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祝之法,姬考曾經在周原巫廟之中,聽姬周的大宗伯說過一些,偶爾幾句,至今還記在心中。


    “巫有多種,有借神威者,有祈福祥者,有求永貞者,有測兇咎者,有順豐年者,有逆時雨者,有寧風旱者,有彌災兵者,有遠罪疾者,有斬妖魔者,不可勝數。”


    但是如今聽務成子講巫道法門,卻又和大宗伯所說不同了。


    “所謂巫者,上通於天,下通於地,於中扶持人道,匯合民意。起初之時,王道不興,隻有巫者。為巫者,隻有三事。祭祀其一,消解其二,鬥戰其三。”


    “祭祀者,通天達地也;消解者,消病痛,解迷惑,化災劫也;鬥戰者,鬥外敵,戰異類也。”


    天地無親無私,又至慈至德,日月出焉,四時行焉,生養萬物,卻從不迴應,是以祭祀天地,示人之誠意,卻於天地無增無減。


    消解一道,那就有好多門道在裏麵了。


    巫祝不比煉氣士,非是以胸中一氣,演化萬千神通。能成為巫祝者,都是靈魂精神,超脫尋常之輩。


    而後,巫祝與天地精神往來,借用天地之力,是以能行雲布雨,寧風止旱;


    又能與鬼神溝通,故此能借鬼神之力,祈福求貞,止災救病,甚至鬼神還能受巫者之召,降下神通,與敵征戰;


    然而,還有一類巫者,不通祭祀,不借神威,隻知鬥戰之法。


    他們本就身為巫祝,可與天地精神往來,後又融合煉體一脈法門於巫道之中。這一脈巫者,小成之時,可以生撕妖獸,大成之時,則搏擊神明,力戰天妖。


    這一脈巫道,也是最難走的巫路,殞落在這條路上的不知凡幾。


    便是上古大興之時,也沒有幾人得以大成。


    但是,大成的幾人,都是巫道的頂尖,他們在巫與巫神之間,再開一途,不走神路,所走為純粹巫路,修行者以大巫稱之。


    大者,王也,名為大巫,實為巫王。


    即便是傳下巫祝之道的那些巫神,都未必是這些大巫的對手。


    天人之亂之時,射日者,逐日者,反天者,甚至治水者,所走都是這條路,讓天地神靈震撼,無數妖類異族更是咬牙切齒,深痛恨之。


    當初不知有多少他們的同類好友,殞落在天人之亂裏麵,而天人之亂之時,煉氣士在與神靈相爭,人間殺戮最多的,就是那幾位走大巫之路的人了。


    姬考聽著務成子給自己講種種巫道,感覺人間法門,其實都不是相互獨立的,完全可以相輔相成的。


    比如巫祝的祭祀天地之法,與煉氣士溝通天地,未必不能相互佐助;巫祝借助神威之法,與圖騰一脈接引法相,或許也有關聯在其間。


    至於大巫之路,姬考覺得要是他草創的武道,能夠繼承這條道路的優點,或許有著難以想象的妙處。


    故此在聽務成子講巫祝之道的時候,姬考極為用心,生怕漏掉一絲,將這些東西,都深深印在腦海之中。


    連續一日一夜,務成子講,姬考聽,偶爾姬考問,務成子答,兩人都極為用心。


    ······


    而在另外一間靜室之中,務成子的大弟子,對自己的兩個師弟師妹說道:“師尊有命,此法初創,讓我們若有什麽想法,或者覺得姬小友之法有什麽不盡善盡美之處,直接在此絹帛之上寫出,再交還給姬小友。”


    那位女弟子道:“這種法門,雖然別致,但是畢竟粗淺,我覺得沒有必要避開師弟。他精通體術,想必能有更多見解。”


    大師兄忙道:“師妹禁言,此話絕不可再說。上古之時,煉氣之術剛出之時,何嚐不是粗淺之法,但是到了現在,已經隱隱有了壓倒所有修行之法的氣候。師妹這般想法,和當初那位尊神,將煉氣之術傳給妖類何其相似。”


    “法門雖然粗淺,但是有多少妖類從中受益,我等知都不知道。師弟雖然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但是老師說得對,即便是萬中之一,這種大錯都不能由我等而犯。”


    聽到大師兄似乎微微發怒的聲音,女弟子連忙說道:“師兄勿慮,我隻是憐惜小師弟,並沒有其他意思。這些法門,我必嚴守心中,不讓些許外傳。”


