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麵積其實與樓下是一般大小,隻不過裝飾的較為清雅,不似樓下那麽雜亂。全本小說網數個雅間將它分割開來,沒有樓下那大紅大紫的裝飾,隻有幾幅字畫,些須瓷器依托著整個環境,此刻連那些雅間也是悄無人聲,惟有那依江的桌前有那麽七八個客人,一個掌櫃模樣的人站在一旁為眾人解說著什麽,而那七八個人中隻有一個是文定認識的,便是先起程了一日的燕豔。燕豔看見他們的到來忙三步做兩步的跑過來,對章傳福說道:“章叔叔,你可來了。”然後又往他身後走了過去,輕聲的對燕行舟說道:“爸,你們怎麽才來呀,再不來我就要被這幾個老頭煩死了。”她爸忙止住她道:“誒,不許瞎說。”她努了努便嘴歡天喜地的拉著三友到一旁去了。


    “喲,章老弟,你終於是出現了,我們大家可等了不下半個時辰了,嗬嗬。”一位富態的老者起身相迎,在座的眾人也皆是起身拜見。章傳福向眾人告罪道:“有罪,有罪。小弟確實是不知李老,您與眾位在此久侯,不然就算天不亮也要那船家先渡我過來與眾位相見呀。”那位被章傳福喚為李老的商人,指著他對眾人笑道:“瞧瞧,你們瞧他這張嘴,不知騙了我們多少的銀子去了,這次來,咱們這些人的荷包又有多少要變瘦咯。”眾人隨即皆笑了起來,章傳福也不例外,接著他換了一種苦惱的神態歎了口氣道:“哎,可惜喲,可惜我這次是來給各位送錢花的。”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驚唿道:“還有這事,看來這會我們可都要小心了,這章老板可是那花一個銅板勢必要賺迴五個銅板的。這次竟讓我們賺錢,想來肯定是惦記著我們這些人的老底了。”頓時引得哄堂大笑,章傳福也被他的話逗的笑起來,從後麵牽著文定到眾人前麵,說道:“這是我漢口新鋪子的新任二掌櫃,姓柳名文定,文定。”他又對文定說道:“這位老者是‘李記’珠寶行的李大老板,‘李記’珠寶在我們這整個兩湖可是響鐺鐺的。”文定忙曲身拜道:“晚輩柳文定見過李老,還請李老日後多加指教。”


    李老板雙眼盯著文定看了一會,對章傳福說道:“傳福呀,我瞅著這孩子年歲不大嘛。”章傳福迴答道:“是呀,今年才滿十八。”他一說十八桌子上的幾個人皆露出驚詫的神情,之前那位和他差不多年歲的人,說道:“啊,不會是聽錯吧,十八歲就當上你‘源生當’的二掌櫃了,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呀。”眾人也皆是深有同感的點頭,李老捋了捋胡子問道:“那你們那個老古板的劉選埃可有同意此事呀?”章傳福輕笑著迴答道:“不滿您李老說,讓文定這孩子當這二掌櫃,還正是他老的提議。”眾人又露出詫異的表情,比剛才更為詫異,具將目光匯聚於文定的身上仔細的觀察。此時燕行舟也笑著攙和道:“文定,這孩子可不簡單呀,上次他來我這辦事我都非常喜歡想留住他,可他說什麽也不依,嗬嗬。”文定曲身對他拜謝道:“那是您,燕老板太抬愛晚輩了。晚輩還隻是剛開始學做買賣,怕有負您的期望,所以也就不敢貿然答應您。”李老點了點頭道:“嗯,得到劉選埃那個老頑固的認可可是不簡單呀,而且重要的還能保持謙遜的心態。這可比現在有些年輕人強多了,毛毛糙糙的有點什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可以,傳福呀,又讓你小子拾到寶了,嗬嗬。”文定忙說道:“您過譽了,晚輩確實還是一新手,還望各位前輩多多指教。”章傳福信手拍了拍文定的肩膀,對於這個自己培養的幫手他也是非常的滿意。接著有給文定介紹了在座的諸位,那個時常發言的是綢緞莊的黃老板,不光在漢口甚至荊洲,鄂洲等幾處有綢緞莊,還壟斷著整個荊楚的蠶絲,棉田的生意;體態較為富足的周老板,則是這荊楚最大的米商,每年銷往各地的稻米不可記數;他旁邊坐的沈老板,則是和他不相伯仲,是荊楚最大的鹽商,人窮了可以不吃米,可是不能不吃鹽呀。其他的幾位也是某個方麵的權威,總之在座的可都是這荊楚之地富商蓄賈赫赫有名的人物,隨時都能讓這長江泛起波瀾。此時如果那個見多識廣的踏上二樓,怕是要嚇一大跳。這裏除了文定他們幾個小輩外,就數這一旁伺候的酒樓馮老板資格最小了。


