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當貝拉為愛德華的離去傷心的時候,曾經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已經出落出高大英俊的雅各布成為了她唯一的心靈寄托。可是,不怎為什麽,平時主動的雅各布突然一段時間失去了聯係。


    雅各布沒給我打電話。


    我第一次打電話過去是比利接的,他說雅各布還躺在床上。我追問比利有沒有帶他去看醫生,比利說去過了,但是我總有些不確定,我不太相信他。接下來的兩天,我每天都打好幾個電話過去,卻沒有人應答。


    星期六,我決定去看看他,不管他們歡迎不歡迎。但是小紅房裏空無一人。我感到害怕——難道雅各布病得這麽嚴重,不得不去醫院了嗎?迴家路上,我順便去了一趟醫院,值班護士說雅各布和比利都沒有來過。


    查理一下班,我就讓他給哈裏?克力爾沃特打電話。查理和他這位老朋友聊著天,我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他們的談話似乎根本扯不上雅各布。聽上去哈裏好像是在醫院裏??????做心髒檢查什麽的。查理愁容滿麵,哈裏卻和他開著玩笑,逗得查理又笑了起來。這時,查理才問到雅各布的情況,但他隻是嗯嗯啊啊地迴應幾句,讓我很難猜出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我用手指不停地敲著他旁邊的櫥櫃,直到他用手按住我的手指。


    查理終於掛了電話,他轉向我。


    "哈裏說電話線出了故障,所以一直沒人接你的電話。比利領雅各布去看過醫生了,說他好像是單核細胞增多症。他非常憔悴,比利說謝絕訪客。"他說道。


    "謝絕訪客?"我懷疑地問道。


    查理抬起一邊的眉毛。"別瞎操心了,貝爾。比利知道什麽對傑克有益。他很快就會康複的,耐心點。"


    我沒再問下去。查理很擔心哈裏,這顯然是更嚴重的問題——我不應該再拿我的煩惱去打擾他。於是我上樓打開了電腦,上網查到了一個醫學網頁。我在搜索欄裏鍵入了"單核細胞增多症"字樣。


    我對"單核細胞增多症"唯一的了解就是這種病症是通過接吻傳染的,傑克當然不是這種情況。我快速瀏覽了症狀——他確實發燒了,但是怎麽沒有其它症狀呢?沒有喉嚨疼,沒有極度疲勞,沒有頭痛,至少在他迴家之前還沒有表現出這些症狀,況且他自己還說他"非常健康"。難道這種病來得這麽快?網上的文章好像說最初症狀應該是喉嚨疼。


    我盯著電腦屏幕,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麽會這樣想。為什麽我會如此??????如此懷疑,好像我不相信比利的話?比利為什麽要對哈裏撒謊呢?


    也許是我在犯傻。我隻是太擔心了,更坦誠地說,我是因為見不著雅各布而擔心——這讓我感到不安。


    我略讀了文章的其它部分,尋找更多信息。當我看到文中提到單核細胞增多症會持續一個多月的時候,我又停了下來。


    一個月?我張大了嘴巴。


    但是比利不可能這麽長時間地"謝絕訪客"。當然不能。傑克也不可能這麽長時間地待在床上,不跟任何人交談。


    比利到底在擔心什麽呢?文章說患者最好不要進行劇烈運動,但是沒說不讓人去探病,這種病的傳染性又不強。


    我決定在我采取行動之前給比利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已經夠長了。


    這個星期太漫長了。到了星期三,我確信自己熬不到星期六。


    我決定給比利和雅各布一個星期時間的那一刻,我還不相信雅各布能遵守比利的規定。每天從學校迴到家,我都會跑到電話前查聽留言,但每次都一無所獲。


    時間期限還沒過,我就給他打了三次電話,但一樣沒人接聽。


    我在家裏待得太久了,也太孤單了。沒有雅各布,沒有激動人心的時刻,沒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我那些被強壓下去的念頭又開始悄悄滋生。夢境變得晦澀可怕、毫無止境,隻有恐怖的空寂——一半時間在森林裏,一半時間在空空如野的荊棘叢中,而那間白色房子已不複存在。有時候,山姆?烏利在森林裏看著我。我不理會他——他的存在並不能帶給我絲毫慰藉,我還是覺得自己孤零零的。每天夜裏,我都驚叫著從夢中醒來。


    我胸膛的傷口比從前惡化。我以為我已經痊愈,但每天我都會蜷縮著身子,緊緊抱住雙肩,吃力地喘著氣。


    我實在沒法一個人應付這些。


    一天早上醒來時——當然,是驚叫著醒來——我感到格外的愉快,因為我記得這一天是星期六。今天,我可以給雅各布打電話。如果還是沒人接聽,我就去一趟拉普西。不管怎麽樣,今天比過去的寂寞的一周強多了。


    我撥通了電話,不抱什麽希望地等待著。電話響了兩聲後傳來比利的聲音,我一下子沒迴過神來。


    "喂?"


