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和下崗工人簽訂合約承諾書,在縣裏引起多大反響,有多少人議論是做秀是嘩眾取寵等等,楊衝鋒都不再關心。


    幾天時間裏,萬平輝和楊衝鋒進行了工作移交,當前的工作雖說不是很多。可有幾件大事必須要做的:一是接近年邊,全縣都會向財政局要錢要款,要將勒緊褲帶的年過得稍盡人意,各單位機構都會開口討要。書記手抓著財權,卻又抓不牢,以前萬平輝是不怎麽聽任他的。到楊衝鋒後,朱誌飄自然是想利用交接更替,將財權抓緊;而萬平輝以前就是分管財政局的,經營有方,財政局裏的主要位置上,就是他的人,如今不再直接分管,可他在財政局裏說話分量重。二是工人們夠苦的了,就算縣裏再難,也要擠出點資金,讓工人們過一個年。來年的全縣預算方案的確定,楊衝鋒主抓經濟,自然要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加進去。


    財政局就是楊衝鋒目前一個燙手的山芋,還不能繞開它。並不是想要和兩大佬掰一掰手腕,財政局要是全縣經濟發展的直接靠力,要是僅會什麽經費都弄不出來,想做什麽工作都捆縛著手腳,那一年的承諾還怎麽實現?


    就把財政局作為到柳河縣工作的突破口,楊衝鋒也不急於到財政局裏去。上迴和張淩濤的招待所裏討論柳河縣的事,更多的是說下崗工人的事,沒有談到到財政局這邊。現在要將他找來問,也不是好法子。


    按政府辦的分工,闕丹瑩是直接對口負責縣長工作,和自己對口負責的副主任,是見過一麵,他也曾到請示過工作。楊衝鋒這時卻沒有想到他,想了想,到辦公桌上看了看通訊錄,撥打闕丹瑩的電話。


    很快闕丹瑩就到了,先敲門,聲音輕緩著。楊衝鋒隻是說了聲請進,沒有站起來去開門,第一次正規地找人,卻要學學捏拿身份。進來了,闕丹瑩先迴身將門掩上,才說“縣長。”卻沒有問什麽事,楊衝鋒覺得這女人不僅外表不錯,心思也玲瓏。


    “請坐。”楊衝鋒說,闕丹瑩見楊衝鋒辦公桌上沒有茶杯,就去泡茶,遞到楊衝鋒辦公桌上後,說“縣長,有什麽要我來做?”


    見闕丹瑩有些期待,楊衝鋒從辦公桌裏走出來,順手將茶杯拿著,坐到會客沙發上。闕丹瑩也就跟過去,坐到對麵,等楊衝鋒開口。


    “闕主任,想請你談談財政局的情況。”


    “楊縣想知道哪些方麵的?”


    “當然是知道得越仔細越好。”


    財政局總是各縣裏修建最好的單位,楊衝鋒走到財政局外,見大門的格局和柳澤縣那裏一樣,心裏一動,想到柳澤縣財政局局長吳顯求,隻是不知道吳顯求和柳河縣的財政局局長於清善關係怎麽樣。


    到大門裏,有個中年女人見了楊衝鋒,問道,找誰啊。


    “找於清善局長。”那女人看了楊衝鋒一眼,當下就閉了嘴,估計入冬後找財政局局長的人夠多了,可不想多事惹到自己頭上來。女人走開,楊衝鋒就撥打於清善電話,響了幾聲後,對方估計見是陌生號碼,接了卻沒有說話。


    “於局長,我是楊衝鋒。”


    樓梯上很快就出現於清善的身子,有些胖,走路很難走快,但此時卻腿腳便利。楊衝鋒才走到樓梯口,就見他連蹦帶跳似的從樓上衝下來。


    “楊縣長,您好您好。”這句話於清善說得不清楚,那是急跑下來氣喘所致,楊衝鋒沒有想到他會這樣。這人應該和萬平輝利益相連,此時,萬平輝高升了,他沒有理由這樣做的,難道他查處自己和三嬸周淑芬的關係?這種可能性也不大。


