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大營中,齊塵與牤觖並肩站在突顏將軍帳前,眼前古莫族的漢子正紅著眼將失勢的赤陽戰士逐個砍掉頭顱。關押女奴的一排營帳前擠滿了人,女子喜極而泣的哭嚎與男人咬牙切齒的怒吼交織在一起,猶如魔鬼的音符響徹在這片草原之上。


    “你的大鷹這迴過癮了。”牤觖站在齊塵身旁,指指不遠處。


    齊塵的蒼翼之鷹猶如脫韁的野狗般,在人群中飛來躥去,赤陽戰士在它巨大的雙翼前猶如幼兔一般,鋼鐵般堅硬的鷹喙輕而易舉得戳穿了赤陽戰士的皮甲,將一個個迸出血花的血洞紮在蠻人的胸前。


    齊塵點點頭,笑著打趣道:“吃飽了好當苦力,靈域裏那十箱上好的烏鋼,不就是它搬走的嘛。”


    “對!”牤觖突然一拍腦袋,“赤陽繳獲的物資,今晚也一並劫了!竟然把這等大事忘了,布緞農具不提也罷,那三十箱烏鋼和十萬餘枚金元,萬萬不能便宜了他人。”


    齊塵看著牤觖笑意盈盈:“看不出,牤觖將軍還是個掉在錢眼裏的俗人。”


    “不要再提將軍這個字眼。”牤觖擺擺手,“自今日起,我與赤陽再無瓜葛。至於俗人,我本不清高,隻是多年來從未覓過知音罷了。如今光塵式微,這物資於我們對抗天巡,想必是極好的。”


    “哦?那依你之言,這批物資應該如何處理?”


    牤觖看著齊塵:“淬煉!”


    “淬煉?”


    牤觖點點頭:“你看這古莫族大漢,天生神力,但卻愚鈍而好吃,貪嗔癡三毒中占了貪癡兩毒,是以被赤陽滅族。然而天賦異稟,實為可塑之材,若經我之手淬煉,定將成為馳騁人界的武士。”


    齊塵饒有興致得看著牤觖:“你有這信心?”


    “當然有,但前提是得有著淬煉的資本!”牤觖一臉焦急,“如今赤陽傾覆之際,定應清空它沾滿鮮血的財富,才可平息這草原無數的冤魂,同時奠定光塵複興大業的基石。”


    齊塵笑笑:“你急什麽,往那邊看。”


    隨著齊塵手指的方向,牤觖驚訝得發現苶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深入大君鐵欽紮布的大帳,正率領著數十漢子從營中依次搬出巨大的木箱。古莫族的天生神力再一次展露無遺:偌大的木箱竟然被古莫族漢子雙手抱了起來,要知道即使是赤陽的戰士,也需要四人合力才能將它抱起。


    “前兩天,我已經從坎步圖那裏套出話,知道鐵欽紮布的大營下有個偌大的地庫,赤陽繳獲的珍奇異寶全部儲藏在其中。”齊塵拍拍牤觖的肩膀,“說到愛財,這片土地怕是沒有人比我更世俗。”


    牤觖一臉欽佩得看著齊塵:“這些年偶爾收到矮絡老師的書信,他說天格老師收留了一名孤兒,雖無魔能,卻天資聰穎,日後光塵複興,全靠此人。近日所見所感,果不其然。”


    “這樣麽。”齊塵看著遠方,眼神迷離,“我一直以為自己在他眼中,是個永遠不爭氣的小孩子……”


    “齊塵,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裏和我男人聊天!”一個潑辣的聲音從二人身後響起。不待齊塵迴頭,端木苧的右手已經擰上了齊塵的脖子,“你是不是個男人?公主和一群粗鄙的大漢肉搏,你卻在這閑情逸致得扯犢子,好意思嗎?”


    齊塵頸後一陣涼意,縮著脖子看向牤觖:“這位女俠是?”


    “寂月公主身旁的侍女,端木苧。”牤觖聳聳肩,“我們家領導。”


    齊塵了然,向端木苧顫顫巍巍得告饒:“我錯了,我以為端木寂月公主這兩年太過憋悶,今晚好好放縱一下,便由她去了。而且,不是有大鷹在她身旁嘛?”


    “什麽?!”端木苧雙目圓瞪,怒不可遏,“公主是嗜殺之人嗎?那樣絕美的女子,你竟以為她生性驕縱,齊塵,我真是想殺了你的心都有!”


    “那是?……”齊塵困惑。


    “她這麽賣力,還不是為了你們光塵!”端木苧氣鼓鼓道,“之前牤觖跟公主說過古莫族大漢的價值,這群大力士對於光塵的複興起著決定性的助力,今夜公主每多殺一個赤陽戰士,便多了一分保住一位古莫大漢的可能!”


    “這樣麽?……”齊塵有點語竭,看著不遠處,那道幽藍的倩影依然在人群中不知疲倦得往來穿梭,嬌小的身影在一群粗壯的戰士們中間顯得紮眼無比。


    齊塵突然有點感動。在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暮如紅香,仿佛看到了楊影斯潔。可愛的、善良的,美麗而溫婉,柔和綿軟得看著他,為他付出,心甘情願。


    隻是自己,真得值得這樣麽?一個被看做是廢柴、毫無魔能、身體孱弱的家夥,卻依然能夠得到這樣的寵愛,自己值得這麽做麽?齊塵看著遠處端木寂月平靜如水而又灼若芙蕖的麵容,心裏的激顫正逐漸湧動。


    不管自己如何,麵對這樣的殊寵,定不負卿才是!


