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潛幸心思縝密, 從他下手殺死極速之星時心中就有了完整的計劃。


    在樹理英五郎身邊幾年,他也摸清了龐大犯罪帝國的網絡,具體到每一人是不可能的, 但核心的高層就幾人,樹理英五郎、河岸玫瑰,以及正義之矛。極速之星不算,嚴格來說他隻是名小嘍囉,隻是這名小嘍囉的戰力不錯, 可堪一用。


    至於那些集中營的管理人,背後資金的募集者, 警局內部的隱秘同盟, 人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一個一個找過去, 怕是要上百人, 更別說他並不清楚名單。


    [我隻是想要讓長枝離開, 並不需要處決其中的每一個人。]


    如果將組織比作流水線上的儀器,樹理副局長他們則是轉折處的關鍵齒輪, 一旦齒輪不在, 即使動力源源不斷從後台輸送來,鏈條也不會推送向前。


    [就像是古希臘的神殿, 隻要砍斷中心的幾根女神柱,神殿的頂部也會隨之崩塌,權利的崩塌帶來混亂,隨之就是重新順位洗牌, 副局長的下屬與他都是一丘之貉,肯定會忙著收攏勢力,爭奪他經營多年的資源,到時候隻要躲閃得當,絕對沒有人會發現長枝出逃。]


    大山潛幸很清楚,長枝能逃走,長期被認定為是副局長心腹的自己卻不可能全身而退,無數人會找上門來,有人需要他的記憶,有的則是單純來尋仇。


    但是


    [如果說,我的一生是在他人的有色眼光中度過,充斥著不平等與不自由,那最起碼在臨近死亡的時刻,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選擇自己想要的死法,讓蒼白而無建樹的一生多些值得誇耀的東西。]


    [如果長枝得到了自由得到了平等,那麽我的心,我的靈魂,將與她同在,獲得安寧。]


    [很抱歉,長枝,沒辦法跟你一起迴九州看荷花了。]


    此時的大山正在往辦公室外走,樹理的視線盯在他身上,注視他的背影,而他的腦子則迅速地運轉起來。他很清楚,樹理英五郎是多疑的人,他已經在懷疑自己了,剛才的一係列唱念做打,不過是在試探他,指望他露出些破綻。然而,即便大山沒有露出破綻,對方也會盤算,如何在短時間內將他的潛力壓榨到極致,最後再毫不留情地拋棄他,處決他。


    樹理英五郎十分冷血。


    [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河岸玫瑰的斷骨傷口是個大破綻,如果調查她最近的情人,很容易懷疑到我身上,而且當天她還用了香氛,如果稍微發散一下思維去找她的調香師對質,就能知道蓮花味香水的事。]


    [處理掉調香師,不行,實在是太明顯了,必須在副局長真正對我起疑心之前把他處決掉。]


    他的大腦飛速旋轉,分析在何時何地對他動手成功率最高,最後,他鎖定了今天。


    [他才剛剛威脅過我,按照一般人的思維,此時我應該拚命洗刷自己的嫌疑,不敢輕舉妄動,而他既然敢把槍口頂在我的腦袋上,就證明副局長身邊有其他的護衛,可以保證他的安全。身邊跟隨保鏢時,人的警惕心會下降,我隻需要找到合適的機會,對準他的腦袋,發射子彈]


    至於之後被他身旁的保鏢爆頭,或者是被處以極刑,大山根本不在乎。


    [最好的動手時機,就是今晚]


    東京,1045,東京警察局。


    樹理英五郎準備走了。臨近深夜,警察局的大樓中實在沒幾個人,他鎖上辦公室的門,走到電梯間門口。


    他的辦公室在11樓。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他都隻有一人。


    走進電梯,按下b2,他的車輛停在地下二層,以往替他開車的是大山潛幸,今日他卻選擇自己開車迴家。大山身上的嫌疑依舊沒有消除,在確保他無害之前,樹理英五郎不會再任用他。


    電梯放慢了升降速度,門打開,皮鞋後跟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樹理隻有一人,但他走路的姿勢未免太氣宇軒昂了,腳步聲在大而空蕩的停車場中迴蕩。


    停車場建設得很現代化,雖隻有一層,卻停放了很多車輛,有些車子停在鋼板上,再借用器械抬起,升在b2與b1的夾縫間。


    黑影猛地從樹理身後躥出來,隻見火光乍出,子彈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劃破空氣,朝著樹理的後腦勺,筆直飛射。


    大山確信,樹理英五郎無法用個性“看”自己,他們間的聯係,已經被短暫地切斷了。


    世上的個性太多了,有殺人的,有監視的,也有能夠屏蔽其他個性因子的。他從別人手中交易到了能夠一次性屏蔽個性因子的道具,五分鍾之內,樹理的個性無法生效。


    “”


    子彈突兀地停留在半空中,它距離樹理英五郎的距離已經很近了,隻需要再往前推進三厘米,就會釘進他的腦髓中,隻可惜被忽然出現的結晶板擋住了子彈,它無法向前,無法後退。


    “真可惜,大山。”樹理英五郎沒有迴頭,他用低沉的嗓音宣判了另一人的死亡。


    “我給過你機會,你卻不知珍惜。”


    “轟隆隆隆隆”噪音由遠及近傳來,地麵崩裂,嶙峋的水晶柱突兀地支在地麵上,一層的車輛被掀翻,有的鐵皮車幹脆被從中間破開,像是條被開膛破肚的魚,搖搖欲墜地掛在水晶上。戴口罩的人從一高大立柱的背後閃出來。


    大山連續幾個後空翻,勉強躲過了第一波水晶攻擊,攻擊來得實在太迅猛了,饒是他也始料未及,躲閃時很狼狽,好在他的身手不錯,及時撤到了安全範圍,蹲坐在一輛suv的車頂。


    他從腦子裏找出了戴口罩人的信息死穢八齋會、結晶、北條。


    “”


    他的臉微微一側,血痕綻放在他的臉頰上。


    “目前是二對一。”樹理英五郎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很快局麵就會變成,三對一,四對一,n對一。”


    “你覺得你能撐多久,大山”


    東京,1010,歌舞伎町。


    “先別急著離開。”太宰的聲音像是一桶冰水,把歌利亞澆了個透心涼,後者在聽說主使人為樹理英五郎之後就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你知道樹理英五郎在哪裏嗎你知道他身邊有什麽人嗎”


