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真開完善後小組的會議之後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本來她對這次會議就不夠重視,再加上心不在焉,所以原本以為起碼兩個小時的會議不到四十分鍾就結束了。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這些來自銀行和有關部門組成的小組成員在會上基本上保持沉默,沒有人提出什麽建議,或者闡述自己對後麵工作的看法,大家都睜著一雙天真爛漫的大眼睛等著組長分派任務。


    不過,韻真也沒指望他們能有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她隻強調了兩件事,一是工作紀律,她警告小組的工作成員,每個人都要保持低調,沒有她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向外透露有關善後小組的工作情況,否則,將承擔後果甚至法律責任。


    不過,工作小組既然成立了,不可能不做事,所以,韻真給他們的第一個任務是查清銀行在吳世兵任行長期間的每一筆賬,不僅要查分行,而且要查支行。不過,她同時強調,查賬不是讓他們查責任,也不是讓他們在銀行查**分子,而是要弄清楚這些年整個銀行係統在資金問題上存在多大的漏洞。


    當然,韻真也暗示小組的成員,不要忽視支行的資金流轉情況,一旦在支行發現有什麽違規違紀的地方,一定要追究當事人的責任,嚴懲不貸。


    韻真之所以把重點放在支行,心裏麵當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因為,吳世兵的很多資金可能都是走的支行這條路,即使目前為止,各支行的行長大部分還是吳世兵的遺老遺少,基本上沒有幹淨的,多少都有點問題。


    如果能趁著吳世兵倒台的時機,一舉清除這些吳世兵的心腹,那麽,在她接任行長職務以後就少了很多阻力。盡管那些老行長們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不一定敢明目張膽地和她作對,可心裏麵肯定不會臣服,到時候她的政令就有可能得不到執行,從這個角度來說,她必須拔掉一些樹大根深、而又冥頑不化的老行長,把空出來的職位換上自己的人,隻有這樣,她在行長的位置上才能坐得舒坦。


    韻真扳著指頭算算,就目前來看,在分行係統十幾個支行中也就和平南路支行的徐萍和新華北路支行的孫濤算是自己人,剩下的那些支行行長沒有一個有把握讓他們俯首帖耳,所以,借著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扯扯他們的襪底子呢?隻要他們和吳世兵扯上一點關係,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撤他們的職,甚至移交司法機關,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打抱不平?甚至都不會有人敢說她劉韻真假公濟私。


    所以,韻真讓善後小組的工作重點放在支行,嚴查支行各項資金的出入情況,即便查出什麽,也不會造成什麽重大影響,最多也就牽扯到吳世兵,但卻可以作為善後小組的工作成績。


    而分行這邊情況比較複雜,一方麵主管財務的副行長周建老奸巨猾,可能在吳世兵出事之前就有可能銷毀證據,短時間內不一定能查出什麽。


    再說,分行查出的問題,就有可能涉及到比吳世兵更高的政府官員,以自己目前的能量,這種問題還是讓別人去發現好了。


    更何況,周建不是已經被雙規了嗎,他最清楚吳世兵做過什麽,和什麽人有交易,這種事情就讓他慢慢交代去吧,自己隻要在適當的時候公布一下分行有多少錢不知去向就算完成了任務,至於這些錢究竟去了哪裏,那就不是自己應該過問的事情了。


    會議解散之後,韻真馬上迴辦公室換上一身便裝,準備去和徐萍會合,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就響個不停,沒想到都是幾個支行的行長打來的,口徑都差不多,周末了,想邀請她出去坐坐,並且聽上去都態度曖昧,語氣謙卑。


    可韻真一點都沒有給他們麵子,推說自己正在開會,晚上還要加班,哪裏有時間出去吃飯。不過,她倒是推拒的有禮有節,並沒有居高臨下讓那幾個支行行長們感到難堪,但是,放下電話,她就把這幾個行長的名字寫在了自己的記事本上,把他們作為重點調查的對象。


    徐萍的車就停在距離銀行幾百米的一家商場前麵,她坐在車裏麵一邊盯著銀行的大門,一邊不停地看著手表,臉上一副焦急的神情。


    終於,她看見韻真慢悠悠地從大門出來了,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穿過馬路朝著停車場走過來。


