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穆赫珠滿臉恐懼道:“你……你要幹嘛?”


    袁一湊近她,低聲道:“你的情郎阿布紮,害我吃了不少苦頭。現在,該輪到他難受了,還順便幫你試試,你這位陰險的情郎,在這種情況下,是否還能一往情深?”


    穆赫珠低頭凝望著阿布紮,見情緒激動的葉護正與他說什麽,隻見他眉頭緊鎖,滿臉惆悵。


    穆赫珠深深吸了氣,對袁一道:“當我決定違背阿爹的意思,跟著他來突厥時,我就認定了他,我能為他做任何事,也相信,他能為我犧牲一切。別為難他了,殺了我吧!”她說著,昂起頭,閉上眼,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樣。


    見她如此,讓袁一想到了太平對賀蘭敏之的種種,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楚。


    他沉默了片刻道:“他是吐蕃王子,受命來突厥結盟,現在事已至此,若失敗,他可無法向讚普交代,或許,從此再不會受到重用,像他這種人,真會為了小情小愛放棄權勢,我不相信。”


    穆赫珠滿臉怒色,堅定道:“為了我,他會這樣做!”


    “好!我們來打賭,如果今天他能讓葉護收兵,明日我就把你送迴去,反之,你就……”袁一正在猶豫,穆赫珠若輸了,該做些什麽時,一旁聽到對話的梅仁,上前插話道:“如果輸了,就讓她嫁給將軍不就得了。”


    滿臉尷尬的袁一嗬斥道:“瞎說什麽!”


    梅仁滑頭一笑,低聲道:“將軍,你有沒家室,怕什麽!況且,這丫頭還是篤魯的女兒,要是你娶了他,還給他弄出個孫子,非得把他氣得上吊,多有意思!”


    “我不會……”


    袁一的話還沒說完,穆赫珠便大聲道:“好,我答應你!可要是我贏了,你可不許反悔。”


    見此,梅仁急忙接話道:“我們將軍可是一言九鼎的人,怎麽會騙你這個小姑娘。要是你的情郎狠心不要你了,嫁給我們將軍也不錯,他不但外表威風凜凜,而且內裏秀外慧中。別看他滿臉大胡子,像是四十歲的糙老爺們,可要是把那髒亂差的胡子剃了,絕對是嫩得掐得出水的俊俏少年郎!”


    袁一瞪了他一眼:“你還真對得起梅仁這個名字!拿著弓箭滾到一邊去,還敢在這兒胡鬧,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踹下去!”


    話音剛落,城下響起進攻的擂鼓聲,聽此,穆赫珠先是一愣,而後,低頭看到,推著雲梯與撞車的突厥兵已衝到了城門。


    視線驟然模糊的穆赫珠,看向萬軍中央阿布紮,隻見他也仰頭望向城樓,四目相接之時,穆赫珠從他眼裏看到不舍與愧疚,他抬起手像是抹去眼淚,突然,他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此時,琅格噠策馬向前,試圖憑一己之力阻止大軍進攻,可終寡不敵眾被人用長矛打到馬下,而後,幾個衝鋒兵一擁而上將琅格噠綁住,帶了迴去。


    淚如雨下的穆赫珠,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幕幕,心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


    梅仁用手肘撞了撞,沉默中的袁一,道:“瞧!漂亮媳婦到手了,不用謝我!”


    袁一往梅仁的屁股上踹了腳:“守城射箭去!”說罷,看了眼穆赫珠,對身邊的士兵吩咐道:“你們把她帶迴去。”


    當穆赫珠經過袁一身邊時,突然停下腳步,止住淚,沉默了片刻道:“我會……遵守約定的。”


    袁一握著腰間的烏木劍,搖搖頭:“我不會娶你。”


    穆赫珠眉宇間掠過一絲詫異:“你不會……那麽,你要殺了我嗎?”


    “殺了你,突厥兵照樣會攻城,既然,你已經沒有威脅價值,我何必浪費力氣。”


    穆赫珠冷冷一笑:“你屠殺了七千突厥兵,破城後,你的軍隊又洗劫了牙帳城,你的兇殘與強盜無異,你會對我心慈手軟,這還真是個笑話!”


    袁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覺得我是強盜,又不會對你心慈手軟,那我,留下像你這樣的貌美女子,通常情況下是想幹嘛?”


