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香,太子爺他現在,現在如何?”


    黎香迴頭望去,月上柳梢,銀輝撒在飄雪的臉上,竟是顯得幾分蒼白。


    “你一個叛徒,有什麽資格過問太子爺?逆”


    黎香冷笑一聲,折身離去。飄雪卻是傻傻地站在那裏,眼中帶著一分迷茫,“叛徒?叛徒……”她忽然間笑了起來,聲音淒厲,猶如夜梟嗚鳴一般鼷。


    大皇子大婚,京城裏幾乎是十裏紅妝,寧遠侯府更是熱鬧非凡。


    誰也不曾想到,這已經幾分頹敗的寧遠侯府竟是飛出了一隻金鳳凰。寧沐嵐不顯山不露水,竟是一躍飛上了枝頭,成為了大楚第二尊貴的女人,大皇子妃!


    寧遠侯府人丁幾分稀少,寧沐嵐更是沒有什麽姐妹,閨閣裏陪著她的是嶽清歌和柳如詩,這段時間以來,她們幾個向來是走得近的。


    “沒想到,往後咱們見到沐嵐竟是要行禮請安了。”因為寧遠侯夫人的一陣哀傷,房間裏有些沉悶,嶽清歌輕聲一句調侃,成功驅散了寧沐嵐臉上的憂愁。


    “胡說什麽呢。”寧沐嵐臉頰都有些緋紅,隻是她心底裏卻是感激的,她出嫁的時候,清歌和柳如詩她們能來,真的很好。


    柳如詩看著嬌羞的人,臉上帶著幾分清冷的笑意,寧沐嵐不是不知道楚澈心中的人是誰,可是還是選擇聽從了命運的安排。


    她不知道是該恭喜她,憐憫她,還是該羨慕她,這樣的孤勇。


    柳如詩正失神的工夫,迎親的隊伍卻是已經到了。她和嶽清歌連忙又是給寧沐嵐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這才給她蓋上了蓋頭。


    隻是柳如詩隻覺得自己看花了眼,蓋上蓋頭的那瞬間,她分明看到,寧沐嵐眼中閃爍著淚光。


    她來不及探究其中的含義,卻是看到喜娘架著寧沐嵐離開。


    一時間寧遠侯府似乎安靜了下來,她和嶽清歌坐上馬車離開了侯府。


    “如詩姐姐,你說沐嵐會幸福嗎?”嶽清歌有些慶幸,慶幸自己並不是寧遠侯府的小姐,不用為了家族而去聯姻。


    更慶幸,自己所選擇的人是自己喜歡的。


    柳如詩笑了笑,“她會的,起碼她剛才沒有哭,不是嗎?”起碼她沒有當著她們的麵哭,一個把眼淚留給了自己的人是堅強的,這樣的人沒有理由不幸福。


    柳如詩迴到府中的時候卻是幾分意外,她沒想到應蓮煙竟是等候多時。


    “你怎麽來了?”柳如詩不是不知道,應盈盈尚在小月子,應蓮煙卻是上門造訪,而後長公主又是去了林府,這其中關係自然是瞞不過柳如詩的。


    楚帝顧忌大皇子會做出什麽,所以便是要委屈應蓮煙。


    應蓮煙笑了笑,“許久不見,所以特意來看看。”


    柳如詩不由挑眉,應蓮煙不是這麽矯情的人,忽然間大老遠地登門拜訪,就是為了跟自己說這麽一通話。何況她們現在都在京城,又都是貴女圈裏的,往後想要見麵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又怎麽會特意來這麽一趟呢?


    她腦中千迴百轉,很快便是有了答案。


    “你要去大昭?”


    這是唯一的解釋!甚至於柳如詩確定,這是最為合理的解釋。溫老太爺忽然間重病的消息整個京城都知道了,而且父親對她說溫老太爺的病來的蹊蹺,似乎並不那麽簡單,她本身就對溫府的事情多了幾分關注,隱約間知道這事和大昭似乎有牽扯。


    如今應蓮煙歸來,卻又是要離開,那麽去處也隻有一個地方而已。


    應蓮煙看著臉上帶著篤定的,異常的堅決的人,不由唇角微微揚起,“嗯,過幾天就出發,所以想來拜托你一件事情。”


    柳如詩聞言不由笑了起來,“你還有什麽事情能麻煩到我?”


    這話若是在旁人看來,定是覺得柳如詩其實是在嘲笑應蓮煙。隻是應蓮煙若是也這般認為,豈不是辜負了和柳如詩的一番情誼?


    “我這次來去匆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當初答應姑母照看語嫣,結果卻是把她撇在了京城,好在她有個公主嫂嫂,她們姑嫂關係不錯,這樣我也安心了,隻是京城到底不太平,希望你能幫我照看一二,語嫣向來心高氣傲,溫芊那丫頭又是公主脾氣,現在雖然改了不少,隻是卻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你向來做事穩妥,我隻好拜托你了。”


    柳如詩越聽越覺得這話裏透著古怪,為什麽應蓮煙這語氣活脫脫地像是托孤似的,她不由抓住了應蓮煙的手,“既然前往大昭危險,你為何還要去?”