    徐萍看著韻真站在停車場上四處張望,顯然是在尋找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伸手按了幾下喇叭,當韻真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她就把一隻手伸到窗外揮了幾下。


    “這是誰的車?”韻真剛在徐萍身邊坐下就馬上問道。


    “我自己的車……怎麽樣?城市獵人……”徐萍說著就發動了車,很快離開了停車場。


    “你瘋了……這車起碼四五十萬吧,就憑你能買得起這麽貴的車?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韻真低聲訓斥道。


    徐萍眼睛盯著前方,撅著一張小嘴嬌嗔道:“人家又沒開過……平時都是開qq上班,今天不是去鄉下嗎?路況這麽差,qq也跑不了呀……”


    韻真本想在說幾句,可一想,車都買來了,再說有什麽用,但願她別開著這輛車招搖過市。


    “你給你姨媽打電話了嗎?”


    “早就打了,我姨媽一聽有大領導要來,馬上就忙活開了,她說要把家裏那隻八年的老母雞宰了,給咱們做神仙燉吃呢……保證你吃一次一輩子忘不掉……”徐萍瞥了一眼韻真說道。


    “你跟你姨媽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我姨媽家的後山上枇杷熟了,我說咱們是去吃枇杷的,順便把那幾箱舊書拿迴來……你就放心吧,我姨媽才不會多想呢,我去那裏玩她最高興了……”徐萍似乎有點興奮。


    不過,當她看見韻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馬上就打住了,沉默了一會兒,正準備說話,隻見韻真一擺手,說道:“你別吭聲,我總覺得有什麽……你讓我想想……”


    徐萍有點納悶,不過見韻真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的樣子,還以為她是在考慮工作上的事情呢,於是就閉上自己的嘴巴專心開車,看看窗外的街道,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城市中心的噪雜也漸漸遠去,夜幕正在降臨。


    徐萍和韻真到達小村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鍾了,這個時候秦笑愚剛剛走到泰的酒店的門口。不過,山裏麵的天黑得早,村民們大部分已經吃過了晚飯待在家裏看電視,村子裏幾乎見不到人。


    徐萍熟門熟路地把車開到一棟三層的小樓前麵按了兩聲喇叭,馬上那扇大鐵門就打開了,她直接把車開進了院子。


    “萍萍,怎麽這麽晚啊……飯菜都涼了……”徐萍的姨媽王蓉和一個四五十歲身材強壯的男人站在門口的燈影裏迎接侄女和韻真。


    “有點事耽擱了……姨媽,這是我們劉行長……”徐萍馬上拉著韻真走到王蓉麵前介紹道,那模樣就像是在介紹第一次領迴來的男朋友。


    “哎呀,劉行長啊……真難得……快進屋坐吧……”王蓉殷勤地把兩個人讓進了屋子。


    一樓的客廳很寬敞,一張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借著燈光韻真把王蓉打量了幾眼,雖然是徐萍母親的妹妹,可覺得看起來年紀反而要大上幾歲,那個男人顯然就是徐萍的姨夫,一看就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隻是一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趕快吃飯吧……要不要來點米酒……”王蓉招唿兩個人上桌。


    “當然要來點,我們行長可能還沒有喝過這種自家釀的酒呢……”徐萍拉著韻真坐在了上座,自己坐在了旁邊。王蓉和男人坐在下手作陪。


    “怎麽家裏就你們兩個人啊……”韻真嚐了一口米酒,覺得口感還不錯。


    “誰說不是啊,女兒在外麵上大學,兒子今年當兵去了,可不就剩下我們老兩口嘛……吃菜吃菜,千萬別客氣啊……你看萍萍這丫頭,光顧著自己吃,也不知道招唿一聲……”徐萍的姨媽絮絮叨叨地說道。


    徐萍趕忙說道:“行長,這就是這裏的特色菜神仙燉,你嚐嚐……”


    在路上的時候,徐萍就說過什麽神仙燉,韻真朝那盆菜一看,原來就是一隻大砂鍋,裏麵燉著一隻雞。她挑了一塊雞肉放在嘴裏慢慢咀嚼了一番,還真覺得鮮嫩美味,和自己在那些酒店吃的雞味道決然不同。