    "噢,嘿,電話線修好了!嗨,比利,我是貝拉。我想問問雅各布怎麽樣了。能去探望他嗎?我想順路——"


    "抱歉,貝拉,"比利打斷我的話,我猜他正在看電視,因為他聽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在家。"


    "哦,"我頓了一下,"那他好多了?"


    "是的,"比利猶豫了半天才開口,"結果根本不是單核細胞增多症,是其它病毒。"


    "哦。那??????他在哪呢?"


    "他載幾個朋友去天使港了。我想他們會連看兩場電影,今天一天都不會在家。"


    "好吧,這下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很擔心他,真高興他已經能夠外出了。"我說道,聲音裏透漏了我的口是心非。


    雅各布康複了,卻沒給我打電話。他和朋友們一起外出,而我坐在家裏,對他的想念越來越強烈。我感到孤獨、焦慮、無聊??????傷心——現在又增添了一份淒涼感,因為我發現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裏,他並沒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還有其它事情嗎?"比利禮貌地問。


    "沒有了。"


    "好吧,我會告訴他你打過電話來,"比利保證道,"再見,貝拉。"


    "再見。"我迴了一句,可是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我握著電話站了好久。


    正如我所擔心的一樣,雅各布肯定是改變主意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議,不再把時間浪費在不能迴報他的感情的人身上。我能感覺到自己此時已是麵無血色。


    "怎麽了?"查理從樓上下來,問道。


    "沒什麽,"我放下電話,對他撒了謊,"比利說雅各布好多了。他患的不是單核細胞增多症。太好了。"


    "他要來這裏嗎?還是你要去他那裏?"查理漫不經心地問道,打開冰箱找吃的東西。


    "他不來,我也不去。"我迴答道,"他和一些朋友出去了。"


    查理終於發現了我的異常。他警覺地抬起頭看著我,手裏握著一包奶酪片。


    "現在吃午飯太早了吧?"我盡量輕聲地問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吃午飯,我要帶些吃的到河邊??????"


    "哦,要去釣魚嗎?"


    "是的,哈裏打電話過來??????今天正好沒下雨。"他一邊說話,一邊給食物打包。突然,他又抬起頭看著我,好像意識到什麽事情。"對了,既然傑克不能來,你想讓我在家陪你嗎?"


    "不必了,爸爸,"我說,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天氣好的時候,魚兒更容易上鉤。"


    他盯著我,明顯有些猶豫不決。我知道他是在擔心我,他害怕留我一個人在家,我又會變得"抑鬱"。


    "真的,爸爸,我會給傑西卡打電話,"我又對他撒了個謊,我寧可一個人待著,也不願他整天在家監視我。"我們要準備微積分考試,我需要她輔導輔導我。"這是實話,但我必須自己應付過去。


    "這是個好主意。你和雅各布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其他的朋友會以為你把他們給忘了。"


    我笑著點點頭,好像我很在意其他朋友的看法。


    查理正準備轉過身去,突然又掉過頭來,麵帶愁容地對我說:"嘿,你要麽就在家,要麽就在傑西卡家,對嗎?"


    "當然了。還能去哪呢?"


    "哦,我隻想告訴你別去森林裏,我以前也對你說過。"


    我想了半天才弄懂他是什麽意思。


    "森林裏又有熊了?"