    歌利亞訥訥說“不知道。”


    “先聽我說完。”太宰此時扮演的是全知全能的角色,他十分冷靜,“樹理副局長現在還在警察局,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在接下來的四十分鍾內他都不會出來。”他說,“先別問我為什麽,怎麽知道,如果你希望行動能成功,就接著聽我說。”


    [我的行動]歌利亞不得不承認,太宰已經將他看穿了,連他接下來想做什麽都知道。


    “中國的孫子兵法即便是在歐洲地界都很有名,我雖然對戰事毫無興趣,也看過其中幾個篇章。”太宰氣定神閑地說,“其中有些段落確實很有道理,比方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算在我們國家沒有聽過這句話的人應該也很少吧。”


    “大概”歌利亞不確定。


    “基於這句話,在動手之前需要知道敵人的數量與能力,”太宰說,“我本人的話對歌利亞君這樣勇氣過剩的人沒什麽惡感哦,畢竟你們總能給我帶來不少意料之外的趣味,但要是因為過分的勇氣提早離場,那實在是太可惜啦。”他說,“就當是開業大放送好了,感謝第一警察局的構造,大樓隻有唯一正門,其他幾個門在晚上六點之後就全部封鎖上了,對比一天內進出的人,目前隻有樹理英五郎、大山潛幸,還有不知名的口罩先生在樓裏。”


    “不知名的口罩先生”


    太宰將手機遞到歌利亞鼻子底下“門口便利店的山下小姐真的十分敬職,明明隻是拜托她稍微看著下往來的人,竟然還留下了照片。”照片拍得還算清楚,能辨認出口罩男的模樣,“按照山下小姐的說法,他實在是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因為長得過於兇惡,她就下意識按了快門鍵。”


    “歌利亞君認識這人嗎”


    “不,不認識。”他誠實地搖搖頭。


    太宰歎了一口氣,那姿態實在是太誇張了“真可惜啊歌利亞君,看來霍克斯事務所的情報還不夠全麵。”他笑眯眯說,“是黑道的成員哦,這個男人,組織的名字好像叫死穢八齋會,很拗口是不是”


    見歌利亞又露出了似乎想要說什麽的表情,太宰故作神秘地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不行啊,歌利亞君,現在是單方奉送時間,你隻需要好好聽著就行啦,提問一概不予迴答。”


    “在這個年代,黑道幾乎不複存在了,出現在警察局簡直像是自投羅網對不對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警察局內部並沒出現他被逮捕的消息,人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口進去,還刷了隻有內部成員才有的開門磁卡,內部肯定有人給他幫助。”


    “就目前的局勢看來,東京第一警察局共分為兩派,局長小早川凜為一派,副局長樹理英五郎一派,如果不站隊的話,在警察局裏都不能活下去。”他彎曲手指在下巴上撓撓,“比起局長,還是長期參與人口販賣生意的副局長更可疑點,暫時假定他為副局長請來的外援。”


    “為什麽要請外援”歌利亞的腦子比較直,不大會想彎彎繞的東西,“既然是副局長,他手下的人肯定不止大山潛幸一個,讓其他人來幫他不就行了。”


    “當然不行。”太宰說,“從行事風格來看,能做出在每一位下屬身上留下烙印的事,副局長的控製欲一定非常強悍,他這樣的人習慣於將所有能用的人都扣在眼皮底下,正義之矛他們與樹理的關係是互幫互助,不是完全的上下級,而像大山這樣被他當成狗馴養的人,多數都會被他直接收納在司法體係內。”


    “對其他人來說,大山是他手下的紅人,如果貿然死亡,定然要對副局長進行調查,讓手下的其他警官處決大山,很可能留下痕跡,因而他必須找外人動手,作出敵人襲擊的假象。”太宰難得耐心地解釋,末了還詢問,“明白了嗎”


    歌利亞點點頭。


    太宰表現出了相當驚人的耐心“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如果你前往東京第一警察局,麵對的敵人暫時有二,一是樹理英五郎,二則是黑道成員,至於隨後趕來的外援,暫且不談。”


    “樹理副局長的能力本身並不具有太多攻擊性,如果沒有被他打下烙印,排除微量毒素的影響,需要在意的就是槍的攻擊力。”


    “那位黑道成員恰恰相反,他的個性很出色,攻擊力也相當驚人。”太宰抬頭說,“開一下藍牙,歌利亞君。”


    “哎”歌利亞一愣。


    “藍牙啦藍牙,手機上的設備。”太宰說,“我得把資料傳輸給你。”


    歌利亞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手機,一秒鍾後,資料加載完成,打開文件包,其中的內容豐富到讓他瞠目結舌的地步樣貌、姓名、年齡、能力,甚至還有一小段戰鬥的視頻,北條揮揮手,空氣中憑空凝結出了許多水晶,這些水晶像是山一樣,層層疊疊地累在一起,水晶的“頭”過分鋒利,甚至能夠輕易地刺穿鋼筋混凝土,更不要說是人類柔軟的身軀了。


    “攻擊力很強,但使用個性時有距離限製,就目前得到的資料來看,最多能生成方圓五米內的水晶,生成的水晶柱越複雜,需要的時間就越長,”他說,“歌利亞君能飛,想要離開他的攻擊範圍並不難,但盤旋在空中就無法靠近他與樹理,而且你還得防範出其不意的子彈,任務相當艱巨。”


    “是的。”職業英雄不是酒囊飯袋,歌利亞已經在心中模擬攻擊,在躲避的同時尋找突破的方法。


    不過


    “太宰老師為什麽會知道他的能力。”他指向北條,“黑道的殘餘勢力不多,剩下的成員都十分警惕,像是鼴鼠一樣藏在地底深處,就算是職業英雄也無法得到確切的資料。”而太宰老師手上甚至有戰鬥用的視頻,鏡頭距離北條還很近。


    “因為我是作家啊。”他給出了相當荒謬,卻好像又能說得通的解釋,“所謂的作家,就是一群非常八卦,又喜歡跟陌生人聊天的怪人,在聊天的過程中,我認識了不少了不起的人。”他說,“而且我還有讀者啊,來自全國各地,從事著不同職業有不同人生經曆的讀者,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很喜歡我。”太宰說出了在正派人聽來相當無恥的話,“有了喜愛加持,拜托他們做些無傷大雅的事,一般人都不會拒絕吧”


    “這個國家的人,相當不擅長拒絕其他人的請求哦。”