    “不錯……味道不錯……”韻真說道。


    “當然不錯了,這可是養了七八年的老母雞,你在城裏麵能吃到這個?要不是你來,我姨媽還不舍得宰呢……”徐萍炫耀道。


    王蓉笑罵道:“別聽這丫頭咋咋唿唿的,不就一隻雞嘛,劉行長什麽高級的東西沒吃過?就怕不合口味呢。”


    韻真心裏想著住在這裏的兩個女人,沒有心思多扯別的事情,敷衍了兩句便試探性地問道:“姨媽,我聽說你們的老房子租給了兩個城裏人?”


    “是呀,反正空著也是空著……每個月也有八百多塊錢呢……”王蓉說道。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韻真似不經意地問道。


    “應該是有錢人吧……要不然誰有那個閑心跑到這裏賞花看月呢,不過,那個媳婦也可憐,年紀輕輕的就殘廢了……”王蓉說道。


    “殘廢?你是說那個女人殘廢了?”韻真驚訝地問道。


    “是呀,說是出了車禍,兩條腿不能走路,要麽躺在床上,要麽就是坐在輪椅上……不過,她那個男人倒是不錯,隔三差五的來看她……今天中午我還給她們送了點水果過去……”王蓉說道。


    “聽說還有一個小姑娘……”


    王蓉笑道:“應該是那個小媳婦的妹妹吧……哎呀,這小姑娘長得那個水靈……我家萍萍就算是個美人了,可是和那個小姑娘一比,就差了去了,還好我那屋子不在村子裏,不然,非要讓那些後生牙子掉眼珠子流口水不可……”


    聽王蓉這麽一說,韻真反而有點糊塗了,原先她猜想,秦笑愚很可能把這個偏僻的小村莊當成了窩贓地點,說不定把偷來的錢藏在這裏呢,在她想來,那兩個女人,一個自然是他的情人,領個肯定是吳媛媛。


    可是,王蓉卻說那個小媳婦竟是個殘疾人,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他秦笑愚為什麽會把一個殘疾女人安頓在這裏呢,難道那個小姑娘不是吳媛媛?


    想到這裏,韻真悄悄給徐萍打了一個顏色,意思是讓她趕快吃完飯辦正事,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發現,她準備明天早上找個借口早早離開這裏,誰知道秦笑愚什麽時候會突然迴來,她可不想在這裏和他打照麵,再說,手裏麵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姨媽,等一會兒你帶我們去一趟老屋,上次放在這裏的兩箱舊書我要拿迴去呢……”徐萍說道。


    “急什麽?黑燈瞎火的,明天去拿也一樣……讓劉行長多吃點……”王蓉嗔道。


    “我已經吃飽了……反正也沒事,你就帶我們去老屋轉轉吧,我想去看看那兩個房客……”韻真放下筷子說道。


    王蓉見韻真有興趣,於是就笑道:“既然這樣我們就早點去,那兩個箱子死沉死沉的,你們也拿不動,就讓你姨夫拿根扁擔挑下來吧。”


    王蓉家的小樓後麵有一條小徑直通山上的老屋,這條小路完全是靠王蓉一家人走出來的,不僅狹窄而且崎嶇不平,盡管有徐萍的姨夫和王蓉在後麵兩把手電筒照著,韻真還是覺得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不穩,心想,走慣了柏油馬路的城裏人在這裏簡直就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


    一陣山風吹過,吹得四周的樹木瑟瑟作響,韻真抬頭看看天,似乎有一股烏雲從西北角飄過來,遮蓋了最早出來的幾顆星星,迴頭看看,村莊已經處於自己的腳下,而前麵山坡上似乎有點點燈光,那裏應該就是徐萍姨媽家的老屋了。


    此刻,南琴坐在秦笑愚買來的輪椅剛剛從院子裏進來,她看見吳媛媛拿著手機正在埋頭發短信,於是說道:“媛媛,我看好像要下雨了,你去把大門鎖上吧,今晚不出去了……”