    查理皺起眉頭,點點頭。"有個遊人不見了——護林員早上發現了他的帳篷,但沒找到他本人。他們還發現了一些動物足印??????當然,熊也有可能是在遊人失蹤以後出現的,它一定是聞到了帳篷裏的食物??????不管怎樣,他們正在安裝捕獲裝置。"


    "哦。"我茫然地說,其實並沒怎麽聽他的警告。我更關心的是我和雅各布現在的狀況,而不是被熊吞食掉的可能性。


    好在查理是在趕時間,他沒來得及等我給傑西卡打電話,我就不必自說自話一番。我沒精打采地把課本搬到餐桌上,然後一本本裝進書包;我裝得書太多了,他如果不是正趕著赴約,一定會起疑心。


    我裝作很忙的樣子,可是看著他開車離去後,我才發現這一天其實相當空閑。我盯著廚房裏的電話看了一會兒,立馬決定不能待在家裏。我想了想可供選擇的去處。


    我不會給傑西卡打電話。我根本就不想去她那兒。


    我可以開車去拉普西,去取我的摩托車——這個點子很不錯,但是有一個小問題:如果我又受傷的話,誰送我去急診室呢?


    或者??????我的小卡車裏有地圖和指南針,而且我確信自己對路線足夠熟悉,一定不會迷路。也許今天我可以將遠足的計劃提前完成一部分,剩下的等到雅各布想見我的時候再說。我不去想他什麽時候才會想見我,也許他永遠都不想見我了。


    想起查理臨走前的話,我感到一陣內疚,但很快便忘記了。反正今天我不會再待在家裏。


    幾分鍾後,我已經行駛在熟悉的泥土小路上,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我搖下車窗,提高車速,讓風吹著我的臉龐。天氣多雲卻相當幹燥——正是駕著福克斯出遊的好天氣。


    我在準備工作上花的時間要比雅各布長。在老地方停好車後,我足足用了一刻鍾來研究指南針的指向和地圖上的記號。確信自己對地形已經了如指掌,我才向森林中出發。


    森林裏到處都是小動物,它們都出來享受這短暫的幹燥天氣。小鳥在頭頂唧唧喳喳,昆蟲在耳旁嚶嚶嗡嗡,田鼠在腳邊悉悉嗦嗦,盡管如此,我仍覺得今天的森林格外恐怖,這讓我聯想到最近做的噩夢。我知道這是因為雅各布不在身邊,我想念他無憂無慮的口哨聲,我想念另一雙腳踏在潮濕的土地上的聲音。


    越往森林深處走去,這種恐怖的感覺就越強烈。唿吸開始有些困難——不是因為我沒了力氣,而是胸膛的裂口在作怪。我用手臂緊貼在身體兩側,努力不去想體內的疼痛。我幾乎想打道迴府,但又不甘心半途而廢。


    我吃力地向前走著,均勻的腳步聲逐漸平息了我的愁思和疼痛,唿吸也舒坦多了。我很高興自己沒有放棄。看得出來,我在叢林徒步方麵的長進不少,比起以前行走得更快了。


    我並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原以為會走四公裏左右,但中途並沒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什麽地方。突然間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穿過由兩棵藤楓樹搭成的拱門——推開齊胸高的蕨草——竟然到達了那片草地。第46節:草地(5)


    我一眼就能確定,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沒有哪一個草地能比這裏更勻美。這是一片完美的圓形草地,似乎有人刻意創造了這個無缺的圓,他們拔除了樹木卻沒有在隨風起伏的草叢中留下任何空缺。我聽見東麵的泉水在靜靜流淌。


    沒有陽光的照射,這草地並不是那麽引人入勝,但它依舊美麗、安寧。在這個季節裏沒有野花開放,滿地厚厚的草叢在微風的輕撫下搖擺起來,就像湖麵上泛起的漣漪。


    就是這個地方??????但是它已經不再擁有我要找尋的一切。


    失落感幾乎在發現草地的那一刻就漫布全身,我身子一沉,跪在草地邊上,喘著粗氣。


    還有什麽意義往下走呢?這裏什麽都沒有了,除了迴憶。隻要能忍住迴憶帶來的痛楚,我隨時都將這裏發生的往事召迴——而此時此刻,痛楚正侵蝕著我,讓我失去知覺。他不在,這草地就毫無意義。雖然我不確定自己究竟想在這裏感受到什麽,但是這草地了無生氣、空無一物,與別處無甚區別,甚至與我的噩夢雷同。我感到一陣眩暈。


    還好我是一個人來的,我暗自慶幸著。如果我是和雅各布一起發現了這片草地??????那麽,我就無法掩蓋我正墜入其中的深淵。怎樣才能向他解釋我被摔得支離破碎的樣子?如何才能向他說明蜷縮成球的身子是為了減緩裂口的傷痛?還好沒有人目睹這一切。