    [不不不不不,這絕對不是什麽無傷大雅的事]


    歌利亞幾乎不吐槽人,聽見太宰的話之後實在忍不出了,一肚子的誹謗差點兒從嗓子眼傾瀉出來。


    [就算是私家偵探都調查不成你這樣,連視頻都搞到肯定是通過非法途徑吧而且對黑道了如指掌,太宰老師你的路子也實在是太廣了]


    歌利亞的表情十分一言難盡,他最後隻能憋屈地說“非常感謝太宰老師的幫助。”


    “我並不是在幫助你哦歌利亞君。”他說,“我隻是在給自己找樂子而已,以歌利亞君現在的狀態,如果什麽都不知道冒然上前,大概率會死在當場,那樣就一點兒都不有趣了。”他說,“嘛,雖然你現在的能力還很低微,但好歹還擁有愚蠢而好玩的信念,可以期待一下以後的成長。”


    他的指代不明,卻已經讓歌利亞生出了一身冷汗。


    太宰睜開眼睛,他的眼神比冰塊還要冰“我已經幫你很多了,歌利亞君,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以及最後。”一張名片精準地落入歌利亞的上衣口袋。


    “完事後如果無處可去,不妨來這裏。”


    “祝你武運昌隆。”


    東京,1012,歌舞伎町


    遒勁的翅膀接連拍打幾下,氣流衝擊青石板路,裹起陣陣飛灰。老鷹撞入漫漫長夜,黑色的天幕成了最好的遮掩物,隻要飛得夠高,沒人能看見他。


    太宰的風衣敞開,黑色的飄逸的布料吃多了風,向後飛揚,十分瀟灑,他看著歌利亞的影子沒入雲層,眼角微微彎曲,那雙眼睛中流露出諸多情緒,愉悅占了一小部分,更多是躍躍欲試。


    手機忽然響了,他甚至沒看屏幕的來電顯示就接通了電話“真是可靠啊,阿健。”他褒揚道,“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給我找到詳細的資料,北條個性的介紹會起大用場哦。”


    波澈健深吸兩口氣才迴答說“我的榮幸,津島先生”


    “不,不是津島。”太宰說,“我的新名字,阿健你已經查到了不是嗎這名字可是我自己取的,相當棒對吧。”


    “很抱歉太宰先生,我實在是膽大包天,竟然越過太宰先生提前查到了您的消息。”波澈健從善如流地改成了太宰先生,但他的聲音,若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說不定都要帶上哭腔了,誠惶誠恐。


    “我並沒有怪你,阿健。”太宰輕巧地說,“我理解你,隻要知錯能改就行了。”


    “查些我需要知道的東西,至於其他,請保管好你過分旺盛的好奇心,明白了嗎”


    “是、是的,太宰先生”


    “那我先掛了,有事再聯絡你。”


    “好的,太宰先生”


    電波的另一端,不修邊幅的青年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


    他在陰暗的地下室裏,四處無光,燈也不開,大小各不相同的屏幕以人為中心,呈扇形向四方排開,屋內空氣流通全靠排風係統與空氣淨化器。


    向陽的人會本能排斥這種環境,但波澈健,他舒適極了。


    若單看臉,他的五官可以說是相當討喜,硬朗的骨骼,不修理卻筆直的眉毛,還有高挺的鼻梁,放在何種年代,波澈健被稱一聲美男子都不為過。他在地下室蝸居了很久,洞穴生活給他添了點兒胡渣,皮膚也蒼白得過分,但讓太宰說,這並不是什麽糟糕的事。


    這是在時隔六年第一次見麵時,太宰說的話。


    [啊啊啊,果然隻有在見到故人時才能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六年前的波澈君明明還是倔強的小少年,多年不見,竟然成為散發著憂鬱氣質的美男子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你應該很有女人緣吧,波澈君蒼白而有神秘氣質的男人會很受女性歡迎哦]


    可惜的是,在收到了太宰的誇獎後,波澈健沒有及時做出反應,他愣住了“津、津島小先生”他認識太宰的時候,對方的年紀還很小,不過當時的他已經展現出了與年齡完全不同的,惡魔般的智慧,無論年紀比他大多少的人都會尊稱一句“小先生”。


    “你還活著津島先生”


    “嘛,這個說法”太宰的頭歪了一下,“我從來就沒有死過啊。如果能自殺成功的話,我的靈魂應該會比現在要快活多吧”


    “長話短說,波澈君的個性應該沒有變化吧”他說,“我想要拜托你幫我監視一個人。”


    “沒有問題”他一口應下來,“津島先生想要監視誰”


    “樹理英五郎。”太宰說,“一個非常非常無聊的男人。”


    東京,1050,東京警察局地下車庫。


    “哐當”短刀猛地湊近北條的脖頸,卻在下一秒被水晶石板截斷,子彈瞄準大山潛幸的後背,卻在即將洞穿身軀的刹那被靈巧地躲避開。


    一擊不成後大山靈活後撤,準備再次屏住唿吸,等待下一次機會。


    [還有兩分鍾]


    他麵上不顯,但焦急的情緒已經貫穿了大山,還有兩分鍾樹理的個性就會再度起效,眼下隻要他動作放慢一個度,人就必死無疑,更不要說樹葉中蘊藏的毒素會讓他在短時間內動彈不得。


    [兩分鍾內,我得殺了副局長。]


    隻有殺了他,才能讓長枝逃離追責。


    [第一步,必須要越過黑道的屏障]


    在他思索的時候,又有幾道水晶柱拔地而起,差點刺穿他的身軀,大山以北條為中心,繞他轉圈,明麵上看,他是在躲避攻擊,實際上,他上下左右不斷跑動,測試北條攻擊的極限距離。


    [半徑五米,高度目前不確定。]他先一躍而上,到suv車的車頂,隨後再借力更往上跑一層,b1的天花板已經被捅穿了,大片大片的水泥脫落,抬頭就能望見環環相扣的天坑。


    [釋放的水晶柱高度越高,需要準備時間就越長,形成後有3到10秒的冷卻時間,在此期間內不可形成下一道水晶柱。]


    時間太短,隻夠他搜集到丁點兒資料,依托此些消息,他製定了一個相當冒進的計劃。


    大山的上半身低伏得更厲害,他的某一任老師教過他如何潛行,如何讓自己跑得更快。


    “首先你要確保重心足夠低,讓無處不在的風阻力變小,”那名老師常作忍者打扮,而他的訓練方法也殘酷得同伊賀一帶訓練忍者的方法,如果沒有突破自身極限,很可能會死在訓練的過程中,“保持流線型,降低唿吸頻率,讓你的人與風融為一體。”


