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見麵會


    楊衝鋒的級別沒有變動,但從一個虛職轉而成為一個炙手可熱的常務副縣長,下來之前,市裏還給掛上了縣常委。常務副縣長有不少就沒有掛上常委,有了常委銜,說話的聲音也就不同。到柳河縣來後,給縣裏的局勢增加了很大的變數,微妙起來。


    柳河縣起先隱隱三個山頭,原縣長出了意外,他下麵一係的人就變成了沒奶的孩子,必然要找新的娘。要是直接找萬平輝縣長或投向朱誌飄書記,都會成為跟著後媽的孩子。要是就這樣無根無憑地飄著,心中也怕被雙方打壓。


    楊衝鋒到來時給三方的人都有了新的機會,無論是朱誌飄、還是萬平輝,又或原縣長下麵的人。前次事件中,朱誌飄和萬平輝就開始做工作了,而迎接聶副部長送楊衝鋒上任時,兩人也紛紛下力。想的都一樣,就想將楊衝鋒拉到自己陣營。


    第三方的人隻能靜觀,一是沒有出頭的人和楊衝鋒溝通,二也不了解楊衝鋒的為人,他是不是可投靠,會不會接受這些人,都有待時間來給出答案。三也怕楊衝鋒年輕力弱,他投向某一方的可能性太大。


    這兩天楊衝鋒沒有什麽動靜,也不四處走。縣領導讓他先休息兩天,他也當真正招待所裏休息。對外麵的各種猜想渾然不覺,也就張淩濤一個人到他房間裏坐過。兩人在黨校是同學,楊衝鋒到任的第一天晚上柳河縣新聞裏就有報道,張淩濤看見後也覺得突然,隻後接到楊衝鋒的電話。張淩濤便在第二天到招待所,和楊衝鋒喝酒。


    兩人說些什麽,沒有人知道,偶爾招待所的服務員進房間裏送這送那,聽到的都是酒話。


    兩天後,縣委辦主任江芹敏到招待所通知楊衝鋒,說下午召開常委會。


    縣委小會議室和柳澤縣那會議室很相近,估計都是市裏的人統一設計的。楊衝鋒參加縣級常委會次數不少,第一次是旁聽,到經濟小組後是列席,這一次終於是真正地參加常委會了。


    楊衝鋒到時,縣委辦主任江芹敏笑著和他招唿了一句,將他帶到自己的位置。楊衝鋒默默觀察了下,果然,是排在第五位。今後自己說話辦事,可不再能像以前一樣輕率意氣,每一個決定或許會牽涉到大大小小的事,不允許後悔了。


    人齊了,江芹敏主持會議,將會議內容先籠統地說了說,三個議題。一是一個多月後,離開祖國幾百年的領土,就要迴歸了,縣裏要舉辦喜慶活動,這是政治任務,將是今後縣裏工作的重心之一;第二個議題,縣裏下崗工人的再就業問題,柳河縣沒有什麽工業,下崗工人也不多,但幾百人的再就業和安置問題卻無法解決;第三個議題,柳河縣的經濟發展,要從那些方麵著手,招商引資有什麽招法措施。


    朱誌飄等江芹敏說完後,先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要說話。楊衝鋒見萬平輝給了他一個眼色,厭煩他的作勢。常委會裏,以前是勢均力敵,今天卻是新的格局,都不敢先說話露出破綻。


