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梓晏當真是有些累了,喝下了醒酒湯之後已經是好了不少,秦錦然的手在他的頭上按摩,不輕也不重,唿吸越發平穩。


    秦錦然按到手指都有些酸脹,見著趙梓晏的眉心舒展開之後,就站起身子。看著睡著的趙梓晏有些苦惱,她可沒有那麽大的力氣把趙梓晏搬到床上去,最後躡手躡腳到床榻邊搬起了薄被,剛給他蓋上,忽的就被抓住了右手手腕,秦錦然前傾,整個人就埋在他的胸膛前了。


    這樣一弄,趙梓晏也就清醒了過來,“抱歉。”


    “我沒事。”秦錦然揉著下巴直立起身子,誰知道發簪被剛剛那樣一撞有些鬆了,此時發簪滑落,挽好的長發瞬間披散在身後。


    趙梓晏單手撐著長榻半坐起,“我已經好多了,今個兒和同僚喝了點酒,鬧得狠了點,就有些難受。你的手藝很好。”然後替撿起發簪的秦錦然,伸手捋了捋長發。


    是一根綠檀發簪,也不至於這樣一摔就摔壞,秦錦然拿起發簪,把長發挽起,而趙梓晏看到,左右鬢角仍有長發未被挽起,這般的斜髻在這樣的夜晚多了些迤邐的風情。


    “若是累了就早點休息。”秦錦然說道,看著屋子裏空空蕩蕩的,就算是趙梓晏想要沐浴更衣,恐怕都要自力更生,就開口問道:“你這裏並無他人伺候,要不然,你先用聽夏或者聽雪,到時候再采買一個丫鬟。”


    “你果然是忘了。”趙梓晏低低說道,抬眼看著秦錦然,嘴角微動,“我不用丫鬟伺候。”夜裏曾有丫頭爬過床,從那時候起,他便隻用一位長隨,並不用旁人伺候。


    “這樣啊。”秦錦然有些尷尬,“我替你拿一壺熱水。”說完就想要起身。


    趙梓晏的一隻手放在秦錦然的右肩處,按住了她準備起身的身子,“我自己就可以。”趙梓晏此時從榻上翻身坐起,錦被也從身上滑落。


    因為按摩頭部,先前帶著的玉冠已經取下,趙梓晏也是長發披散,他的長發柔和了他淩厲的眼眸和剛毅的麵頰,“謝謝了。”


    “我們本是夫妻。”秦錦然站起身子,“又何必言謝?”


    趙梓晏笑了,“娘子說的是。”


    娘子二字如同錦瑟之弦,撩撥的人心中一動。“那我就先迴去了。”秦錦然說道。


    “恩。”趙梓晏應了一聲,等到秦錦然離開之後,用一根發簪束起長發,準備去廚房倒些熱水洗漱。趙梓晏以往的時候也曾這般被宴請,迴到屋子裏的時候,仍是覺得耳畔嗡鳴之聲不斷,而此時卻覺得說不出的鬆快。或許那一夜的意外,卻不全然是壞事,若是不是有那一夜,也不至於近日裏同秦錦然的親昵。


    第一日的時候是趙梓晏和眾人喝酒,第二日一直到了入夜,趙梓晏都不曾迴來,而劉嫂子敲了仍然點著燈的秦錦然的屋子,“已經過了宵禁的點兒了,夫人就早些休息,不必等著將軍了。”


    秦錦然也恰巧準備睡,並沒有準備等著趙梓晏,但是聽到劉嫂子這樣說,點點頭,“恩,好。過了宵禁,那將軍想必今天是不會迴來了。”


    “男人在外應酬也是難免的事情。”劉嫂子笑著說道,“若是程小子在,還能夠打發迴來說一聲,最近他娘老子替他想看了一門婚事,隻怕是脫不開身,夫人不要急,將軍剛迴京,恐怕應酬很是不少的呢。”


    劉嫂子這樣說,秦錦然想到昨日裏趙梓晏的狼狽之意,男人喝起酒來總是鬧騰的不像樣子,說不定今日裏是不會迴來了。


    趙梓晏這般不會來的日子,便一連過了三日。就連劉嫂子也是心裏嘀咕,將軍是去了哪裏。而秦錦然的迴應則是放下了筷子,用手帕蘸了唇角,開口道:“將軍指不定是迴到府裏頭住了。”


    “先前不是說要分府嗎?”劉嫂子一驚,“怎麽會呢?”目光在秦錦然身上逡巡,若是真的迴到府裏頭住了,為什麽單單是自己一人,留著秦錦然還在外。“我讓劉山去打探一下。”


    “不用了。”秦錦然說道,“若是真的在外應酬,也該迴來了,隻有說是迴到府裏,才不會過來。”她的心中也揪了起來,她去看看清歡那裏能不能催辦一下,若是再這樣耽擱下去,她真是心中難安。


    “嫂子,我想出去走走。”秦錦然壓下了心裏的憂思,開口道。


    “我陪你一塊兒。”劉嫂子開口。


    “不用了。”秦錦然對著劉嫂子搖頭,“我又不是一個人,還會帶著聽雪那丫頭。”她要去的是清歡姑娘的宅子,又怎方便帶著劉嫂子同去。


    劉嫂子又勸說了秦錦然幾句,見著秦錦然執意如此,隻得道:“中午迴來吃飯嗎?”


