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懸掛在天空,湖水一片銀光閃閃,微風蕩起的漣漪忽隱忽現,消失在遠山的陰影裏,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音樂聲,就像病人的呻吟。


    首長走得稍稍靠前一點,韻真緊隨其後,兩個人默默地沿著湖邊的慢慢溜達,誰也沒有說話,好像都在耐著性子等待著對方開口,又像是被眼前荷塘月色的美景陶醉了一般。


    韻真覺得有種夢幻般的感覺,要不是頭頂的楊柳不斷癡纏著她的秀發,她還真覺得自己身處夢境之中,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完全超出了她先前的想象,也許,連母親祁紅都沒有過這種奢望呢。


    但,這一切真實地發生了,首長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唿吸,能夠聞到他緩緩吐出的煙草味道,他好像在沉思,但也許是在想著自己,在等著自己主動說些話,說一些應景應情的話,說一些男女獨處時不傷大雅的曖昧的話。


    不過,這隻是猜測,能夠當上首長,他的城府肯定深不見底,就憑自己這點道行怎麽能猜到他的心思呢?在古代,擅自猜度聖心可是大罪,也許,自己今天應該表現的被動一點,對男人來說,一個太主動的女人就像一杯白開水,雖然也能解渴,卻索然無味。


    這樣想著,韻真就在心裏重複著劉輝的囑咐:少說話,盡量做一個聽眾。隻有在明白了他的意圖之後,自己才能對症下藥。


    韻真正自想入非非,首長護坦停下腳步,迴頭盯著韻真笑道:“這荷塘月色的名字是誰起的?”


    柳樹的陰影下麵首長的臉看上去蒼老了不少,隻有那雙眼睛格外明亮,韻真迎著月光說道:“恐怕是那個文人騷客的主意,反正鄭書記肯定想不住這麽文縐縐的名字,不過,我覺得倒也貼切……”


    “哦,那你說說,哪些地方貼切……”首長說著有慢慢往前走。


    韻真緊跟兩步,和首長幾乎走了個肩並肩,她相信微風肯定把自己身體的幽香不斷地送入領導的鼻孔,秀發也會不經意地拂過他的臉,一切都顯得不露痕跡。


    “比如……這月色……這荷塘……”韻真因為沒有思想準備,所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何況,她不清楚首長是什麽文化水平,生怕自己過於賣弄文采反而弄巧成拙。


    首長沒有迴頭,繼續慢悠悠地踱著,一邊說道:“太籠統……我把朱自清的那篇散文稍稍做了一點改動,你先聽聽,然後告訴我有什麽感覺……”


    韻真笑道:“洗耳恭聽……”


    首長默默走了幾步,然後停下身來,站在湖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然後眯著眼睛凝望著黑魆魆的遠山朗誦道:


    沿著荷塘,是一條曲折而又平坦的鵝卵石小道,這是一條幽僻的路;白天不知道有沒有人走,反正夜晚卻很寂寞。


    荷塘的四麵,長著許多樹,蓊蓊鬱鬱的。路的一旁,是些楊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樹。沒有月光的晚上,這路上陰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卻很好,雖然月光也還是淡淡的。


    路上隻我和韻真兩個人,背著手踱著。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裏。


    我不愛熱鬧,卻愛僻靜;不愛群居,卻愛獨處。像今晚上,兩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不想,什麽都可以說,什麽都可以不說,便覺是個自由的人。


    白天裏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不理。這便是和美女獨處的妙處,我們且受用這無邊的荷塘月色好了。


    “怎麽樣?和朱自清的原文相比沒有太離譜吧……”首長吟哦完畢,轉過頭來盯著韻真問道。


    韻真的臉已經紅了,一顆心小鹿般噗噗亂跳,那感覺就像是懷春的少女遭遇了浪漫的表白,她怎麽能聽不出首長的弦外之音呢,很顯然,他是在暗示,此時此刻,他要讓自己忘記他的身份,而隻是把他當一個男人。


    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不想。這句話不僅是在說他自己,同時也是在提醒自己不用過於拘束,幾萬晚上,在這荷塘月色中沒有首長,沒有天尊地卑,有的的隻是飲食男女。