    “這樣才能跑得更快。”


    他按照老師的吩咐,向緊急出口跑去,速度太快了,接連從地底伸出的水晶柱趕不上他,為了躲避層出不窮的子彈,他選擇左右搖擺無規則跑動,樹理沒法擊中他。


    “想逃跑”北條激動極了,他是最典型的打手,空有強大的個性卻很不喜歡思考,敵人的膽怯讓他的情緒越發高漲,竭盡全力催生出新的水晶。


    “等等。”樹理覺得不太對勁,他警告道,“稍微認真點,他應該是想躲起來等待機會。”他說,“大山不可能逃跑,我們得仔細點。”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樹理警告的同時,跑到安全出口的大山就猛地轉身,他身姿輕盈,像隻振翅欲飛的鶴,腳踏在水晶柱上並不尖銳的部分,像是踩梅花樁一樣,借著現存的水晶柱不停地迴撤。


    “什麽”北條也是第一次遇上精於體術的對手,他創造出的水晶柱都硬度驚人,想要做出能夠破除現存柱體的新柱體,需要更多的時間,就在他醞釀的時間內,大山已經跳到了距離他非常近的立柱上,他的腳蹬了把柱麵,猛地向下跳。


    “蠢貨”北條聲嘶力竭地呐喊,他的身側陡然冒出新的尖柱,細細長長,似直插雲霄的刀劍。


    做自由落體的人很難在半空中改變自己的動作,但大山絕不屬於這一範圍內,他空閑的左手將短刀從刀鞘中拔、出來,刀柄砍在水晶上,金戈相觸碰,幾乎摩擦出火花他成功地改變了落點。


    “砰、砰、砰”右手握了把小巧的手、槍,連開三槍,北條不得不多做出一麵牆壁來抵擋,就在他分、身乏術時,大山果斷舍棄了打空的手、槍,左手的短刀換到右手,自上而下用力揮刀。


    “”


    刀刃沒入血肉。


    “左手我的左手”北條抱著肩膀處的斷口,幾乎疼得滿地打滾,強烈的疼痛感讓他無法施展個性。


    現在隻剩下


    “咚咚”大山的心跳速度加快了。


    [糟糕是剛才花了太多時間了嗎理論上是有五分鍾的間隙沒錯,不過按賣家的說法,確實會有十幾秒的誤差,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在四分四十五秒的時候,隔絕力就消失了。]


    想到這,他趕快從另一口袋中摸出槍,還是四下尋找樹理的身影,隻可惜剛碰到武器的刹那,他的手指就麻木了。


    “真可惜”


    樹理不屑於掩飾他話中的惡意,反派在殺人之前總會說一係列拖延時間的話,可能他們以為自己是勝利者,就可以隨便羞辱敵人了,樹理也是,他說“就你的能力而言,能把我逼到這一步,已經做得相當好了。”


    “放心吧,我隻會要你的命,枝俏子,我會替你好好招唿的。”他假惺惺說,“枝俏子可是我的搖錢樹,她會先當藝伎,當到不需要她的那一天,等年老色衰時則會被送去做流鶯,最後,她會染上梅毒淒慘地躺在臥室裏實現她作為商品的最後價值。”


    “你知道這世界上存在不少變態嗎他們沒辦法玩弄女人,卻享受淩虐的快感,使用各種道具,再肆無忌憚地鞭打肢解最下等的流鶯,我向你發誓,知道活著的最後一天,枝俏子都會源源不斷地為我創造財富。”


    他的表情並不猙獰,但他言語中流露出的黑暗色彩,幾乎已經超過了尋常人類能承受的範疇,總之,就算是大山都忍不住顫抖了。


    “如果要抱怨的話,就下地獄去找你的死鬼老爹,問他為什麽要成為敵人吧。”他說出了老電影流浪者中的名言,“法官的兒子永遠是法官,賊的兒子永遠是賊,英雄的後裔永遠是英雄,敵人的兒女隻配成為敵人。”


    “永別了,敵人。”


    “砰”


    [果然,我還是想成為警察啊。]


    [成為能夠伸張正義、驅除邪惡,將清明還給其他人的警察。]


    [啊,真希望有人能看懂我留下的提示啊,那樣的話,說不定、說不定就能順著正義之矛他們的網絡,查到其他什麽。]


    [最後,很高興認識你,長枝。]


    東京,1051,歌舞伎町。


    [長枝長枝]


    正在書籍的枝俏子猛然抬頭,她好像突然聽見了什麽聲音。


    緊隨其後的是門外的騷亂,人的驚唿聲,穿足袋在木質地板上跑動的聲,爭論聲,花瓶被撞倒破碎時的聲響


    茶屋本該是安靜的,即便是小步快走都不該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傳統的古代風情體現在一顰一笑一步一移中,侍者如此,已是相當失格。


    枝俏子蹙眉,她從箱篋中拿出一麵折疊鏡,端正地支在矮桌桌麵上,微微低頭,讓高聳的發髻在鏡麵中展現出全貌,金簪底端搖曳的枝葉不見蹤影,如太宰老師握住她手時一樣。


    [大山先生]


    枝俏子合上了鏡麵。


    東京,1052,東京警察局地下車庫。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啊”北條還抱著斷臂在地上打滾,地下停車場隻有兩人,他們缺少足夠的醫療器械,而北條沒有常識的動作讓無數的細菌湧入了他的傷口處。


    樹理漫不經心地發短信,他需要一些幫手來偽造現場,湊巧的是在大山動手時他已經唿叫了數十名外援,現在他們有了新的任務。


    北條的叫聲時不時刺入他的耳中。


    [太吵了,沒素質的黑道。]


    無論心中多鄙夷,他的語言依舊禮貌而充滿關切,畢竟副局長先生還需要盟友,而死穢八齋會的解修師還算有能力。


    “鎮定,鎮定。”他說,“拿上你的胳膊,待會兒我帶你去找醫生,大山的技術很好,胳膊斷麵很整齊,隻要在半小時內找到合適的醫生幫你接上胳膊,肯定能恢複如初。”他說,“我向你保證。”


