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袁一躺在寢殿的屋頂上,望著璀璨的星河,自言自語道:“說到看星星,哪兒都不及這裏有意思!那丫頭說,賀蘭敏之已經在幫我張羅出宮的事,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宮了,我能在這裏多看幾次,就算幾次了。”


    他突然坐起身來:“爺的!我不是一直都盼著出宮嗎?這會兒,有機會出宮了,怎麽會看不到這些破星星發愁。”


    說話間,他無意間瞥見,孫滿貴進了前庭,往宮女居住的房間去了,他納悶道:“這麽晚了,他來這兒幹嘛?”


    不一會兒,孫滿貴與上官婉兒一起走來,隻見他們出了月歡宮,往鳳儀宮的方向去了,見此,他摸著下巴:“原來他是來找婉兒的,難道是皇後要見她?”


    正在他擔心之時,上官婉兒隨著孫滿貴來到了鳳儀宮,進了殿,看到難得清閑的武後正喝著茶,見她進殿,武後提起茶壺,倒上一杯茶,道:“孫公公,去忙吧!婉兒,這茶不錯,陪本宮喝會兒茶。”


    孫滿貴躬身告退後,上官婉兒上前,謝過恩後,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她喝了口茶,誇讚道:“這茶入口醇香,迴味甘美,真是難得的好茶。”


    武後讚同地點點頭:“得到一杯好茶,不但,茶葉要好,水要好,火候要足,更重要的是煮茶的人要懂得這些,還要將其拿捏準確。”


    上官婉兒躬身道:“奴婢受教了。”


    “你不必謙虛,本宮見識過你泡茶的手藝,本宮不僅滿意,甚至感到有些欣喜,就好像你這次揚州之行。”


    “奴婢謝過娘娘誇獎。”說著,她從兜裏拿出一塊刻著“神候印”的令牌,呈給武後道:“這次,奴婢之所以能及時通知,前往揚州的幾位大人改道,避開了有心人設下的圈套,其實,神兵候功不可沒。”


    武後接過令牌道:“他的功勞,本宮自然知道。可你從一開始,就察覺出離魂香的端倪,而後,又隨公主去往揚州,將打探到的消息及時傳給本宮,讓本宮能做出最有利的部署,才將這次的損失降到最低。本宮一直都沒想明白,究竟是誰?故意作響離魂香的生意,再將本宮的人引入局中,最後再親手毀了這門生意,隻為重創本宮在朝廷的勢力。”


    “奴婢也覺得納悶。”


    武後長長歎了口氣:“不管是誰,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雖然保住了孫太尉,錢尚書幾位得力大臣,可還是有幾個重要職位上的官員,在揚州被太子那幫人抓了個正著,恐怕再無翻身日子。還有,許敬宗的那個混蛋兒子,不知怎麽就被人利用,成了離魂香組織的領頭人,他這一糊塗,不但,讓他爹相位難保,還讓聖上猜忌起本宮。”


    “娘娘,想到應對之策了嗎?”


    武後沉默了片刻:“以現在的形勢,本宮不適合處理政事,所以,本宮打算奏請,將手頭的政事交還給聖上,然後,暫時退迴後宮。”


    上官婉兒道:“娘娘如此,也算是明智之舉。奴婢心中一直有個擔憂。”


    “但說無妨。”


    “神兵候是聖上的心腹,如今,離魂香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朝廷大臣唯恐避之不及,神兵候這迴幫娘娘,若被聖上得知,罪可不輕,可以現在的形勢,他若把揚州的事告訴聖上,那就是大功一件,所以,奴婢一直在想,神兵候是否信得過?”


    沉默中的武後,拿起案幾上的神候印端詳了良久,而後將其放到手邊的一個匣子裏,聲音低沉道:“對他,本宮一直都有這樣的疑問,可他從未讓本宮失望過,除了那一次。”


    說話間,武後已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月光下,那一朵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出神,這時,也來窗邊的上官婉兒,開口道:“在奴婢印象中,娘娘宮裏的牡丹花,一直都是這個品種,這花雖然開得絢麗,可花期太短,娘娘為何不嚐試移植更好的品種過來?”


    武後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這花是本宮冊封為後那日,搬進鳳儀宮時,親手在院子裏種下的,對本宮而言,這花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再說,短暫的絢麗,才更值得人迴味,若絢麗持久,反而讓人感到無味,甚至厭煩。”


    聽到這話,上官婉兒沉默不語,望著窗外的牡丹花,陷入了沉思。


    武後聲音低沉道:“前幾日,本宮收到消息,賀蘭敏月懷上了聖上的骨肉,聖上一方麵,讓太醫院封口,一方麵又讓他們給賀蘭敏月安胎,聖上應該是想找個適當時機,再冊封她。”


    上官婉兒道:“娘娘,有什麽打算嗎?”