    “你怎麽不說話?該不會是上學的時候沒好好學,連這篇散文都忘記了吧……”首長見韻真有點愣神,似笑非笑地說道。


    韻真驚醒過來,暈著臉,伸手扯斷了一條柳絲,衝男人嬌媚地一笑,然後就自顧轉身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吟哦道: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麵,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裏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


    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是肩並肩密密地挨著,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


    韻真朗誦了這段朱自清的散文之後,迴頭嬌笑道:“怎麽樣?我是不是一個好學生……”


    實際上,韻真借助朱自清的這段文字並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好學生,文中的“羞澀”“嫋娜”“脈脈的流水”“顫動”“風致”等詞匯,在此情此景之下,無不釋放著別樣的氣息,並且她相信,男人肯定能夠從這段文字中捕捉到自己敏感而又顫動的心。


    果然,首長慢慢走到韻真的麵前,兩個人距離近的能夠感觸到彼此的鼻息,韻真頓時有點心慌意亂,她預感到男人可能會對自己做點什麽,可又不確定,原本已經微微閉上的眼睛眯起一條縫隙,似乎不想讓他產生誤解。


    “一樣的風景……”首長低聲感歎道。


    韻真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後扭頭盯著湖麵,低聲道:“兩樣的心情……”


    首長盯著韻真凝視了一會兒,忽然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把臉正對著自己,低聲道:“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現在可以說了……”


    韻真渾身微微顫抖,任由首長抬起自己小巧的下巴,一雙美目瞬間就變得淚汪汪的,柔弱的就像風中的荷花一般,顫巍巍,嬌滴滴地問道:“你……會記得我嗎?”


    首長沒有迴答韻真的話,凝視著她的眼睛,慢慢低下頭來,還沒有碰上,韻真就從靈魂深處發出微弱的呻吟,然後那羞澀地打著朵兒的花瓣一樣鮮嫩的櫻唇慢慢開啟了。


    在最後一刻,她還沒有忘記瞥一眼身後,黑暗中一直跟在後麵的人影已經不知去向,她這時才明白,那些人不過是領導身邊的圍牆,他們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不管他做什麽,對世人來說永遠都是一個秘密。


    然而,好像老天爺春心要跟韻真作對,就在首長的嘴唇就要覆上去的一瞬間,一陣手機鈴聲就像炸雷一般響起來,平靜的湖麵仿佛被投進了一塊巨石,一對鴛鴦被驚得各自後退一步。


    “你的電話……”畢竟是首長,比韻真鎮定多了。


    不過韻真倒覺得有點好笑,沒想到堂堂首長竟然會被一個手機鈴聲嚇得戛然而止,隻有一個解釋,不用說,家裏肯定有隻母老虎,要不然,他怎麽就這點膽子呢。


    “一個同事的電話……”韻真拿出手機隻看了一眼,並沒有接,而是把手機關掉了。


    “啊……原來是同事……我還以為是你媽媽呢……”首長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一邊掏出一支煙點上。


    韻真微微一驚,問道:“你……你知道我是……”


    首長轉身慢悠悠地往迴走,一邊說道:“你是祁紅的女兒……不過,剛剛才知道……怪不得……”


    韻真心裏漸漸涼了,她見首長往迴走,說明今天晚上倒刺為止了,她明白,像這種老頭,原本就已經沒有什麽激情了,好不容易借景生情,把那點火點起來,可一旦被熄滅,再想讓他動情比登天還難,說不定他和李毅也差不多,隻不過是嘴上功夫呢。


    “難怪什麽?”韻真脹紅了臉,有種別羞辱的感覺。


    畢竟她又不是夜總會的小姐,不可能明目張膽地主動去誘惑男人,既然他沒有興趣了,她也就有點不冷不熱。


    不過,她相信,母親的期望已經達到了,自己不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首長單獨外出,而且肯定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做給大廳裏那些人看,她還沒有功夫和他浪費時間呢,怎麽說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今後也就在臨海官場混,他北京的一個大人物,跟自己基本上扯不上什麽關係。


    等到自己有一天當了市長,他早就靠邊站了,等自己當上省長的時候,他的老骨頭都不知道在不在呢,與其燒他的香,還不如給臨海的當權者多磕幾個頭呢。


    首長的心情好像還不錯,親熱地拉起韻真的一隻小手,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韻真豎著耳朵想聽下文,可首長卻打住了。


    什麽意思?有其母必有其女?這究竟算是好話,還是另有所指啊。難道黨領導的都喜歡說半句話然後讓別人去琢磨?