    北條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哀嚎聲小了許多,他勉強站起來,不忘拾起手臂。


    路過大山時,北條憤恨地踢了一腳大山的臉“這家夥你怎麽處理”


    “不需要處理。”樹理都沒施舍眼神,“他是敵人的孩子,隻是因為我相信他能夠改邪歸正才資助他上學,進入警校成為警察,但他卻不知感恩,襲擊自己的恩人。”他的頭點了一下,“我想想,大山的父親是愉悅犯吧,曾經有過科學調查,愉悅犯的孩子會遺傳父母的犯罪基因,不管小時候多麽痛恨身為罪犯的父母,長大後都會變成跟他們一樣的人,大山的話,肯定也很容易受到鮮血的誘惑,即使穿上了警官的製服最後也淪為罪犯了。”


    [真惡心啊。]


    北條忍不住想[真惡心啊,官員。]


    解修師讓北條保護這個人,讓北條協助他,北條這麽做了,但他還是歧視、鄙夷樹理英五郎。


    [他做的事,就算是敵人,就算是最邪惡的人都會唾棄。]


    [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麽比純粹的惡還要讓人厭惡,那就是非要偽裝成善良的惡事。]


    北條忍不住同情大山潛幸,他把腳收迴來,偽裝自己剛才沒有踢他,但想想自己斷裂的手臂,他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走吧。”樹理催促說,最後,他無比輕蔑地說,“敵人的孩子會成為敵人,真是社會真理。”


    “哪來的社會真理。”飽含怒氣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樹理的耳朵動動,隻覺得聲音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他抬頭,在看清人形象的刹那瞳孔緊縮,相當驚訝,隨後戴上了彬彬有禮的局長麵具說,“歌利亞先生,在這裏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快步上前,但背在身後的手卻跟北條比了好幾個動作,意思是讓他注意一點,如果有什麽問題,隨時準備出擊。


    北條的手還是很疼,神誌卻已經恢複了,他朝歌利亞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迄今為止他共殺了五名英雄,歌利亞被打上了大半個六的標簽。


    “怎麽迴事”歌利亞的聲音僵硬,一如他的表情,演戲對他來說有點難,平時還能糊弄人,但此刻他的怒氣值已經攀升至頂峰,能夠不咆哮不譴責樹理就夠難了,更不要說是心平氣和說話。


    “這”樹理的演技很好,他走向歌利亞,欲言又止,“說來夠難看的,我遭遇到了下屬的襲擊。”他說,“大山,歌利亞先生或許不知道,他是我厚愛的下屬,能力可能不是很強,但從學生時代開始我就一路資助他。”


    “我信任他、愛護他、提拔他,我相信大山會成為好人,很可惜他依舊選擇給敵人賣命。”樹理說,“說來有些慚愧,大山的父親是敵人,按理來說像他這樣家庭有汙點的青年是無法加入警察係統的,我隻是想給他一次機會,證明父母的錯誤與孩子的錯誤無關,隻可惜”


    [住嘴住嘴住嘴住嘴住嘴]


    歌利亞的唿吸變得更急促了,而他本來就沒什麽血色的臉,白得像張紙,唿吸也變得急促,隻不過樹理距離他太遠了,根本察覺不到歌利亞的改變。


    “是嗎”歌利亞輕聲詢問,樹理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說,“是的。”


    下一秒,異變突生。


    “”樹理英五郎睜大了眼睛。


    “”北條的動作猛地一頓。


    “嘀嗒”粘稠的液體在水泥地上迸濺開。


    樹理的眼球向下轉動,隻看見沒入胸膛的雪白刀刃。


    刀實在被打磨得太光滑了,刃麵同鏡子一樣,人臉成像清晰,樹理看見了自己,他的臉已經變形了,驚訝、恐懼、不解、留戀,多種情緒混合在一起讓麵孔變得無比扭曲,無論是誰看,都會從心底深處發出如下感歎多麽醜陋的一張臉啊


    [這是我的臉嗎]樹理模模糊糊想到。


    [這是我死時的表情嗎]


    刀被抽出來,大股的鮮血從刀口處向外噴湧,潑灑在地上,歌利亞的臉很白,手卻很穩,甚至沒有顫抖,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做得很好,像個熟手,沒有不必要的額外的動作。


    [最後給你一句非常管用的忠告,歌利亞君,千萬要記住我的話,要知道有多少人,無論是正義的使者也好邪惡的敵人也罷,都失敗於自己的話多。]太宰的話在他的腦海中迴蕩。


    [當你握住武器時,什麽都不要說,你隻需要做三件事,把刀拔、出來,刺入目標的胸膛,等人的唿吸停止後再把刀刃收迴刀鞘,除此之外你的理想也好抱負也好,不要多談,等人死之後有的是時間說,阿喀琉斯不就有留下死者罪行的習慣嗎你大可以把它們提前書寫在信紙上,在案發地留下雪白的信封。]


    [副局長先生的罪狀準備好了嗎沒有還沒有調查結束,好吧好吧,我都猜到了。]他同魔術師一般,從黑風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封信。


    [我都幫你準備好了,相當貼心對吧至於其中的內容,放心都是調查好的,真的,包括你不知道的那些我也通通寫上去了,如果擔心真實與否,大可在人死後花時間查查,反正對歌利亞君來說,光是人口拐賣生意就足夠送他下阿鼻地獄了對吧]


    “搞什麽啊搞什麽啊”北條抓狂了,眼前的發展實在是超過了他的理解,按照他的想法,歌利亞應該義正嚴辭地詢問樹理發生了什麽事,即使對他有所懷疑也絕對不會幹脆利落地動手,自己就能趁他盤問的時候率先出手,給人致命一擊。


    現在可好了,他下手的太快,樹理已經死了解修師絕對會怪罪他,絕對會把他肢解。


    想到被懲罰時的痛苦,斷臂的疼痛好像也不算什麽了,他很恐懼,恐懼得要顫抖了,水晶柱破地麵而出,衝向破裂的天花板,而歌利亞揮動翅膀,鷹隼似的在低空盤旋。


    “嘖,竟然會飛嗎我最討厭的類型。”他喃喃自語,隨即放聲向喊話,“喂,你不是英雄嗎英雄怎麽可以隨意殺人,剛才那家夥是警察局的官員對吧,殺了他你以為你能跑得了嗎,英雄”


