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候,太淵從隔壁買了一隻糖油餅給樂翯吃。又把樂翯抱到對麵的攤子上,買了一碗麵條給他。


    太淵自己則買了一個窩窩,坐在旁邊就著麵條的湯,啃著吃。


    麵攤老板道:“兄弟不也來碗麵條?”


    太淵笑道:“我若也吃麵條,再來三碗也不夠呢。以後拿什麽給我兒子娶媳婦呀。”


    樂翯抬起頭,把筷子遞給他,道:“翯兒飽了,爹爹吃。”他又把糖油餅也往太淵手裏遞。


    太淵讓他自己吃,“你吃,爹爹更愛吃窩窩。”


    麵攤老板給他盛了一碗熱熱的麵湯,道:“那你怎麽還養著一隻貓啊。”


    太淵站起來,謝過老板,道:“您別小看我這貓,它可救過我兒的命呢。”


    老板看著啃窩窩頭的碧眼小貓,奇道:“這麽神?”


    太淵道:“我賣東西時,有時候顧不上我兒子,就全靠著這小貓了。有一次,有個人販子差點把我兒子抱走,全靠貓兒機靈,狠咬了那人一口。”


    老板嘖嘖稱奇,道:“那可得好好待它啊。”


    太淵點頭道:“是啊。等晚上,我就給貓兒買一隻肉包子。您別看我窮,但一天裏,我怎麽也要給我這貓吃一頓帶肉的。”


    老板沉聲道:“應該的,這可是恩人呢!”


    邢列缺在一邊默默啃窩窩。


    樂翯悄悄從太淵手上揪了一點窩窩頭,皺著小臉道:“一點不好吃。”


    老板笑起來,對他道:“你爹隻要有你,再難吃,那也是人間美味呢。”


    樂翯搶過窩窩,把糖油餅塞到太淵手裏,道:“爹爹吃這個。”他大口大口吃起窩窩,又將邢列缺抱到麵條碗旁邊,“九天,你吃這個。”


    老板歎氣道:“老弟,你有福啊,兒子這麽懂事,以後會好的。”


    太淵擦擦眼角,道:“我也不求別的,隻等我老了,他能不嫌棄我,就盡夠了。”


    樂翯咽下窩窩頭,大聲道:“我才不會嫌棄爹爹呢。”


    邢列缺繼續啃窩窩頭。


    說了幾句話,老板便去煮麵了。


    旁邊一個小男孩看見邢列缺,悄悄挪過來,一下抓住了邢列缺的尾巴。


    邢列缺瞪大了一雙貓眼,看著小孩。


    老板在麵鍋前叫道:“老三,不許欺負那貓兒!”又對太淵道歉,“這是我家老三,今天非要跟出來。比起你家兒子差遠了,總是不聽話。”


    小孩放開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太淵。


    太淵對老板道:“哪裏話,您家兒子看著就機靈。”


    老板裂開嘴,笑嗬嗬道:“哪裏哪裏。”


    太淵伸手,從邢列缺頭頂,一直摸到他的尾巴。邢列缺舒服地眯起眼,趴下,搖著尾巴——反正他也不想啃窩窩。


    小孩也小心地伸手,學著太淵的樣子摸了一下邢列缺。


    太淵取出一粒蜜桃丸,遞給他,道:“娃娃拿去吃吧。”


    小孩跑到老板跟前,伸開手,給老板看那粒白色的糖。老板點頭後,他才含在嘴裏,心滿意足地挨著老板。


    一會兒,老板又端來一碗麵,道:“那糖可不便宜,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


    走的時候,太淵悄悄留下兩碗麵錢。


    等到晚上,太淵又買了三碗肉餛飩。


    邢列缺傳音問他:“我的肉包子呢?”


    太淵笑眯眯道:“改天。”


    樂翯對著碗,長長地歎了口氣,道:“爹爹,你還有多少錢啊?”


    太淵揉揉他的小腦袋,道:“放心,一碗餛飩還吃不窮爹爹呢。爹爹不過是讓你知道一下普通百姓的日子。”


    樂翯摳著手指,問:“百姓就吃窩窩嗎?”


    太淵道:“能吃得飽,於百姓來說,便是太平盛世。”


    在這種年代,能吃飽飯,還能偶爾買一碗餛飩,真的已經是一種很幸福的事情了。


    樂翯沉默地點點頭。


    邢列缺道:“翯兒,再不吃就涼了。可不能浪費糧食哦。”


    樂翯趕忙拿起勺子,認真吃餛飩。


    太淵拿起一碗,喂給邢列缺一個,自己吃一個。


    這天迴到山上,樂翯半天也沒有睡著。


    太淵問道:“翯兒怎麽了?”


    樂翯看了太淵半天,道:“活著真難。”


    邢列缺又幻化成老虎,躺在他旁邊,問:“怎麽突然有這種想法了?”


    樂翯道:“本來我以為自己的煩惱就很多了,原來別人的煩惱比我的多很多。他們還吃不上糖糕。”


    ——隻能吃窩窩。


    邢列缺笑道:“你有什麽煩惱啊?”


    樂翯無奈地看他一眼,像是在說——九天,你不懂。


    邢列缺笑得更厲害。


    樂翯索性翻身不理他。


    太淵熄了蠟燭,輕輕拍著樂翯的小胳膊,道:“你還太小,想這些還沒有用。等過幾年,你再去想它,才能去解決它。”


    樂翯就在這輕柔的拍打中,沉沉地睡過去。


    初五這天,燕映書告訴太淵,他已經找到了樂蘖。


    也不知他是怎麽找到的,或許真應了那句話,天下間最了解你的正是你的敵人。


    燕映書眼神平靜,徐徐道:“他如今成了一個富商,躲在京郊一處園林裏。當年的陸貴妃陸梅兒,正和他在一起。我還發現了一頭梅花鹿,似乎正是他們的孩子,鹿召王。”


    太淵道:“映書叫齊書院之人,我們這就去遊賞一下這別具一格的園林。”


    燕映書問:“殿下的傷好了嗎?”


    太淵笑道:“早已無事。”


    樂靈道跑來道:“我也想去。”


    太淵看他一眼,將樂翯放到他懷裏,道:“在家看好孩子。”


    樂靈道霎時氣悶。


    太淵又讓孫聲麗和樂承運也留下——孫聲麗武力低微,隻喜歡釀酒和經營商鋪,去了也沒什麽用。


    樂承運則是自己不願見到樂蘖,當年樂蘖的追殺,他隻想快些忘記。


    樂蘖所在的“鹿園”,裏麵亭台樓閣,俱是精致奢靡。


    一身華服的陸梅兒趴在樂蘖背上,摸了摸樂蘖的肚子,嘲笑道:“你這身材可真是一日比一日臃腫,你兒子也和你一個樣。”


    樂蘖厭惡地皺眉,揮手要推開她,可手掌一揚,落錯了地方,反而撞上了陸梅兒細嫩的臉蛋。


    “啪”的一聲,陸梅兒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巴掌印。但她還是笑著的,因為樂蘖的臉上同樣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掌印。


    這就是兩身一命,不管對方受了什麽傷,另一個人也會出現同樣的傷痕。就連死亡,都會一起。


    陸梅兒道:“不管你剛才是有心,還是無意,我今次先放你一馬。不過,今天的飯,你就先不必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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