    入座後,章傳福笑道:“老馮呀,你這‘醉仙樓’的生意可真是越來越好了。”老馮受寵若驚的迴答道:“這還不是托您幾位的福,才讓小店有了這些新老顧客的關照。”鹽商沈老板說道:“這個老馮就是財迷,叫他今天將門關了,讓咱們幾個清淨清淨,他就是不聽。剛才來的時候,謔,下麵那個人山人海的樣子,把我的頭都要嘈炸了。”燕行舟此時說道:“誒,咱們也不是事先通知他的,難不成要他將裏麵的客人都往外攆呀。”李老也說道:“是呀,在商言商特別是小馮這開酒樓的,都是光顧自己的客人得罪了誰也不好。”馮老板陪著笑臉道:“要是平時這也算不上什麽大事,給他們解釋一下也就是了。可今天本店的大廚紀師傅,與杭州來得丁三刀師傅在此比試廚藝,所以這些客人半月前便已在此定下位子,所以馮某不好將他們請出去,隻好委屈諸位了。”


    章傳福笑道:“喲,那我不是趕巧了嗎,嗬嗬。”米商周老板對他說道:“章老弟,我們這可是托你的福呀,不然還吃不到這兩位大廚一同奉獻的佳肴。”馮老板忙陪笑道:“瞧您說的,這二樓本就是我特意給您幾位和,這次比試的公證留下來的,本打算等一切安排妥當了便過去請您幾位呢。”一旁的燕豔好奇的問道:“馮叔叔,那,那些個公證到哪裏去了呢?”馮老板低聲輕笑著說道:“見您幾位為章老板接風,我將他們打發到廚房去試品了。”聞聽此話眾人皆大笑不止,燕豔更是眼淚都給笑出來了,燕行舟將笑聲按捺住,對馮老板說道:“你這個老馮呀,做事有時就是欠考慮,咱們這些恰逢其會的,怎麽能將那些正主擠到那裏去呢,還是我們進裏間把他們請上來吧。”說著看看眾人詢問他們的意見,章傳福也對眾人說道:“是呀,我們去裏間,邊吃邊聽聽他們的評述,不也是一項趣事嗎。”馮老板有點為難的說道:“我是怕他們看到您幾位,會有點大驚小敝打攪到您幾位就不好了。”燕豔站起來說道:“那我們抬幾架屏風不就沒事了嗎?”李老驚喜的點頭道:“嗯,燕丫頭的這個注意好,小馮咱們就這麽辦,我們先去雅間,你去請那幾位公證上來。”說著帶頭離席往裏間走去,眾人也隨著跟了過去。


    文定與章傳福等眾人,還未坐下一會。便聽著幾聲咳嗽聲,夥計引著幾個年邁的老頭從樓下疾步上來,馮老板也隨之上樓而來。隻聽馮老板夥計說道:“小四,快給幾位上雨前龍井。”隨著夥計應聲下樓,一個老頭說道:“馮老板,我還以為你要我們幾個老家夥就在,您那廚房裏品評今日的比試呢?”馮老板怪責的說道“誒,曾老弟,這話可就冤枉我了。你們幾位都是這名聲在外的食家,馮某不才也不會如此呀。”頓了頓見眾人皆認同的點點頭,才繼續說道:“我是想呀,這樣的賽事幾年難得一見,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不能讓外人說些什麽。所以嘛,麻煩你們先去廚房見證一下,對於二位廚師的一切準備皆是相同的,沒有區別對待,日後有人說起也可為我馮某做個旁證,這可好還讓你們幾位誤會了不是。”那幾位評判忙說道:“那裏,那裏,您馮老板大公無私,毫無偏差這種為人我們素來是敬仰的,怎會有旁議,剛才隻是開了個玩笑而已,您別往心裏去,別往心裏去。”反過來那幾位公證還要安慰馮老板。