    韻真有點惱火地想起了一個笑話,話說有個一把手的兒子借著老子的權勢胡作非為,引得社會上怨聲載道,幾個手下都想給一把手提個醒,好讓他管束一下自己的兒子。


    可這幾個手下都不敢單獨去提這件事,於是幾個人相約一起去找一把手,並且把他兒子的劣跡說了一遍。


    一把手聽了幾個下屬的匯報之後,半天沒有出聲,隻是一個勁地抽煙,老半天才像是自言自語地嘟囔道:“好大的膽子……”


    說完這半句話再也沒有下文了,幾個手下迴來之後寢食不安,他們不清楚一把手這句“好大的膽子”究竟是在說他的兒子,還是在說自己這些去告狀的人呢?


    每當韻真想起這個笑話,就在見到一些大人物的時候刻意去注意他們的言辭,沒想到果真如此。


    且不說別人,就說她的親爹孟桐和母親祁紅,平時他們說話和平常人也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在一些場合,比如,在談到什麽敏感的事情的時候,他們就像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一樣,說話一點邏輯都沒有,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簡直就是前言不搭後語,根本沒法搞清楚他們的真是意圖。


    這一發現,讓韻真受益匪淺,她知道,並不是領導不願意把話說清楚,而是他們故意要含糊其辭,以便讓每個下屬都去琢磨自己的話,去猜度自己的意圖。


    這樣一來,權威將得到鞏固,要不然,隻要領導有什麽重要講話,報紙上為什麽就說要好好領會,吃透精神呢?如果話說的很明白,還有必要領會吃透嗎?


    韻真一路上隻顧埋頭想著心事,哪裏還有心情欣賞荷塘月色,連首長低頭看了她好幾次都沒有注意到,反正她覺得今天晚上的戲已經到了謝幕的時候了,自己還有不少麻煩事要處理呢,他總不會第一次見麵就公然想和自己睡覺吧,這可是原則問題,一萬個不答應。


    “你好像有心事?不高興了?”首長終於忍不住問道。


    韻真抬頭幽怨地瞥了男人一眼,猶豫了一下嗔道:“是我破壞了你的好心情呢,跟你在一起應該把手機關掉的……”


    首長停下來,雙手捧起韻真的臉,低聲道:“韻真,別想太多,我隻是……隻是一時衝動,說實話,剛才並不是要羞辱你……”


    韻真沒想到首長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心裏麵馬上好受多了,如果這個時候男人提出進一步的要求,說不定她也會羞羞答答的應承下來呢。


    “你……你何必要說這些……其實,我很喜歡剛才你改編的那段文字……我不求別的,隻求你在那一刻是真心的就好……”韻真暈著臉低聲道。


    首長仰頭看看天上的明月,沉吟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也許,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我會關注你的……你不是馬上要到臨海縣當副縣長了嗎?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好好的行長不幹,而要來這個窮縣當個副縣長嗎?”


    韻真沒想到首長連這點小事都知道了,看來他說的關注自己不是一句空話,既然談到了工作,韻真馬上就表現出知性女子的樣子,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不希望在象牙塔裏麵搞專業,我希望自己的專業在實際工作中得到發揮,銀行的那點業務畢竟太窄了……


    現在全國各省市縣都在搞經濟,搞投資,可說實話,有幾個地方一把手懂投資懂金融?你看看這個荷塘月色,耗資幾個億,就這麽白白荒廢在這裏,我認為自己在這方麵應該有所作為,官大官小我不在乎……”


    首長點點頭,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說道:“官場上的瘸腿現象很普遍,但是,在官場上你也屬於瘸腿幹部,你雖然有專業背景支撐,但是你不懂為官之道,這是最要命的……不過,你還年輕,還有時間……既然你是祁紅的女兒,我想應該問題不大……”


    “那你支持我嗎?”韻真有點撒嬌似地說道,一邊主動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首長扭頭看看韻真,默默地抽了幾口煙,然後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說道:“仕途不好走啊,你母親應該深有感觸,難道她沒有勸過你嗎?”