    歌利亞的嘴唇動了動,隻可惜他的聲音太輕了,話融於空氣中,北條什麽都聽不清。


    “我在問你話啊混蛋”他暴躁地咆哮,“你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行,與全盛時期相比,速度、爆發力,還有對個性的運用都差太多了。]北條默默盤算他的戰力,他的學曆不高,腦子也不好,卻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形勢,大山重創了他,斷臂的血甚至還沒有止住,倘若放任下去,流血至死也不是不可能,更不要說與英雄拚命了。


    [果然還是先佯攻一陣,隨後趁機逃跑吧。]


    如果能逃得掉的話。


    北條瞄準了最近的安全出口,歌利亞在天空中盤旋,顯然是忌憚他的能力。


    [趁他還沒有搞清楚我的能力跟攻擊範圍,把他先嚇住好了。]


    他幾乎是凝結了全身上下的力氣,製造出了一片水晶牆,牆體上布滿尖刺,最長的一根幾乎是擦到了歌利亞的翅膀。


    天空中的英雄遲遲不敢拉近高度,似乎在忌憚他的能力,北條一陣竊喜,想他算是嚇住對方了,現在不逃跑,還要等什麽時候


    他的後背都不設防,僅剩的左手假模假樣地對著歌利亞,做出隨時都會攻擊他的樣子,兩條腿被他使用到了極致,一個勁兒拚命向前衝。


    5米、4米、3米


    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就到安全出口了


    “我不是英雄。”比幽靈更加虛弱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北條的身體僵硬,汗毛倒豎,他麵對危機麵對驚嚇的反應不夠迅速,竟然做不出反擊的動作。


    “我隻是罪犯。”與話音一同落下的,是歌利亞右手的刀,刀刃切入的位置巧妙,精準地挑斷了北條後腳的經脈,他跟北條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隻要北條催動能力,水晶柱絕對會把歌利亞刺個透心涼的地步。


    隻要他能懂有個性,歌利亞根本無法躲藏。


    可惜他無法動用個性。


    [就像是,他知道我個性使用的冷卻時間一樣。]


    模糊的念頭在北條腦海中一閃而逝,腳筋斷裂的肌腱無法支撐起成年男人上半身的重量,北條倒在地上,他的膝蓋骨一定青了。


    “給我個痛快,英雄”最後關頭,他身上萌發出舊時代黑道特有的豪俠氣概,武士的天性是死於戰場,黑道的歸宿絕對不會是監獄與溫暖的床鋪,為道義而死是每個黑道人應該有的追求,他失去了價值,不可能幫助到少主,倒不如死在英雄的手中。


    “不。”歌利亞說,“我沒有殺你的資格。”


    “我不知道你的罪行,不熟悉你的過往,更不知道你對社會造成了怎樣的危害。”他說,“警察會查到那些,他們會審判你,走法律手段,考慮到你協助樹理英五郎殺死了大山潛幸,你會獲得六個月以上的刑期,如果後序被查出了其他罪行,收監的時間則會更長。”


    “你會得到公平公正的審判,法院不需要我代勞。”歌利亞說,“請放心,我對你造成的傷害也不是不可逆轉的,隻是讓你暫時喪失了行動力,等警察到來之後,你會受到妥善的治療,至於逃跑就不要想了,霍克斯先生不會放過你的。”


    他沒有迴頭,但羽翼拍打的聲音早已告知歌利亞他人的到來“十分抱歉,霍克斯先生。”在說這話時,歌利亞的神態近乎於安詳。


    “你知道你做什麽了嗎”霍克斯的聲音不再慵懶,他並沒有嚴厲地譴責歌利亞,隻是用很冷很冷,比泥古不化堅冰更凜冽的聲音質問,“你知道你現在的身份嗎”


    “我知道。”歌利亞說,“窮兇極惡的敵人,罪大惡極的殺人犯,永遠得不到寬恕隻配被譴責的癲狂之人。”


    “不過。”他轉身,介於脅差與打刀之間的利刃橫跨在眼前。


    “十分抱歉,霍克斯先生,我還不能被抓。”他說,“我的理想尚未實現,法外的罪犯依舊在逍遙,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弱者需要保護,公平與正義尚無人維係,被強權庇護的惡人依舊在戕害他人。”


    “你能分辨善與惡”霍克斯說,“你以為自己能代替法律審判他人、給予死刑你以為你是誰,是神嗎還是民眾意識的結合體你以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


    “不,我當然不能代替法律。”歌利亞說,“但我能分辨善與惡,我能盡我所能,用我認為適當的方法保護那些不曾受到保護的人。”


    “我想成為英雄。”他說,“我要成為阿喀琉斯那樣的英雄。”


    “所以今天,我一定會逃走。”


    東京,次日,500a,東京警察局地下車庫。


    小早川凜西裝革履,走進公安局。東京第一公安局,本是整座城市中警力最強最安全的地方,今日卻被從他地借調來的警車團團圍住,不僅有警車,還有來自英雄事務所的轎車,高聳威嚴的建築物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代表公平與正義的警徽卻好像萌上了一層灰。


    “局長。”


    “局長。”


    “小早川局長。”


    早已到現場的小片警們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了救星,紛紛跟小早川凜打招唿,後者點了下方正的下巴,以作迴應。


    多虧了歌利亞留在現場的信封,東京都內消息靈通的英雄、政府高官都已經知道了樹理英五郎的罪行,不管暗地裏還藏著多少人,至少他明麵上的黨羽全部倒台了。


    野心勃勃的副局長與其餘高層交往甚密,想要在都內警局中找到與他完全不相幹的警察調查案件,竟成了難事,兜兜轉轉一大圈,公務竟然落到了第一警察局的局長身上,任憑誰都知道小早川凜與樹理英五郎水火不相容,後者無時不刻想要把前者從局長的寶座上拉下來。


    小早川凜的年紀比樹理還要小一點,現年47歲,看他的身材卻一點兒都沒有47的樣子,怕是27的年輕人都比不過他。充滿了力量的身軀被包裹在西服中,他剃了利索的小平頭,下頜處留了修剪成方塊模樣的胡子,無框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精英二字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地下車庫有誰”


    副手動動嘴皮子“霍克斯先生、太宰先生,還有我們的人。”