    楊衝鋒看著麵前喘著粗氣的財政局局長,麵色平靜地伸手出去。於清善正準備繼續說話,卻因氣息不勻,說話不伶俐,還沒有將肚裏的話說出來,見楊衝鋒伸手拉,忙將那話咽住。握著手才說“縣長,怎麽不先讓政府辦的人通知,我們也好接您啊。”


    於清善表現得大出楊衝鋒意料之外,這種熱情像是超過一個局長應有的態度,倒是像他在鋼業公司時的齊思偉對他的態度。“我也是隨意走,到這邊才行到進來看看。”


    “歡迎歡迎,歡迎縣長視察,請縣長給我們指導工作。請。”於清善做了個請到手勢,並側身走在楊衝鋒前半個身位。


    “不客氣。”楊衝鋒也不端架子,於清善已經四十多歲,和吳顯求相差不多,要是下一屆升不了,政治前途也就這樣了。把著財政局這全縣的命脈,是炙手可熱的位置。這樣的位置,卻又是下一任主要領導一定要把握住的位置,對於清善說來,下一屆後是不是立即讓出位置,都是未知之數。


    兩人走進於清善辦公室裏,見裏麵的裝潢比之於朱誌飄和萬平輝的辦公室都要高級不少。在柳澤縣時就看到過這樣的情景,也習以為常,楊四清很恭敬地請楊衝鋒坐了,泡茶,然後楊衝鋒讓他坐下,才腆著半邊屁股坐子沙發邊。


    楊衝鋒都擔心他會不會從沙發上摔下來,又說“於局長,不用拘束。”


    “不拘束,不拘束。我先跟縣長匯報財政局的工作,再請您指示。”


    印象中財政局的局長都比較牛氣,見一般的縣裏領導也不怎麽放心上的。原來吳顯求就這樣,當時楊衝鋒也是副處級了,可他見楊衝鋒都沒有一句熱情的話,直到後來知道楊衝鋒和周淑芬之間的關係後,才完全倒轉過來。後來就算見吳顯求和吳德慵、李耀強在一起,也不是於清善如今這樣子。


    隨著於清善的工作匯報,楊衝鋒慢慢聽出來其中的異樣來。在於清善口中說出財政局目前的狀況,完全是一副空殼子,空殼子之外就是欠下的一筆筆債務。不僅連明年的錢花光了,也的方麵連幾年後的錢也都花掉。聽他說後,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柳河縣已經千瘡百孔無一是處。


    於清善匯報過程中,神色一直沒有變化,幾乎找不到一點紕漏來。可楊衝鋒聽著卻感覺到不是很真實,柳河縣財政差是事實,但於清善匯報的內容裏是不是有了一定的選擇?配合他先前的態度,一個財政局的正印局長,對初次見麵的常務副縣長有必要這樣嗎?


    對財政方麵的事,楊衝鋒來之前也曾和吳顯求談過,隻是了解些粗略的東西,到具體了還是要內行的人才能一眼洞悉。抓不住於清善匯報裏的漏洞,楊衝鋒想要在春節前給下崗工人打發點過年的,看來是無從可想了。


    財政局是楊衝鋒的工作職責範圍,但具體的事卻可粗可細,就算天天過問也可,一年來一次也行。遇上這般千瘡百孔的事,隻怕沒有幾個人願意多來財政局受那份多餘的罪了。楊衝鋒想到這點,便裝出一副失神的樣子,裝著若有所思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到第三次接不上於清善的話頭時,終於見到他眼角裏瞬間那一閃的狡詰。


    於清善今天是做給自己看了,那目的很明顯,就是讓自己知難而退,從此不插手財政局裏的工作。楊衝鋒心裏冷冷一哼,這時卻不能發作,總要找到他背後的人,量他一個財政局局長也不敢跟常務副縣長擺什麽陣勢。


    於清善今天曲意迎逢的作派也就好理解了,不過這樣也好,今後他要改變態度,那也可以收拾他。像於清善這樣的人,以為巴著萬平輝這顆大樹,今後就可以用再上位的機會了。這樣給萬平輝賣力,不能不說他還是下得了狠心的。