    吳媛媛通過和南琴的相處,慢慢喜歡上了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姐姐,她覺得南琴身上所表現出的堅毅果敢而又不乏內斂的性格正是自己所缺乏的,盡管南琴雙腿已經無法行走,心情顯得寥落,可從來沒有聽見她抱怨過,這對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人來說需要多少勇氣啊。


    “南姐,你說他明天會不會來?”吳媛媛站起身來說道。


    “怎麽?你想他了?”南琴微微一笑道。


    吳媛媛臉一紅,似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心裏不踏實……不知道哪天才能離開這裏。”


    南琴雙手推動者車輪在房間裏慢慢轉悠著,安慰道:“快了……媛媛,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


    吳媛媛搖搖頭,低聲道:“本來,我是想趕快想辦法出國,可現在突然不想走了……”


    “你是不是愛上他了。”南琴盯著吳媛媛問道。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現在我不想離開他……”吳媛媛紅著臉說道。


    “媛媛,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那你就必須做好思想準備,今後,你們的日子可能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麽浪漫……”南琴試探道。


    吳媛媛笑道:“南姐,你說什麽是浪漫?那種花前月下的浪漫我沒興趣,反倒是一個無法預測的未來讓我充滿了憧憬,我喜歡目前這個狀態,隻是心裏麵有點怕怕的……”


    南琴哼了一聲道:“你的骨子裏其實就是一個喜歡冒險刺激的人,隻不過膽子還是有點小,既然你選擇了他,就要做好一切準備,否則,早晚有一天哭都來不及呢……好了,去關門吧……”


    看著吳媛媛離開的背影,南琴沉思了一會兒,隨即歎了口氣,滑動著輪椅慢慢來到床邊,雙手支撐著輪椅的扶手正準備上炕,忽然,她好像聽見院子裏傳來吳媛媛的一聲驚唿,再豎起耳朵聽聽,又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這丫頭大驚小怪的,可能又被狗嚇著了。南琴喃喃自語道,一邊從床上拿起一件襯衫準備換衣服,不過,當她解開最後一顆紐扣的時候,馬上留愣住了,都沒有來得及掩上衣襟。


    她看見吳媛媛慢慢地走了進來,可奇怪的是,她是臉朝外倒退著一步步走進來的,南琴盡管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能夠感覺到女孩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就像是看見了鬼一樣。


    南琴身心微震,雙手劃動著車輪讓自己衝到床沿,可就在這時,吳媛媛對麵的鬼現出了身形,一個男人原本一直瞄著吳媛媛的槍口指向了南琴。


    “坐在那裏別動……”男人的聲音很陰沉,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緊接著,第二個男人也出現在了門口,他手上倒是沒有槍,而是旋轉著一副手銬,那個拿著槍的男人走進屋子之後,他就靠在門框上,一雙眼睛緊盯著坐在輪椅上的南琴,嘴裏吹聲口哨,輕浮地說道:“寶貝,需要我幫忙嗎?”


    “南姐……”吳媛媛驚恐地嬌唿一聲,一轉身就跑到了南琴的身邊,並且伸手抓住了她的一條手臂。


    南琴雙眼緊盯著持槍的男人,伸手拍拍吳媛媛的手背,低聲安慰道:“別怕,他們是來找我的……”


    “既然你知道就好……”拿槍的男人低沉地說道。“不過,吳世兵的女兒也必須跟我們走……”


    南琴一聽男人一語就道出了吳媛媛的身份,馬上就明白這兩個人可能和上次綁架吳媛媛的那些人有關,他們今天顯然是衝著自己和吳媛媛來的。


    南琴心念電轉,盡管她還不清楚這兩個男人是什麽身份,可明白今天晚上兇多吉少,也許他們是警察,也許是被雇傭的殺手,反正自己和吳媛媛一旦落入這些人手上,肯定不會有好結果。同時,她也感到一陣悲哀,他們既然能夠摸到這裏來,說不定秦笑愚也出事了。


    “為什麽要跟你們走,你們是什麽人?”南琴見那個男人雖然麵對自己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可一點都沒有放鬆警惕的意思,槍口始終都沒有離開自己。