    她不信,憑借溫家的實力,她若是想要留在京城,還能有人強行把她帶走。


    應蓮煙看著擔憂著自己的人,唇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有些事情,總是要去解決的,總是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不喜歡坐以待斃,所以隻有主動出擊了。”


    柳如詩聽到這話不由覺得應蓮煙似乎不止是在說她前往大昭的事情,好像更多的是在暗示自己似的。


    她如今和歐陽玉珩之間,人人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是他們兩人誰也沒有打破如今的局麵。


    京城百姓的傳言是傳言,他們各自的生活是各自的生活,即便是偶爾相遇卻也不過是對視一笑而已。


    看柳如詩陷入沉思之中,應蓮煙笑著離開,迴溫府的路上,她路過定國公府,府門緊閉,青銅獸環上似乎積了不少的灰塵,久無人住的痕跡。


    停車許久,丁留才聽到小姐那似有若無的聲音。


    “走吧。”


    有氣無力,似乎說出這兩個字就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似的。


    迴到府中的時候,黎香連忙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幾分喜色,“小姐,你要我找的人已經到了。”


    應蓮煙不由有些驚訝黎香的速度,這是她吩咐下去沒兩天工夫。就算是傳播消息,多少也需要幾天時間吧?


    黎香解釋道:“錦衣衛原本有幾個炮製火藥的,其實都是術士出身,要他們去騙騙承恩侯那老不羞的東西還是沒問題的,至於高人,我已經傳出去消息,相信過些時日就能有迴音的。”


    應蓮煙點了點頭,其實這高人她並不需要掌控,隻是若能夠掌控則是更好。


    “這事就交由你處置,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別輕舉妄動。”


    黎香聞言一愣,“小姐難道要自己前往大昭?這怎麽行!”她聲音不由放大,透著幾分不樂意,還有擔憂。


    應蓮煙聞言笑了笑,“羅嬤嬤到底年紀大了,諸事不方便出手,而且還有個飄雪,京城之中風溫莫測,隻有把你留下我才能安心。”


    應蓮煙曉之以理,黎香不是不明白,可是一想起小姐要跟著白佑前往大昭,心中忍不住的擔憂。


    “可是……”


    應蓮煙打斷了她的話,“趙紫會跟著我去的,何況大昭高手溫集,就算是你去了又有幾分把握?”


    黎香徹底敗下陣來,小姐講道理的時候,便是十個她卻也是說不過的。


    大皇子大婚的熱鬧幾乎感染到京城的每一處,但是到底有些地方卻是清冷的。


    蕭月如看著溫子然側臉,低聲問道:“溫大哥,你是不是和蓮煙吵架了?”


    溫子然的手微微一怔,“怎麽這麽說?”


    蕭月如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隻是在消瘦的臉上卻顯得幾分勉強,“你這兩天似乎心情很差,而且蓮煙迴來後你也沒跟我說任何關於她的事情,我想除了你們吵架,我找不出任何理由。”


    眼前的人,和蓮煙是多年的師兄妹,又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表兄妹,忽然間這般冷戰,蕭月如又豈會猜不到緣由。


    “其實,這都是命,怨不得任何人的。”她低聲一句似乎帶著幾分感慨,卻也並非是認命了的哀慟模樣。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蓮煙她並不該為我自己犯的錯誤買單,溫大哥,你錯了。”


    溫子然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惶恐,“你,你不要想不開!”他一開始希望蕭月如能想明白,可是如今卻是害怕。


    他擔心,蕭月如想明白,是因為生無可戀。


    看著流露出幾分緊張的人,蕭月如低聲笑了起來,隻是卻沒有當初的爽朗,而是帶著幾分矜持,她想,其實也是有人在關心著自己的生死的。


    “溫大哥,我不會輕易的死的,父親年紀大了,我還要給他養老送終,又怎麽會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她輕聲說道,似乎在勸服溫子然,又似乎在說服自己。


    良久之後,院落中才響起了溫子然的聲音,“她過幾天要離開京城,你若是想要見她,我把她請來。”


    蕭月如卻是搖了搖頭,“我不想給她添麻煩,還麻煩溫大哥替我轉告,我現在很好,讓她不用擔心。”


    其實溫大哥你錯了,並非是蓮煙沒有臉見自己,而是她沒有臉見蓮煙。


    隻是你這一鬧,卻是讓她們曾經這對要好的姐妹都不知道愛如何麵對對方了。好心辦壞事,蕭月如無奈一笑。她想,也許等蓮煙迴來的時候,她也許做好準備,能找迴昔日的自己,坦然的麵對她最好的姐妹。


    溫子然不曾想到,自己迴到溫府的時候,還猶疑著如何將蕭月如的話轉達給應蓮煙的時候,後者卻是已經離開了京城。


    “齊王匆匆來府上尋小姐,似乎大昭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小姐一個時辰前就離開了。”黎香盡量使自己心平氣和。


    “小姐臨行前交代,說希望公子能好生照看老太爺,若是有半點差池,等她迴來的時候,她絕不會輕饒了公子。”


    這話倒似她說的。溫子然忽然間心情一鬆,他有些明白,為何月如看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了。


    女兒家的事情,他一個男人家實在不適合摻和進來。


    也好,如今兩邊都釋懷了,他也不用夾在中間掙紮了。能放鬆下來的感覺,倒是真好。


    “溫大哥,妹妹她什麽時候迴來?”


