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淩嬌做夢都想不到，那個平日裏在她麵前，乖巧懂事可愛的淩天賜這會子會拿著一個小巧的弓弩，弓弩裏是細小的箭，箭尖尖銳，一邊，幾個小廝脫了衣裳，渾身上下隻穿一條褻褲，在院子裏跑著當活靶子，讓淩天賜射。
幾個跑的滿是，身上被射了好幾下，痛得他滿頭大汗，卻不敢喊叫。
淩天賜身邊，幾個小廝正給他呐喊助威。
淩嬌隻覺得一陣眩暈。
誰來告訴她，這隻是她看錯了。
“啊哈哈，你跑啊，快跑，小爺就要放大招了！”淩天賜歡快的笑聲，得意洋洋，囂張至極。
淩嬌深吸幾口氣。
這個孩子，真是她的兒子。
“淩天賜，你給我住手！”淩嬌怒喝。
真真是氣死了。
小廝們一聽，頓時忘記了跑，淩天賜也忘記了去射擊，傻愣愣的看著出現的淩嬌。
心裏閃過一絲害怕，可一想到外祖父可是太上皇，誰都要聽他的，淩天賜又覺得不那麽可怕了。
衝淩嬌嗬嗬一笑，“娘，你來了！”
死不悔改的樣子，讓淩嬌越發的氣。
上前抓住淩天賜，在他屁股上就是兩巴掌。
淩天賜呆住，從小到大，他還沒挨個打，丫鬟、婆子、小廝不敢，大人們疼他，誰會舍得打他。
今兒是第一次挨打，又被那麽多人看見，頓時覺得丟了臉麵，手中弓弩往地上一丟，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不許哭！”淩嬌怒喝。
又看向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的小廝們，“你們說，平日裏，少爺也是這麽鬧的嗎？”
誰敢說？
小廝們頭垂得更低了，大氣不敢出。
“好，好得很，淩天賜，你真是膽子肥了！”淩嬌說著，看著淩天賜，眸子裏是騰騰怒火。
淩天賜嚇了一跳，可也隻是瞬間，淩天賜拔腿就跑。
小小年紀的淩天賜從小就不是隨便養養，很小的時候，從走路開始，就喜歡武刀弄棒，太上皇又寵，更是他要什麽便給什麽，師傅也氣走了好幾個，倒不是淩天賜不好好學，而是他學到了，覺得師傅沒用了，要卸磨殺驢，把幾個師傅氣的半死，直言沒辦法教。
可淩嬌身體不好，太上皇又下令不許人告訴淩嬌。
淩嬌愣是一點都不知道，淩天賜被養成了這個德性。
淩天賜跑，淩嬌追，根本追不上，淩嬌跑的氣喘籲籲，跑了幾步，淩嬌索性不去追了，因為她知道淩天賜要去那裏，她隻要慢慢走過去就好。
淩天賜一邊哭，一邊跑，一邊想著要怎麽告狀，讓淩嬌不在打他，然後跟他道歉。
蔣公公見到淩天賜哭著跑來，心疼的心都碎了，連忙上前，“小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外祖父呢？”
“太上皇在屋子裏呢！”
淩天賜一溜煙跑了進去，看到太上皇，抱著太上皇哭的越發傷心。
“這是怎麽了？”太上皇柔聲問，慈愛的很。
“外祖父，娘要打死我了！”
太上皇一愣。
嬌嬌要打人？
太上皇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可見淩天賜不像是說謊，又覺得不太可能，唯一有可能就是淩天賜幹的壞事被淩嬌知道了。
臉色冷了冷，“你娘呢？”
“在後麵追我呢！”
皇帝臉更黑了，忙道，“蔣德海，你去看看，嬌嬌身子剛好，可別摔著！”
“是！”
蔣公公歎息。
這下子好，瞞不住了。
也不知道公主氣成啥樣子了。
淩天賜頓時得意了，看，外祖父還是最疼他的。
所以，他才不怕被娘親打呢。
皇帝見淩天賜那有恃無恐的樣子，歎息一聲，他把這孩子養壞了。
一開始，他想著這孩子是嬌嬌拿命換來的，那是千般疼，萬般寵，什麽都給他最好的，事事依著，誰都不許欺負他，他要什麽給什麽，養成了他唯我獨尊的性子，後來更是厲害，誰都敢出手，上次進宮，還把幾個皇子給打了個鼻青臉腫，把皇帝的禦書房給弄得亂七八糟，更是差點把禦膳房給燒了。
所有人都念著嬌嬌用命才換來這麽一個孩子，五年養身子不曾出過府，又想著他年紀小，興許大了就好了。
可沒有想過，他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孝順，甚至不想想他母親為了生下他，吃了多少苦。