    同樣,我也沒有必要向人解釋為什麽要匆匆離開草地。雅各布一定會以為,我花費了這麽多精力來尋找這片草地,肯定想在這裏多待上一小會兒。但是,我已經使出全力立起蜷縮的身子準備離開。這片空曠的草地帶給我無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爬,我也要趕快離開。


    幸好我是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我自我安慰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強忍疼痛直起了身子。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北麵的樹叢中冒出來,站在離我大概三十步遠的地方。


    我頓時百感交集。一開始覺得吃驚,在這個遠離人煙的地方,根本沒料到會碰上其他人。接著,我注視著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看到那僵硬的軀幹和蒼白的皮膚,強烈的希望開始穿透我心。我強抑住激動,繼續打量著黑發遮掩下的臉龐。那並不是我渴望見到的臉龐,我的心裏又湧上一股苦水,隨之而來的是恐懼。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但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這個人也並非迷路的旅行者。


    最後,我終於恍然大悟。


    "勞倫特!"我驚喜地叫出來。


    這一反應簡直失去理智。也許我的情緒應該停留在恐懼的階段。


    我們初次見麵時,勞倫特是詹姆斯血族的一員。他沒有參加後來的追捕——追捕的獵物正是我——原因是他感到害怕,因為我被一個更強大的血族保護著。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情況可能大不相同——他當時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當作美食下咽。當然,現在的他一定改變了不少,因為他後來去了阿拉斯加,和一些文明的血族居住在一起,這些血族由於道德原因從不吸食人血,比如??????我沒法讓自己去迴想這些血族的名字。


    沒錯,恐懼才應該是此刻最正常的反應,但我感到的隻有無法抑製的快樂。草地又恢複了以往的神奇,比我預料中更加令人難以理解,但它始終是個神奇的地方。這才是我要找尋的一切,它向我證明了,無論距離我多麽遙遠——在我生活的這個世界上——他仍然存在著。


    勞倫特簡直和以前一模一樣。也許隻有人類才會在一年的時間裏有很大變化吧。但是,他總有點不對勁的地方??????我也說不上到底哪裏不對勁。


    "貝拉?"他問道,看上去似乎比我更驚訝。


    "你記得我。"我笑了。因為一個吸血鬼能記住我的名字而喜出望外,真是荒唐。


    他也笑了。"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他慢慢地向我走過來,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我就住在這附近。我還以為你去了阿拉斯加。"


    他在距離我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來,把頭轉到一邊。他有一張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臉龐,從他的臉上似乎能體會到永恆的感覺。我端詳著他的麵容,有一種奇怪的解脫感。在他麵前,我沒有什麽可隱藏的——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是的,"他讚同道,"我確實去過阿拉斯加。我還是沒想到??????卡倫家的房子空蕩蕩的,我以為他們已經走了。"


    "哦。"我咬著嘴唇,一提到這個名字就好像往我的傷口上撒了把鹽。過了好久我才鎮靜下來。勞倫特好奇地看著我。


    "他們的確走了。"我告訴他。


    "嗯,"他嘟噥著,"他們竟然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你這不是變成他們的寵物了嗎?"他絲毫沒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我苦笑著:"大概是吧。"


    "嗯。"他說道,又一次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我終於意識到他為什麽和以前一模一樣——簡直絲毫不差。自從卡萊爾告訴我勞倫特和坦尼婭一家住在一起後,我偶爾想起他時,總會想象他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和卡倫——想到這個名字又讓我渾身顫抖——的眼睛一樣。所有善良的吸血鬼都擁有金色的眼睛。


    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他那雙警覺的深紅色眼睛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他們還經常迴來嗎?"他問道,還像剛才那樣輕鬆自然,但他的身體漸漸向我靠近。


    "別說實話。"一個動聽的溫柔的聲音從我的記憶深處向我低語。


    聽到他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我不應該如此吃驚,我現在所麵臨的處境難道不是最危險的嗎?騎摩托車跟這個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按照他教我的去做。


    "有時候迴來。"我試圖讓我的聲音聽上去輕柔、放鬆。"對我來說,時間間隔顯得長一些。你知道他們總是到處遊蕩??????"我開始胡言亂語,好不容易才閉上了嘴。


    "嗯,"他又說,"他們的房子聞起來好像很久沒住人了??????"