    楚文璋是後來得知應蓮煙離開的消息時,饒是黎香保證再三,小姐絕對不是拋棄兄長離開,而是有事必須外出,可是楚文璋還是忍不住的失落。


    萬般無奈之下,黎香隻好禍水東引,好讓自己從中脫身。


    “外祖父的藥還差一味,所以妹妹出去找藥,這段時間文璋就和我一起好生照顧外祖父,怎麽樣?”


    明明是幼稚之極的話,可是大少爺竟然信了!黎香恨恨地拽了兩把竹葉,隻恨自己不會說這糊弄人的話。


    而被楚文璋惦念著的人,卻是一路向西,和白佑星夜兼程前往大昭。


    兩人輕裝簡行,一路上幾乎沒有交談,直到在驛站歇腳時,白佑才開口道:“等到了信州時,我們再歇息一晚上。”


    應蓮煙眼角閃過一絲諷刺,“齊王殿下這般星夜兼程,隻是迴到大昭後也是身心俱疲,拿什麽去穩定局麵?”


    白佑臉上露出一絲驚異,深深地看了應蓮煙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驛卒正在給他們準備馬匹和幹糧,應蓮煙不由感慨有錢能使鬼推磨,畢竟若是沒有令信,驛站是不給人提供馬匹的。


    而白佑砸出去的就是銀子,足以買下整個驛站的銀子。


    “能讓你動容的,除了大昭朝堂,我想不出其他。”應蓮煙飲了一口粗茶,感覺肺腑裏麵有些濕潤,才慢慢道:“隻是,謀定而後動,如今你這般衝動,豈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懷?”她聲音輕飄飄的,猶如夜半夢中女鬼的蠱惑。


    白佑看著那張淡然的臉,忽然間想起,頭段時間探子來報,應蓮煙得知溫老太爺病危時,雖然也是匆忙趕路,卻還是在西涼王宮安排了後手,路上也是正常吃喝,宛如沒事人一樣。


    他不由多看了應蓮煙一眼,“他說的沒錯,你卻是比我更適合。”


    應蓮煙聞言一愣,旋即卻反應過來,白佑口中的他是誰,她不由一笑,“我還以為葉大將軍從來不說話,原來不過是對我們緘口不言而已。”


    她這話裏分明透著幾分旋即,白佑微微皺眉,欲言又止,倒是驛卒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這位爺,馬匹已經準備好了。”


    應蓮煙笑了笑,卻是站起身來,“前麵是個小城,說來我倒是知道,我們在那裏歇歇腳。”


    白佑不好再反對什麽,畢竟,應蓮煙跟著他匆匆趕迴去,便是原本準備帶的丫環也都省了去,一個朱門千金,如今卻是這般風塵露宿的,白佑心中也不是那麽坦然。


    再度來到這溫安城的時候,應蓮煙心情竟是幾分複雜。


    城門上的三個大字似乎因為風雨的緣故而黯淡了幾分,城中的大道上的青石板磚也坑坑窪窪,似乎很久沒有修繕過的模樣。


    看應蓮煙目光有異,白佑忽然間想起了什麽,“這裏有沒有你想要見的人?”


    應蓮煙反口一問,“現在不趕時間了?”隻是下一刻,她卻是低聲一笑,帶著幾分淒惶,“怎麽會有呢。”


    這裏,她童年最是悲苦的迴憶,每每想起都是備受折磨的,而折磨她的人早就死在自己手下,若非是要前往大昭,她又怎麽會再度重返故地呢?


    白佑看著應蓮煙神情驟然失落,不由心中一糾,他似乎並不該問這個問題。


    一時間,他胸口湧出激動,幾乎想要說出全部,隻是看著應蓮煙驟然一變的神色,卻最終是咽了迴去。


    “怎麽了?”


    看著應蓮煙目光竟是一直隨著一個婦人,他不由發問。


    應蓮煙笑了笑,“沒什麽,隻是遇到一個故人而已,前麵有家客棧,我們去歇歇腳,明天一大早再趕路。”


    白佑看著她不願多說,也識趣地沒有再發問,隻是應蓮煙沒想到,她那故人竟是也去了客棧。


    客棧的老板依舊是五大三粗的模樣,看見媳婦兒迴來後不由喘了口粗氣,“還不帶著客人去客房?”


    老板娘幾分姿色猶存,隻是看到應蓮煙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她不敢確認,自己是不是認識眼前的人。


    應蓮煙跟在她身後,“我有些時日沒迴來了,這溫安城竟是大變樣。”


    老板娘聞言一愣,“這位小姐在這裏住過?我怎麽不記得?”


    應蓮煙聞言一笑,“老板娘貴人多忘事,隻怕是早就忘了。”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客棧老板娘不由一愣,隻覺得這笑似曾相識,隻是到底是哪裏見過,她卻是記不清楚了。


    應蓮煙沒再多說,老板娘也不好問什麽,隻是打量了她好幾眼,最後卻還是沒記起來,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白佑卻已經和客棧老板聊了起來。


    “我那婆娘原本也是知州家的小姐,隻是家道中落,然後嫁給了我,現在也成了個粗人,不像是大爺您的夫人,這般氣度。”


    白佑心中的疑惑解開,又是喝了一杯酒,“老板也是好福氣,酒不錯。”


    客棧老板臉上帶著幾分笑意,“那是,這可是小的自家釀的酒,祖傳的方子。”


    客棧老板很是興奮,等看到白佑給的一錠銀子時更是瞪大了眼睛。


    “再給我準備一酒囊,明天我帶走。”


    客棧老板聽到酒囊的時候愣了一下,眼前這位爺竟然是大昭人?