    分析朱誌飄滿屆後,迴省城的可能性最大,同時,以朱誌飄在柳河縣的表現看,平調或升到柳市任副職都沒有可能的,要是他真有這麽好的人脈,柳河縣也不至於窮到目前這種狀況。於清善就將他排開,而楊衝鋒這樣年輕,雖說有一定的背景,前景如何說不準,至少在三年後對他於清善來說,不會有什麽幫助。而萬平輝就不同,在縣裏威信高,人脈也強,能在這時上一步接任縣長一職,換屆時當任柳河縣的書記可能性最大。雖說變數很多,於清善還是要將這寶押一押,就算沒有押準,目前也不可能背棄萬平輝。也誰不緊跟著縣長,卻聽副縣長的?


    看著走進縣政府裏的楊衝鋒,於清善才轉身走,想著他從接到電話後,一直到從此自己陪送到縣政府門外的全過程,似乎沒有什麽漏洞。這才取出電話撥打,將今天的情況在電話裏說了。


    迴到辦公室裏,楊衝鋒心情也就平靜下來。自己橫空冒出來,在柳河縣肯定就擋住一些人的路,也觸及到一些人的利益。很明顯,縣委和政府兩大巨頭目前正較著勁,也都想將自己拉到他們的陣營裏。沒有明確敵我之前,給自己一些碰壁,也是迫使自己投誠的招式。


    要拿下財政局這一塊,自己是不可能直接將於清善換了,要是聯合朱誌飄,倒是有一定的威懾力,至少可以震一震於清善。如此一來,就會欠下朱誌飄一個人情,下一次他會要自己怎麽還?


    直接警告,作用可能不大。當然,也可以暗自將於清善的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收羅起來,這樣可能會牽涉更廣,導致柳河縣政局動蕩,市委也不會願意看到吧。


    自己也可以通過吳顯求,向於清善稍微透露點什麽。這些人都是老油子,對厲害關係一眼就能看通。於清善要是知道自己一點什麽,就算表明上和萬平輝維持著暗地裏也會為他自己打算,留著後路的。


    一年的時間,要將下崗工人的安置問題得到妥善解決,要是自己首先就陷入這利益糾葛的泥潭中,還能夠做出什麽來?就算不顧及柳河縣四大家裏有多少人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對工人做了承諾,總是要兌現的,這等於立下了軍令狀啊。


    楊衝鋒想著,盤算一陣。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直走就到縣長辦公室前。


    縣長辦公室和副縣長辦公室在同一棟辦公樓,一東一西各在一方向,樓層也不同。縣長在五樓,副縣長們在四樓,常務副縣長卻也在五樓。這一邊樓裏,基本就楊衝鋒一間,其他的都是資料室、會議室等等。


    萬平輝的辦公室沒有搬進原縣長那辦公室,原縣長在從省城迴來的半途中出了車禍,萬平輝也不可能再進他那間了。將原縣長那辦公室改成縣長臨時會議室,就在隔壁另裝修一間。


    縣裏的秘書沒有像市裏那樣,專職秘書的辦公室和領導辦公室在一起。找領導不通過秘書,都是直接過來找,敲門,過一會聽到裏麵說“請進”。


    萬平輝臉上的笑很濃,楊衝鋒進門後沒打算怎麽套交情。見他這樣,平靜地說“縣長。”


    “衝鋒縣長,坐坐坐。”萬平輝在辦公室後坐著,伸手指向沙發,另一手指著辦公桌上的文件,“請給我三分鍾。”等楊衝鋒坐下後,萬平輝掏出煙來,丟給他,又埋頭看著文稿。兩人就像極為默契的搭檔,很多話都不用說出來一樣。