    "你必須裝得像點,貝拉。"那個聲音催促道。


    我努力照做。"我會告訴卡萊爾你路過這裏。他一定會因為沒見到你而感到失望。"我假裝停頓了一下。"但是,也許我不會告訴??????愛德華,我想——"我幾乎沒法說出這個名字,一提到他我的表情變得怪異,將我的謊言暴露無遺"——他的脾氣不太好??????你肯定還記得。他還在為詹姆斯的事耿耿於懷。"我轉了轉眼珠,隨意地揮揮手,就好像說的都是些陳年往事,但是我的聲音顯得很不正常,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麽。


    "是嗎?"勞倫特愉快地??????懷疑地問道。


    我用簡短的迴答掩飾內心的驚恐。"嗯。"


    勞倫特不經意地朝一邊挪了一步,警覺地盯著草地。我發現他離我更近了一步,腦子裏的那個聲音變得低沉而憤怒。


    "德納利那裏怎麽樣?聽卡萊爾說你和坦尼婭住在一起?"我提高了聲音。


    他沉默了片刻。"我非常喜歡坦尼婭,"他想了想,"更喜歡她的姐妹艾瑞娜??????我以前從來沒在一個地方待這麽長時間,那裏的優越和新鮮讓我著迷。隻是,對我們的要求太苛刻了??????他們能遵守如此之久,真是讓我吃驚。"他不懷好意地衝我笑了笑。"有時候,我會打破這些約束。"


    我再也堅持不住了,開始向後挪動腳步。但是,當他那雙紅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舉動時,我嚇得停下了腳步。


    "噢,"我膽怯地說道,"賈斯帕和你的想法一樣。"


    "別動。"那個聲音輕聲地說。我盡量按他說的去做。但卻是如此困難;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簡直無法抑製。


    "是嗎?"勞倫特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們是因為這個理由才離開的嗎?"


    "不是,"我如實地說,"賈斯帕在這裏時很遵守規則。"


    "是的,"勞倫特讚成道,"我也一樣。"


    他又朝我靠近了一步,這一次的動作非常明顯。


    "維多利亞找到你了嗎?"我緊張得幾乎沒法唿吸,想方設法分散他的注意力。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個問題,但一說出口我就後悔莫及。維多利亞——和詹姆斯一道尋找我,後來不見了蹤影——並不是我在這個特殊時刻應該想到的人。


    但是這個問題果然令他止住步子。


    "是的,"他停下腳步,"實際上,我到這裏來倒幫了她一個大忙。"他扮了個鬼臉,"她可能會不高興。"


    "為什麽?"我迫切地問,希望他繼續說下去。他將視線從我身上轉移到樹叢中,我抓住這個機會,偷偷地向後挪了一步。


    他又看著我,笑了起來——這表情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黑發天使。第49節:草地(8)


    "因為我會殺了你。"他用輕柔而顫動的聲音說道。


    我搖晃著向後退了一步。腦子裏的聲音發狂似的咆哮著,根本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她想親手殺了你,"他興衝衝地說,"她想除掉你,貝拉。"


    "我?"我尖聲叫道。


    他搖了搖頭,輕聲笑著說:"我理解,我一開始也不太相信。但是,詹姆斯是她的愛人,而你的愛德華殺死了他。"


    即使是死到臨頭了,我一聽到他的名字還是感到心如刀割。


    勞倫特沒有察覺到我的反應。"她認為殺你比殺愛德華本人更合適——公平交易,以牙還牙。她讓我來打探一下情勢,沒想到這麽容易就找到你了。也許她的計劃有漏洞——很明顯,這並不是她所預期的報複。愛德華讓你隻身一人待在這裏,顯然你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我的胸口又感到一陣劇痛。


    勞倫特稍稍朝我移動,我向後退了一步。


    他皺了皺眉頭。"但她還是會很生氣的。"


    "那為什麽不再等等她呢?"我從喉嚨裏擠出一句。


    他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臉。"你現在遇到我真不是時候,貝拉。我到這裏來並不是執行維多利亞的命令——我是來覓食的。我餓極了,而你聞上去??????簡直令人垂涎欲滴。"


    勞倫特滿意地看著我,就好像他的話是對我的讚美。


    "嚇嚇他。"那個美好的幻影命令道,他的聲音因為焦慮變得不一樣。


    "他會知道是你殺了我,"我順從他的意思,"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勞倫特咧嘴而笑。他環視著這一小片空地的四周。"一場雨就能把所有的氣味衝洗掉。沒有人能找到你的屍體——你會像其他人一樣失蹤。如果愛德華想調查整件事的話,他也沒理由懷疑我。我對你沒有任何偏見,貝拉,這是真的。我隻是太餓了。"