    其他的人各自麵色沉靜,身前會議桌上,一杯茶擺著,隨時準備用喝茶來化解一切自己不想表態的事。


    朱誌飄做足了勢,見其他人都沒有異動,心裏的滋味就比以前好多了。文質氣的臉上,多了些靈動。


    “各位,今天這次會議我們最主要的是,歡迎我們縣常委的新成員楊衝鋒縣長。”說著就先鼓掌起來,其他人也就跟著鼓掌,“楊衝鋒縣長雖然是才見麵才認識,但關心柳市經濟發展的,都知道柳澤縣這兩年來經濟發展的情況,他們如今又走到全地區的前麵,是楊縣長敏銳的經濟意識、腳踏實地的實幹精神、大膽創新雄才偉略,才有柳澤縣經濟上的騰飛。這個話,我在楊縣長上任的那天已經說過了。市裏將楊縣長調任到我們落後縣來,市裏的戰略意圖非常明顯,那就是要楊縣長來我們縣發揮特長,讓我們縣經濟迎頭追趕。這是市裏給楊縣長的重擔,也是市裏鞭策在座的各位,當然我是首當其衝的。”


    “在這裏,我先表個態,今後,縣裏工作一切以經濟工作為核心,要經得起市裏對我們的考核,充分發揮工作中的能動性和創新意識,力爭三年三個台階。做不到這一點,我這個縣委書記首先向市裏請罪,然後主動向市裏遞交辭職書。我們要給自己一點壓力,工作起來才有激情,有激情才有創造性嘛。”朱誌飄說到這裏,心裏有些自得,就向各人看去。見其他人表情麻木,不為所動,甚至楊衝鋒都無風無波動樣子。


    “下麵,我們請楊縣長給我們講幾句。”


    楊衝鋒正在想著朱誌飄的話,難怪他在柳河縣裏很難壓製住其他人,三年三個台階,要是達不到他向市裏辭職。這話聽著漂亮,可隻有兩年多就換屆了,到時還是不是你任書記都說不定,調任了或迴省城另任職,不用辭職也走了。這些事在座的都明白,心裏自然會有想法。


    這時朱誌飄點了名,楊衝鋒隻好聚集精神來,“書記、縣長,各位常委,我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楊衝鋒就先將自己在柳澤縣的工作情況做了說明,又說到柳河縣來是來虛心學習的,將這個態度先擺明了,免得柳河縣的領導對自己心裏生出怨氣——縣委書記說你很能,要是經濟工作有了起色,還不都是你的政績?那你就自個兒折騰吧。


    要真落到那種地步,就算市裏在支持,工作也開展不了。楊衝鋒也不知道朱誌飄的開場白是為自己,還是為難自己。表明了態度後,說得誠懇,其他人自然會理解。


    好在朱誌飄也不多糾纏,等楊衝鋒說了話後,將常委們一一進行了介紹。之後,進行第二項,就是要將三個議題進行討論。楊衝鋒才到縣裏,本著多聽多看多原則,先了解情況後再參與工作。


    就聽朱誌飄說,“四百年的領土迴歸,這不僅僅是那一塊土地的迴歸,更是我們中華民族精神的迴歸。說明我們已經在世界列強裏站穩了,被世界承認了。意義尤為重大,我們有幸參與具有深遠曆史意義的活動,是我們的光榮啊……”


    正說著,下麵就有人開始喝茶,有了開頭,就要人跟著,很嚴肅的話題裏,就變得不夠嚴肅了。朱誌飄終於也意識到,重重地“嗯”了一聲。“縣裏的具體歡慶活動,由縣宣傳部牽頭組織,要求縣直單位都要有節目,每個鄉鎮至少兩個節目。”


    朱誌飄說後,看向宣傳部長吳嘉亮。吳嘉亮先做了保證,一定從高度的政治責任來完成這工作。朱誌飄比較滿意,吳嘉亮隨後說“書記,整個活動要一定的經費,初步估算下,二十幾萬的經費才能開支得下來。這筆錢……”說著看向萬平輝。


    萬平輝原來抓財政的,凡是縣裏要用到什麽計劃外的經費,那都要得到他的承諾才有效。現在即將到年底了,這筆錢要擠出來必然很難,但作為政治任務,誰都明白在怎麽難都得去做。