    聽到自己師妹這樣保證,大師兄才緩緩點頭:“正該這樣啊,妖類雖然被掃出中原之地,但是實力並不弱,我們不能給他們任何再增強實力的機會。”


    “大師兄,你還別說,這道法門,有些妖類修行起來,還比我等更占優勢。”


    年紀最小的那位少年,看著這絹帛之上的種種動作,忽然感歎說道。


    “這倒也是,樁功與導引之中,不少動作都是法禽獸之舉,用以鍛煉精神意誌,或者導氣引體。妖類不乏智計之輩,我等更不可將這東西泄露出去。”


    少年則輕聲笑道:“未來之時,這一道要是傳開了,還真能瞞住嗎?這一道,門檻比煉氣一道低多了,早晚有遍傳天下的時候。”


    “那也是此道有成,遍傳天下之時,能晚一時就一時,能瞞一日是一日。”


    ······


    三人的對話,盡數聽在務成子的耳中,頓時微微頷首。


    他將目光再度看向姬考之時,甚至心中在暗自喜悅,幸好有人將姬考引上了煉氣之途,這般天資,即便是修行巫祝之法或者圖騰之道,同樣會有大成就。


    真到那個時候,眼前這個少年,就真是敵友難辨了。


    “姬小友,是誰將你引入煉氣之門的啊?”


    心中既然想著,務成子便直接問詢。


    姬考正在思索剛剛聽到的一處疑難,忽然聽到務成子問詢,便答道:“兩三年之前,仇生大人曾為使,入我周原,傳了入境之法給我。”


    務成子一聽,頓時更滿意了,竟然是仇生,看來當初將他帶來萬方台,還是做對了的。


    未來遇到他師長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稱讚一番,起碼要讓他有機會嚐一下他們那一脈的聖果。


    “仇生既然傳你入境之法,沒有傳你感玄之法嗎?我曾在萬方台之中,觀你煉氣,似乎引氣養氣法門,亦在草創之中。”


    姬考搖了搖頭:“仇生大人傳我入境之法之時,還不知我能否煉氣功成。他倒是曾說,我若入商都之後,便可以尋他,修行他們這一脈的煉氣法門。”


    “不過我從姬周過來沬邑的路上,曾遇到彭祖先生。先生教我,修行之路,最重根基,最好從起始修行之時,便開始走自己的修行之路。”


    “我反正要開創武道導引之法,想著反正要開辟自己的引氣養氣之法,不如一法兩用,讓這導引之術,不僅為武道之基,又是我煉氣之基。”


    聽了姬考的話,務成子不屑一笑:“那老不羞說得倒是好聽,還好你走出這條路了,否則的話,不知道要被耽誤多久呢?”


    姬考聽了務成子的話,頓時笑笑不說話了,在他看來,這兩位先生,其實還有些相似之處。


    同為堯舜之人,同是煉氣之輩,關鍵還都研究過房中陰陽之術,乃是人倫之道的先驅啊。


    然而,姬考卻不知道,同為堯舜時人,務成子對於彭祖可是極為不爽的,這家夥早年之時,到處留下情債,依仗精湛的房中之術,讓不少女子對他要死要活的。


    這在務成子看來,簡直就是丟了他們房中術一脈的臉,即便是房中之術,也要情意交融,才是最上層的手法啊。像彭祖當初那般亂來,簡直就是要將他們這一脈的名聲毀掉,下成而又下流。


    事實上,彭祖對於務成子,同樣是看不過,以偽真人稱唿務成子。


    在彭祖看來,明明是研究房中之術的人,還要講究從一而終,真人之真,不知道被他拋到哪裏去了。


    而對於自己娶有幾十個妻子,並且到處留有情人之事,彭祖隻會認為是在給天人之亂以及水患之後的人族增加活力,乃是大功德之事。


    延續諸夏血脈,為人族創造未來,讓那些以後說不定孤寡的女子有兒女養老,人多則力大,勢眾則事成等。彭祖隻要想,就能想出無數條為他解釋的理由。


    “罷了,不說這些,聽說武乙小子要讓你為十日之後的司祭,你可準備好了?”


    忽然,務成子問起了另外一事,修煉雖然重要,但畢竟不是緊急之事。


    十日之後,萬方台之中的祭祀典禮,才是當前最重要且急迫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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