    武後嘴角浮現一抹冷笑:“以前是她娘,現在又是她,既然,她要找苦吃,那本宮就成全她。”


    武後退迴後宮的奏請,得到高宗的批準後,武後便不再插手朝事,一門心思地管理起後宮事務。


    她見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獵即將舉行,便向高宗提議說,近來,王公大臣越發崇尚奢靡之風,背離了祖製提倡的去奢從簡,因此,希望這次狩獵,隻帶去少量宮女太監,而讓各內外命婦隨行,在旁打點伺候,當作對王公大臣的敲打。


    高宗對這一提議很是滿意,便讓武後著手去辦。


    如此,到了狩獵之日,在兩萬禁軍的護衛下,高宗與一眾大臣,太子與王爺們騎著駿馬走在前麵,而武後與一眾內外命婦們則乘坐馬車緊隨其後。他們從朱雀街啟程,在長安百姓的圍觀下,徑直出了明德門,來到郊外的皇家圍場。


    來到圍場,武後下了馬車,看到許多外命婦穿得花枝招展,滿臉不悅道:“難道內侍司,沒替本宮向你們這些官夫人吩咐清楚,這次來圍場是伺候人的,不是讓你們打扮好了,來做擺設的!”


    這時,一個年輕的婦人,小聲嘀咕道:“哼!我又沒伺候過人,怎麽知道要穿什麽!”


    婦人聲音雖小,可還是被武後聽到了,隻見她邁開步子,走到婦人麵前道:“你沒伺候過人,沒關係,這幾日,本宮就來教你,若你還是學不會,本宮就把你帶到宮裏,幾時讓本宮滿意了,再迴去。至於,來這個該穿什麽?”


    說著,她看向身後幾個穿著樸素,頭裹方巾的婦人道:“你可以問問幾這位貴妃,她們知道該穿什麽?”


    聽到這話,其中一位貴妃向前邁了一步,躬身道:“啟稟娘娘,臣妾是問了身邊的宮女,幹活適合穿什麽衣裳,然後,再讓尚服局給做了這身衣裳。”


    武後點點頭,正要開口說話,一旁的太平上前,滿臉得意道:“母後,兒臣也讓尚服局做了這麽一身,挺不錯吧!”


    太平本以為武後會誇讚幾句,沒想到,她卻道:“既然,知道穿什麽衣裳來,那你頭上的朱釵步搖,手上的鐲子是怎麽迴事?”


    太平辯解道:“其實,這些也不礙事,兒臣……”


    武後臉色一沉,打斷道:“換了!”


    見此,太平不敢再多言,隻好點點頭,退到了一旁。


    這時,武後對眾人道:“你們先把該做的事情做好,半個時辰後,來本宮帳裏集合,還有,這裏沒人伺候,自己把行李搬迴去。”


    這時,隨行來到圍場的袁一正卸著馬車上的行李,見太平走來,指著地上的大箱子,道:“命很長,替本宮把這個搬到營帳裏去。”


    袁一搖搖頭:“來時,孫公公交代過,隻管幹活,不管伺候自家主子。再說,之前在宮裏時,奴才好心提醒過公主輕裝簡行,可公主卻說‘滾開!狗奴才,不用你管!’所以,公主懂的。”


    太平氣得咬牙切齒道:“剛才是母後,現在你這狗奴才也來教訓本宮!要是婉兒在這兒,一定會幫本宮。”


    “是啊!可她偏偏被借調去了麟德宮整理文書,來不了!”


    太平白了他一眼,拿起箱子:“狗奴才,給本宮記好了。”


    此時,賀蘭敏之和薛紹正牽著馬往走來,看到太平拖著口大箱子,薛紹便上前幫忙道:“公主,我來幫你吧!”


    見狀,太平看了看袖手旁觀的袁一和賀蘭敏之,冷冷一笑:“這個世道混蛋雖多,可還是能遇到好人。”說著,將箱子交給薛紹,而後,倆人往營帳方向去了。


    傍晚,眾人狩獵迴來,負責茶水的太平正將倒好茶的蓋碗,放入托盤中,這時,袁一正抱著砍好的柴進了夥房,見太平獨自在忙活著,便上前道:“公主要幫忙嗎?”


    見太平冷著臉,沒有答話,袁一殷勤地端起托盤,笑道:“公主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奴才替你端去給聖上和大人們吧!”


    太平冷冷道:“放下!”


    見此,袁一隻好放下托盤,皺眉道:“公主還在生氣嗎?以為,今天被說混蛋,隻是沾了賀蘭敏之的光,沒想到,奴才也算其中之一。”


    太平抬頭看了眼他一眼:“本宮才沒有那麽小心眼,難道忘了驃騎將軍也在那兒,你這麽進去,是要去被他逮個正著嗎?”


    他難掩驚訝道:“你知道,我與驃騎將軍之間……”


    太平點點頭:“嗯。”


    他笑了笑:“這麽說,公主不是在生氣,而是在關心奴才?”


    太平冷冷一笑:“你覺得本宮像是會關心奴才的主子嗎?本宮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好嗎?”


    “不像,所以,謝謝了。”


    這時,見有兩個命婦走進夥房,太平便讓她們端了托盤,往營帳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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