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媽你腿別晃了!」


    殷天問氣急,大手一揮一下子就扣住了她兩隻腳踝。


    這麽一著急的抓住了,殷天問自己也有點愣,心說自己一隻手就抓過來了……呃,不不不,不是……是滑滑的軟軟的……不不不,要說的也不是這個。


    抬眼去看了看仍舊雙手都舉著吃食的花小滿,殷天問眨眨眼,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道,「那個……你還沒吃完,手裏捯飭不出來,我就不耽誤你吃了,我給你穿吧?」


    花小滿愣了下,下意識覺得不好。


    而且,我若是把東西給你,你舉著給我吃,我自己穿鞋不也行麽?


    又想到,啊!這樣就像是他在喂東西給自己吃一樣,不要不要!那不是很親密的人才會做的事情麽?


    那就還是讓他穿鞋吧,自己吃東西。嗯,沒錯,就是這樣!


    可是……自己剛才好像也喂他來著吧?那也不對,那時候他手上拿滿了東西,沒法吃的……


    不對,還不對,自己為甚麽非要這麽匆忙的吃完東西,讓他拿著在一旁候著就好了啊!


    殷天問此時已經把花小滿原先的鞋脫掉了,兩隻蔥白的小腳丫一展露在他麵前時,他就忍不住移開了視線,心說自己做甚麽要作死的替她穿鞋呢。


    沒長手還是沒長腳啊!吃吃吃吃甚麽吃!


    ……腳好白,看上去也好軟,好想摸摸……


    忍不住又抵拳咳嗽了聲,殷天問剛想轉移注意力吼一嗓子老板你是找鞋找進地府了嗎!就覺得自己肩膀被一個軟軟的東西給踩中了。


    「噯,我說,你幹嘛得給我穿鞋,我自己有手,你拿著吃的,我自己穿。」


    殷天問微微側臉迴來,臉頰很容易就擦過了她的腳踝。


    又因為原本打算替她穿鞋,殷天問都蹲在地上了。此刻一抬眼,便看到的她微屈的膝蓋,這個……她得屈著腿踩著自己……但是吧……你穿的那是燈籠褲嗎……


    殷天問忍不住又忙低頭,白白嫩嫩的一條腿……他一眼都看到她腿上的一些青色血管了……


    花小滿……一定很嫩吧……


    「噯,我問你話呢!」


    「你穿完鞋不洗手再吃東西?我來給你穿就行了哪兒那麽多廢話,腳拿下去,別再晃了。」


    晃得我血糖有點高。


    花小滿心說也是,那就暫且由他穿一迴吧。反正二師兄也說了,下界曆練要不拘小節,聽說大師兄當初就是不拘小節才和溟瓏姑娘認識上的。


    不過具體怎麽個不拘小節花小滿也不大懂。


    心說總不可能是一個池子裏洗澡時瞧見了,然後溟瓏姑娘惱羞成怒,才重傷了宸垣師兄?後來師兄又去請罪,但還是要把她收歸迴束魂塔?


    不過溟瓏她又做過甚麽壞事呢……奇怪。


    握過她腳腕的時候殷天問也在心驚膽戰,心說真的好小啊……自己一隻手握過來還能扣好幾個關節處的,不過他也沒敢握緊,虛虛的環著罷了,畢竟人家是個姑娘,還是個小姑娘……雖然這小姑娘和自己一樣的年歲。


    怕是不知穀裏頭沒甚麽好東西,喂不大啊都。


    想著便又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這傻姑娘又不知何時嘴角沾了丁點糖粉,嘴角處白白的粉末再透著其下白裏透粉的皮膚……


    嗎但我摔!


    為甚麽要離這麽近!


    忙壓下忽然升起的想伸舌頭給她舔去的*,殷天問在內心十分唾棄自己——你他媽是八百年沒見著女人了嗎你!!!還是自己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趴的時間太久了!!這都能讓你激動的起來!!!嘴巴上沾糖了而已,吃掉就好啊!話說你會不會吃東西啊!不會吃別吃啊!別他媽白白嫩嫩的杵我跟前啊!


