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很快就擺脫了市中心擁堵的車流駛向了環城公路,其實對這座城市來說,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城區郊區的分別了,韻真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和妹妹騎上十幾分鍾的自行車就能看見麥田,在麥田邊上的水溝裏還能抓到小魚。


    而現在,汽車行駛半個小時也看不見莊稼地了,到處都是基建項目,就連山上都不放過,真不明白,也就短短十幾年的時間,人們對住房的需求怎麽突然變得如此迅猛呢,過去也沒聽說誰露宿野外啊。這種對土地資源的惡性利用遲早會受到懲罰,而為這些過度開發提供資金的銀行就是罪魁禍首之一。


    不過,這些事情屬於國家政策範疇,自己一個小行長何必去操這個閑心,別的不說,秦笑愚從開發區到銀行上班,每天在路上幾個小時,自己連這點小事都替他解決不了,當然,銀行職員中有這種情況的人也不止秦笑愚一個。


    “小李,咱們行有個叫秦笑愚的保安你知道嗎?”韻真覺得無聊,想和司機聊聊天。


    “知道啊。”


    “他被開除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聽說了。”


    “哦,因為什麽事你知道嗎?”


    “知道。好像是為一台電腦。我不信。”


    “哦?為什麽呢?你覺得是冤枉他?可是他自己承認的……”韻真奇怪地坐直身子問道。


    “反正我不信,我了解他。”


    “你們很熟嗎?”


    “說不上很熟。接觸過幾次,我們都是當兵出身。”


    “原來你也是退伍軍人啊。”韻真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官僚,作為副行長對普通員工缺少關愛。


    “是呀。”


    “你覺得……秦笑愚這個人……他給你什麽印象?”


    李軍奇怪地從後視鏡裏看了女行長一眼,似乎沒想到一向對自己不聞不問的上司今天居然一下說了這麽多的話。


    “還不錯。”


    韻真覺得自己都有點問不下去了,這年輕人也不知道是靦腆還是本身就不善於說話,總是這麽三言兩語,引不起別人一點談性,和自己的秘書徐萍一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說具體點,怎麽個不錯法?”


    “軍人出身嘛,就是耿直,沒那麽多心眼,和他在一起不用防備什麽?”


    這幾句話倒是說得還不錯,韻真笑道:“這麽說你身上也有這些品質了?你不也是軍人出身嘛……”


    李軍有點不好意思了,扭捏地說道:“我是說秦笑愚……”


    韻真被勾起了好奇心,本來準備問李明熙的一些事情幹脆就先問問李軍,看樣子他們好像走的挺近。


    “我知道秦笑愚不是本市人,你知不知道他家裏還有什麽人?”


    李軍一陣猶豫,好像不願意多說似的,不過,最終還是說道:“他是個孤兒,家裏沒什麽人了……”


    孤兒?這倒是第一次聽說。怪不得性格有點孤僻,可能和他的身世有關,怪不得他說走就走,原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他沒成家嗎……我的意思是在本市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


    李軍再次從後視鏡裏看了女行長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對秦笑愚這麽關心。


    “好像單身……女朋友……不太清楚,沒見過。”


    韻真點點頭。一個城市裏的孤獨者,沒有親人,沒有工作,沒有房子,甚至沒有朋友,也許部隊才是他的家,像他這樣的人待在部隊裏可能會更好一點,一旦走上社會很快就會被邊緣化。


    韻真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房客,在某些方麵,這兩個人倒是有點共同之處,可區別也很明顯,柳中原給人的感覺不是太實在,並且能言善辯,和他在一起不會寂寞,而秦笑愚雖然不善言辭,可卻給人一種更加厚實的感覺,隻是人沒有什麽情趣。


    真奇怪,自己怎麽會把這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放在一起對比呢?房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秦笑愚也是房客,不過是別人的房客。如果把秦笑愚換成柳中原來租自己的房子,將會有什麽結果呢?


    “劉行長,前麵就是木材廠家屬院,要進去嗎?”


    “等一會兒,我看看……”韻真把具體地址忘記了,隻好拿出手機看李明熙發來的那條短信。“對了,東區10棟三單元602室……”


    李軍聽完韻真報出的地址,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不過,他沒有出聲,而是慢慢地把車開進了大門。心裏一邊琢磨著行長今天來找秦笑愚究竟為了什麽?難道她和秦笑愚之間……不可能呀,劉行長是什麽人?怎麽能看得上秦笑愚呢?


    如果他和劉行長真有什麽關係的話,誰還敢開除他?說不定早就提拔他當保安部長了,也許那個電腦的事情還沒完呢,說不定是來找他麻煩的。


    這棟五層建築起碼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曆史了,斑駁的牆麵,開裂的台階,隻剩下鋼架的樓梯扶手,一切都顯示這是一棟年久失修的建築。


    秦笑愚怎麽能和柳中原比呢,即便不要錢,柳中原也不會住到這種地方,這就是貧富懸殊,這就是貴賤之分,不管兩個人的性格有多少相似之處,隻要身份這一點不同,那麽他們就根本沒有可比性。


    韻真一口氣爬上六樓有點氣喘籲籲,真是年齡不饒人啊,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讓自己變得嬌弱無力了,看來要向自己的房客學習學習,早上早點起來鍛煉一下,看看人家那副強健的體魄,肯定是和長期的運動有關……


    韻真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這才在那扇破舊的木門上敲了幾下,過了好一陣,屋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接著又敲了幾下,可是仍然沒有一點反應。白跑一趟,看來已經走了。


    韻真一陣失望,倒不是覺得自己跑了冤枉路,而是心中的好奇心再也得不到滿足了,這未免讓她感到有點遺憾。


    可是,就在韻真準備轉身下樓的時候,那扇門卻意外地打開了,門裏麵站著的正是秦笑愚,身上隻穿著一條短褲,裸著肌肉發達的上半身,吃驚地看著麵前的女人,顯然,韻真的意外到來出乎他的預料。


    也許秦笑愚出現的太突然,並且光著膀子,韻真沒有思想準備,一雙眼睛不知道往哪裏看好,甚至臉上有種火辣辣的感覺,不過,畢竟是當領導的人,很快就調整了自己,大膽地盯著他說道:“我剛剛才聽說你的事情,馬上就趕來了……我能進去嗎?”