    齊塵隻覺熱血沸騰、血脈膨脹,他看著眼前血光四濺的戰場,起身怒吼:


    “大風起兮,容我張狂!光耀千裏,塵點微毫!今日今時,盡滅赤陽!殺!殺!殺!!”


    “殺!!”


    一時間猶如天地傾覆,激昂攝神,古莫族的大漢嘶吼著,憤怒得將眼前的赤陽戰士撕成粉碎。他們將赤陽所犯下的獸性百倍得施還迴去,其血腥與殘忍程度,猶如煉獄。


    赤陽大君鐵欽紮布應允天巡大教長冰幻的請求,將赤陽大半精銳悉數派遣至幻崖山,今夜留守在南都城的赤陽戰士不過一千,此時激戰已過數柱長香的光景,不知疲倦的古莫大漢在憤怒的原動力下已將赤陽戰士斬殺大半,隻有寥寥不足三四百的赤色戰士還在做著最後的垂死頑抗。齊塵低估了古莫族人的憤怒,也低估了古莫族人的戰力,他本想著偷襲得手,趁亂解救出古莫族的婦女,搭乘巨輪逃離蠻陸。然而看此時此景,想必盡誅赤陽隻在咫尺之際。


    然而此時意外橫生!


    猶如凜冽的寒風,恍若天外的震雷,一道極其霸道而冷冽的聲音突然響徹當場,令戰場上所有人不由心神一緊:


    “光塵的逆子,在赤陽的土地上作亂,豈不是找死?!”


    齊塵循聲而去,隻見一個巨人般的身影已經站定在不遠處,身後同樣佇立著的,是十幾個黑袍魔法師。


    “壞了,這裏動靜太大,果然驚動了冰幻。”牤觖低聲道,有些埋怨有些無奈,又有些調侃得衝齊塵笑道,“讓你那麽囂張,在天巡的地盤上喊光塵的口號。”


    齊塵聳聳肩,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向著巨人冰幻的方向走了兩步,一仰脖,頗為市儈得尖聲罵道:“瞅啥瞅?嗓門大了不起啊?”


    突襲之前,齊塵與牤觖已料到冰幻的到來。牤觖的武技足以和冰幻相抗衡,再輔以端木苧、端木寂月與蒼翼大鷹,齊塵篤定天巡此役占不了上風。是以此時此刻,二人還有心情調侃。


    然而不等冰幻做聲,其身後一個黑袍魔法師突然走上前來站到冰幻身旁,一扯頭上的黑袍,露出紫黑色的爆炸頭:“幹!瞅你咋的!犢子玩意兒!老子一巴掌拍死十個你!”


    聽到這不幹淨的斥罵,牤觖凝注了笑容,嚴肅道:“這下事情大條了,沒曾料到天巡另一個大教長,雷武也來到了這裏。”


    “雷武?威幻那小子的導師?”齊塵想起在香晶村外的那一夜,一股憂傷伴著憤慨湧上心頭。


    牤觖點點頭:“如果隻是冰幻,我與端木苧一起,有六七成勝算。然而大教長雷武也在這裏,他的魔技之強,放眼人界,想必隻有撫養你長大的天格老師才有十足的把握。”


    齊塵有點愕然:“雷武這麽**?”


    “嗯,雖然同為大教長,雷武的魔技遠勝冰幻太多。論實力,也隻稍遜天巡教宗半籌。”牤觖苦惱得撓撓頭,看著周圍已停手的古莫族大漢和重燃希望的赤陽戰士,撇撇嘴,“不會今天就死在這裏了吧?”


    齊塵凝目望去,隻見雷武一頭紫色長發,五官極其猙獰,幽紫陰綠的眼神灼灼逼人,猶如深夜餓狼般正盯著他們。四目相視,齊塵隻覺雙目被電流擊過,鑽心得疼。


    “他媽的,死就死了!大鷹,給我撕了那個家夥!”齊塵大吼道,卻倏地被一隻纖細的玉手捂住了嘴。


    端木寂月來到了齊塵身旁,看著齊塵柔聲道:“你的鷹,跟你一樣,還是個雛兒。麵對雷武那個棘手的家夥,毫無勝算,還是先讓我們姐妹二人試試他的底。”


    端木寂月不等齊塵做聲,身形急動,轉身匿於夜幕之中,隻空留一句幽軟:


    “靈陸的鬼魅,寂北早已期冀良久,今夜終於能一窺究竟,實在幸甚。”


    一直站在牤觖身旁的端木苧蜻蜓點水般飛快得在牤觖臉上親了一下,同樣轉身疾動,匿於空氣之中,向遠處的雷武襲取。


    齊塵有點懵圈,半晌才囁嚅道:“你,你不也是個雛兒……”


    “嗬嗬,螳臂當車!”冰幻朗聲大笑,伸開巨大的雙臂,便要上前將二女攔下。


    隻聽一聲尾蘊極長的清響,牤觖拔劍,“屈魂”出鞘,直指冰幻。雖二人相隔十數丈之遙,牤觖其勢逼人,讓人隻覺劍尖已觸冰幻的眉尖!


    冰幻被牤觖的“屈魂”鎖住,自是知道眼前此人的武技之高,不敢大意,惡狠狠得哼了一聲,放下了雙臂。


    一旁的雷武呸得吐了口痰,走上前將冰幻擋到身後:“龜兒子的,竟然來了兩個女娃娃。也罷也罷,便由老夫陪你們兩個耍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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