    “你會明白的……”也不知道這個男人不善言辭,還是擔心節外生枝,顯然不想多廢話,說完就衝著站在門口的同夥說道:“她行動不便,你背她吧……把她的手銬上……”


    “我倒是情願背這個小妞呢……”那個男人嬉皮笑臉地盯著吳媛媛不懷好意地說道。


    “閉嘴。抓緊時間……”拿槍的男人嗬斥道。


    那個男人一聽,馬上就不出聲了,往前走幾步進入房間,把手裏的銬子朝著南琴扔過去,說道:“你肯定知道這玩意怎麽用吧,自己戴上,就別讓我動手了……”


    南琴一伸手就接住了銬子,不過,她並沒有往自己手上戴,實際上,在接住銬子的同時,她的一條手臂已經用力推了身邊的吳媛媛一把,推得她朝著旁邊跌過去,與此同時,一抖手腕,那副銬子就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奔男人舉著的那把槍。


    砰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吳媛媛的一聲驚唿,隻見南琴的身子從椅子上躍起來,隨即就在床上一個翻滾,這顆子彈打中了輪椅的靠背,可就在南琴倒在床上一條手臂向著枕頭底下伸過去的時候,第二聲槍就響了,子彈擊中了南琴的腰部,她嘴裏哼了一聲,盡力仰起頭來,雙手握著從枕頭下麵抽出來的槍,沒等男人再開第三槍,就一槍擊中了他的胸口,子彈的衝擊力讓男人往後退了兩步,不過,在倒下去的瞬間,還是盡力抬起手打出了第三發子彈,這一槍打中了南琴的右胸。


    不過,南琴並沒有倒下去,一雙舉著槍的手臂伸得筆直,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眼看著就要逃出門去,後麵的子彈就追了上來,擊得他身子朝前一撲,雙手在地上胡亂扒拉了幾下就不動了。


    南琴的腦袋一下掉在被子上,隨著一陣咳嗽,嘴裏流出一絲鮮血,她一隻手朝著驚恐萬分蹲在地上的吳媛媛揮了兩下,就筋疲力盡地掉在床上,嘴裏大口地喘息著,不停地冒出一股股鮮血。


    吳媛媛怎麽見識過這種場麵,她感覺到自己尿褲子了,褲襠裏濕漉漉的,雙腿軟的站不起來,一個身子就像是得了風寒一樣顫抖不止,不過她還是嗚咽著手腳並用爬到了床邊,恐懼地盯著南琴的樣子,顫聲道:“南姐……你……怎麽了……”


    南琴知道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她很清楚自己被兩顆子彈擊中的部位,第一顆子彈可能打破了脾髒,第二顆擊中了肺部,即便就挨一槍,如果不能及時搶救也是死路一條。


    “過來……”南琴憑著一股毅力讓自己越來越模糊的意識保持清醒,不過聲音已經很柔弱了。


    吳媛媛顫巍巍地爬到床上,她這個時候稍稍鎮定了一點,根據她眼睛看到的情形,知道南琴多半是活不成了,心中不免一陣難過,想起剛才最後時刻南琴還沒有忘記一把推開自己,一雙眼睛頓時就模糊起來。


    “南姐……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你……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我們送你去醫院……”吳媛媛趴在床上哭泣道。


    南琴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拿著槍的那隻手慢慢移動著,最後就把槍塞進了女孩的手裏,哆嗦著嘴唇細不可聞地斷斷續續說道:“別怕……勇敢一點……再有人來……用這個……這個……打他們……”


    說著話,眼睛裏的那一絲笑意就漸漸地散去了,雖然嘴唇還在慢慢翕動著,可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最後嘴唇再也合不上了,就那樣張著,脖子慢慢變得柔軟,一個腦袋就慢慢朝著左邊偏過去,就像是不忍再看吳媛媛那副傷心欲絕的的神情,最後就再也沒有動一下。


    “南姐……”


    吳媛媛泣不成聲地幽幽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緊緊握住了那隻慢慢變涼的手,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握著那把槍。