    萬平輝個子中等,卻也有些領導官氣,工作有魄力,果敢,比起朱誌飄來要有擔待些。要不然,柳河縣本土領導群裏,也不會輪上他來做主。楊衝鋒抽著煙,沒有轉頭去看萬平輝,卻能夠感受到他的舉動。萬平輝一直都用心地看著文件,沒有試探自己的意思。可是,於清善走後,絕對會將今天的事說出來,闕丹瑩沒有直接說於清善就是萬平輝的人,卻點出兩人之間的往來關係。


    會不會是闕丹瑩故布疑陣?另一個方麵,柳河縣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和三叔之間的關係?他們要是到柳澤縣去了解,找到李耀強或吳德慵等人,就能知道比較細致了,甚至找到張應戒,也會得知他的來曆。


    第一次見萬平輝時,就是在柳市吃飯時見到的,那次張應戒和他們一起。萬平輝和張應戒關係應該不錯,他也知道自己和張應戒的關係,楊衝鋒到柳河縣後,萬平輝沒有表現出那種應有的態度來。


    是不是到公安局去,過問下上次那案子?也給萬平輝念一念緊箍咒。想到這裏,楊衝鋒心裏就亮堂多了。


    萬平輝看完站起來,剛好三分鍾。說“衝鋒縣長,讓你久等了。”


    “縣長,工作忙,我等等那是應該的。”


    “怎麽樣,進入角色了吧?衝鋒縣長,剛才張應戒張局長還給我來電話,問到你的情況。以衝鋒縣長的能力和魄力,到哪裏工作還不都風生水起?相信兩三年後柳河縣就會讓人刮目相看了。”


    “縣長,我也相信兩三年後柳河縣會大變樣的。縣長的工作能力原先是聽說,現在是深有體會啊,我隻希望在縣長的指揮棒下完成好本職工作的同時,多向您學習點工作方法,把我的能力也強化強化。”


    “衝鋒縣長,還跟我謙虛呢,你在柳澤縣的卓越表現,早就聽張局長說過,都羨慕你年輕輕地就大有作為。”


    “哪是我的功勞?我不過跟領導跑跑腿,沾了點光。”


    “好了,不聊那些話題,有時間我們邊喝酒邊聊。”萬平輝見兩人聊到了過去的關係,目的就達到了。


    “縣長,我剛才到財政局一趟。”


    萬平輝聽到後沒有立即迴應,看著楊衝鋒,見他沒有什麽表情,倒是拿不準了。說“怎麽樣,這裏不能和柳澤縣比吧。落後太多。”


    楊衝鋒原準備提一提,對於清善工作能力進行質疑,雖然不建議要換他,但也給他們一種壓力。現在想到怎麽去壓製萬平輝,要打壓於清善就不必借萬平輝的口。“縣情如此,也好理解。縣長,我有一個想法,考慮不成熟,向縣長匯報呢。”


    楊衝鋒不提財政局的事,倒讓萬平輝沒有想到,按他的想法,楊衝鋒到財政局後,敬於清善這一有選擇地匯報,心裏肯定對財政局不滿。等他發了牢騷後,自己甚至可以當著楊衝鋒的麵批於清善一頓,這樣也可以將楊衝鋒向自己這邊推過來些。縣長不提,就有些好奇。


    “有什麽好點子快請說,柳河縣就缺少好點子啊。”


    “也不是什麽點子,縣長,上次在政府大禮堂上,當著一百多號工人的麵,答應他們在一年內將安置工作完成,他們很顧全大局都迴去了。可工人的困難那是實實在在的。我就想,在春節前,給每戶工人一定的慰問金,讓他們過一個年。”


    萬平輝知道楊衝鋒找出自己,肯定會有這方麵的事要辦,才讓於清善有選擇地匯報。這時,他卻當麵提這事,不答應肯定不行,要是傳出去工人還不追著罵娘?“衝鋒縣長,這個想法好啊,給工人送溫暖讓他們過一個年,這是應該的,是我們縣政府的職責啊。隻是,目前縣裏資金緊缺,要從哪裏想辦法來解決這塊資金?很頭痛啊。”