    「那個……咳,嘴角有糖粉。」


    花小滿愣了愣,抬了手背過去就要擦,可是糖人跟著手勢轉換微動,差點就捅自己眼睛上。


    想了想,花小滿索性伸出小舌頭來一舔,「沒了唔?」


    「還有……再左邊一點。」


    花小滿呲牙咧嘴,「唔?」


    殷天問喉結忍不住又微動了下,眸光盯在她那伸出嘴來濕潤的小舌頭上拿不動眼了。


    「唔?!!!」


    「……嗯,沒了。」


    猛的又低頭垂下眼,殷天問努力搖晃掉剛才一幕幕,重新認真的想著要給她穿鞋,托著白嫩柔軟的腳底給她穿好鞋了,殷天問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心說這店家挺有眼光,花小滿身上那個淡櫻粉色實在太難找與之匹配的顏色,但這雙小繡鞋沒甚麽太多的花哨,就同她身上那個顏色似的,不是特別濃重的粉,而是一種淡淡的、溫和的顏色。


    像是櫻花花瓣落進了水裏,又被人細心撈上來那一刹那出水的淡粉熒澤。


    好看。


    這麽想著又忍不住順著她腳踝和白皙的小腿往上打量了幾眼,殷天問又下意識清了下嗓子,去看門外過往來去的客人。


    你看,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戴花穿粉的永遠都是妹子,他們大老爺們往上一掛花兒粉色啥玩兒的衫,就成了個異類,不過說實在的,爺們弄這麽一套顏色也不大好看,哪怕這個顏色確實看起來真挺好看的。


    花小滿也對這雙鞋很滿意,心說以前她穿甚麽都是秦修師兄給她弄得,其實不知穀裏頭,他們穿道袍的比較多,但是花小滿身板太小,她還喜歡滿山亂跑,穿道袍就很容易踩著下擺摔跤了。


    小時候她還從半山腰掀下去過呢!所以後來二師兄秦修就一直給她弄合適她穿的褲子和小花衫。


    呃,當然了,其實花小滿一開始也不大喜歡這個顏色來著,總覺得太嬌氣了,她滿山穀撲騰一圈迴來後就髒兮兮了,但是秦修師兄喜歡這個顏色,秦修師兄就穿著一套極其嬌嫩的粉色道袍呢!再說了反正髒衣服又不用她洗,所以她也就穿慣了。


    後來滿山穀裏頭就她和二師兄秦修是一套招搖的粉,隔三裏地外其他同門瞧見了都不敢上來切磋一二的~這樣也挺好!


    「行了行了,別臭美了,我們去別處繼續看看啊。」


    「好~」花小滿笑眯眯的穿著新鞋『噠噠噠』的往外跑。


    殷天問大跨步邁出了房門,一步又跳下了階梯,這才忍不住又迴頭,看見花小滿已經一手舉著一串不知是快化掉了還是被她舔掉的小糖人,一蹦一跳水靈靈粉透透的就朝他跑來了。


    媽的,殷天問忍不住低咒了一聲,真燥,一定是天太熱了,一定是這樣的。


    而且剛才也吃太多甜了,得趕緊找個賣清茶的地方漱漱嘴。


    直到殷天問坐到了桌上等涼茶上呢,就瞧見花小滿輕輕一躍微展四肢的撲到了桌上,然後屁股又慢慢落迴了凳子上,她坐在他對麵,眼睛笑眯眯的,像剛綻的桃花,「好開心呀,謝謝你~」


    「沒甚麽。」殷天問接過涼茶,喝了口稍微找著點涼爽感,心說果然太熱絡的東西不適合自己,自己活該蹲在那麽陰暗的地方張牙舞爪,於是怪聲怪氣道,「我討好你不是應該的麽,畢竟你給我栓了個狗鏈。」


    花小滿單隻胳膊壓著桌子,伸長了另外一條胳膊去摸他的頭,「別這樣~我也是迫不得已呐。」


    二師兄說過的,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但凡是對你好的,肯定都是存了一些其他心思的。