    也就這幾天,萬平輝就會將手裏的工作轉給楊衝鋒,財政局也就會歸為楊衝鋒名義下管理。當然,實際上說話算不算數那要看接下來的工作中,才能體現到。


    朱誌飄這時也知道必須將經費落實下來,不涉及到常委們的利益,對這經費也不會有什麽阻力,隻是能不能擠出來而已。就說“平輝縣長,這經費得你辛苦解決了。”


    萬平輝在工作中也不是處處針對朱誌飄,對沒有涉及到利益的,或像這次是政治性的工作,都會無條件支持。這時拆台不僅下作了,對自己也毫無利益可言。“誌飄書記,財政局這邊工作這兩天我會和衝鋒縣長交接,之前,我會跟財政局先打招唿讓他們籌措。不過,現在要拿出二十萬來,隻怕很難。我們自己的家底,大家心裏都有數,衝鋒縣長接受後也就知道了。誌飄書記,我在這裏提供建議,經費上再縮緊點,各鄉鎮各單位開銷部分,就著成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政治任務,就要有政治的覺悟性。這樣算下來,至少可將經費減少一半,大家看有什麽更切實的建議?”


    議論聲雖然有,卻沒有人提出什麽異議來。朱誌飄責成縣委辦發出相關紅頭文件,宣傳部全程負責,不能有一點差錯。江芹敏和吳嘉亮應下來,總算過完一個議題。


    第二個議題提出來,常委們都不吱聲,抽煙喝茶,就像和自己毫無關係一樣。全縣五六百人的下崗工人,卻是從將近十個集體製企業裏下崗的,連分流都掛不上,已經沒有一個廠開工,也的廠長七八年前,就形同虛設了,可工人還是廠裏的工人。發不出工資,也沒有事做,工人就打些零工,拖著日子。


    全縣裏,也就還有一個酒廠在生產,生產的能力也很低。廠裏的僅僅是覺得這廠裏比打零工要舒適些,拿錢雖少,但每月還是能保住。產出的酒,楊衝鋒早在柳澤縣時,就經常喝著“柳河醇”,都是些低檔酒,效益自然不會好,酒廠也是虧本經營,每年縣裏還要往廠裏貼一些錢,免得酒廠裏的一百多職工再給縣裏添加就業壓力。


    這些下崗工人本來也不指望縣裏了,可柳澤縣進行買斷工齡,其他縣也做了類似的工作,隻是金額多少不一。柳河縣的工人得知信息,也強烈要求縣裏給予補償。要是在年前沒有具體的迴複,很可能在大年時,就會有人堵住政府或縣委大門。


    這種局勢大家都能夠預料到,**的影響力太大,縣裏無論哪一方都不想出現這樣的狀況。**發生,一損俱損。朱誌飄雖說會承擔主要責任,萬平輝作為縣長,也不會有好果子,收拾殘局後或許會被拿下都不一定。


    但是,大家麵臨這樣的情況,卻束手無策。幾百下崗工人,按最低標準補償,那也得兩千萬。其中有很多問題,一些人事都是極為頭疼而敏感的,本來想一直雪藏著,可以將得到準確消息,工人們已經在聯合了。


    朱誌飄將大致情況做了說明,說到如何解決,要縣政府拿出具體可行的方案來。縣政府那邊就沒有一個人出麵迴應。就目前的情況,要錢沒錢,要崗位沒崗位,要具體方案怎麽定出來?


    縣政府這邊的人就看著萬平輝,也看著楊衝鋒,對楊衝鋒到來有些人心裏還是有想法的,這時就有幸災樂禍,想看看朱誌飄口中的牛人怎麽樣變出錢來。要是第一關就受挫,今天也就別想著常委會裏發出什麽聲音了。


    楊衝鋒初來咋到,對縣裏的情況一點都不熟悉,至少也要等春節後才能開始著手工作。經濟這一塊,萬平輝已經跟他交流過,由他負責,具體的事還有抓工業、經濟的副縣長配合。對下崗工人的安置,也是楊衝鋒將來的工作內容,朱誌飄和萬平輝都想將這燙手山芋轉給楊衝鋒,卻又不好找這時就說出來。楊衝鋒不熟悉情況是事實,要是他推一句,朱誌飄就會更被動了。