    公安局是歸口縣委政法係統,縣委政府兩條線協同領導,但政府這邊也有縣領導聯係工作,以前就是常務副縣長跟公安局進行聯係,萬平輝才會和李誌強局長楊這樣的關係。現在,常務副縣長換成楊衝鋒了,縣裏也不好將這工作就換人。這樣的聯係工作,隻是一種監督,沒有實際上的行政權。


    公安局作為局級單位,常務副縣長又是縣常委之一,到公安局裏去說話,還是有威力的。公安局的領導,也想要進步,要進步就要過常委。得罪常委的事,都會盡量避免發生。


    來柳河縣上任之前,楊衝鋒和肖成俊、梅姐等人在邊街吃飯時,發生一心幫敲詐事件。將城郊派出所的所長田虎和警員張稼牽扯著裏麵,當時楊衝鋒沒有說什麽,隻要求公安局秉公辦理。就是那迴和李誌強打交道的,他顯然又是萬平輝的得力人手。


    楊衝鋒到任後,一直沒有再提到那次案子,就當著沒有發生什麽事一般。楊衝鋒也就想看萬平輝是不是真像那天隱晦中給的承諾那樣,會支持自己的工作。可到財政局走一遭,於清善給了這樣的結論。那就有必要到公安局看看,萬平輝很快知道自己的意思。


    走進公安局,公安局的人已經認識楊衝鋒,大門執勤的人見了,立即走出來。“楊縣長,您好。我立即給局長匯報。”說著邊打電話,邊帶著楊衝鋒往局長室走去。


    沒走多遠,就見李誌強和另兩個人一起連走帶跑地過來了。隔四五米,李誌強臉上堆著笑,伸著雙手並招唿,“縣長,您好您好,歡迎歡迎。歡迎縣長來指導工作。”


    “誌強局長,不要客套,我也就過來看看。”


    “縣長,我們局裏早就想去給您匯報工作,想到縣長工作太忙,總要先熟悉熟悉柳河的情況。正準備這兩天先請示您,到政府去向您匯報呢。”


    “是啊,短時間裏要熟悉各方麵的工作時間是緊,可公安局是縣裏的頂梁柱啊,再忙也得先從公安局熟悉起。”


    楊衝鋒到財政局不大不小碰了個釘子,李誌強自然知道內情,萬平輝囑咐公安局這邊要態度好些,不能再讓楊衝鋒有受挫感,要不然真可能發作起來,萬平輝也難以招架,不說市裏會是什麽態度。弄巧成拙將楊衝鋒推向朱誌飄陣營,損失就會很大。


    “縣長,您請,請。”李誌強聽到楊衝鋒好言相對,心裏高興,要是能兩邊討好,今後日子會更好過。同時,心裏也就放心不少,楊衝鋒年輕的麵孔,會讓人產生輕視。李誌強這時候就是這種心態,認為萬平輝縣長太多慮。


    心裏輕視,麵子上卻要做足。一直側身在前引路,到局長辦公室裏,親手泡茶,端給楊衝鋒。再將藏在辦公桌裏的極品煙拿出來,不敢多拿,就兩包。“縣長,前兩天到柳市,一個朋友從京城過來,給帶來兩包煙來,也不知道是真假。請您給品評下。”


    楊衝鋒也不客氣,當下開了煙,捏出一支,點上,深吸一口。心裏明白,李誌強辦公桌裏肯定還會有,隻是和自己不熟,怕捏拿到他。小心謹慎,倒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閑話幾句後,公安局的中層領導都進到辦公室裏來見楊衝鋒的麵,從進公安局的門起,就很客氣沒有分生感,等主要領導都到後。李誌強就請楊衝鋒給做指示,指導全局的工作。


    知道不可避免要講話,公安局是縣委係統,是政法委書記的一份三畝地。政法委書記說柳河縣人,萬平輝才能如臂使指般調用公安局。楊衝鋒到來,那隻是個名義上聯係工作,實際是指使不了的,當然縣政府裏真有什麽事,公安局也不會推脫。


