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聽到罌粟莫名的離去,難免有幾分擔憂,可看著講述這一消息的喚雨,痛感再次錯過,竟哭得稀裏嘩啦起來。


    見狀,袁一拍了拍他,安慰道:“大理智,別以為你把臉藏在咯吱窩下,別人就不知道你在哭。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我就破例把我的肩膀借你靠靠,讓你找迴些安全感。”


    “袁一,你對我太好!”喚雨邊哭,邊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見他抽抽搭搭的哭了許久,袁一心語:“這家夥,平時老擺著一副通天遁地的傲嬌臉,現在哭起來,還不跟娘們似的?”


    暗自笑話的袁一,突然聽到喚雨問道:“我這樣,是不是很娘?”


    此問一處,袁一心中暗叫糟糕:“哎呀!忘了這家夥會讀心術。”雖然這樣想,可他口裏還是否認道:“沒有,哪會!”


    喚雨點點頭:“我想找到罌粟,隻是看看她是否安好,絕不會打擾她。不管她為何離開,這是她的決定,都該得到尊重。”


    “是啊!她離開得太突然了。不過,從時間上推斷,她離開,不是因為賀蘭敏之,樂觀點想,也算好的一方麵。”


    “你就要去突厥了,有她的消息,我會寫信給你。”


    “嗯。”


    “夕陽西下,你和我這樣坐在梅花林中,你說別的神兵看到會怎麽想?”


    袁一低頭看了眼喚雨,也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貌似已經近到,足以讓人誤會的程度。對視中的倆人,突然尷尬地起身,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分頭離開了梅花林。


    袁一的不舒坦,其一是罌粟,其二便是神兵候的入獄。


    關於這件事,是由神兵候與篤魯簽訂的那個關於,以太平遠嫁吐蕃為條件的出兵協議引起的。


    原本高宗一直以身體抱恙為由,迴絕了好幾次篤魯的求見,可後來經不住篤魯每天派人宮外守著,每隔兩三個時辰,就進去遞上覲見文書,如此一來,高宗沒轍,隻好拖著病體,在武後和神兵候的陪同下接見了篤魯。


    篤魯來到含元殿,參拜過後,就將出兵協議呈給高宗,而後,咄咄逼人讓高宗盡快選定和親的日子,他軍隊好接了太平公主,早日返迴吐蕃。


    高宗拿著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出兵協議,左右為難時,神兵候突然出列,跪在高宗麵前道:“微臣該死,一時貪功假以聖上口諭,與篤魯大帥簽訂了這份出兵協議,事到如今,微臣悔不當初,還請聖上看來微臣多年盡忠職守的份上,饒微臣一命!”


    高宗心裏清楚,叛軍圍城的那日,自己的確給過神兵候口諭,隻要篤魯肯出兵,就答應他提出的任何條件。


    如今,為了使太平不用遠嫁吐蕃,又保住大唐顏麵,神兵候竟不惜一肩挑起所有責任,可假傳聖諭可是大罪,若順坡下驢,肯了他的認罪,那自己不就成了仁不義之徒。


    高宗想到這兒,不由得沒了主意,支支吾吾道:“朕……你……”


    一旁的武後見狀,大喝一聲:“神兵候,好大的膽,敢假借聖諭與篤魯大帥,簽訂所謂的出兵協議,你是把聖上置於何地?”


    高宗轉頭,看到武後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他深深吸了口氣道:“神兵候,既然你已認罪,朕也沒什麽好說的,來人,把神兵候打入天牢。”


    篤魯冷眼旁觀這對君臣的一唱一和,最後丟下句“吐蕃人就算是傻子,也是你們大唐惹不起的傻子”便拂袖而去。


    神兵候入獄,不僅讓滿朝震驚,還讓神兵司眾人陷入了一片恐慌中,幸好神兵候入獄的第二日,高宗就下旨,讓喚雨暫代神兵候之職,打理神兵司事務,至此,恐慌才稍得以平複。


    在神兵司麵臨這樣的危機時刻,袁一本應該協助喚雨處理神兵司的事務,可怎奈,從地方調配來的固盟軍都已抵達長安,隻等各路統帥到任,便可整裝待發。


    因此,袁一隻好卸下神兵的職位,以寧遠將軍的身份接管了第二路固盟軍。


    清晨,當號角響起,袁一站在校場上,看著士兵陸續趕來校場集合,一種久違,而又說不出的感覺在胸腔激蕩。


    這時,在成群結隊走來的士兵中出現一個熟悉的麵孔,他先是一驚,等他緩過神來,那人已走入列隊,不見了蹤影。他向身邊的副將要來名冊,當翻到前鋒營士兵時,看到梅仁的名字赫然在列。


    袁一想起,之前忙完事情去到梅仁家,卻從他街坊那兒得知,他已經把房子賣了,迴家鄉去了。


    如今,他出現在軍中,也不難理解,他對韋杏兒的進宮,對衙丞的嫌棄耿耿於懷,想要以參軍征戰沙場來證明,自己是個鐵血男兒。不過,很多事情不是有顆心就夠了,還需要時間的磨煉。


    想到這兒,袁一低聲向身邊的副將道:“組建固盟軍的士兵,不都是地方上的精兵嗎?看這些士兵的資質,怎麽感覺有些濫竽充數的?”