    像球一樣被踢過來又推過去,怎麽樣在短時間裏,拿出安置幾百人的下崗工人,討論了個多小時,都沒有一絲進展。楊衝鋒也將麵前的茶水喝幹了三迴,卻不好將這事就攬下來。情況不明,又沒有幫手,也不可能這時主動請纓。


    招商引資,安置工人,都不是短期行為,要立即見效,那就得縣裏拿出錢來才成。可縣裏早就將明年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哪還有可能給工人擠出錢來?


    會議正僵著,萬平輝的臉上不自然起來,楊衝鋒敏感地意識到,是他的手機震動了。過幾分鍾,見萬平輝乘喝茶的機會,將手機拿出來。隨後在桌下將受到的信息翻閱,看著信息,萬平輝的臉色就凝重起來。


    其他人也都意識到了是出事了,都看向萬平輝,不知道出什麽事才會使萬平輝臉色這樣黑,都等待著內情。


    萬平輝不說話,將手機給朱誌飄看。朱誌飄接過看了兩遍,臉色黑得像拖把一樣,向萬平輝看迴去。


    隨後,朱誌飄卻將手機遞給楊衝鋒,他接了後看一遍,再轉給萬平輝縣長。心裏知道朱誌飄打動是什麽主意,當然,下崗工人安置問題是自己的工作職責範圍,讓自己了解下具體情況才好開展工作,但朱誌飄這時卻是更多地想推諉,想完全推給縣政府。


    “各位常委,政府那邊有百多個分流工人進到縣政府裏,找政府對他們安置問題要一個答複。說是要和政府直接對話,商討解決下崗工人安置問題的工作進程。要是縣長不出麵,就會直接到市裏去上訪。”萬平輝說著在大家臉上掃一眼,看不到什麽,先每個人臉上的好奇心都不見了。


    “誌飄書記,你看怎麽辦?”萬平輝這話指明了政府是在縣委領導下的,該你拿總的時候。今後對事情處理要是有什麽不妥,朱誌飄就無法摘掉。


    常委會才過一個議題,第二個議題還沒有討論就來問題了。朱誌飄找不到具體的辦法,這時要去敷衍下崗工人,可能性不大了,他們肯定是有備而來。朱誌飄就在那裏猶豫,楊衝鋒估計工人們不是第一次找縣裏了,也許到最後的忍耐度。其他縣都在解決下崗工人的安置問題,要是隻有柳河縣沒有動靜,上訪或**肯定會發生。工人們也拿準了縣裏的脈搏,不弄出影響大的事來,縣裏不會動真格的。


    “書記,要不這會先暫停?到縣政府去現場辦公,或許在和工人對話中找到解決問題的最適合的辦法來。”萬平輝忍不住說,朱誌飄表情就有些怪了。


    “這樣吧,平輝縣長,你到政府去先跟他們對話,我們在這裏也加緊些,找出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來,齊頭並進。”朱誌飄最後還是覺得不出麵為好。縣政府先擋一擋,緩解下群眾的情緒,甚至將群眾勸住,那就更完好了。


    “衝鋒縣長,那我們就走吧。”萬平輝說著站了起來。


    縣委和政府不在一處,相隔卻也不遠。兩人走進縣政府大院時,見大門出有幹部緊張地站在那裏張望。到裏麵後,各層樓的辦公室門邊、走廊上,也站著一些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下崗工人。


    粗粗估計,人數絕對超過一百人。萬平輝的臉就更黑了,路上兩人緊急商量了幾句,隻能盡可能將工人勸服離開,要真正解決問題,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相信工人也能理解,可這時見人數多了,就擔心引發出亂子來。(5012,2010-2-3,1009187,中午。)


    第108章:我的承諾


    政府辦在二樓,萬平輝見那裏的人比較多,聲音也比較嘈雜,迴頭說“衝鋒縣長,要不要讓公安局李誌強派人過來維持秩序?”楊衝鋒本不想說什麽,工人又沒有鬧事,沒有失控,要公安局進來參合,那不更激起他們的反感?