    掌聲很熱烈。


    “公安局的各位領導,今天這熱烈的掌聲應該送給你們和正在辛苦執勤的幹警們,我是受之有愧啊。為什麽這樣說?柳河縣如今安定團結,全縣人們能在這樣良好的社會秩序中生活、工作,都是公安局全體領導和幹警們的努力和付出,換取的。我是從部隊裏出來的,軍和警雖然不同,但目的一致,都是為了平安,為了穩定團結,為了大眾的利益而犧牲小我。在這裏,我要給大家敬一個軍禮。”說著,楊衝鋒站直的身子,“啪”地一給標準軍禮。


    局長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為這樣的禮感動起來,軍和警是不同,但有共同點。一個軍禮,就將這共同點演繹出來,有了共鳴。


    楊衝鋒借此打住話題,說多了這些領導們未必往心裏卻,將他們內心深藏著的情感,觸動起來,讓他們自己慢慢滋生,反而會記住這截然不同的感受,今後要公安局裏的幹警做點什麽事,被認同的機會就大多了。


    李誌強說要想楊衝鋒匯報工作,楊衝鋒也不拒絕,卻將要和大家一起離開的彭正勇留下來。李誌強聽到楊衝鋒叫彭正勇留下,臉上一直很濃的笑意,就僵化了些。這時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彭正勇其實就是那天負責著張稼的案子,也就當天做了些筆錄,之後什麽也沒有做。公安局對一心幫那邊還是做了不少工作,但對張稼卻沒有什麽結論,就拖著。目的很明顯,開始幾天是怕肖成俊過問,楊衝鋒來後到任了,又怕他突然想起。對於張稼的事,可大可小,楊衝鋒要是抬手不追問這事,公安局誰還會出頭去問這案子?事發當天,雙方口頭做了承諾,那都是基於利益出發。


    同樣,今天也可以基於利益,楊衝鋒再追問這件事。


    彭正勇見楊衝鋒叫他留下來,兩人原來可說是朋友關係,但楊衝鋒任常務副縣長後,卻不再往來,他也拿不準楊衝鋒的意思。真要秉公執法,張稼就有得苦受了。心裏也很矛盾,不知道楊衝鋒是不是要較真了。當然,內心裏還是期待較真,對違法亂紀而不受懲處,心理上還是很難接受的,但到具體案例,想避開萬平輝縣長而懲辦張稼,局裏也沒有多少人會站在這樣的立場。


    走迴來,和楊衝鋒先招唿一聲,彭正勇突然想到會不會是要敘舊?楊衝鋒客氣地說“到柳河縣後,一直忙著脫不開身,想找你和張哥喝酒,都一直推下來。隻怕張哥心裏在說我忘了交情了。”


    “不會,張哥那人我知道。楊縣長剛來柳河,方方麵麵都要慢慢熟悉,會理解的。你們是君子之交,交的是心境。”彭正勇說。


    “那是那是。”李誌強附合著說。


    “正勇股長,把你留下來,一是我們老朋友見麵,敘敘舊,約個機會喝酒;二也是想問一問上次在邊街發生的案子進展情況。誌強局長,我這不算幹涉司法吧。”


    “不算不算,楊縣長是關心我們工作,公安戰線有楊縣長關心,我們就能大膽工作,用更好的成績向縣委縣政府、向全縣人民匯報。”李誌強說得快,搶在彭正勇前麵。他沒有想到楊衝鋒會這樣問得直接,可要怎麽樣理解卻不能問了。


    彭正勇也不好迴答,那案子名義上說他負責,可後來工作的重心都在肅整一心幫的幫眾,也算為柳河縣城做一件有益的事。張稼和城郊派出所的所長田虎,都還沒有做什麽處理。兩人隻不過被停職待查,卻沒有正式地限製他們的行動。


    “楊縣長,這案子……”李誌強說,卻不知道要怎麽說下去。


    楊衝鋒卻沒有看他,平靜地看著彭正勇,對李誌強不理睬,這態度讓李誌強心慌起來。目前他就夾在兩個縣長之間,萬平輝縣長雖說是正職,在柳河縣的威信高,但楊衝鋒卻占領理,真要較真起來,萬平輝也不敢直接袒護張稼。


    “楊縣長,案子正在辦,有一定的進展。”彭正勇說。


    “我也不好問得過多,妨礙司法公正可擔不起。”楊衝鋒伸手攔住彭正勇的話頭,說著站了起來,“彭老哥,下一次聚聚,得你和張哥請我。我遠來是客啊。”說了後,楊衝鋒和李誌強握手,“李局長到時要是有空,也請一起熱鬧熱鬧?”