    “霍斯克”小早川凜的嘴角扯了一下,他似笑非笑,誰都知道經過此事,霍斯克的英雄排名岌岌可危,怕是要連續掉好幾個名次,而在同行及協作者中,他的威信也得掃地。


    不過太宰,這名字聽起來太耳熟了。


    “太宰,是太宰治明美的同學”小早川明美是小早川凜的侄女,他好像不止一次從對方口中聽說過此名,想到在車上匆匆忙忙的卷宗,他終於想起來此次事件的導、火索英雄被殺案件就是模仿太宰書中的內容作案的。


    “據說太宰先生的推理能力十分出色。”副手隻說自己驗證過,確定正確的部分,“霍克斯邀請他協同調查案件,犯人大山潛幸就是他找出來的。”


    “隻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小早川凜說,“不管再怎麽聰明都隻是十五歲的孩子,而且還是明美的同學,一會兒做完筆錄之後就先讓他迴去吧。”


    “是。”


    地下停車場的人很多,又因主心骨未至稍顯混亂,天花板被打得搖搖欲墜,時不時落下幾撮灰塵,偶爾還有碎石板直接落下來,稍有不慎就會砸傷人。


    維護現場的警察實在無奈,隻能從其他警局抽調人,暫且支撐起防護罩,托起岌岌可危的b1層。


    太宰在角落裏尋找到了霍克斯,他到的很晚。從查案開始他就睡在霍克斯的事務所,事務所是家二層小樓,一樓是英雄們辦公的地方,二樓則是客房。


    本來,他與霍克斯進行了一番能讓他感到愉悅的談話,在霍克斯臉色大變帶著幾名值班英雄離開事務所後,太宰就心情大好地哼著小曲,進到臨時的落腳所了。


    小莊編輯的居所在隔壁,他的自我定位相當明確,除卻看著太宰老師,就是進行編輯的工作,開工次日就把小房間布置成了零食辦公場所,聯係作者,校對文案。


    “太宰老師”聽見鑰匙插進孔洞旋轉地聲響,小莊便扭動門上古老的球形鎖,打開房門,恰巧碰見太宰治,“今天迴來得可真早。”他咬牙切齒。


    無法,太宰的落跑技巧實在是太高明了,未成年作者流連歌舞伎町總歸不是好事,若被發現使用假身、份證更是天大的醜聞,更不肖說他本就不希望太宰過分深入案件,從霍克斯坐在辦公椅上沉思的表情中,他已讀出些信息。


    [很麻煩吧,這次的案件。]


    [還是讓太宰老師安分點,不要太插手好了。]


    [敵人就應該交給英雄來料理。]


    但是但是


    想到這小莊都要抓狂了。


    [為什麽就算我把門鎖上了你還能出去啊太宰老師]


    [是翻窗嗎這裏可是二樓啊,還沒有可供攀爬的樹木,太宰老師難道不是身嬌體弱的作家嗎除非是擁有強化類個性的人,尋常人從二樓跳下來根本不會不受傷吧更不要說太宰老師還是無個性。]


    [如果從門走的話,莫非太宰老師會撬鎖嗎怎麽解釋都說不通啊]


    為了看住太宰,小莊速費勁了心思,隻可惜到現在還沒有尋找到切實可行的方法。


    “呀,小莊先生。”太宰晃動他裝蒜時獨有的海藻手臂,“你還在工作嗎編輯的工作真辛苦啊,不過對作者來說正是有小莊先生你這樣的編輯才會感覺到心安。”他說,“正好我有了新書的靈感哦,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新書聊聊吧。”


    “新書真的”小莊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帶跑了,“從哪裏獲得的靈感,莫非是歌舞伎町大概是怎樣的題材”


    “我想想。”太宰的手指尖頂著下巴,頭微微抬起。


    “目前我有兩個想法。”他伸出兩根手指頭,“一個是男女間的愛情故事,還有一個是英雄的故事。”


    “男女間的愛情故事。”小莊說,“以愛之名類型的”


    太宰說“是哦,不過以愛之名中死亡的是愛醬,新故事中死去的會是男主角,可愛的女主角會存活下去。”


    “書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他舉起手,“就叫長枝山竹好了”


    “這”小莊問,“有什麽寓意嗎”他本能地覺得太宰話裏有話。


    “哎,真是,小莊先生對花語完全沒有研究啊。”太宰說,“山竹花是種不太起眼的話,但它的花語似乎很了不起哦,我記得好像是自由、大膽、純潔的愛,比起玫瑰什麽的,花語要複雜不少。”他說,“跟單方死亡的無結局戀愛故事非常相配。”


    [完全看不出哪裏相配了]小莊忍不住吐槽。


    “太宰老師還真是喜歡邪典愛情啊。”小莊站在編輯的角度上感歎,“古早流派的家倒是很喜歡寫不圓滿的愛情故事,不是男主角死了就是女主角病故,要不然就是兩者一同殉情,不過到現在,愛情已經很少見了,更不要說是殉情文學。”


    太宰做了個鬼臉“最近的流行難道不是穿到異世界,成為歐魯邁特一樣的英雄,然後被許多女性所喜愛嗎”


    “是有此趨勢沒錯。”小莊說,“然後,太宰老師你的英雄是哪種類型的”


    “該怎麽形容呢”太宰說,“果然是一個人對抗全世界的孤獨的英雄吧。”


    “孤膽英雄嗎”


    “不、不算。”太宰的嘴角上揚,而他的眼睛與其說是蘊含著笑意,不如說是潛藏著某種更加深邃而難以捉摸的情感,小莊幾乎從他的瞳孔中看到了黑色的漩渦。


    “果然是,英雄般的敵人吧”


    “啊”小莊愣住了。


    “我先睡啦小莊先生。”隻可惜太宰完全沒有解釋的意圖,又晃動晃動他柔軟的手臂直接拉開門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晚安你也早點睡啊。”


    [喂喂喂,不要話隻說一半啊太宰老師]


    四點半時,太宰的門被嘩啦一聲猛然推開,地勤女郎幾乎將頭發亂蓬蓬的他從床上拎起來,直接扔進了四驅車內一路風馳電掣趕到警察局。


    等從車上下來,他好像還挺迷糊,瀟灑的黑大衣像是蟲蛹一樣皺巴巴地裹在太宰身上,他的頭發亂七八糟,蓬鬆得像是蒲公英的圓球球,而人,比喝多了酒的醉漢還要不善走路,往前行兩步就必須要左右歪斜一番,好在沒有趴在地上直接陷入酣睡。


    “我才睡了三個小時啊。”他朝霍克斯抱怨,“不管怎麽說,等到天大亮再叫我起來吧,睡不飽覺是作家的天敵,要是我的腦細胞死傷光了,就沒辦法寫出動人的作品了。”