    “我媽支持我。”韻真肯定地說道。


    “那你真的對自己有信心嗎?在官場上,有時候可是身不由己,甚至違背你的做人原則,你做好準備了嗎?”首長再次停下腳步,盯著韻真問道。


    韻真堅定地點點頭,絲毫都沒有迴避男人的目光,說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前麵的音樂聲漸漸清晰起來,大廳裏的舞會還在繼續,好像大家並沒有發現首長已經失蹤好一陣了,隻有李毅站在外麵的一顆樹底下,一雙眼睛就像狼一樣盯著前麵的兩個模糊的影子。


    “既然這樣……”首長在快到大廳門口的時候,停下身來低聲道:“當個副縣長太委屈你了,幹脆你就來臨海縣當個縣長吧……不過,明年,你必須親自去北京向我匯報工作,我倒要看看這一次會不會看走眼……”


    韻真強忍著心中的興奮,不動聲色地嬌嗔道:“你又不是市委組織部長……”


    首長哈哈一笑道:“走,陪我再跳支舞……對了,我忘記問你一件事了,那個……朱自清是怎麽死的……”


    韻真一愣,不假思索地說道:“聽說是餓死的……他不願意吃外國人的救濟糧呢,很有骨氣……”


    首長點點頭,說道:“他的文章寫的很好,但是別學他的為人,我敢肯定,雖然他很有學問,可絕對當不好一個縣長,就因為他太有骨氣了……”


    韻真沒有想到的是,她陪著首長跳完一支舞之後,居然引起了公憤,以劉幼霜為首的幾個女人衝上來軟纏硬磨地把首長包圍了,以至於韻真一直都沒有在找到機會和他接觸。


    不過,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她也就不在乎了,一個有權勢的老頭,他的所有魅力隻不過是他頭頂的光環,人本身對她並沒有什麽吸引力,幹脆就讓給劉幼霜算了,省的給人造成自己爭風吃醋的印象。


    不過,像韻真這種美貌的女人自然不會閑下來,幾個認識不認識的企業家一看她離開了首長,馬上蒼蠅般粘著她不放,就裏連李毅也跑過來湊熱鬧,接連邀請她跳了兩支舞曲,要不是孟桐最後替他解圍,非累得她虛脫不可。


    “韻真,剛才你們去哪裏了?”孟桐一邊摟著韻真慢慢晃悠,一邊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韻真覺得親爹把自己樓得很緊,比首長可要大膽多了,同時聞到他嘴裏一股刺鼻的酒氣,意識到他可能有點喝高了。


    “沒去哪……就在門口唿吸了一會兒新鮮空氣……”韻真本能地放在孟桐肩膀上的手微微抗拒著,盡量讓自己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畢竟,那些盯著自己一舉一動的人可不知道他是自己的親爹。


    “你們都談了些什麽?”孟桐又問道,放在韻真身後的那隻手緩緩落下來,幾乎就放在了她的屁股上,並且有意無意地輕輕撫弄著。


    韻真嚇了一大跳,趕緊扭扭腰肢,把嘴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叫道:“爸……你……注意點影響……”


    韻真還很不習慣把孟桐叫爸,可為了提醒他自己的身份,無奈地叫了一聲,希望他能有所收斂,可沒想到那隻手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把她的身子用力往身上拉。嘴裏卻酒氣熏天地小聲道:“你們是不是已經約好了……”


    韻真極力抗拒著,驚訝道:“約好什麽?”


    孟桐一雙眼睛緊盯著韻真低聲道:“還有什麽?他是不是讓你今晚陪他……”


    “你……你胡說什麽?”


    韻真腦子轟地一聲,血液湧到了臉上,要不是考慮到大廳裏眾多的目光,差點把孟桐一把推出去。


    雖然在來臨海縣之前,她的心裏隱隱有種預感,隻要能夠見到首長,憑著自己的美貌,也許會跟他發生點什麽。


    不過,這種事情也隻能意會不可言傳,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說出來,沒想到孟桐竟然說了出來,而且這句話出自親爹之口,這讓韻真羞恥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相信,母親其實心裏也有這種想法,但是她絕對不會當著自己的麵說出來。


    不過,韻真心裏也明白,孟桐之所以會說的這麽直白,多半是心裏麵正吃自己女兒的醋呢,這樣想著,她的潛意識中竟然產生了一絲興奮。


    不過,等她瞥了首長一眼的時候,心裏麵就頓時輕鬆下來,因為她看見劉幼霜的樣子基本上跟自己差不多,既然劉幼霜都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首長樓的這麽緊,自己為什麽就不能和孟桐來點近距離接觸呢。