    裏麵的那一桌人都快笑岔了氣,還不好意思高聲發出,都在渾身顫抖燕豔更是雙臂扶桌將頭埋了進去。燕行舟邊笑邊拉著文定輕聲說道:“文定,你看看小馮這開酒樓的就是圓滑,以後他的話你可隻能聽一半,不能全信,嗬嗬”文定也是憋的難受,趕緊平複一下情緒,此時馮老板與外麵幾位客氣了兩句就說道:“我裏麵還有幾位客人,你們幾位請自便,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夥計。”那幾位也迴道:“您請,您請。”便看見馮老板緩步帶著輕笑進了雅間,李老指著他說道:“你這個壞小子,就是嘴滑,彎的都能讓你給說直了。”馮老板迴道:“那裏,那裏,讓李老您見笑了,我這也不是免得得罪人嘛。”燕豔好奇的問道:“馮叔叔,外麵的那些都是些什麽人呀?”馮老板喝了口茶道:“哎都是些所謂的食家,沒什麽事就喜歡到處走走,到處吃吃,雖然沒什麽本事,但還有許多人信服他們。隻要是他們鑒定過的廚師都可以家喻戶曉,如果沒將他們招唿好,可就有的受了。”一位姓謝的油商道:“不會你馮老弟也怕他們吧。”馮老板輕藐的笑了笑,說道:“那到沒什麽,隻是犯不上去得罪他們。”


    還沒坐一會兒,樓下就傳來小二的高聲喝道:“好了,好了,兩位廚師的比試正式開始,請眾位耐心等候。”而門外的那些食家也開始侃侃而談,隻聽一位說道:“丁三刀丁師傅是浙江菜的頂級高手,而紀師傅則是川菜的有數人選,這會可真是一場龍爭虎鬥呀!”一位接著說道:“是呀,浙江烹飪,源遠流長。它基於‘魚米之鄉,文化之邦’,兼收江南山水之靈秀,受到中原文化之溉澤,以醇正、鮮嫩、細膩、典雅的菜品格局,浙菜取料廣泛,烹調精巧,尤以清鮮味真見勝,丁師傅的菜更是得其精髓,我看今日紀師傅難以取勝呀。”又有一位並不讚同他的看法說道:“那也不竟然,川菜還不是在秦末漢初就初具規模。唐宋時發展迅速,自進入我朝更富有名氣,重視選料,講究規格,分色配菜主次分明,鮮豔協調。其特點是酸、甜、麻、辣香、油重、味濃,注重調味,離不開辣椒、胡椒、花椒和鮮薑,以辣、酸、麻膾炙人口。紀師傅更是其中能手,來我們漢口這麽些年,誰人不知‘醉仙樓’的紀浮雲紀大廚呀。”諸位評委也是對他的話深有認同。


    燕豔對身邊的三友說道:“看來這幾位公證還很有些本領,講的頭頭是道的。”馮老板湊趣道:“那是呀,這可是他們看家的本領到那都得炫耀一下。”燕豔又好奇的問道:“馮叔叔,他們說的這麽好,那他們做的菜一定也是很好咯。”馮老板笑了起來道:“嗬嗬,要是讓他們來做,隻怕比你馮叔叔還不如呀。”燕豔驚奇的說道:“那不是全憑一張嘴。”頓時引得雅間裏笑聲一片,不過還好的是裏麵眾人的聲音較低,外麵的那桌人未曾聞聽。


    此時下麵的小二高聲道:“頭道菜,丁師傅的‘西湖醋魚’。”便有二人端著兩個盤子上樓,一個擺於評委的桌子上,一個送到雅間門****於他們東家。而馮老板則端上文定他們那桌,說道:“您幾位試試,這道菜在我這可是不多見呀。”督促著眾人動筷,這‘西湖醋魚’色澤紅亮,入嘴後頓感肉質鮮嫩,酸中帶甜確為佳品,外麵的評委也是稱讚不已。樓下小二又喊道:“紀師傅的頭道菜是‘春蠶吐絲’。”就見著馮老板端上一盤菜,那白白的確實彷如春蠶俯在綠葉之上,燕豔嚇道:“呀這是什麽菜呀,怎麽跟個小蟲似的,叫人怎吃的下呀。”三友撚了一筷子入嘴,稱道:“嗯,是雞肉。”馮老板笑道:“還是顧少爺您見識的多,這便是用雞脯肉加十多種作料做成的‘雞糝’,可是我們‘醉仙樓’的保留菜目。”眾人試過確實清淡爽口,章傳福也稱道:“老馮呀,你這大廚的手藝就是和京城大內也不遑多讓呀,特別是這道菜寓意深刻,十分的有意思呀。”馮老板口裏說道:“那裏,那裏您過譽了,”然而臉上還是不自禁的露出一絲得意。