    不好直接說,隻能應到“縣長,還是先見見工人,看看能不能讓他們約束好他們的人。”工人到縣政府來,那是沒有辦法,要不誰願意到政府裏來鬧?萬平輝也就不再做聲。


    田強坤副縣長、政府辦主任闕丹瑩和信訪辦的人,正在政府辦辦公室裏和十幾個工人解釋著、勸說著。走到二樓樓口處,萬平輝突然說,“衝鋒縣長,你協調政府辦的把工人代表請到我辦公室裏來吧。”


    “好。”見萬平輝又臨陣躲開,心裏也不以為然。當然他們也有理由,那就是要形成一層層力量,來化解工人們的情緒,要是事事都直接見第一把手,工作就沒有絲毫迴旋餘地,那也極為不利。


    躋身進到政府辦裏,裏麵的人一方情緒激動,另一方則好言相向。隻聽一個人嚷到,“那好,縣長不肯出麵,也行啊。明天我們去兩百人到市委門口去,將市委堵住,看市委書記給不給解決。不肯解決,我們再到省政府去。難道我們柳河縣就不是gcd的天下?”


    楊衝鋒擠進辦公室裏,人群不免動起來,工人見進來一個很年輕的人,以為是一般幹部,沒有理睬。副縣長田強坤和闕丹瑩兩人口幹舌燥時,見到楊衝鋒進來在心裏暗自僥幸。主要領導到來後,工人群眾沒有鬧出事故,那就是他們工作得法了。


    “楊縣長。”闕丹瑩畢竟的女人,見靠力到了心裏就泄氣,首先招唿。田強坤也是副縣長,卻排在楊衝鋒後麵,不清楚楊衝鋒有什麽意圖,在這關鍵時刻不敢鬆懈。就算心裏不願為楊衝鋒擋住,表麵上也得做到位。


    “幸苦了。”楊衝鋒說著站過去,田強坤很配合地往後讓,闕丹瑩看著楊衝鋒那帥氣的臉。工人見田強坤走到一邊,以為不再搭理他們更是氣憤。有個人說,“我們走。”那些人就準備離開。


    “請等等。”楊衝鋒沉聲道。工人們反臉看,見是先那個年輕得過分的人,不準備搭理他。楊衝鋒又說“是不是看我太年輕,不能給你們信任感?柳河縣的縣情,想必你們比我更熟悉。要是大家覺得我可信任,就給我多講一講怎麽才能改善目前這種狀況。”楊衝鋒說著,麵對眾人那種上位者的氣勢凝聚起來,就有一股威嚴感,這時,隻有威嚴才能讓人信任。


    工人們果然停下腳步,看著他,“請先允許我做自我介紹,我叫楊衝鋒,是從柳澤縣過來的。雖然到縣政府裏已經三天,還沒有做什麽工作。”


    “工人同誌們,這位就是我們縣新來的常務副縣長楊縣長,今後,工人安置問題這一塊工作,就是歸楊縣長來抓。或許大家見楊縣長這樣年輕,我相信大家都聽說柳澤縣的柳芸煙廠的事,上千的工人安置問題都是楊縣長工作後得到滿意結果的。大家有什麽問題,可以和楊縣長反映。”闕丹瑩用她略顯得嘶啞的聲音說,工人聽到提起柳澤縣柳芸煙廠的安置,都靜了下來。她那略帶嘶啞的女聲就有了些感染力。


    “謝謝。”楊衝鋒對闕丹瑩說,她把自己的職務說出來,又提到自己在柳澤縣的工作,這些都不是自個好說的。說後對她點了點頭,轉身向著工人們。“大叔、大哥、阿姨工人同誌兄弟姐妹們,闕主任先說了,我在柳澤縣做過的主要工作,就是安置柳芸煙廠工人。是的,一千多名分流工人都被安置了,他們的情況你們或許聽說過一些吧。”