    正在這個時候,吳媛媛忽然聽見一絲響動,扭頭一看,隻見一個男人伸進一個腦袋正朝著屋子看,當他看清楚躺在地上的兩個人時,嘴裏驚叫了一聲,隨即一雙眼睛就看見了床上的吳媛媛。


    吳媛媛嚇得一聲尖叫,不自覺地把手裏的槍往前一伸,胡亂地扣動了一下扳機,隻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震得她耳朵嗡嗡直響,手臂發麻,手裏的那支槍差點脫手。


    那個男人嘴裏“啊”了一聲,一轉身就倉皇而逃。吳媛媛坐在那裏渾身瑟瑟發抖,不過一隻手仍然顫巍巍地舉著槍指著門口。


    過了好一陣,四周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吳媛媛的腦袋裏還是嚶嚶嗡嗡的響個不停,一顆心就像要鬆嗓子眼裏跳出來一般,最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邊哭邊坐起身來,從口袋來摸出手機,顫抖著一根手指開始撥電話。可她哪裏知道,秦笑愚這個時候雙手戴著手銬,正準備做最後的拚死一搏,哪裏有功夫接她的電話?


    此刻韻真一行人距離老屋還有四百多米,透過稀稀落落的樹木已經能夠看見屋子裏的燈光,韻真很想停下來喘口氣,她搞不明白徐萍的姨媽家以前為什麽要把房子蓋在山上,難道窮的時候就應該住在山上,等到有錢了才有資格在山底蓋房子?


    “姨媽,現在如果讓你……住在這裏可能已經不習慣了吧?”徐萍有點微微喘息地問道。


    王蓉笑道:“住在下麵是方便,可說實在的,我還是喜歡山上清靜,特別是夏天的時候,空氣又新鮮又涼爽,比住這種水泥房子可透氣多了……”


    “是呀,我媽說退休之後不想住在城裏,想到鄉下蓋房子住呢,我看,這棟房子今後就賣給我媽算了……”徐萍說道。


    王蓉笑罵道:“什麽賣不賣的,我和你媽就姐妹兩個,這老屋還是外公手裏傳下來的,你嗎出去的早,可這屋子也有她一半呢,等她退休之後,屋子收拾一下,就給她住了,我們姐妹一起也不寂寞……”


    “到時候可要給我……”徐萍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巨響,幾個人愕然地停住腳步,還沒有反應過來,接連又傳來兩聲巨響。


    “哎呀,什麽東西爆炸了……”徐萍驚唿道。


    韻真驚異地說道:“怎麽像是槍聲……”


    王蓉豎著耳朵沒出聲,徐萍姨夫猶豫了一下說道:“像是鳥銃……奇怪,村子裏的鳥銃去年就全部收走了,難道有誰還敢私藏?肯定是偷獵的……”


    “姨夫,我怎麽覺得響聲是從屋子裏傳來的……”徐萍有點害怕地說道。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聽得格外真切。三個女人嚇得站在那裏不敢出聲。


    “我去看看……我怎麽聽著像是火炮……我們放的這種火炮個頭大,聲音響……你們城裏人沒聽見過……”姨夫一邊說,一邊當先快步朝前走去。


    韻真看看徐萍,兩人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見王蓉也跟了上去,兩個人隻好跟在後麵,不過,看看四周黑魆魆的樹林子,兩個人心裏麵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什麽人?好呀……原來是賊……”


    忽然,隻聽見前方黑暗中傳來徐萍姨夫的叫罵聲,接著就是一陣打鬥聲,一個男人的悶哼聲,隨即就看見一個黑影從上麵滾下來,一直滾到距離韻真和徐萍十幾米的地方,正想掙紮著爬起來,但是被後麵追上的姨夫一扁擔打得倒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怎麽迴事……”王蓉顫聲問道。


    “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從院子裏跑出來,肯定是個賊……”姨夫喘息著,把手電筒照在了那個躺在地上的人的臉上。


    白淨的麵皮,穿著一身西裝,看年齡也就在二十多歲的樣子,剛才那一扁擔打在了頭上,雖然還沒有昏過去,可顯然被打暈了,他一隻手遮著眼睛,驚恐地說道:“別……別殺我……我隻是司機……”


    韻真看見這個人,再聯想到剛才的幾聲巨響,神經馬上就繃緊了,意識到屋子裏可能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急忙說道:“姨夫,我覺得不對勁……咱們還是先不要上去了,我看還是報案吧……”


    徐萍姨夫似乎也感到事情有點嚴重,擔心裏麵還有盜賊的同夥,再說,現在他也不敢肯定那幾聲巨響是鳥銃或者火炮了,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道:“村子裏哪來的派出所……報案還要到鎮上去,先問問這小子……”


    姨夫走上錢去在那個男人的腰上踢了一腳,喝問道:“你是哪裏來的?屋子裏還有誰?”