    穆赫珠嚇得臉色慘白:“你想要……你敢我就殺了。”


    袁一沒有理會她,向士兵吩咐道:“把她帶下去。”


    三日過後,袁一見北庭都護府的援軍遲遲未到,而葉護調配來的突厥兵卻日漸增多。在這種形勢下,就算把城守得再固若金湯,可在十多萬突厥兵強攻猛擊之下,破城隻是時日問題,因此,守城等待援軍,很可能變成坐以待斃,唯有主動出擊,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有了這番盤算,袁一找來尹玉書商量,倆人都覺得,敵我雙方兵力懸殊太大,出城迎戰無疑是死路一條,不能敵唯有智取,由此,他們謀劃了一條攻心的妙策。


    他們先從軍中,挑選出十名武藝高強的士兵,由袁一帶隊組成一支死士兵團。然後,當突厥兵收兵迴營後,袁一率領死士兵團,保護可汗秘密出城,潛入突厥軍營,根據早前收集的情報,來到一個個核心將官的營帳。


    當士兵把將官挾持後,可汗再粉墨登場,他用王者的從容威嚴,向將官訴述葉護與阿布紮殺害老可汗的陰謀後,再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要求將官帶領士兵倒戈,為國家為老可汗報仇。


    可汗遊說過半將官後,守營的士兵發現了他們,隨著葉護的一聲令下,他們頓時陷入一片刀光劍影中。


    死士兵團深入突厥軍營之前,就已與袁一歃血明誌,誓死保護可汗迴到城中,因此,他們拚死為可汗殺出條血路,當迴到牙帳城時,活著迴來的人,隻剩下袁一和另外一名士兵。


    當渾身是傷的袁一迴到城中時,已是奄奄一息,看到尹玉書叫來跟前,便費力道:“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還沒來得聽到答複,他就昏死過去了。


    當他再醒來時,看到自己身在一間富麗堂皇的房子裏,他略微抬頭,看向身形纖瘦的可汗站在床邊,便問道:“這是在哪兒?”


    可汗轉身,走到床頭扶他坐起後,說了幾句突厥話,一臉茫然的袁一,皺眉道:“可汗,我不太懂突厥語。”說著,他看了眼四周:“不過,大致知道,我應該在皇宮中。”


    這時,尹玉書走了進來,見袁一醒了,滿臉歡喜的走到床邊,道:“將軍,你可算醒了,這十天裏,卑職可擔心壞了。”


    袁一苦笑道:“十天,我這一覺睡得還真夠久。城外的戰況如何?”


    “突厥的戰亂已解,將軍可以放心了。”


    袁一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這麽說你都做到了?”


    尹玉書笑著點點頭:“沒錯。”


    按照之前的計劃,先讓可汗遊說突厥將官,挑起葉護對將官的疑心,以葉護小人的性格,為了防止倒戈,肯定會殺掉一些將官,如此,突厥軍中便會人人自危。


    到時,再將數萬份蓋著玉璽印章的勸降書,用特製的孔明燈帶到突厥營地上空。突厥兵肯定會疑心,將飄來的孔明燈射下,那時,勸降書便如雪片般飛滿營地,不知是何物的突厥兵,好奇之下就會看勸降書。


    這種情形之下,做賊心虛的葉護,必定會用殺一儆百來掩蓋弑君的惶恐。


    這兩招雙管齊下後,不但,讓將官與葉護間互相猜忌,還讓士兵對攻城的正義性產生質疑,從而導致軍心渙散。


    之後,讓可汗率領被俘的幾萬突厥出城,對攻城的士兵進行一次麵對麵的倒戈遊說。


    最終,在這一招招攻心術下,不但,兵不血刃解除了圍城危機,而且,還為大唐贏得了,突厥近乎俯首稱臣的盟約。


    當袁一代表大唐與可汗簽訂盟約後,駐軍在牙帳城中,等待朝廷指派大軍的去向。


    這時,可汗常常召袁一進宮,敞開心扉傾述,經過這場戰亂後,他感到以自己的年歲閱曆,不懂在群臣中分辨忠奸,對於國家大事的掌控,更是力不從心,為此,每日都在極度焦慮與不安中度過,甚至萌生了退位讓賢的想法。


    每天這種時候,袁一就會感到很不解,可汗作為一國之君,應該最忌諱向人袒露心扉,可如今,麵對曾經的敵人,不但沒有防備之心,還這般傾訴衷腸。


    有天,在可汗傾訴過後,袁一終於把疑惑說了出來:“可汗,其實,我覺得,我不是一個適合可汗傾述的對象,可汗是不是太相信我了?”


    當負責翻譯的尹玉書,把這話告訴可汗後,隻見他沉默了片刻,道:“葉護在父汗身邊待了近二十年,可到頭來,他卻被吐蕃人收買,給突厥帶來一場浩劫。袁將軍,你雖然曾是敵人,可卻曾為本汗擋過箭,還為了一句承諾,拚死保護本汗,從敵營迴到城中,這些都是君子所為。本汗敬重君子,所以,願意相信你。”


    見可汗言辭懇切,袁一心中不免有幾分感動:“可汗若真相信我,那我想對可汗說,一天的努力不能成就明君,一件錯事也不會變成昏君。可汗雖然年輕,可當在敵營勸說將官倒戈時,我看到了可汗身上的王者氣概。在看來,可汗統領江山不缺別的,唯獨胸中缺了‘自信’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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