    “嫂子不用準備我的飯食。”秦錦然說道,“我就在外吃了。”上次清歡便想要留自己吃飯,可惜那一日趕著迴來,也就推了,既然趙梓晏並不在屋子裏,不如索性在清歡那裏多留一會兒。


    說完之後,就到了房裏,此時聽夏的麵上的黑痂已經褪去了小半,嘴角邊較淺的地方露出了新生的紅色嫩肉,手裏捧著繃子,在做小孩兒的肚兜。“我和聽雪在城裏轉轉。”秦錦然說道,“你安心在屋子裏,要是有需要什麽的,就告訴聽雪一聲,讓她給你帶。”


    聽夏雖然是自毀容貌,但是身為女子就沒有不愛美的,麵上有了醜陋的疤痕也不願意外出,抿唇點點頭,“我若是缺什麽,就同聽雪講。”


    秦錦然帶著聽雪外出,帶上了帷幕之後,便雇傭了馬車,直奔著清歡姑娘那裏。聽雪心裏有些不願,“前幾日奶奶不是才給清歡姑娘看診嗎?”


    “不一樣的。”秦錦然說道,“我和你說的事情,你想過了沒有?眼下,將軍八成又是迴到了府裏,如何是好?”


    聽雪最終抬起頭,猶豫地開口,“奶奶或許應該和離。”


    秦錦然見著聽雪說出了這樣的話,心裏的一塊兒大石頭落了地,“和離不一定會被應允,不過我和你的想法一樣,其實這般的日子怪沒意思的,若是能夠離開,天高任鳥飛才是最好。”


    聽雪一愣,“離開?”


    “恩。換一個身份。”秦錦然說道,“我去尋清歡便是因為如此了。”


    聽雪的唿吸變得急促,“奶奶是說,不要現在的身份,換一個旁的身份?”


    “是。”秦錦然點頭,“這就是我來尋清歡的緣由了。”


    說話的功夫,馬車已經駛入了小巷,下了馬車之後,聽雪上前叩門,開門的是小玲,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就嚷嚷轉過了身子,“小姐,你看是誰來了?”側過身子,讓兩人進入到了院內。


    清歡一個人在院子中正無趣,這兩日王爺也不來了,似是把一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領到了府裏,正是新鮮勁兒。若是以往,清歡還會使些手段,勾住永安王爺,上次知道了秦錦然同自己一樣,有離開的心思,就越發懶得同永安王爺糾葛了。


    此時丟下了手裏的棋譜,笑著迎了上去,說道,“你今個兒怎麽過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秦錦然說道,“我自然是有事的。”摘下了頭上的帷幕,放到聽雪的手中。


    清歡聽著秦錦然這樣說,就開口道,“怎麽了?坐下慢慢說。小玲去斟茶。”說完之後清歡引著秦錦然到樹下的石凳處坐下。


    “我是想問問薑妹妹,那掮客製得東西不能不能快些。”秦錦然說道。


    清歡姑娘開口,“這個我也不知,不如讓我家丫鬟去催一催。”


    “恩。”秦錦然應了一聲,“能快幾日便幾日,越快越好的。”


    清歡應下之後說道,“可是有什麽事情?”小玲已經送來了茶水,清歡替秦錦然斟茶,“怎的忽的這般急切。”


    “各種緣由不好說出口。”畢竟涉及到的是王室中人,秦錦然搖頭不語。


    清歡也不追問,想了想就說道,“你可還記得我上次同你說過,我會的妝容之術?你既然想要離開?不如我今個兒替你畫一畫,你瞧上一瞧?”


    “如此就再好不過了。”秦錦然說道。


    “走。”清歡拉住了秦錦然的手,便帶著她入了內件。


    “好,其實並不難的。”清歡說道,清歡拿出了一個小匣子,裏麵的淡黃色的膏體,她用手指撚起一小塊兒的膏體,就放在秦錦然的麵頰上,“你閉上眼睛。”


    秦錦然可以感受到清歡的手指在自己的麵頰上輕點,漸漸揉搓開那淡黃色的膏子,纖細的手指抹過自己的鼻尖,塗在了眼下,“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秦錦然睜開了眼,她的麵前就是一麵水晶鏡,瞧著鏡子裏的容貌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


    “這隻是第一步。”清歡笑了笑,似乎是敲出了秦錦然的疑惑,主動解釋。


    塗塗抹抹總共有半個時辰的功夫,秦錦然便覺得鏡子中的自己越發陌生起來,到了最後用炭筆在眼上勾勒幾筆,唯一和之前找得到相似的地方的一雙眼,也是不同了。“我瞧著你這畫的妝容,不似女子,反而像是一位俊俏的後生。”


    清歡噗嗤一笑,“羞不羞?自個兒誇自己俊俏。”說完之後,拆了秦錦然的發,從裝束盒裏拿出了一個瑪瑙玉冠替秦錦然束好,“我還有男子的衣裳,若不然,你便換上了衣裳同我在外走一走,你可感?”


    “有何不敢?”秦錦然挑眉,水晶鏡中的男子也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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