    反正,這些人又不知道自己跟他的關係,明天最多也就官場上多點閑言碎語罷了,而這種閑言碎語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壞處。


    “那就好……你媽迴市裏去了……你晚上準備住哪裏?”孟桐見女兒乖乖地蟄伏在自己懷裏麵,語氣變得溫柔起來。


    韻真一瞥眼發現劉幼霜正看著自己,新紅一動,忍不住一隻手摟住了孟桐的脖子,嬌滴滴地說道:“你一家人都來了……難道還有人家的位置嗎?”


    孟桐見女兒突然表現的這麽大膽,反倒有點膽怯了,悄悄把她的身子推開一點,低聲道:“注意影響啊……爸爸這不是關心你嗎?”


    韻真吃吃嬌笑道:“哼……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你可別胡思亂想……他……挺正經的一個人……我們隻是聊了一會兒荷塘月色……”


    孟桐的嘴巴湊到韻真的頭上深深地嗅了一口,低聲道:“他倒是雅興不淺啊……不過,我了解他……你還是太年輕了一點,再說,他可能不好意思,畢竟他跟你母親很熟悉……”


    韻真一愣,抬起頭疑惑地盯著孟桐問道:“你……什麽意思……”


    孟桐嘿嘿一笑,把嘴湊到韻真的耳邊低聲道:“他不喜歡……你這種年輕女人……”


    韻真臉上一熱,嘴裏輕哼了一下,悄悄瞥了一眼和劉幼霜共舞的首長,帶點嘲諷地說道:“這麽說……今晚……你老婆可危險了?”


    沒想到孟桐突然就翻臉了,瞪著韻真嗬斥道:“住嘴……別胡說八道……你可以迴去休息了……”說完,沒等曲子結束,推開女兒自顧走掉了。


    韻真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注意到有幾個人好像已經注意到了剛才的一幕,頓時有點惱羞成怒,一邊怏怏地走到一張沙發上坐下裏,一邊憤憤地想到:這老東西,他壓根就沒有把自己當親生女兒,哼,如果是為了他的政治前途,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賣出去。


    韻真看見孟桐剛在沙發上坐下來,孟欣就跑過去坐在他身邊,並且親熱地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心裏一陣悲戚,忍不住差點流下了眼淚。


    同樣是他的女兒,可為什麽就這麽不公平呢,以前還指望著跟他父女相認後能夠補償自己多年的感情空白,沒想到卻成了他手中的工具,哪裏有半點父女之情?


    就在這時,韻真看見王子同朝著她走過來,趕緊把心思從孟桐那裏收迴來,琢磨著要不要答應陪他跳舞。


    因為來之前母親特別交代過,不要在這種場合跟王子同鬧別扭,同時想起首長剛才的那句話,朱自清就是因為太有骨氣,所以當不了縣長,自己馬上就要當縣長了,也許再也不能感情用事了,對待自己的敵人,在沒有十分的把握除掉他之前,選擇妥協並不是軟弱的表現,和骨氣沒有關係。


    “韻真,早就想過來和你聊聊,隻是一直沒工夫,你知道,今晚這個活動我是主辦人之一……隻是沒想到你能來,早知道這樣,我就親自邀請你了……”王子同並沒有邀請韻真跳舞,而是在她身邊坐下,點上一支煙說道。


    韻真盡管已經決定和王子同逢場作戲,可畢竟心理上的厭惡一時無法消除,忍不住挪挪身子離他遠一點,嘴裏哼了一聲道:“不會吧……我看你身邊大小兩個美人……哪能想到我啊……”


    王子同對韻真的冷嘲熱諷也不在乎,反正她從來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能跟他說說話已經很不錯了。


    於是笑道:“好吧,就算我假惺惺好了……這次首長視察了我的企業,對我的幾個項目都給予了高度評價,目前資金上還有不小的缺口,你看……我的那筆貸款什麽時候能夠下來啊……”


    韻真這才明白王子同是來催帳的,按道理,聚源公司現在也是王子同公司的股東之一,而韻冰又是聚源公司的大股東,考慮到共同的利益,在貸款問題上,應該盡量給予支持,可韻真心理上就是轉不過彎來,她就見不得王子同趾高氣揚的樣子,冷冷說道:


    “首長高度讚揚?那你怎麽不讓他給你弄點錢來……我最近很忙,你那個貸款申請還沒有研究呢……這麽大的款子,哪家銀行敢隨便放出來,如果讓你攜款潛逃美國,我銀行都要倒閉呢……”


    王子同頓時哭笑不得,不過倒也不敢惹惱前妻,耐著性子低聲道:“韻真,你也應該有點主人翁的精神,韻冰現在可是我公司的股東……既然是一家人……”


    王子同話音未落,韻真馬上斥責道:“誰跟你是一家人?別忘了,那點股份是用那塊地換來的……並不是你的恩賜……再說了,韻冰是韻冰,我是我,你們的生意跟我有什麽關係?”


    王子同因為經濟利益上的關係,也因為和劉幼霜的結盟,所以,基本上已經把韻真當成了自己的對立麵。


    可也許是心中有個無法解開的結,隻要狂性不發作,在韻真麵前總是底氣不足,總是讓他想到自己那個人造玩意,以及以往韻真那副鄙夷的神情。


    “韻真,話可不能這麽說……撇開我和韻冰的關係,我的貸款申請也沒有什麽問題,市裏麵也有關於銀行支持的政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們的恩怨和工作混為一談……”


    其實,韻真心裏也明白,王子同的貸款自己就是想卡也卡不住,最多也就是拖延幾天,既然這樣,自己使小性子反倒有失體麵,既然已經跟他妥協了,還不如大大方方做個人情呢,反正,在自己野心勃勃的計劃中,王子同的公司最終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既然他這麽積極替自己作嫁衣裳,何樂而不為呢?


    這樣想著,韻真白了王子同一眼,嗔道:“你不用在我麵前說大道理……我們兩個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哪來的個人恩怨?隻要符合國家政策,符合銀行規定,你的貸款自然跑不掉……哼,我就知道你小心眼,貸款晚幾天馬上就跟過去的事情扯上關係……”


    王子同趕忙陪笑道:“我不是心理著急嗎?公司離開了資金,就像魚兒離開了水……哎不說了……怎麽樣?能不能請你跳個舞?”


    韻真斜睨著王子同說道:“不跟你跳舞可是我的自由……和國家政策沒有關係吧……”


    王子同尷尬地搓搓手,正好一支曲子結束,韻真注意到一群人陪著首長走出了大廳,顯然舞會到此結束了,她似乎發現首長在離開的瞬間,好像有意無意朝著她這邊瞥了一眼,心裏麵頓時又緊張起來,衝王子同說道:


    “哎,我聽說這裏是什麽企業家俱樂部,你應該說話算數吧……我也不想去縣委招待所了,你讓人給我準備個房間睡一晚……”


    王子同連忙說道:“這有什麽問題?今晚首長和孟書記一家以及其他一些嘉賓都住在這裏……這裏的條件並不比五星級酒店差,我給你個特殊待遇……”說著,王子同揮手招來一個人匆匆安頓了一下,馬上帶著幾個人匆匆忙忙出去了。


    韻真正準備離去,隻見劉輝匆匆忙忙走多來,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領導們要吃宵夜……他請你也一起去……”


    韻真心裏嬌唿一聲,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發愁,心想,難道還沒有結束?天呐,這一下肯定跑不掉了。


    韻真並沒有直接去參加領導的宵夜,而是先到自己的房間洗了一把臉,順便補補妝,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和首長在湖邊的時候,母親打過一個電話,當時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關掉手機,潛意識裏覺得,那個時候接母親打來的電話有種羞恥感。


    可現在想想,總覺得什麽地方有點不對勁,當時她以為首長可能是個怕老婆的男人,所在在偷偷親吻自己的時候,心裏其實也很緊張,要不然,一個堂堂首長,怎麽會被一個電話嚇得一把推開自己呢?


    可現在想想他當時的反應,以及說過的話,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幼稚,記得他當時聽說隻是自己一個同事的電話,神情馬上就輕鬆下來,並且似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原來是同事……我還以為是你媽媽呢……”很顯然,他緊張並不是因為怕老婆,而是對母親好像有點忌諱。


    可這是為什麽呢?難道他怕母親知道和自己之間的曖昧關係?對了,他認識母親,以前就認識,剛才在舞會上,孟桐也說過母親和首長很熟,並且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異樣神情,但是,自始至終,母親都沒有對自己說過和首長互相認識,這一切都因為什麽呢?