    副將迴答道:“將軍,這麽說吧,地方也有地方的難處。朝廷讓地方短時間內,調集好幾萬人馬,若說每個都是精兵,那是難以做到的。隻能保證大部分是精兵,至於小部分就用灌水蒙混過關了。”


    袁一眺望了眼,站得歪歪扭扭的列隊,皺眉道:“這也叫小部分?”


    副將道:“沒錯。不過,這裏的全部就是整個固盟軍的小部分。”


    “此話怎講?”


    “第一路和第三路固盟軍的統帥,一個皇親李泰仁,一個是國戚楊誌,分配士兵的官員,自然知道優劣,為了兩邊都不得罪,就隻得委屈將軍了。”


    聽到這話,袁一的心涼了半截,可還是抱著僥幸問道:“這些灌了水的士兵不會太差吧!”


    “這校場上的士兵,除了一萬受圍剿被迫投降朝廷的山賊,還有,趕期限隨便招來五千士兵,其餘的人都是正兒八經的正規軍。”


    袁一長長吐了口氣:“那麽真正受過訓,可能上過戰場的不過五千人?”


    “可以這麽說。”


    “你把他們挑出來給我看看。”


    副將點兵過後,那五千人便出列,袁一見他們昂首挺胸,站得倒是挺整齊,可在他們中轉了一圈,袁一發現,他們中有頭發斑白的老翁,有身子單薄的弱漢,甚至還有缺胳膊斷腿的殘兵。


    見此,袁一心語:“爺的!全都是些老弱病殘,隻差沒送個孕婦來了。我知道,一隻雞總有個雞屁股,可不能把雞屁股當雞塞給我吧!”


    想到這兒,翻開名冊看了眼副將的姓名,問道:“你叫尹玉書?”


    副將點點頭:“是的。”


    “見你談吐不凡,見解獨到,樂觀點想,至少還有你不是水軍。”


    尹玉書搖搖頭:“可能要讓將軍失望了。”


    袁一滿臉不解道:“失望?為什麽?”


    “我曾經飽讀詩書,算是滿腹經綸,後來,參加科舉,在長安城中的寺廟中寄居了幾年,可屢試不中。”


    “莫非因此,你就改考武舉,投了軍?”


    “我人生的轉折,要比將軍說得稍微殘酷一點點。後來,盤纏沒了被寺廟的主持掃地出門,隻好返迴家鄉,在途中遇到山賊,見我身上沒有銀兩,氣急敗壞得想要殺我時,我急中生智,寫了張賣身契給山賊頭,保住了性命。”


    袁一同情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遭遇,後來,怎麽讓山賊放了你的?”


    尹玉書笑了笑:“他們把我帶迴山寨,並沒為難我,隻是讓幹些活,本是想伺機逃走。漸漸覺得,他們這些山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也挺不錯,便找機會入了夥。後來,因為我有些頭腦,成了他們的軍師。嚴格來說,若不是朝廷圍剿,被迫投降,我還是山賊。”


    袁一尷尬地笑了笑:“你的故事還真夠跌宕起伏。雖然,你們不是我想象中的精銳之師,可還是有許多可圈可點的地方,隻是需要一點點磨合的時間。”


    尹玉書道:“將軍,別逞強了。就連我都知道,這支軍隊,若送禮結盟倒罷了,要是與突厥人打起來,可以說一無是處。”


    “話不能這麽說……”袁一本想否定,可看著尹玉書肯定的眼神,他也懶得解釋:“知道嗎……我胃痛,你先帶他們操練,我迴營休息一會兒。還有,先鋒營那個叫梅仁的人,名字太娘了,把他調去軍需營,做個火頭兵。”


    袁一剛走迴營帳,就聽到駐守在轅門前的執戟郎前來稟報:“稟告將軍,善水觀的護衛軍前來求援,說,昨日起程的篤魯的軍隊突然折迴,包圍了善水觀,護衛軍寡不敵眾,怕篤魯衝破防守,會對太平公主不利,第二路固盟軍離善水觀最近,所以,請將軍前去援助。”


    太平為何會在善水觀中,全是因為武後對篤魯的忌憚,或者說是對軍事實力與大唐旗鼓相當的吐蕃有所忌憚。


    即便,定了罪的神兵候已鋃鐺入獄,可武後還是不安心,怕吐蕃再找借口和親,她不想讓最疼愛的女兒遠嫁吐蕃受苦,更不想因為和親的事,成為吐蕃挑起戰事的理由。


    所以,她想到幾年前高宗病重,太平曾許下大願,若高宗康複,願意入道為高宗修福。當時,為了向上天以示虔誠,還將太平入道為高宗修福的心願,昭告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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