    秦笑愚仿佛這時才清醒過來,慌亂地退迴屋子裏,紅著臉連聲道:“當然……等等……我穿上衣服……”說著就把韻真扔在門口,自顧跑進了臥室。


    韻真有個癖好,喜歡看著男人在自己麵前驚慌失措的神情,記得上次碰見李明熙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篤定,並沒有一般男人的那種表現,原來是裝出來的,今天算是露餡了。於是,微微一笑走進了客廳,還順手關上了門。


    韻真把屋子掃了一眼,不用去別的房間,光是通過客廳的麵積就基本判斷出這套房子也就是六十來平米,不過,收拾的倒是挺幹淨,作為單身漢的居所已經很難得了,在這一點上倒是和自己房客相似,柳中原也挺喜歡收拾屋子。


    秦笑愚穿了一件白襯衫走了出來,一穿上衣服,人也鎮定多了,指著靠牆的一張舊沙發說道:“劉行長,你坐吧,我去燒點開水……”


    韻真忙製止道:“別忙活了,你也坐吧……怎麽,一不上班就沒有白天黑夜了?”


    “哦,我又找了一份工作,還是幹保安……昨天上夜班,所以……”


    看來他並沒有離開這裏的打算,這麽快就找到工作了,對他來說,沒有工作就意味著交不出房租,就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所以,這輩子都將不停地找工作。


    “哦?待遇怎麽樣?”


    “一般吧,先幹著……以後有機會再……”


    “開宇,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韻真轉到了正題,並且是一副責備的口氣,好像秦笑愚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


    “這個……已經都決定了,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再說你那麽忙……”秦笑愚低頭看著地麵,好像真的做錯了什麽事似的。


    “為什麽?”韻真盯著他問道:“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電腦在我手裏?”這是韻真最想知道答案的一個問題。


    秦笑愚抬頭看了韻真一眼,這次目光再沒有躲閃,恢複了以往的堅定,他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隻是想不到會找上門來。


    不過,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個問題。總不能說自己喜歡她吧,其實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會自願背這個罪名,那張條子一直裝在他的襯衫口袋裏,就是舍不得交出去,仿佛交出這張紙條就意味著一種背叛似的。


    “劉行長,我……也就是一時衝動……也說不上為什麽?”秦笑愚最終還是躲開了韻真的目光,臉上感到微微發熱。


    衝動?韻真一雙美目緊盯著秦笑愚,似乎隱隱看穿了這個男人想隱藏而又無處可遁的那一份英雄主義情懷,也許動機就這麽簡單,甚至根本就沒必要去分析,說白了就是一個男人深埋在內心的一個浪漫故事,這個故事本來永遠隻能深埋在心底,沒想到機緣巧合讓他借助這台電腦得到了完美的演繹機會。


    隻是他的表現看起來那麽無私,那麽富有自我犧牲精神,在成全自己的同時也讓他的內心獲得了某種滿足感。


    韻真忽然感到自己很愚蠢,竟然會問他為什麽,作為一個自負的女人,應該很容易猜透男人的這種曖昧心理,看起來像愛情,聽起來像夢囈,很純很無聊。也許自己今天不該來,就讓他一直沉浸在自我獻身的這種英雄主義情懷中慢慢陶醉,自己的到來反而破壞了那種浪漫的氛圍,使這件事情蒙上了世俗的陰影。


    “開宇,行裏哪個領導找你談過這件事?”韻真不想再糾纏秦笑愚的動機,隻想了解一點實際問題。


    “辦公室的張主任。”


    “哦?她怎麽說?”


    “她先問我是不是收到過酒店送來的一台筆記本電腦,開始我沒承認……後來他們把那個服務生叫來指認……我就說賣掉了……”秦笑愚似乎也為自己背負的罪名感到羞恥,說著就臉紅了。


    “他們相信了?”


    “開始也不信,用開除威脅我,反正我一口咬定賣掉了……前幾天張主任還給我打電話,她說,隻要我能把電腦找迴來,隨時都可以迴銀行上班……”


    “那你現在後悔了嗎?我可以把電腦給你……”韻真還沒說完就後悔了,覺得這話有點侮辱他。


    果然,秦笑愚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神情,沉聲道:“我做事從不後悔……你也不必往心裏去,其實,我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


    “哦?還有什麽原因?”韻真驚訝地問道。


    秦笑愚猶豫了一下說道:“汪處長的這台電腦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以前,他外出的時候把電腦在我那裏寄存過兩次,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麽不放在辦公室裏,他說辦公室人多手雜,怕有人亂動,並且開玩笑說電腦裏有好多日本a片……


    那天汪處長出事我提前就聽說了,後來周行長匆匆忙忙來行裏,我從監控裏看見他沒有去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汪處長的辦公室,我悄悄跟上去,他連門都沒有關嚴,就開始在櫃子裏抽屜亂翻,明顯就是在找什麽東西……本來,我確實想過等他下來的時候把電腦交給他,沒想到這個時候你就來了……”


    韻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似笑非笑地盯著秦笑愚問道:“那天你說叫了他幾遍都沒理你,原來是在撒謊?”


    秦笑愚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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