    男人躺在哪裏不出聲,徐萍姨夫舉起扁擔喝道:“不說?不說我就打死你……”


    那個男人這才哆哆嗦嗦地說道:“我們到這裏來辦事……”


    “辦什麽事?”


    “到這裏來找兩個女人……”


    “找女人?”韻真似乎一下就猜到了什麽?壯著膽子走上兩步問道:“屋子裏的兩個女人呢?”


    “在……在裏麵……”


    “你們為什麽來這裏找女人?”姨夫顯然誤解了男人話裏的意思,忍不住朝王卉看了一眼,那意思是兩個女房客也不是什麽好人。


    “我不知道……我隻是個開車的……我就沒有進屋……”


    姨夫一聽,一把揪起男人,罵道:“好啊,偷偷摸跑到這裏來胡搞……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放炮,沒有王法了……走,去看看,這些傷風敗俗的城裏人……”


    韻真見徐萍姨夫顯然是想岔了,趕忙勸道:“姨夫,這樣去太危險,是不是再叫幾個人……他們可能人多呢……”


    沒想到徐萍姨夫不吭不哈的一個人,膽子倒是不小,根本就不聽韻真的勸阻,一把揪住那個年輕人就往屋子走去,嘴裏還罵道:“偷雞摸狗的,難道還敢在這裏撒野……給他幾扁擔嚐嚐……”


    韻真沒辦法,對王蓉說道:“姨媽,你給村子裏的熟人打個電話,叫幾個男人趕快上來……”


    王蓉也意識到了危險,馬上就拿出手機打電話,告訴村子裏的一個熟人說老屋來了賊,讓他趕緊叫幾個人上來。


    這邊王蓉剛剛放下手機,就聽見前麵院子傳來丈夫的驚唿,隨即就聽見他急促地和什麽人說話,心裏一著急,再顧不上危險,一轉身就朝著老屋跑過去。韻真和徐萍畢竟膽小,站在那裏沒敢動。


    “哎呀……天呐……快來人啊……萍萍……快來……”忽然,房子裏傳來王蓉驚恐的尖叫聲。


    徐萍一聽,好像是姨媽遇上了什麽危險,一咬牙就快步跑了上去,韻真稍稍猶豫了一下,一眼瞥見山下有好幾道手電筒的光亮在閃動,並且隱隱聽見幾個男人的說話聲,膽子就稍微壯了一點,緊跟著徐萍跑進了院子。


    一走進院子,就看見徐萍姨夫躲在門口麵,用手指著屋子裏麵驚恐地說道:“那個……那個女娃子手裏怎麽會有槍,差點……差點打我……是不是瘋了……”


    “姨媽呢?”徐萍沒看見王蓉,忍不住問道。


    “在……在裏麵……”


    就在這時,韻真好像聽見裏麵有女人的哭泣聲,隨即就看見王蓉從裏麵跑出來,一看見韻真和徐萍,氣喘籲籲地說道:“不好了,殺人了……死了好幾個……快報警吧……”


    “咦……那個小子呢……”徐萍姨夫這個時候才想起剛才那個年輕人,轉著身子看看,哪裏還有蹤影?一下就明白自己剛才被那個女孩手裏的槍下的七葷八素,基本上把那個年輕人忘掉了。“媽的,讓那個殺人犯跑掉了……我去追他……”


    王蓉一把拉住了丈夫,勸道:“追什麽?你不要命了……這種事情我們怎麽管得了……趕快打電話報警……”