    "求求他。"我的幻影乞求著。


    "求你了。"我屏住唿吸。


    勞倫特搖搖頭,麵色溫和。"換個角度想想吧,貝拉。找到你的人是我,你已經很幸運了。"


    "是嗎?"我隨便應付了一句,搖晃著又向後退了一步。


    勞倫特跟了過來,體態輕盈而優雅。


    "是的,"他向我保證,"我的動作很快,你不會感到任何痛苦,我保證。哦,事後我會對維多利亞撒個謊,安撫一下她。如果你知道她的報複計劃的話,貝拉??????"他慢慢地搖搖頭,似乎還帶著一絲厭惡的神情。"我發誓你會感謝我的。"


    我驚恐萬分地盯著他。


    一陣微風穿過我的發絲吹向他那邊,他嗅了嗅。"垂涎欲滴。"他重複了一句,使勁地吸了口氣。


    我緊張得向後退縮,幾乎不敢睜開眼睛。愛德華憤怒的咆哮聲在我的腦中迴響。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遍又一遍唿喚著他的名字。愛德華,愛德華,愛德華。我快要死了,現在就讓我毫無顧忌地想念他吧。愛德華,我愛你。第50節:草地(9)


    我眯縫著眼睛,發現勞倫特屏住了唿吸,突然將頭轉向了左邊。我始終看著他,不敢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別處,盡管他並不需要任何東西來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玩什麽把戲來控製我。當我發現他在慢慢地後退時,我簡直不敢相信。


    "難以置信。"他說,他說得很慢,我什麽也沒聽見。


    我不得不向四周望去,雙眼掃視著草地,尋找使我的生命又多延續了片刻的插曲。一開始我什麽也沒看見,我又看了看勞倫特。他正迅速地後退,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樹叢。


    這時,我也看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影從寧靜的樹叢中緩緩地移動出來,徑直朝著吸血鬼走去。真是個龐然大物——同一匹馬差不多高,但是比馬要壯實的多。它張開大嘴,露出一排如利刃般的門牙。令人發怵的咆哮聲穿過門牙,響徹整片草地,好似雷聲陣陣。


    是一頭熊。但它根本就不是熊。這個巨大的黑家夥一定和最近的失蹤事件有關。從遠處看,任何人都會以為這是頭熊。還有其它什麽動物能這麽龐大、結實呢?


    我真希望自己是從遠處看著它,但事實上,它就在離我僅有十英尺遠的草地上緩慢地移動著。


    "別動。"愛德華的聲音輕聲說道。


    我注視著這個龐然大物,絞盡腦汁地想著它到底是種什麽動物。從它移動的樣子來看,應該屬於犬科動物。我隻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個答案讓我感到恐怖。我從沒意識到,狼盡然能長得如此巨大。


    它又發出一聲咆哮,我嚇得渾身發抖。


    勞倫特已經退到了樹叢邊。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勞倫特為什麽會害怕呢?雖然這匹狼看上去的確很嚇人,但它畢竟隻是動物。吸血鬼怎麽會害怕動物呢?勞倫特確實害怕了。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樣充滿恐懼,瞪得大大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解釋我的疑問。突然間,巨狼的身後又跟出了兩匹狼,它們尾隨在巨狼的兩側,靜靜地走上草地。其中一匹是深灰色的,另一匹是棕色的,它們都不如第一匹巨狼高大。深灰色的那匹離我非常近,它死死地盯住勞倫特。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有兩匹狼出現了。它們像南飛的大雁一樣,排成了一個v字。剛從樹叢中出來的一匹紅棕色的狼離我最近,我幾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


    我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向後跳了一步——這也許是我有史以來做過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愣在那裏,等著這群狼轉向我這邊,顯然,我是更加容易到手的獵物。一時間,我很希望勞倫特能抓住機會,趁勢鏟除狼群——這對他來說應該易如反掌。我想,與其被一群狼分食,倒不如死在勞倫特手下。


    聽到我的喘息聲後,離我最近的那一匹紅棕色的狼微微地轉過頭來。


    它的眼睛顏色很深,接近黑色。它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那雙眼睛十分有神,簡直不像是野獸的眼睛。


    當它看著我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雅各布——又一次感到萬幸。至少我是一個人來到這個野獸出沒的魔幻草地,至少雅各布不會死,至少他不會因我而死。