    大周百姓可是從來不用酒囊這東西的,隻是來往的大昭人往往會隨身帶著酒囊。隻是心中再多的疑惑,客棧老板最後卻也是默默拿過了銀子。


    有錢就好,他多什麽嘴呀。現在大昭好像也並不安生,往大周來的百姓很多的,兩國之間有個什麽往來正常的很,正常的很。


    果然,第二天白佑離開的時候,客棧老板已經準備好了兩酒囊的酒,看著白佑的神色都帶著笑,“這位大爺,咱隻能找到這倆酒囊,您多講究些。”


    客棧老板打得什麽心思,白佑多少能猜得到,隻是這次他卻沒有再這麽大方,掏出一錠銀子來打賞老板。


    老板不由有些失望。


    倒是應蓮煙看著老板娘,眼中露出一絲莫名,“這次行程匆忙,不能去知州大人墳頭拜祭,還望蕙娘小姐能見諒。”


    她將一個荷包塞到了老板娘手中,卻是轉身離開。


    昔日的溫安城知州家小姐,看到手中的荷包忽然間瞪大了眼睛,“你是應蓮煙?”


    隻是應蓮煙卻是沒有迴答她,而是上馬揚鞭離開。


    “溫安城知州倒也是個好官,隻可惜得罪了上峰。”白佑笑了笑,“其實,你若是想要給他平反,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


    應蓮煙聞言一笑,“他也算是個好官,隻是卻也不盡然。”


    當初知州大人之所以會將自己帶迴府中,不過是為了在溫安城百姓麵前樹立好官形象罷了,而自己在知州府中從來都是幹些粗活的,甚至被巧兒那丫環欺負。


    知州大人並非不知道,卻從來不幹涉。在他看來,給自己一條活路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想要在他的府上作威作福?卻是休想!


    不過,即便是如此,應蓮煙卻還是留下了那一個荷包。


    畢竟,他當初到底也是給了自己一個遮風擋雨的住所的。


    白佑有些拿捏不準應蓮煙的心思,隻是看她似乎無意多說什麽,也不再過問。


    他沒有太多的心思注意應蓮煙的神色了,因為越是靠近兩國邊境,大周的城池裏越是更多大昭百姓的麵孔。


    一些傳言流傳開來,饒是白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卻也是臉色越發的難看。


    “不過是一些傳言罷了,若是昭烈帝就任由著白離篡奪了朝政,他這二十多年的皇帝卻是白當了。”


    昔年昭烈帝能從亂政之中脫穎而出,弟承兄業穩穩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難道還會晚節不保,讓自己的兒子毀了自己一世英明嗎?


    饒是應蓮煙話已經說到了這地步,白佑臉色依舊是不怎麽好看,直到到了大昭境內,他才放鬆了似的,隻是行程上卻是更為緊張了。


    一路急行軍似的,應蓮煙身體微微有些吃不消了,臉上很快消瘦了下去,白佑心中有些愧疚,“對不住,因為我的事情,讓你這般受苦。”


    應蓮煙聞言一笑,“齊王殿下現在說這些未免遲了些,不然迴頭多給我些稀罕物賠償來的實在些。”


    看應蓮煙竟是還能夠跟自己開玩笑,白佑不由放下心來。


    隻是他們並沒有直接去襄城,大昭的京都,而是在距離襄城十多裏的一個小村莊落了腳。


    小村莊裏很是安靜,似乎並沒有受到襄城的波及似的,又似乎所謂的流民口中的襄城大亂不過是一場謊言而已。


    應蓮煙倒在了溫軟的棉被上,便是要她出去,她也不想要動彈。


    況且,白佑豈會無緣無故地帶自己來著小村莊?


    這小山村定是安全所在,她放下心來,便是沉沉入睡。


    直到低聲的交談讓她驟然驚醒。


    “大將軍現在下落不明,屬下也在襄城裏徹查了一番,卻是沒有大將軍的蹤跡。大將軍府上伺候的人說,大將軍是前去大皇子府後然後就沒了蹤跡的,可是大皇子和離王殿下都似乎對大將軍的行蹤一無所知,屬下無能,沒能查出大將軍的下落。”


    窗外還傳來一陣香噴噴的味道,是烤山雞的味道。


    應蓮煙頓時覺得肚子有些餓,然後就走了出去。


    那前來稟告消息的人似乎沒想到屋子裏竟然還有人,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殺機。


    白佑卻是讓他退下,“迴去繼續查訪,有消息就給我立刻送來。”


    那探子聞言退了下去,應蓮煙卻是撕下了烤山雞的一片,“味道不錯。”隻是剛從火架子上拿下來的烤山雞有些燙,應蓮煙不由吐了吐舌頭,倒是有些俏皮模樣。


    白佑卻依舊是皺著眉頭,似乎有些茫然地接過了應蓮煙遞來的東西,他就往嘴裏塞,隻是手指傳來的痛意卻是讓他忽然間清醒了過來,連忙把那鐵棍丟到了地上。


    “清醒了?”應蓮煙唇角帶著一絲嘲弄,“就你這般魂不守舍還想要救人?不要別人費力氣救你已經不錯了。”


    白佑臉色一變,他是大昭掌權的齊王殿下,身上流淌著先帝的血脈,何嚐被人這般冷嘲熱諷過?他旋即變色,隻是看到應蓮煙你帶著嘲弄的神色時,心中的怒氣卻又是慢慢的消散。


    “你……要是你,現在你會怎麽做?”