    接著門外又陸續傳上丁廚師的‘東坡肉’、‘雪菜黃魚’、‘元江鱸蓴羹’、‘南湖蟹粉’。而紀師傅則是‘紅油耳片’、‘辣子肉丁’、‘煙熏排骨’、‘香辣炒蟹’,再有一個菜整個比試就結束了。文定他們個個吃的都是容光煥發的,這一頓下來可真讓文定開了眼界,原來有這麽多吃法是自己聞所未聞的。黃老板說道:“馮老弟呀,還有什麽菜,我可是什麽吃不下了。”燕豔雖隻是稍嚐即止,但也是吃的撐腸拄肚了,說道:“不行了,不行了,還是下次再吃吧。”馮老板略帶神秘的說道:“這可是機會難得呀,紀師傅做這道菜我也隻是試過三次,可謂是千金難買呀。”眾人好奇的**都被他調動起來,此時又有人踏上樓梯,不過不再隻是兩位夥計,而有兩位廚師模樣的人行於前方,聞聽馮老板解釋才知前一位是丁師傅,後麵的則是本樓的紀師傅。一位夥計將遞到雅間,而公證那桌則是紀浮雲紀師傅親自送去,遞上後他退後說道:“諸位,多謝能來為我和丁兄鑒定,還請試完這最後一道菜。”幾位公證人端眼細看竟是一道豆腐,都暗自奇怪道竟然是比試怎會將這家常菜端上來,然而那絲不滿在豆腐入口後都變成了驚奇。


    樓下的眾人皆等了半天,等待著結果出來。幾經裁定後一位老者發言道:“兩位大廚的廚藝都可謂是極品,丁大廚的浙菜,炒菜以滑炒見長;炸菜,外鬆裏嫩,恰到好處;燴菜滑嫩醇鮮,羹湯風味獨特;溜菜脆(滑)嫩滋潤,鹵汁馨香;蒸菜火候十足,注重配料,主料則是鮮嫩腴美之品;燒菜柔軟入味,濃香適口。確實將浙菜發揮至級致,而紀師傅的川菜炒、煎、烘≯、炸、熏≥、燉、糝、燜、燴、爆等幾十種製作方法,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他頓了頓又說道:“本來我們幾位也是各執一詞分不出結果的,但是紀師傅最後上的那道豆腐,麻辣鮮香,酥嫩滾燙,豆腐成塊不碎,麻辣味厚,肉末酥香。老夫幾十年來都沒吃過如此的豆腐,確實是其中的極品,所以最後一致決定紀師傅是這次比試的獲勝者。”一旁的丁三刀臉色聚變,執起桌上的筷子便夾起盤中的豆腐試吃,入嘴後那黑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拱手對紀浮雲說道:“紀兄,丁某敗的心服口服,這道不起眼的豆腐尊架確實做的出神入化。”說完便狂笑著下樓而去,樓下的眾人先是聽到丁大廚狂笑,還以為是紀浮雲輸了,結果丁大廚連家當也沒收便出門而去,夥計們欣喜的下樓報信才知道是紀浮雲獲勝,皆歡快不已。樓上的公證問紀浮雲道:“請問紀師傅,這道豆腐叫什麽呀?”紀浮雲輕輕的笑了笑未做答,而馮老板則將他拉進雅間,介紹給眾人。眾人皆稱讚他的廚藝,燕行舟對眾人說道:“對了,剛才都急著聽結果了,這道豆腐還未曾試過。”馮老板急忙說道:“快,大家快嚐嚐,冷了可就變味了。”


    眾人輕輕的吃,的確是像那幾位公證人說的與眾不同。都接連吃了好幾塊,章傳福也抑製不住的稱道:“真是道好菜,不知是叫什麽名字。”那紀浮雲依然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麻婆豆腐。”文定在試過一口後輕輕念出這個名字,眾人將目光皆轉向他,連同紀浮雲在內。燕豔對於文定,因為‘楚妝樓’的事早已是水火不容借機嘲笑道:“哼,這個名字這麽俗氣,怎麽配的起這道菜呀,不懂就在一旁聽著少插嘴。”紀浮雲用手掌製止她道:“不,這道菜確實是叫‘麻婆豆腐’,這位小扮看來不是無緣之人,有機會來找我聊聊。”說完招唿也不與其他人打便下樓去了,馮老板忙賠罪道:“這人就是這脾氣不好,諸位不要見怪。”黃老板道:“什麽人呀,掃興。”


    燕行舟道:“好了,好了。大家也吃的差不多了,孩子們迴家,我們繼續去活動吧。”眾位老板忙迴應“好,好”,就這樣他們‘活動’去了,三友被燕豔強拉迴家看人,而文定這個新任的二掌櫃則往新鋪子行去。


    (‘麻婆豆腐’源於晚清同治初年,不過在川菜裏我最喜歡它,所以不好意思,嗬嗬,我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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