    那時候花小滿很不解,去揪他衣擺,「那你為甚麽要對我這麽好?」


    彼時秦修先是一怔,又無奈輕笑,「因同門之情。」


    「當真就因為這個?」


    「當真。」


    花小滿那時候便再沒追問下去。她其實知道的,穀裏頭很多人都不喜歡她,因為她一不是穀中萬千生靈得天地之華滋養而生,二不是有正當來路背景的。


    聽說……她是被宸垣師兄撿迴來的。可宸垣師兄也一直對自己冷冰冰的。


    再加上,二師兄秦修不爭接班人之位,他們自然去巴結宸垣師兄的更多,當然了,『巴結』這個詞也是秦修師兄告訴自己的。


    但是,自己喜歡老是追隨著宸垣師兄,並不是因為自己也想爭這個位置,或者將來能分得甚麽好處,她就是單純的喜歡宸垣而已。


    原來穀中還有謠傳,實力能與宸垣一搏將來接班人之位的,隻有她花小滿了。


    所以師尊閉關之後,花小滿聽了很久的流言蜚語,都說宸垣給自己撿了一個天大的麻煩迴來……


    大概自己就是個麻煩。


    花小滿想到這兒又不由得有點垂頭喪氣,心說當時隻不過是覺得呆在穀裏頭太煩了,但是師尊又一直不允許自己出穀,說自己雖然術法高但是閱曆淺,會被騙到……


    但花小滿覺得那時候穀內的氛圍對她來講太壓抑了,倒也不知自己當時怎麽就聽了秦修師兄的話,他說,「你去掀了束魂塔,宸垣就一定會放你出去了。畢竟師尊一閉關,滋事由他主大局,他必須留守穀裏頭鎮住妖氣重新固塔,而術法能與之相匹的你……就可以出去了。」


    「那束魂塔裏的東西厲害嗎?」


    「厲害,但……比得過你更想出去的心嗎?」


    「嗯?」


    「其實束魂塔裏也沒有甚麽了不得的東西,但是穀已經亂了。」


    「欸?」


    「你若是繼續留在這兒,那顆心又漸漸收不住的話……估計你也可以進去了。」


    「老秦呀,你到底在講甚麽噢?」花小滿那時候十分不解,雙手捧臉盯著說話語氣突然嚴肅起來的秦修覺得有點陌生。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


    秦修掀開了臉上荷葉,收了魚竿,神神秘秘的衝花小滿招了招手。


    花小滿聽完後愣了很久,粉色的瞳映著他身後清澈的碧波,旋在她眼裏卻似乎是掀起萬千滔天巨浪。


    「當真?」


    「當真。」


    「那她還活著麽?」


    「興許吧。」


    「喔。」花小滿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坐在這兒陪秦修吹了一下午的暖風,數著他等來等去才等上來的幾條塞牙縫都不夠的小魚兒。


    爾後,當日晚,束魂塔破,妖靈盡散,不見春風。


    凡間將或有惡劫,穀中資曆可夠一戰者,皆聽宸垣調令,速速出穀平定禍亂,孽徒花小滿須得將幾大難纏詭惡妖靈一一重束牌中,原封不動歸位。宸垣卻不出戰,留在穀中,靠己身之靈氣,重封鎮魂塔,以製餘孽。


    沒有人知道,花小滿那天為甚麽會真去破了鎮魂塔。她不像是真蠢的樣子,可這事辦的看起來她著實蠢。


    險險蠢哭不知穀內一幹閑雜人。


    可她被罰下山去的時候卻是笑著的,同往常一樣,笑的異常燦爛陽光,好像便是普普通通去鎮個妖甚麽的,完全沒任何害怕的跡象。


    送行的人很多,總怕這一眼,是最後一眼了,鎮魂塔裏鎮的,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收迴來的妖物。隻是,這麽多人裏頭,不見宸垣,不見秦修。


    宸垣是忙著固塔才沒來。


    而秦修……真的就隻是不想來。


    塔破的那夜,他靜坐在書桌前,枯頌了一夜經文。


    塔破的那刻,妖靈異動剛起,他的滿頭青絲便刹那成白。


    風起的太過溫柔,拂過麵頰也不過像是沾了幾滴夜半烹茶之露,秦修下意識拈過自己的發絲,靜默的盯了半晌,爾後忍不住輕輕苦笑起來:


    「束魂塔……終於塌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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