽聞,頓時露出很有興趣的表情。而上官蕊更是瞪大了眼睛,射放出充滿渴望的光芒。


    果然,女人最是八卦的動物啊。


    諸葛井一卻不急不緩,又盛了一碗粥,品茶似的吹了吹熱氣,才道:“千年前,我們倆一同在天上出生,鬼金羊與危月燕家世代交好,於是便為我們定了娃娃親。我們兩個少不更事的小孩也是青梅竹馬般地長大的。後來,我們皆任職星官,下界扶正辟邪,在雲南西陲成為守護神明。那時,初出茅廬的我們,竟然聯手打敗了在滇西魔頭鬼仙。可謂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啊。這可人的戰績令天上的家長們都大為欣喜,便想著召我們迴天辦了親事。恰好,那時我遇到了師父布袋和尚,聽他講習佛法,心神往之,於是皈依了佛門,做了苦行僧人。從此雲遊四海。但婚期已至,天上的父老等不到我,便以為我逃婚。令劉白藥以及危月燕家大為震怒,我便被列為危月燕家十大仇人之榜首了,所以劉白藥要追殺我嘛。唉,他為何不明白,貧僧已不是昨日的諸葛井一,與昨日的諸葛井一有仇,又何必來追殺貧僧呢?”


    上官蕊噗嗤一聲笑了,道:“大師句句禪機,可是凡人怎麽明白。大師雖然成了大師,但肉身仍是昨日諸葛井一的肉身。劉白藥又沒說要將大師形神俱滅,隻不過是要滅掉大師的肉身。佛家也說,肉身不過是個臭皮囊,大師又何必憐惜,便送給她滅掉,也化解一段仇恨,何樂而不為呢?”


    諸葛井一聽吧,雙眼瞪得溜圓,萬沒想到這小姑娘竟如此伶牙俐齒,平日裏見她溫婉,還以為是個內向之人。他眼珠溜溜亂轉,說道:“那可怎麽行?雖然身體是具臭皮囊沒錯,但我師父是布袋和尚,我們講得便是布袋法術,這皮囊剛好一用,怎能說給就給呢?”


    “哈哈……”上官蕊終於止不住,大笑了起來。


    一旁的張忍道是有些同情劉白藥了,畢竟婚禮上新郎逃了,這種事對於一個姑娘來說,無法忍受吧。


    隨後,他說道:“咱們還是說正事吧。諸葛兄對於這鎮子有何打算?那式神是何來路可能看出一二?”


    “現在我越來越迷糊了。”諸葛井一放下已經涼了的粥,咂麽著嘴,若有所思,“這鎮子裏充盈著死氣,那些式神也是以死氣驅動。但死氣的根源卻不在這裏。所以一時之間我也無法辨認明晰。原本覺得這死氣與我的積屍氣有相同之處,但細細一探,不同之處更多。”


    “哦?”張忍輕聲唿疑。


    諸葛井一又道:“那日見蠱神駱基施展死亡之氣,我忽然有所感悟。”


    “你說是駱基?”張忍心頭一緊。


    但諸葛井一卻搖頭道:“我要本也以為這幕後黑手可能是他。因為再未見過何人能以死亡之氣煥發出勃勃生機。你看駱基的死亡之氣,與我的積屍氣不同。我的積屍氣來自於天上星辰。我鬼宿星團名曰積屍氣,又叫天屍。如果按照現在的人星座之說,便是位於巨蟹座的螯角上。大地之中,氣息循環,花落花開,屍**壞,這些**的氣息,又可以化作沃壤,令草木生發,成為生氣。但屍氣卻不能如此轉換,積累得多了,變會令大地陷入一片死寂,因此鬼宿星團將人間的屍氣絕大多數者吸納抽離,儲存於天外。這也便是這個星宿名稱的由來。而我鬼金羊一家的法力,便是從這星團中源源不絕地抽取屍氣,注入內丹,再轉化為內力。”


    “那駱基的死亡之氣又如何?”上官蕊好奇起來。死氣便是死了,這倒是真的。但她卻猜疑,難道駱基的死神之氣,竟是活的?


    諸葛井一笑言道:“駱基的死神之氣,與屍氣不同。但與尋常的死氣也不同。他生於九幽之下,本就是天地之間靈氣的一種,這種氣息不僅主宰生命,更能夠將萬物的喜怒哀樂等**一並化為絕望。但它卻與生氣息息相關,沒有了生氣,死神之氣便會消亡殆盡。若是沒有了死神之氣,天地之間也不會煥發生機。正因為有了死神之氣,這天下才生機勃勃,而六道輪迴也皆需這死神之氣作引。所以說,這死神之氣是生氣,而非死氣。”


    上官蕊聽得雲裏霧裏,張忍卻有些窺破端倪,道:“這裏醞釀在地下的死氣,能夠保持這死城一片生機,所以和駱基的死神之氣很像?”


    “沒錯。”諸葛井一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忍,卻不往下說了。


    張忍也迴以微笑的神情,“可是,與死神之氣還是有所區別吧。”


    “沒錯。”諸葛井一對張忍的鎮定似乎讚許有加,撫掌道,“駱基的死神之氣,不需用活物死亡聚集的屍氣來彌補,它來自九幽,源源不絕。退一萬步說,就算一日之間用光了,隻要生氣未歇,次日變迴立即補全。但這裏,死氣的源頭,卻需用死亡來滋養,說明這死氣仍是凡塵之氣,雖能煥發生機,也不過是施術者法力強大。但遍尋方圓百裏,也不見得有這麽一個人,所以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了。”


    “既然它源源不絕,總會有個源頭。那便一定能想到辦法,將他揪出來!”張忍說得成竹在胸,諸葛井一也不過微笑了一下,便又拿起那碗涼粥喝了起來。


    張忍身為黃犬,其嗅覺的敏銳最是他區別於尋常妖怪並引以為傲的本事。但這死氣卻源自地下,又不知道蔓延到了何處。難不成要他掘地百尺挖個隧道去探尋?那恐怕是蚯蚓妖的所長。


    這一日,張忍又在鎮上轉悠,一邊嗅聞,在空氣中辨別那一絲死氣的方向,一邊跟著感覺走。這樣的方法,他已經試了幾日,顯然沒有用處。而諸葛井一則說他也無法查詢到氣息的來源,與其到處亂轉,不如耐心等待,或許會等到那死氣之人送上門來。


    張忍一邊轉悠,一邊在心裏否定諸葛井一的想法,他覺得那太不現實了。


    忽然,身後有人叫他,“小狗,你在聞屎麽?”


    不用迴頭也知道是好友山牙。但張忍還是迴了頭,怒笑到:“我在聞屍氣,你若是肯幫忙,便來一起尋。”


    摯友相逢,絕不會問“你怎麽來了”,因為來的理由,一定是看望摯友。


    山牙哈哈一笑,道:“本王才不聞屎氣,說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不過嘛,本王的警覺性可是比你強得多,你別忘了,當初你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可是靠著敏銳的覺察幹掉獵血狂魔才救了你的。所以,這次本王用覺察,來幫你找屎!”


    “是死!”


    “嗯,找死。是你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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