    “一定一定,有空有空。”李誌強說,思緒早就亂了。


    楊衝鋒的背影消失,李誌強就讓彭正勇去將邊街發生的案子材料整理好,也不說要做什麽。彭正勇知道楊衝鋒問了後,公安局就算不願意處理張稼和田虎兩人,這時也得做出過姿態來。這些事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彭正勇心裏詛咒,走迴刑偵隊去。


    到辦公室裏將門關牢,李誌強就急迫地給萬平輝打電話,就算李誌強以前不是萬平輝的人,這時作為公安局局長,也會將張稼的案子進行匯報。


    萬平輝接到李誌強的電話,事前也充分估計到楊衝鋒可能要挑刺,卻沒有像到會這樣直接。對於發生在邊街的案子,事發當天萬平輝已經做足的文章,才得到楊衝鋒的話,說得隱晦,公安局也就壓下來。


    之前楊衝鋒一直都沒有過問這案子,此時卻突然問到,作為案子的受害一方,這時來問也無可厚非。隻是,這時機卻讓萬平輝一下子想到更多的東西。自己想保住財政局、公安局等這些要害,對方這是在警醒自己啊。


    有這麽大的軟肋,被人捏著手裏,隨時都可以發力。萬平輝內心憤怒,卻沒有地方發泄,這時張稼要是在他麵前,肯定會狠狠地教訓他。沒有這惹事精,怎麽會弄得這樣被動?


    本來,楊衝鋒要是滲透不了財政局和公安局裏,他也不可能將這樣的事捅到市裏去。隻會體現到自己的能力不足,市裏也不會太同情。


    萬平輝在電話裏總算忍住,沒有爆發出來,“誌強,你安排下我們見麵再詳細說。”


    楊衝鋒從公安局出來,想到先提起張淩濤,兩人從那晚說了一晚後,一直都沒有見麵。張淩濤現在還在縣委裏,那副主任的職位也還保住,隻是負責的工作被調整了,負責縣委的信息信件、檔案建立和管理等等。


    撥打張淩濤電話,他也不忙,楊衝鋒就約他到邊街去中餐。兩人卻哪裏的距離相當,在邊街街口時匯合了。張淩濤見了後說“怎麽,現在有空喝酒?”


    “今天喝酒肯定不行,邊街的菜式更和我口味,飯總要吃的。”兩人往邊街裏走,楊衝鋒想到上次那家餐館去。


    走進餐館,張淩濤主動去點菜,他們隻是兩人,要一個包間,待客的服務員就慢吞吞地不想將他們帶到包間裏去。隻要過十幾分鍾,包間就會滿了。老板等張淩濤點了菜,看見楊衝鋒還站在那裏,也認不出他就是副縣長。對那服務員說“還不將客人帶去,慢吞吞地磨蹭什麽。”


    進到包間裏,兩人抽著煙,張淩濤問“很難吧。”事先又沒有約,中午突然來電話叫過來吃飯,張淩濤就敏感地意識到了。這樣的事別人說不可能多嘴的,張淩濤本來就這性子,再說兩人在黨校時是死黨,之前又通宵討論過柳河縣的政局。


    “沒什麽,都是預料中的事。”說著楊衝鋒將在財政局裏發生的事說了,又將今天到公安局裏怎麽做說了。


    “那就夠他們頭痛的了,要不是下午你工作忙,非要和你碰幾杯。”


    “真想喝酒?那肯不肯到天天有酒喝的地方去?”楊衝鋒笑著說。


    “還有這樣的好事啊,有酒喝都不去,那不是傻嗎?去,窩在縣委裏都悶死人。”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張淩濤沒有弄明白楊衝鋒說的是什麽意思,楊衝鋒就說這兩句,卻又轉了話題,“吃飯吃飯,要不我還是先幫你取瓶酒來。”說了站起來真到外麵去取酒,張淩濤也不客套,就任他去。


    將酒拿到手裏準備往包間裏走,門外進來一夥人,就聽有人說“田大哥,要不我們還是到‘長宜大酒店’去,兄弟們天天請是請不起,一個月請一兩次還是能夠的。大家說是不是?”