    領頭的巨狼又發出一聲低嚎,紅棕色的狼迅速地扭過頭去,再次盯住勞倫特。


    勞倫特瞪著這群狼,震驚和恐懼暴露無遺。我能理解他的震驚,但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轉過身鑽進樹叢。


    他逃跑了。


    狼群疾跑追了上去,一下子就穿過草地,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和腳步聲令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它們匿跡於樹叢中,巨大的聲響也隨之消失。


    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的腿一軟倒在地上,用手支撐著身子,禁不住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必須馬上離開。狼群會追到勞倫特嗎?它們會迴來找我嗎?或者勞倫特是不是已經把它們都解決了?他會是那個迴來找我的人嗎?


    但是我完全不能動彈;我的胳膊和腿不停地顫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立起來。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害怕、恐懼或者疑惑之中,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吸血鬼見到狼是不會逃跑的。它們牙齒再鋒利也沒法對付吸血鬼那花崗岩般的皮膚。


    狼群應該和他保持距離才對。盡管它們體形龐大、無所畏懼,但它們去追勞倫特一點也不合理,他那硬邦邦、冰冰涼的皮膚聞上去根本就不是什麽珍饈佳肴。那麽,它們為什麽放棄活生生的柔弱的我,而去追逐勞倫特呢?


    我實在弄不明白。


    一陣涼風吹過草地,草兒隨風搖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草地上移動。


    我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盡管風不大,我還是被吹得站不穩腳。我踉蹌著轉過身,在驚惶中一頭衝進了樹叢。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簡直是痛苦的煎熬。我花了來時三倍的時間才穿過樹叢。剛開始的時候我根本沒留意自己正去向何處,隻顧著迴想剛剛逃離的那個地方。當我意識到必須使用指南針的時候,我已經深陷陌生而險惡的深山老林。我的雙手抖得厲害,我隻好把指南針放在泥地上尋找方位。每過幾分鍾,我都會停下來,放下指南針,檢查我行進的方向是否是西北方,聽見——當我停下慌張的腳步時——樹叢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地耳語。


    一隻鬆鴉的鳴叫聲嚇了我一跳,我跌入一片厚厚的雲杉叢中,擦破了手臂,頭發纏在了樹枝上。有隻鬆樹突然躥了出來,我嚇得尖叫起來,聲音大得連我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我迴到了空蕩蕩的道路上,停車的位置還要向北走大概一公裏。我已經是精疲力竭,一路步履蹣跚,終於找到了我的車。我爬進車裏,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我使勁按下車栓,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汽車的引擎聲讓人恢複了神智,我努力控製住眼淚,以最快的速度朝大路開去。


    迴到家時,我清醒了許多,但還是心緒煩亂。查理的車停在車道上——我沒意識到時候不早了,天色已經暗下來。


    我砰地一下關上大門,隨即將門反鎖。"貝拉?"查理叫道。


    "是我。"我的聲音顫動。


    "你去哪裏了?"他從廚房出來,一臉不滿,對我大聲地嚷道。


    我想了想。他也許給斯坦利家打過電話了,我最好實話實說。


    "我去徒步旅行了。"我承認道。


    他的目光變得十分嚴厲。"為什麽不去傑西卡那裏?"


    "我今天不想看微積分。"


    查理將手臂在胸前交叉。"我警告過你不要去森林。"


    "是的,我明白。放心吧,我不會去了。"我渾身哆嗦起來。


    查理似乎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我。我想起了在樹叢中的遭遇;我現在的樣子一定肮髒不堪。


    "怎麽了?"查理追問道。


    這一次,我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至少透露一部分實情。此刻,我的樣子實在不適合假裝享受過了一天美好的森林時光。


    "我看到熊了。"我努力說得鎮定些,但是聲音尖銳而顫抖。"但又不是熊——是一種狼。一共有五匹。黑色的那匹最大,還有灰色的,紅棕色的??????"


    查理瞪圓了眼睛,眼神中滿是恐慌。他大步走到我麵前,一把抓住了我的雙肩。


    "你還好吧?"


    我無力地點點頭。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它們並沒有注意到我。它們離開後,我跑出森林,摔了好多跤。"


    他鬆開我的雙肩,把我摟在懷裏。過了好久,他一句話也沒說。


    "狼。"他喃喃自語道。


    "什麽?"


    "護林員說那些足跡不像是熊留下的——但是狼的腳印不可能那麽大??????"