    人群裏就有人說,聽說過但不詳細,想請楊衝鋒給說一說。


    “好,我就給大家說一說柳澤縣的情況吧,不過,我有個請求,大家看合理不合理。縣政府部門比較多,要給全縣的人解決不同的問題。剛才我從大門外進來時,見不少工人兄弟站在別的辦公室外,那些辦公室又不是解決你們問題的部門,對大家的要求沒有什麽幫助,反而讓要辦什麽是對人給耽擱了。是不是請各位去約束一下,大家要不派一部分代表,或者到政府大禮堂去,我和大家說一說這安置問題,要是你們覺得不滿意,還可以找縣長、找書記,對不對?”


    聽了這話,工人到政府來,目的是要得到一個結果,而不是為鬧事而鬧事。柳澤縣柳芸煙廠職工是怎麽樣安置的,這些工人都很關注。平時都是道聽途說,也沒有真正得知內情。知道柳澤縣的安置情況,也可比照柳河這邊,心裏才有一個底。


    商量一陣,也沒有商量出什麽來。這些人不比柳芸煙廠的工人,他們是來自不同的廠或企業,之前相互間了解得少,也沒有什麽組織或核心。


    “這樣吧,請你們將外麵的人一起叫過來,請闕主任把大禮堂打開了,請工人兄弟進去,那裏寬敞些。”工人有一百多號人,其他的地方都容不下,然後對田強坤說,“田縣長,請你向縣長請示下,是不是給工人兄弟們準備盒飯,快中午了。”要田強坤去將這裏的情況給縣長萬平輝匯報,一百多人的盒飯,就算到街上去弄,也花不了多少錢。


    到縣政府裏來的工人,很快就聚攏到政府大禮堂裏。大禮堂裏有開會用的木質排椅,一百多人,也就坐七八排。等他們坐定後,楊衝鋒沒有到大禮堂台上,就站在木椅之間。他身才在柳市都算高大的,站得標杆似的,讓人感覺到那種攝人的氣勢。


    楊衝鋒往人群裏一站,嗡嗡的說話聲就靜下來。將所有的人都看了看,才說,“天氣有些冷,請大家克服一下。抽煙的就請隨意,我們不講究公共場合不抽煙,請闕主任和工人姐妹們克服克服,抽著煙身子暖和些。”說到這裏,工人們果然就有人取出煙來,隨即煙霧繚繞起來。大家的心情也就緩和很多。


    “我也是工人出身,參軍複原後,就是在柳芸煙廠裏上班的。去年,柳芸煙廠走到曆史盡頭,可煙廠裏的一千多工人生活就沒有了著落,那種苦,深有感受啊。柳河縣這邊,六七十年代建成的集體製企業、廠,到如今也不適應現在的經濟環境,沒有了競爭力也就沒有了生命力,可說是該退出曆史舞台了。這裏麵,是不是該有什麽人來承擔什麽,我想大家都深有體會的。曆史進程的力量,給我們帶來新的格局,也會破壞舊的、不適時宜的秩序。”


    就有人說,“請楊縣長給我講講柳澤縣工人說怎麽樣買斷工齡的吧。”


    “好。”楊衝鋒將聲音提高了些,“一個縣有一個縣的縣情,就像我們五個手指都不一樣長。柳澤縣柳芸煙廠地勢好,讓開發商給看上了,當時縣裏覺得不花縣裏一分錢,就將煙廠的固定資產置換成資金,用來安置全廠的分流工人。按照工齡的長短,買斷工齡平均是五萬元一人,這是我經手的。”


    “五萬?”“五萬啊。”“我隻要三萬,不兩萬都知足了。”議論聲又響起來。楊衝鋒耐心地等大家將這信息消化開。


    “楊縣長,我們柳河縣的工人要怎麽辦?縣裏還管不管?”