    霍克斯才不理會太宰,或者說他實在不想同他虛與委蛇,說實在的,現在的霍克斯絕對算不上好,他的衣服破破爛爛,被利刃劃開的布料下都是凝固的血痕,而被發膠抓得十分有型的頭發也蒙上了灰塵。


    若說他全身上下什麽變化最大,定是霍克斯的眼神,他現在的眼神不同於之前的任何時刻,銳利得像是出鞘的劍。


    “是你寫的吧”他說,“歌利亞留下的罪狀信,是你幫他寫的吧”他甚至沒有給太宰辯駁的機會,“了解樹理英五郎真麵目的除了我們仨就是他的黨羽,考慮到樹理的能力,隻要是被他打下烙印的人都不會敢鋌而走險留下那樣的文字,更何況你這家夥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自己做下的事吧,連自己都沒有改變。”


    他問出了在內心深處盤旋已久的問題“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太宰”


    太宰笑咪咪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霍克斯君。”他說,“出什麽事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都在睡覺哦,先前急急忙忙被地勤女郎從溫暖的被褥間拽起來,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就算要質問我那也應該先解釋下現狀吧”


    霍克斯深吸兩口氣,勉強平複心情“大山潛幸是殺死了三名英雄的犯人,但他隻是樹理英五郎的卒子,樹理從各地搜集敵人的孩子,將他們培養長大,作為死士為自己服務,他殺死了背叛自己的大山。”他停頓說,“然後歌利亞殺死了樹理。”


    “真是複雜的關係,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麻煩。”在霍克斯聽來,太宰的腔調十分油滑,“但我隻是一名普通的作家,即使你問我,我也沒辦法給你什麽解答啊,難道說霍克斯先生是想聽我對此事的看法那實在是太高看我了。”


    霍克斯一字一頓“你為什麽要幫歌利亞”


    太宰的眼睛睜大了,他聳肩,像是戲劇舞台上誇張的法國演員“我覺得現在你應該先詢問下自己,霍克斯君。”他說,“單看個性的話,能夠匹敵霍克斯君的英雄應該很少吧,按照你的說法,歌利亞君一路匆匆趕來並且擊殺了樹理,應該會耗費不少力量,在此大前提下霍克斯君竟然沒有逮捕他,而是讓他逃走了。”


    “你又是怎麽想的”


    霍克斯的羽毛刷地一聲豎起來。


    [我是怎麽想的]


    [我是出於何種原因,放走了歌利亞]


    霍克斯深深地、深深地沉默了。


    “嘛,看在霍克斯君如此努力的份上,我還是稍作迴答吧。”眼看著年輕的英雄被逼問得啞口無言,太宰反而峰迴路轉給出了迴答,“絕大多數情況下,我行動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獲得完美的殉情體驗,再不濟再不濟,能夠進行成功的自殺活動也是很好的。”


    [這家夥,在說什麽啊]


    “消太讓你來找我之前難道沒有說明嗎按照現代人的說法,我就是典型的對生活失去一切希望,隻想著能夠自殺逃離醜惡社會現狀的底層人民哦,如果你讓我參與的事情與死亡沒有任何關係,無法讓我近距離地觀摩死生之間的微妙聯係,我應該是不會插手的。”


    “這次的事情雖然有死亡,但我卻沒有看見啦,對我來說完全就是浪費時間做了白工,在此大前提下,也得允許我給自己找點樂子,讓平靜如死水般的日常迸濺出點兒不平凡的趣味。”


    “叫做歌德的人不是說過嗎生命在於矛盾,在於運動,一旦矛盾消除,運動停止,生命也就結束了,多虧了霍克斯君的邀請,讓我好好探究了一番矛盾的論題,譬如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什麽是敵人,什麽是英雄,而其中的界限又是多麽微妙,多麽岌岌可危。”


    太宰他從來不鞠躬,也很少道謝,對他來說最高的禮節隻是微微頷首,故此時的感謝來得格外真摯。


    “綜上,非常感謝您的邀請,霍克斯君。”


    霍克斯“”


    [我放出了一頭怪物。]


    三月後,九州,蓮山鎮。


    今年的蓮山鎮的荷花數量較之前幾年減產了不少,說到底植物的種植與天氣啊水分啊息息相關,過分充沛的雨水以及不太強的日照相當不利於花卉生長。


    富集先去村中心的池塘看了一圈,遊客數量與往年差不多,不算很多也不算很少,反正足夠村民維持平淡的生活。


    這樣就夠啦他盤算自己的日常開銷,值得老頭子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少了,哪怕隻支取他應得錢數量的十分之一,日子就能湊活,至於剩下的錢,還是援助其他急需錢的村人吧,他記得野田的女兒今年要讀大學,東京的話,消費比他們這種鄉下地方高多了


    “打擾了,富集先生。”拘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富集迴頭,想了半天才把記憶中的臉與名字對上號,“是你啊穀倉君。”他說,“難得你又來我們村子,但今年的花開得不是很好,隻能湊活著看看咯。”他眯起眼睛,富集出來得匆忙,沒拿上特質的眼鏡,等人活到他的年紀,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眼部疾病,有的是老花眼,有的是白內障,不管怎麽說,能把穀倉的臉看清楚已經很為難他啦,更不要說是對方身後幾米遠處的年輕女郎。


    女人的臉在他的眼中蒙上一層模糊的煙霧。


    “您還帶了朋友來”


    “不,不。”穀倉翔太說,“是我的,遠房侄女。”


    “她可想來蓮山鎮了。”


    “是嗎”富集樂嗬嗬說,“那讓她在這裏好好玩。”


    “會的會的,謝謝您了。”


    [現是一月,距離四月還三月。]


    [對自己說,那等看完櫻花再死也遲吧。]


    [等夏天,們起去九州看荷花吧。]


    麵對連綿的荷塘,十裏綠意的沃野,心野長枝張開了嘴,無聲地呐喊“ ”


    [我是心野長枝]


    [大山先生,你看見了嗎]


    事件長枝山竹,完。#


    [身體太宰治]


    [同步率90]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第二個主線故事


    其實我還蠻喜歡這個故事的,深挖的話應該還能挖出不少東西


    所以各位,有興趣搞發長評嗎搓手手


    s建議忘記前情的小天使們從16章開始hhh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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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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