    應蓮煙笑了笑,“齊王殿下,你不是我,做法與我自然不會相同。”起碼她不會因為葉墨煥的失蹤而緊張。


    “關心則亂,我想葉大將軍若是死了會很高興,你這麽快就去找他的。”


    她說的涼薄,白佑原本緩和的神色又是一變,看著應蓮煙折身往裏去,他有些失禮地拽住了應蓮煙的胳膊。


    “我不準你胡說八道!”


    看著幾乎失態到極致的人,應蓮煙不由想起一句話,卻是再貼切不過。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隻是這番小兒女姿態,白佑你覺得是時候發作嗎?”


    應蓮煙臉上帶著譏誚,白佑猛地望去,他覺得應蓮煙似乎察覺了什麽,可是再去看卻隻看到那張臉沉著冷靜,好像是從這張清秀的臉上,自己看到了楚煜那妖魅容顏下的譏誚似的。


    如出一轍!


    “你究竟喜歡什麽人和我沒什麽關係,隻是我可不想我救過的人竟然是一個傻瓜。”應蓮煙笑了笑,“再說,名震九州的葉大將軍如果隻是一個酒囊飯袋的話……”


    應蓮煙唇角閃過一絲譏誚,“豈不是九州大陸的一場笑話?”


    她一句句地都帶著嘲弄,白佑竟是覺得幾分羞愧,難怪他評價應蓮煙甚高,自己果真是不如他。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白佑心底裏暗暗念了幾遍,最後卻是抬頭看著應蓮煙道:“白離驟然發難控製了朝政,外界傳言他將皇帝困在了大明宮裏,我們不妨坐山觀虎鬥。”


    應蓮煙聞言眼角露出一絲滿意,這樣沉著冷靜的人才是大昭的齊王殿下,不然怎麽能在昭烈帝的權勢下活了二十多年呢?


    “坐山觀虎鬥也可,趁火打劫也行,隻是……”她直直望著白佑,眼中帶著幾分殘忍似的,“那就要看你想要什麽了。”


    應蓮煙的目光是那樣的直勾勾的,幾乎能看穿自己心底最深處掩埋著的*似的。


    白佑不由一愣,他有一瞬間想要躲避那目光,隻是下一刻卻又是正視應蓮煙,而後沉聲道:“若是我要拿迴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呢?你能幫我做什麽?”


    他語氣真誠,似乎在期待著應蓮煙的迴答。


    白佑卻是知道,自己在打賭。隻是應蓮煙卻並不清楚,此時此刻,她也是這賭局中的一人。


    看著那清秀的臉,白佑想起大明宮的藏書閣裏的畫卷。


    雪浪紙上的人和眼前的人並不是十分的想象,可是一切的一切又都告訴自己,他是沒有錯的。


    “若是你想要成為這九五至尊,隻有野心卻是遠遠不夠的。”應蓮煙笑了笑,“如今白離雖然反了,可是昭烈帝可是還有兩個子嗣的。慶大皇子心機手腕都不如你,可是昭烈帝執政這二十多年,卻也是根深蒂固的,況且即便是慶大皇子不成,不還是有三皇子白彥嗎?我可是聽說三皇子頗是得昭烈帝寵愛,說不定這離王殿下的謀反本就是昭烈帝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想要長子和次子自相殘殺,而將他最是寵愛的兒子推上皇位。”


    應蓮煙嘴裏蹦出這些話的時候,臉上表情甚至是漠然的,隻是白佑卻是露出一絲惶恐,他甚至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


    白離有野心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醉酒喜好美色不過是障眼法而已,這些招式自己早就熟悉的,想要騙過旁人也就罷了,對付自己卻是沒用的。


    隻是他一直提防著白離,以致於白離一有異動,襄城的探子就把消息傳給了自己。可是,卻是獨獨忽略了昭烈帝的動作。


    白佑細細想來,竟是一身冷汗,應蓮煙看他異樣,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她沒想到白佑竟是對昭烈帝這般托大。


    若是萬一昭烈帝才是這漁翁,這一場鷸蚌之爭豈不是本身就是一場笑話嗎?


    大昭和大周的帝王全都是深諳帝王之術的人,又怎麽能掉以輕心呢?


    隻是如今卻也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應蓮煙遮去心中的那一點點不滿,“齊王殿下最好能將你手中的勢力摸清楚,別自己被出賣了都不知道,我明天去襄城。”


    白佑聞言愣了一下,“如今你去襄城幹什麽?”