    “管。”楊衝鋒將這個字吐得字正腔圓,清晰無比,很有震懾力和感染力。大禮堂裏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得那麽十幾秒鍾,就像大禮堂內跟本沒有人一般,連唿吸都摒住了。


    闕丹瑩雖然三十有餘,在政府裏遇上的事可算夠多的了,已經習慣了什麽事都將自己的情感先冷住,將情感捆牢了,再去麵對工作中的各種情況。可這一個字吐出來,她心裏卻像有小蟲子毛絨絨地從心裏爬過。


    “怎麽管?”終於有人問出來。


    “問的好。柳河縣的情況,目前你們比我熟悉,也知道縣裏的財政情況。大家說說,縣裏能不能擠出錢來給大家買斷工齡?就作為全縣有六百人,平均就按剛才那老叔說的:三萬。總合起來就是一千八百萬。數目不大,但在柳河縣來說,卻是很大的一個數了。”


    人群裏就有人發出失望的聲音,卻聽楊衝鋒繼續說“一千八百萬,就算將縣委縣政府賣掉了,也才能湊足這些錢。”說到這裏就聽到有人笑,又有人問,“那我們怎麽辦,縣裏可拖了很多年了,每次都這樣說。”


    “請大家聽我說完,大家現在知道柳芸煙廠職工的安置費到情況了,可大家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那是柳澤縣也是分文拿不出來,工人們都急啊,他們甚至鬧到縣委。不過鬧那是鬧不出錢來,而且市委很明確的表示,他們是拿不出錢的,要柳澤縣裏自己找途徑解決資金問題。柳芸煙廠找到用土地置換出資金,順利地解決了安置問題。可當初拖了一年時間。”


    楊衝鋒說到這裏,故意停頓,看看工人的反應。又說,“可柳河縣這裏卻沒有這樣條件,據我了解,我們的廠都很小,地理位置也不好,不可能複製他們那條路走。怎麽辦?”


    工人這時聽楊衝鋒分析後,不少人都思考起來,有些人性子急,就喊起來:“楊縣長,拿到縣裏就沒有辦法,就任由我們是生是死嗎?”“書記原來不是說,他到省裏想辦法解決資金問題嘛。”“縣裏當官的知道我們的情況嗎?”


    眾人喊起來,像似控製不住群眾的情緒了。闕丹瑩在楊衝鋒身旁,立即緊張起來。楊衝鋒第一次做群眾工作,要是沒有做好,對他的威信就影響很大,以後工作的開展會有很大影響。卻見楊衝鋒一臉沉靜和自信,心裏也安穩多了。這種自信,看起來就像是放任工人去說,隨時能夠收攏人們的想法,這種自信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不僅會感染闕丹瑩還會感染激動中的工人。


    這種自信,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定能夠將問題解決。


    “大家別急,聽楊縣長給我們講。”一個工人說,楊衝鋒聽出他的聲音,就是先在政府辦裏大聲說:難道我們柳河縣就不是gcd的天下?的那個人。他一吼,其他的聲音就慢慢小下來。


    楊衝鋒的表情一直都沒有變,隻是一百多名工人而已,他們也不是鬧事的,隻是想找解決問題的辦法。都安靜了,楊衝鋒先看了看眾人,說“大家心裏急,這我理解。換一個角色,我也急啊。今天和大家第一次見麵,我先就說了,要向你們請教啊。這不是客套話,是誠心請教。在柳河縣,你們比我熟悉縣情,也更熟悉要將柳河縣經濟發展起來,有哪些途徑可走。”


    工人裏有人表示這些都是領導的事,他們哪知道這些?雙方就這問題討論了一會,這時哪會有後麵結論。楊衝鋒見田強坤已經出現,用手勢表示了


    “這樣吧,大家今天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一定會慎重地向縣長和書記匯報。你們的問題縣委縣政府極為重視,今天開常委會議題就是討論怎麽樣解決分流職工的安置問題。從確定方案到落實,要一定的時間,也要請各位將今天我們說的話,轉達給沒有來得工人,讓他們知道縣委縣政府的決心。你們的困難,也就是縣裏的困難,這個難關,需要我們攜手一起度過。”話說得在漂亮,工人們沒有見到實際的措施,那肯就這樣放過楊衝鋒?