    "那些狼奇大無比。"


    "你剛才說你看到了幾隻?"


    "五隻。"


    查理搖搖頭,憂慮地皺起眉。他最後用沒商量的口氣說道:"以後再也不許徒步旅行了。"


    "沒問題。"我滿口答應。


    查理打電話給警局報告了我看到的一切。我捏造了看到狼群的具體地點——聲稱我當時是在通向北麵的一條小道上。我不想讓父親知道我走了多遠,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勞倫特可能搜尋我的地方出現。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感到不舒服。


    "你餓了嗎?"他掛了電話,問我。


    盡管我一天沒吃東西,已經饑腸轆轆,我還是搖了搖頭。


    "隻是有點累。"我告訴他,然後朝樓梯走去。


    "嘿,"查理說道,他突然又變得疑慮重重。"你不是說雅各布今天外出了嗎?"


    "這是比利說的。"我向他解釋,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提這個問題。


    他觀察著我的表情,似乎對我的反應比較滿意。


    "嗯。"


    "怎麽了?"我問道。他提問的時候仿佛是在暗示說我早上對他撒謊了,而且不是和傑西卡一起學習這件事。


    "是這樣的。我去接哈裏的時候,看見雅各布和一幫朋友站在商店門口。我向他揮手打招唿,但是他??????好吧,也許他沒看見我。我想他是在和朋友們爭執什麽。他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心煩意亂。而且??????跟以前不同。就像你看著這個孩子在長大!每次見到他,他都更加成熟。"


    "比利說傑克和朋友們去天使港看電影了。他們也許是在那兒等其他人。"


    "哦。"查理點點頭,朝廚房走去。


    我站在客廳裏,想象著雅各布和朋友爭執的樣子。也許他正在質問恩布裏關於山姆的事情,也許這正是他今天沒找我的原因——如果這意味著他能從恩布裏那裏問出個究竟,我很高興他沒來找我。


    迴房間之前我又檢查了一遍門鎖。真是可笑的行為。對於我所見到的龐然大物來說,這把區區小鎖又算的了什麽呢?我還以為它們沒有大拇指就擰不開門把。如果勞倫特來了??????或者??????維多利亞。


    我躺在床上,渾身使勁地顫抖,根本沒有睡意。我蜷縮成一團,想著自己所麵臨的可怕事情。我什麽也不能做。沒有任何預防措施,沒有任何藏身之地,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的上忙。


    情況也許比我預計的更糟,因為所有這些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在查理身上,想到這裏,我的胃裏就一陣翻江倒海。我的父親就睡在隔壁,距離我這個危險人物如此之近。不管我在不在家,我的氣味都會把他們引到這裏。


    我顫抖得更厲害了,連牙齒也開始打顫。


    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幻想著不可能的情形:我想象狼群在樹叢中捕獲了勞倫特,然後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將這個死不了的吸血鬼碎撕萬段。盡管這個景象荒唐之極,但我還是忍不住這樣想象。如果狼群抓到了他,他就沒法告訴維多利亞我一個人在這裏。如果他不去找維多利亞,她一定以為卡倫一家還在保護著我。如果狼群能抓到他??????


    我的那些善良的吸血鬼們再也不會迴來了;如果另一類吸血鬼同樣能消失的話,該是多麽稱心的事啊。


    我緊緊閉上雙眼,等待著夢境的到來——甚至期盼著噩夢的開始。合上眼後我還能看到那張蒼白、美麗的臉龐正衝著我微笑,比起他來,我寧可做噩夢。


    在我的想象中,維多利亞的眼睛是黑色而明亮的,充滿饑渴且滿懷期待,她的牙齒閃著銀光,嘴唇蜷起在牙齒之上,紅色的頭發像一團烈火,亂糟糟地蓬鬆在粗蠻的臉頰兩旁。勞倫特的話在我耳邊迴蕩。如果你知道她的報複計劃的話??????


    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陰錯陽差,雅各布帶有情緒的迴答使愛德華誤以為貝拉已死,萬念俱灰地想去吸血鬼聖城沃特拉故意破壞,以求一死,貝拉與愛德華的妹妹愛麗絲二人得知此消息後,迅速追到了沃特拉城。究竟故事的結局是否重蹈莎士比亞的悲劇覆轍,還是我們的"朱麗葉"能夠解救要自殺的"羅密歐",並一起闖出吸血鬼聖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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