    應蓮煙笑了笑,“放心,昭烈帝不會對我動手的,我另有緣由。”


    應蓮煙堅持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反抗她,即便是白佑也不能。尤其是他知道自己的疏忽大意之後,對應蓮煙更多了幾分敬畏,聽從她的安排對他已經不算是什麽難事。


    歇息了一晚上之後,應蓮煙第二天天亮後就前往了襄城。


    襄城並沒有兵荒馬亂,重複當年的慘劇,隻是進城的時候,應蓮煙卻是經曆了三波盤查,最後才被放進襄城。


    迴頭看向城門前的守軍,應蓮煙笑了笑,外麵看起來並沒什麽,可是如今這般戒備嚴防,倒是從裏麵能透出一二端倪。


    難怪一路上過來,都說襄城現在人心惶惶,出去的人再也不想迴去。


    應蓮煙並沒有準備找客棧住下,她在街上四處閑逛,沒多時就有人上前。


    “應小姐,我家主子有請。”


    看著一臉恭敬的來人,應蓮煙很是好脾氣,甚至沒有多問便跟著來人走了。


    隻是多少出乎意料,她沒想到來人竟是將自己帶到了大明宮。


    大昭的皇宮帶著幾分磅礴大氣,有幾分像是介於大周皇宮和突厥王宮之間。


    將應蓮煙帶到偏殿時,那人做出一個請進的動作後,自己便是離開了。


    偏殿裏有些涼,到底是十月天氣,已經滿是秋末的蕭索,帶著幾分初冬的冷意。


    正在低頭處理文書的人聽到腳步聲後,卻是頭也不抬道:“沒有去找客棧,而是在襄城裏四處溜達,應小姐是算準了本王會找你?”


    原本因為沉迷酒色而虛胖的臉如今似乎消瘦了很多,竟是帶著幾分銳氣,應蓮煙不由笑了笑,“和離王殿下比起來,我這點小心思又算什麽呢?”


    白離臉上閃過一絲冷笑,“應小姐這般奔波辛苦,有何求?”


    應蓮煙知道,白離並不是試探。


    她和白佑一路遮掩行蹤,白離不可能察覺。


    隻是眼前的人卻又是知道京城裏的事情的,甚至,他知道究竟是誰給溫老太爺下的毒手!


    心中浮過這個猜想的時候,應蓮煙臉上閃過了一絲冷意,隻是一瞬間卻又是被她遮掩了下去。


    “我所求的不過是一個真相而已,不知離王殿下能否告知與我呢?”


    白離站起身來,似乎因為跪坐久了的緣故,他腳步上帶著幾分顫抖,有一會兒才穩定了下來。


    “應小姐想要知道真相,隻是是溫老太爺中毒的真相,還是你身世的真相?”看著應蓮煙沉寂如水,古井不波的神色,白離心底裏暗暗一歎,隻是臉上卻沒有流露絲毫,“亦或者,是你母親當年身死的真相呢?”


    那靜謐的水麵被打破,古井忽然間起了波瀾,應蓮煙眼眸中驟然閃過一絲犀利,“離王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離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應蓮煙,似乎在看她究竟是在作偽還是真的不知情。好一會兒,他才咧了咧嘴角,“難道應小姐不知,應大人當年死的時候,可是想要對你說出你母親當年身死的真相的,隻可惜……”


    他嘖嘖一歎,“隻可惜,應小姐父女情深,不忍心看著父親引頸受戮,所以轉身離去,並沒有聽應大人說完那些話。”


    這人分明是在刺激自己!


    應蓮煙清楚的很,當時應建航受刑,自己轉身離開時,的確是聽到了他一聲高唿,隻是他不過是剛剛開口,劊子手就已經行刑了的,分明……應建航並沒有說出當年的真相的。


    可是既然應建航沒有說出,白離又是怎麽知道的?難道在應建航受刑之前,白離竟是知道了些什麽?還是……應蓮煙微微皺眉,錦衣衛出了內奸,竟是將一些消息告訴了白離?


    應蓮煙越想越覺得一陣冷風吹上了後背。


    怎麽可能,當初關押應建航在詔獄之中,別說是白離,就算是楚帝知道的消息也是從楚煜口中得知的。


    除非是楚煜……或者他極為親信的人將一些消息傳遞給了白離!


    冷汗浹背,應蓮煙咬了下唇瓣,抬眸迎上了白離的打量,眼前的人因為消瘦下來,眼眸竟是大了幾分似的,隻是卻閃著精光,似乎在算計著什麽。


    “離王殿下想要和我進行什麽交易呢?”


    白離聞言笑了起來,鼓掌道:“果然是應蓮煙,和聰明人打交道的確不用費力。”


    他笑聲中似乎帶著幾分嘲弄,聲音輕乎乎的,“其實我與應小姐交情不過一般般而已,說起來倒是我那堂兄和應小姐有些交情,我想要見他一麵,不知道應小姐能否給安排一下?”


    應蓮煙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難色,“離王殿下莫非是在為難我?齊王殿下行蹤不明,離王殿下的探子將襄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我又是何德何能竟是能夠找到齊王殿下呢?”


    白離很是耐心似的聽完了她的話,聲音卻是帶著幾分涼意,“應小姐既然想與我合作,又何必這般遮遮掩掩的?若是不能,我隻怕應小姐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一些真相了。”


    他語氣中帶著帶著幾分陰狠,要挾之意不言自明。


    應蓮煙猶豫了一下,最後卻是應了下來,“我盡量,隻是在此之前,我要見昭烈帝。”


    白離臉上露出一絲詫異,“見父皇?”他忽然間似乎明白了應蓮煙的目的似的,“從他口中,你是得不到真相的,我勸應小姐還是盡快將堂兄找來才是,我剛才忘了說了,我隻給你三天的時間而已。”


    應蓮煙眉頭又是一皺,看向白離似乎想要說什麽,隻是最後卻是低下了頭。


    良久之後她才抬頭,依舊是堅持到,“離王殿下若是不答應的話,我也收迴剛才的承諾,不過是不明不白的過一輩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似乎沒想到應蓮煙竟是會這般賭氣似的,白離不由失聲一笑,旋即卻是笑了起來,“本王答應你就是了,隻是父皇現在精神並不很好,應小姐可是要保護好自己才是。”


    應蓮煙心底裏閃過一絲震驚,麵上露出一絲困惑,“怎麽,大昭的皇帝竟是病了不成?”