    “就是,在邊街這裏請田哥,都顯得沒有誠意。”又一個人說,其他人就附和說對。


    “我還就喜歡這裏,味道正。我們哪有什麽資格擺譜?”說著迴頭往店子裏走,卻突然見到楊衝鋒,衝口道,“是楊哥?”


    楊衝鋒早就聽出那聲音了,迴頭說“佳銘,過來吃飯呢。”


    來人是田佳銘,身後七八個人都是和他年紀相仿的,有一兩個看起來才十幾歲。這些人都是以田佳銘為頭,聽他們說話裏,還都是這些人要請他吃飯。“長宜大酒店”楊衝鋒也到過一次,雖說和柳澤縣的中等檔次的“鴻豐酒樓”差不多,但在柳河縣卻是高檔去處,消費也高。田佳銘他們要是去那裏吃飯,一次就會將幾個人一月的工資吃光了。


    “楊哥,您……楊哥也到這裏吃飯?我……”田佳銘有些語無倫次,楊衝鋒在柳河縣是常務副縣長他說知道的,原本想去找找,但後一想,不知道楊衝鋒當常務副縣長後,還會不會認他?也就忍住了。這時突然相見,起先第一眼那種見親人的激動讓他將什麽都忘記了,叫起“楊哥”來。


    這時記起楊衝鋒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在意。在田佳銘心目中,楊衝鋒就是他的師傅,從大學起就練拳術,有些迷醉,什麽拳路都練過,也感覺很好。但那天在黨校裏捉賊,要不是楊衝鋒那一拉,他就得到醫院裏躺著了。後來纏著要楊衝鋒教格鬥,雖說沒有答應,卻也作了指點,使得田佳銘在練拳上突飛猛進,不再是以前那種花架子。


    楊衝鋒體會到田佳銘的想法,站著不動,很親切地看著他。“和朋友一起來吃飯?”


    田佳銘張嘴要說,卻不知要怎麽稱唿更好。“就叫我楊哥吧,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


    “楊哥,他們是在柳河邊見我練拳,眼饞了要跟著我練。”說著做出過很無奈的樣子,在楊衝鋒麵前,田佳銘哪敢有什麽作派。


    “不錯啊,混出個樣子了。你們去吃飯吧,有時間聯係。”


    “是,楊哥。”田佳銘很恭敬,讓跟著他身後的人見了很鬱悶,從來見田佳銘都是很拽的樣子,今天卻見到他老實樣,不知道這是什麽人。


    楊衝鋒已經進到包間裏去,田佳銘對身邊的人說,“把他們的賬單先給了。”


    見田佳銘身後跟了一群人,楊衝鋒心裏對他倒是有些擔心,年輕人練出些名堂來,也是惹禍的根源,得盡快找他談一談,將這股力量引導好才是。迴到包間裏,將酒遞給張淩濤,張淩濤隻是做個要不要的手勢,算是虛假客套一下。


    “不用過意不去,你自己弄吧。”


    田佳銘很快就端著一杯酒過來,見包間裏隻有楊衝鋒和張淩濤兩人,楊衝鋒不喝酒隻吃飯,說“張哥也在啊,給過來給兩位敬一杯酒。”


    下午,楊衝鋒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去上班。進辦公室裏做下,就聽到敲門聲,說“進來吧。”


    門開了,見是財政局局長於清善,臉上有些不自然,說“縣長,不忙吧,我來給縣長匯報工作。”


    “嗯。”楊衝鋒表示了下,心裏冷冷地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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