    韻真心裏想著,一隻手就開始撥打母親的手機,不一會兒就聽見祁紅有點焦急地說道:“真真,怎麽搞的……怎麽不接電話……手機也關了……發生什麽事了?”


    韻真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心中一動,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忍不住帶點挑釁地反問道:“媽,你在擔心什麽?你以為會出什麽事情?”


    祁紅似乎沒有想到女兒會有此一問,愣了一下說道:“我剛從醫院迴來……你見到他了嗎?情況怎麽樣?”


    韻真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見了,他好像對我挺關心的……他好像什麽都知道,包括我要到臨海縣工作的事情都知道……”


    “他說過什麽嗎?”祁紅趕緊問道。


    韻真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道:“也沒說什麽特別的……不過,他說……可以讓我直接當縣長……對了,還說過兩年讓我親自去北京向他匯報呢……不過,我覺得像是玩笑話……”


    祁紅沉默了一陣,低聲道:“他可不是開玩笑的人……他沒有再說別的……”


    韻真一愣,聽母親的口氣,好像還有所期待似的,忍不住問道:“媽,你還指望他說什麽?”


    “啊,也沒什麽……既然這樣,你可以離開那裏了……今晚也算是有收獲了……”


    韻真不清楚自己今晚究竟有什麽收獲,不過,她沒想到母親竟然催著自己離開這裏,難道她就不想自己和首長進一步接觸?


    “媽,你從來沒說過你們早就認識了……我聽孟書記說……你們很熟……”


    祁紅還想有點慌張地說道:“啊,孟書記?他還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啊……媽,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韻真察覺到母親好像在擔心什麽。


    祁紅猶豫了一下說道:“也算不上熟……以前去北京的時候見過幾次……”


    韻真一張臉脹紅了,母親躲躲閃閃而又故作正經的口氣讓她得到了一個結論,剛才在腦子裏閃過的那個念頭似乎得到了證實,一切疑惑都找到了答案。


    毫無疑問,並不是首長對自己不感興趣,也不是他膽子小,也不是他隻喜歡中年婦女,事實上他到現在對自己都沒有死心,要不然也不會特意讓自己去吃宵夜了。


    不用說,肯定是出於一種基本的道德約束,所以,他對自己既心癢癢而又下不了決心,也許,母親在暗地裏警告過他,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麽秘密約定,也許,這不過隻是母親利用首長製約孟桐的一種手段……


    韻真感到一陣氣惱,竟對母親也生出幾分幽怨,故意帶著點挑釁的語氣說道:“既然是你的熟人我就沒必要太拘謹了……他讓我陪他吃宵夜呢……”


    祁紅從女兒的語氣基本上能夠猜測到她的心思,沉聲說道:“我相信他絕不會讓你單獨陪著他吃宵夜,你也不要自作多情……見好就收……這場戲已經演完了,如果你再賴在那裏的話,觀眾可就要喝倒彩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呢……”


    祁紅這次說話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頓時就讓韻真清醒了幾分,她明白母親嘴裏的“戲”的意思,一切都在演戲,如果自己當真了,那可就不是一個好演員了,隻是不清楚母親說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是什麽意思。


    “真真,你聽著嗎?”祁紅見女兒不出聲,忍不住問道。


    “媽,還有什麽事?”韻真煩惱地問道。


    祁紅低聲道:“秦笑愚剛才莫名其妙給我打來電話,他要見你,說是有重要的事情……”


    韻真微微一驚,來不及多想,趕忙問道:“他?給你打電話?什麽重要的事情?”


    “我怎麽知道……我看你還是有必要見他一麵……這樣躲著也不是事情……該了結的必須盡快了結,市裏麵已經在研究你到臨海縣工作的問題了,到時候可別被他拖了後腿……”


    “可……我明天要去柳家窪……他說過在哪裏見麵嗎?”韻真沒想到秦笑愚這個時候跳出來搗亂,不過,一想到李毅的敲詐,她又覺得自己有必要見見他,隻是時間上有點衝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對秘密:行長日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的昵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的昵稱並收藏絕對秘密:行長日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