    白離臉上帶著幾分嘲弄,似乎說的人並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似的,“可不是病了嗎,病得厲害呢。”


    見到昭烈帝的時候,應蓮煙才明白,為何白離竟是那般神色。


    昭烈帝很不好。


    應蓮煙幾乎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當初的楚帝,帝王的霸道與權勢好像是都消失不見了。


    又好像是看到了溫老太爺,瘦骨嶙峋,隻是在吊著一口氣而已。


    隻是原本似乎昏睡的帝王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響,驟然間睜開了眼睛。


    應蓮煙腳下一怔,旋即卻是走到了龍榻前。


    “陛下您也病了?”


    昭烈帝聲音中帶著幾分沙沙的,似乎風幹了一般,“朕還以為是誰呢。”


    “陛下以為是誰,慶大皇子,離王殿下,還是彥王殿下?”


    盡數道出了昭烈帝的三個兒子,隻是昭烈帝眼角卻都是閃過一絲嘲弄之色。


    “他們,你來就是為了他們嗎?”


    應蓮煙覺得自己之前判斷失誤了,即使是重病了的帝王,卻依舊是帝王,爪牙一旦亮出,卻也是鋒利無比。


    “我來,自然和陛下的幾位殿下沒有關係。”


    應蓮煙看著昭烈帝艱難地坐起身來,因為用力,他手腕上的青筋都有些凸起,幾乎給她垂暮之年的錯覺。


    “那你是來找朕的?”


    帝王的神色間都是犀利,竟是讓應蓮煙有一種別看穿的錯覺,隻是她卻又是不怕的。


    若是連這個氣勢不比當年的帝王自己都怕了的話,又怎麽能在這狼群虎窩中找到真相呢?


    “我來,是受人之托。”應蓮煙輕聲開口,她看到帝王驟然一亮的眼眸,清亮的眼睛慢慢垂了下去,卻又是一陣沉默。


    打破靜寂的是帝王,“她終於肯與我說話了?”


    那一瞬間,應蓮煙清楚地從帝王的眼眸中看到一絲興奮,就好像是沙漠中迷失了的行人口渴要死,忽然間卻是看到了綠洲清水一般,頓時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應蓮煙看著那渾濁的卻又是帶著幾分銳利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她輕輕開口,“夫人讓我帶話給陛下,她與陛下早就在多年前就橋歸橋路歸路了,如今她們母女生活安穩,還希望陛下不要打擾。”


    看著昭烈帝眼中的閃亮驟然間黯淡下來,應蓮煙竟是有一種快意感,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為何,畢竟昭烈帝與她卻也是無冤無仇的。


    “這是她讓你說的?不可能!”


    昭烈帝驟然拔高了聲音,眼睛瞬間睜得滾圓,應蓮煙清楚地從那雙眼中看到了殺意。


    毫不掩飾的,屬於帝王之怒的殺機。


    “夫人還讓我對陛下說,若是陛下一意孤行擾亂了她們母女的平靜的生活,夫人她便是傾家蕩產,也要讓陛下悔不當初,即使是一死,她化作厲鬼也會糾纏不休!”


    應蓮煙一字字吐露,昭烈帝渾身一顫,竟又是跌坐了迴去,看著應蓮煙的目光沒有了之前的殺機,可是卻是充滿了不能置信,以及害怕。


    應蓮煙想,他在害怕什麽?害怕失去嗎?可是難道他不知道,其實自己從來不曾擁有。又怎麽來的失去?


    若是真的擁有了,晉國夫人怎麽會瞞著上官嬛她的身世,若是真的擁有了,晉國夫人當初又何必辛辛苦苦多年,卻是從來不曾向昭烈帝求助呢?


    最是無情帝王家。


    應蓮煙唇角閃過一絲嘲弄,她轉身要離開,隻是昭烈帝卻是驟然喊住了她,那聲音似乎是從嗓子眼裏咕嚕出來的。


    “你特意來傳信給朕,難道就是想看朕的笑話?”


    沒有恢複平靜,可是此時此刻的昭烈帝卻是理智的,應蓮煙迴過頭去,輕聲說道:“自然不是,隻是如今陛下隻怕是困獸猶鬥而已,我想我和陛下之間是沒什麽好說的了。”


    昭烈帝看著竟是毫不猶豫要離開的人,忽然間大聲道:“難道你連你娘的事情也不想知道了嗎?”


    看著驟然間停下了的腳步,昭烈帝忽然間笑了起來,“果然,你是為了你娘才來的。”


    他竟是有些得意,似乎猜到了大人心思的小孩子似的。


    應蓮煙慢慢轉過身去,“看來,陛下竟是知道不少。”


    跌坐在龍榻上的帝王笑了起來,眼中帶著幾分嘲弄,“若是不將天下事把握手中,朕這位置豈能坐的長久?”