    韻真一聽,頭皮一陣發麻,不過,她畢竟比較冷靜,一看王蓉從裏麵出來,意識到起碼已經沒有危險了,於是大著膽子慢慢走進了屋子裏,首先看見了躺在裏間門口的一個男人,一顆心忍不住砰砰直跳,移動著腳步又慢慢往裏走了幾步,一眼就看見吳媛媛臉色蒼白地坐在床上,手裏赫然拿著一把手槍,一雙眼睛正警惕地盯著她。


    韻真打了一個激靈,當她看見躺在床上的另一個女人衣衫不整,猜測剛才這兩個男人是不是想強暴她們,然後吳媛媛開槍打死了兩個施暴者,不過,她哪來的槍呢?


    韻真覺得自己都有點忍不住吳世兵的女兒了,小心翼翼地低聲道:“媛媛……你不認識我了……這裏出了什麽事?”


    吳媛媛似乎終於從極度的恐懼中緩過神來,拿著槍的手慢慢垂到了床上,扭頭看看躺在那裏的南琴,顫聲道:“韻真姐……你怎麽……他們把南姐打死了……”


    韻真見吳媛媛放下了槍,壯著膽子走了進去,隨即就看見了屋子裏麵地上當著另一個男人,一顆心緊張的根本就沒有聽清楚吳媛媛在說些什麽,呆呆地盯著床上的那個女人看了一會兒,忽然就認出了她,頓時吃驚的說不話來,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衣衫不整,頭發淩亂,嘴上還有血跡,可她清楚地記得那次參加完吳世兵老婆的葬禮後,在劉蔓冬的飯局上見過她,並且知道她是劉蔓冬的幹女兒。


    事情過於複雜,韻真來不及梳理自己思路,一切都超乎了她的想象,麵對眼前的血腥場麵,她覺得有兩件事必須在警察到來之前處理好。


    “媛媛,趕快,我帶你離開這裏……等一會兒警察就要來了……”說著,不管吳媛媛願不願意,硬是把她拉下床來,剛走兩步,見女孩手裏還拿著那把槍,急忙道:“把這玩意扔掉……”


    吳媛媛一甩手道:“我不……這是南姐給我的……”


    韻真一聽這把槍竟然是劉蔓冬幹女兒的,微微有點吃驚,不過,她見吳媛媛神情不對,隻好勸道:“那就放在口袋裏,別讓人家看見……對了,把她的手機也帶走……”


    韻真拉著吳媛媛的手從屋子裏走出來,她連忙對王蓉兩口子說道:“這個女孩我認識……萍萍也認識,我不希望她牽扯到案子裏,警察來的時候不要替她……”說著,趕忙衝徐萍說道:“還不快去拿你的箱子?”


    徐萍一直站在那裏愣神,有心進屋子看看,可一聽裏麵有死人,就嚇得不敢進去,聽韻真這麽一說,才明白過來今晚自己到這裏幹什麽來了,於是對她姨夫說道:“你……去把我去年放在這裏的那兩隻箱子拿出來吧……”


    別看姨夫剛才膽大包天,可在真正看見殺人的場合之後就變得驚慌失措起來,一聽侄女讓他現在去地下室拿箱子,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嘀咕道:“兩箱破書……明天再說哦也不遲……”


    徐萍一聽,焦急道:“舍呢麽破書,那些東西對我重要著呢……好姨夫,你就快點幫我拿出來吧……等一會兒警察就要來了……”


    姨夫最終抹不開麵子,剛好看見幾個村裏子的男人亂哄哄地走進院子,膽子就大起來,一把拉著一個年輕人的手說道:“你跟我去趟地下室……”


    半個小時之後,隨著一陣陣警笛聲,一輛警車停在了村子裏,隨後四名警察在村支書的帶領下來到了山上的屋子,不過,韻真和徐萍已經離開了現場,不過,在走之前,韻真把王蓉叫到一邊叮囑了好一陣,然後就和徐萍帶著兩箱子錢和吳媛媛連夜離開了小村子,車開出去很遠,他們還聽見身後的村子裏躁動不已,畢竟,對於這個偏僻的小村莊來說,今晚發生的事情可謂是驚天動地,足以讓村民們談論到天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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