    很多人又都嚷起來,空口白話,他們聽過不少了。就算楊衝鋒說得再貼心,那也隻是口頭話而已,他們生活的窘迫,那是實實在在的。


    “楊縣長,您是才到柳河縣,對我們工人也確實是關心,對我們好大家心裏明白。但對縣裏,我們很失望,已經很多次答應過要解決,都沒有看到實際的行動。我們體諒縣裏有難處,可誰又體諒工人們失業後生活的艱難?”楊衝鋒見說話的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人,相貌一般,有些黑,每次說話都能說到要害處,隻少數一個對這一切進行過思考的人。每次說話,都會有人附和,心裏就打算將這人收為己用,要得到工人中有威望的人相助,自己才會輕鬆些。


    “是啊,你們說的情況應該是事實,縣裏有實際困難這也是事實。這就促成我們要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共同找到解決問題的可行辦法。”


    “我們也相信楊縣長說的,您說得實在,我們心裏也明白這些。可總要有個方向有個期限。”那個工人說。


    “好,我是負責工人安置、主抓縣裏經濟的副縣長。我可以負責地對大家說,一年時間,在一年時間裏把縣裏工人的安置工作做好。這是我的承諾。這承諾不僅是對你們,也是對縣委縣政府,更是對市委的承諾。”楊衝鋒說到最後一句,說得擲地有聲。大禮堂裏又一次靜寂下來,隻有唿吸聲可聞。


    田強坤也聽到楊衝鋒對工人的承諾,心裏冷哼一聲,他說主抓農業的副縣長,今天是恰好在政府裏,工人到來卻不能躲避,隻得出麵和闕丹瑩一起做工人的安撫工作。聽楊衝鋒的話,就覺得他畢竟太年輕了。這樣的承諾也是能隨口說出來的?要說在柳河縣農村發動起來做些什麽,都還有可能,安置工人,一要找崗位,二要這樣大一筆資金,縣裏早就超支。到時兌現不了,那就好看了。


    見工人們都不作聲,楊衝鋒說,“大家是不是認為我太年輕了,說話做不了數?要不等中餐過後,你們留下幾個人,和我寫好合約,白紙黑字,也好讓工人們安心。怎麽樣?不過,這一年時間裏,縣裏要克服的困難太大,還要請求你們多理解多諒解啊。”


    一年時間不長,但一年時間裏也會受很多苦。楊衝鋒答應跟工人們簽訂合約,讓他們心裏就有一絲光亮,那是希望之光啊。


    田強坤指揮著人將熱的盒飯送進大禮堂來,縣裏的電視台的人這時也趕過來了,對個人們吃盒飯的場景拍攝了一陣,就纏著楊衝鋒要采訪。楊衝鋒說“你們到希望去吧,那裏正在商討解決全縣分流職工的安置辦法,是書記和縣長一起主持這工作,我到這裏來,不過是轉達他們的決策。”


    等工人們走了,闕丹瑩走到楊衝鋒身邊,輕聲說,“楊縣,太棒了。”楊衝鋒朝她笑了笑,說“你沒注意看啊,我全身都打顫呢。”


    闕丹瑩頓時“噗”地笑出來,滿臉鮮亮,嫵媚動人。闕丹瑩笑出來,忙用手將掩住自己的嘴,說“楊縣太幽默了。”遲疑了一陣,說“楊縣,剛才說的要和他們簽承諾合約,我看,是不是要請示……”


    “不必了,這是我的承諾,是對工人、對縣裏,也是對我自己。還要麻煩闕主任將內容整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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