    應蓮煙聞言唇角不由勾起,“陛下好大的口氣,隻是離王殿下忽然間謀反,陛下也在預料之中嗎?”


    打蛇七寸,昭烈帝頓時臉色一變,“應蓮煙,你和你娘可是真的一點都不像!”


    “是嗎?”應蓮煙笑了笑,“我娘是什麽模樣我沒這個榮幸見到,不過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被我查出當年真相,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絕不手軟!”


    昭烈帝似乎愣在了那裏,應蓮煙推門離去,隻剩下這寢殿一片安靜,良久之後才從屏風後走出一人,“皇上為何這般試探她?”


    女人大紅鳳袍,上麵是雍容的牡丹引鳳,隻襯托得那張臉無比華貴,宜笑宜嗔。


    “貴妃莫不是怕了?”


    昭烈帝臉上帶著幾分笑意,“昭華的死的時候她還不懂事,所謂的為母報仇不過是個引子而已。”


    貴妃出身葉家,隻是卻並不如其姐慧敏貴妃身份尊崇,她不過是葉家的旁支而已,身旁又沒有兒子傍身,唯一能依靠的,卻也不過是昭烈帝而已。


    看著帝王眼中的嘲弄,柳貴妃不由心中一緊,“皇上是想要用這件事引開應蓮煙的注意?”


    昭烈帝笑了笑,“她到底是昭華的女兒,聰明的很,如今卻也隻能這樣了。”


    柳貴妃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皇上,隻是如今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臣妾想倒不如……”


    “貴妃,昭華到底是朕的親人,朕不希望再出現當年的事情,你可否明白?”昭烈帝驟然冷淡了下來的語氣讓柳貴妃猛然一驚,旋即卻是點了點頭,“是臣妾失了分寸,還望貴妃不要計較。”


    看著跪倒在地的柳貴妃,昭烈帝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起來吧,如今時局艱難,也是委屈你了,迴去好生歇著吧。”


    柳貴妃點了點頭,隻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委屈之色,反倒是寬慰昭烈帝道:“雖然離兒這次離經叛道,可是到底也是大皇子有錯在先,皇上不要憂慮太多。”


    寢殿很快就是安靜了下來。


    昭烈帝躺了下來,眼神卻是驟然間無神了幾分。


    昭華,昭華,便是你的女兒都這般聰慧,九泉之下你也能瞑目了,畢竟她來給你報仇來了。


    帝王的唇角微微一揚,似乎帶著諷刺似的。


    而步出寢殿的柳貴妃,看到外麵的人時卻是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應小姐果然沒走,是一早就猜到了本宮的行蹤嗎?”


    應蓮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貴妃娘娘習慣用水香,香味清淡,一般人是聞不出來的,隻是當初我那丫環最是喜歡炮製香料,其中就有這水香。”


    柳貴妃聞言不由一笑,“倒是本宮托大了。”昭烈帝重病,這寢殿中其實都不用熏香了的,隻是她慣用的這水香卻是無礙的,原本就是香味極淡的,隻是卻沒想到應蓮煙竟是聞了出來。


    “貴妃娘娘對蓮煙惦記的很,蓮煙又怎麽敢掉以輕心呢?”


    應蓮煙笑了笑,從那雍容華貴的臉上,她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她們都在打量著對方,良久之後柳貴妃才淺笑道:“應小姐要不要去本宮那裏喝口茶,大昭的苦茶卻也是不錯的。”


    應蓮煙唇角輕輕揚起,“恭敬不如從命,隻是要叨擾貴妃娘娘了。”


    柳貴妃所住的崇明殿很並不大氣,應蓮煙甚至覺得連賢妃的漪蘭殿都不如,更像是一個小庭院,一般人家的,而絕不是大昭貴妃的宮殿。


    將應蓮煙的神色納入眼底,柳貴妃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她語氣中竟是帶著幾分真誠似的,應蓮煙聞言也報之以微笑,“貴妃娘娘哪裏話,蓮煙不敢。”


    的確是農家小院落的裝扮,可是絕對是耗資不菲的。


    院子裏鋪的是錦州的華青石,向來有一兩華青一兩金的說法。


    便是那鳥籠,也都是金絲楠木造的。應蓮煙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


    柳貴妃眼中閃過一絲揶揄,“是嗎?本宮可是聽說,應小姐可向來是膽大的很,好像這世間沒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來了。


    柳貴妃的試探倒是來的輕飄飄的,隻是卻也是殺傷力十足。


    “沒想到貴妃娘娘竟是這般掛懷蓮煙,真是讓蓮煙受寵若驚。”


    應蓮煙輕飄飄地還擊,柳貴妃似乎也並不在意似的,臉上還帶著笑意,“應小姐名動九州,無人不知,本宮更是看著幾分麵善,自然是多關注了幾分。”


    她輕輕抿了一口茶,然後笑道:“說起來,本宮倒是覺得應小姐和昭華公主有幾分相像。”


    應蓮煙聞言一愣,茶盅裏的茶水直直濺了出來,隻是她卻是沒察覺到似的,而是目光直勾勾地望著柳貴妃。


    “貴妃娘娘,想要跟蓮煙說什麽?”


    昭華公主是誰,她當然清楚明白。柳貴妃之所以會把她特意喚來,其中幾分用意,應蓮煙也是清楚,隻是咋一聽到,她還是忍不住的震驚了。


    昭華公主,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過於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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