“外祖父，我疼！”
太上皇伸手摸摸淩天賜的頭，“天賜啊，你……”
你可以無法無天，但你不能拋下你娘跑了。
你可以囂張跋扈，但你不能沒了孝心。
這世間，多少人是看在你娘的麵子，才對你縱容的。
“外祖父，我怎麽了？”淩天賜心一慌。
他覺得今日的外祖父特別奇怪，奇怪的他都不懂了。
太上皇搖搖頭，“你去那邊椅子上坐著吧！”
“可是，外祖父，我屁股疼，娘親剛剛打我屁股，可疼，可疼了！”
“那就站著，一會你娘就到了！”
淩天賜越發慌了。
這氣氛不對啊。
外祖父不是應該抱著他好好哄哄，然後心啊肝啊叫半天，最後還嗬斥娘親一頓，給他出頭？
可為什麽？
淩嬌慢吞吞的進來，“見過父親！”
太上皇微微點頭。
淩嬌才看向淩天賜，“過來！”
淡淡的，仿佛不帶絲毫怒氣，可淩天賜就是覺得，他娘親氣了，而且已經想好要怎麽收拾他了。
淩天賜搖頭，就要朝太上皇身邊靠。
淩嬌又淡淡說道，“這五年，多謝父親教育天賜，以後的日子，我將親自來教育他！”
太上皇一震。
就知道淩嬌知道後，一定會把天賜接走，以後甚至不給他看上一麵。
卻還是微微點頭。
對於淩天賜，他舍不得打，舍不得罵。
加上淩天賜又是個人精，才五歲，那鬼心思比十歲的孩子都多。
淩嬌才朝淩天賜伸手，“天賜，過來，跟娘迴驕陽院去！”
迴了驕陽院，再好好收拾。
淩天賜搖頭，求救的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卻道，“跟你娘迴去吧！”
淩天賜還是搖頭，淩嬌卻上前幾步揪住了他，拉著他往外麵走，淩天賜掙紮，“外祖父救我，娘親要殺了我，嗚嗚，我不迴驕陽院去，我不去！”
太上皇聽得心疼，就想要勸淩嬌，蔣公公立即攔住，“爺，可使不得啊，不是奴才多嘴，小少爺長此下去，可真真使不得，年紀小，犯了錯，所有人都會原諒，可以後呢？爺若是……，誰來護小少爺？”
“公主、駙馬爺素來敦厚，小少爺養在公主、駙馬爺身邊，也是極好的！”
太上皇深吸幾口氣，“你去查查，是誰告訴嬌嬌的！”
心裏這口氣，不出不行啊。
“是！”
淩嬌拽著淩天賜往迴走，淩天賜是使潑耍賴，又哭又喊又叫，一口一句“救命啊，娘親要殺了我！”
一路上，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淩嬌冷哼，“你們是要跪著，好好跪著，沒個三天三夜，誰都不許起來！”
這些個人啊。
真不是自己的兒子，隨便他怎麽長歪都可以，為什麽不想想，她這個做娘的，千辛萬苦生下淩天賜，卻被養成了個混蛋，她作何感想？
一個個把她瞞得好苦。
淩嬌越想，越氣，怒瞪淩天賜，“你再叫，再叫我便把你丟荷花塘裏，清醒清醒你漿糊了的腦子！”
淩天賜一震。
暗想，難道娘親是來真的？
連忙收斂了哭聲，“娘，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是嗎？”淩嬌問。
淩天賜連忙點頭，“是，是真的，娘，我以後一定做個乖孩子，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淩嬌看著淩天賜，覺得他似乎還有的救，鬆開手。
淩嬌一鬆手，淩天賜就跑。
撒丫子跑。
淩嬌氣了個倒仰，“淩天賜，你如果敢再跑，我就死給你看！”
淩天賜聞言，停下腳步，“你死啊，你死啊！”
死了才好呢，死了，就沒人管他了。
他也不用在誰麵前做樣子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也不用怕被淩嬌知道了，他會挨打，再也沒有人打他了。
淩天賜有恃無恐的樣子，真是氣死了淩嬌。
“來人，給本公主抓住這混賬！”
真是太混賬了。
守在暗處的隱衛聞言，竄出一個，將淩天賜抓住，淩天賜掙紮，哭喊起來，“你騙人，你說死，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不去死！”
周二郎從外麵迴來，就聽到淩天賜喊這話，又見淩嬌氣的不輕，一下子便明白，淩天賜這話是對淩嬌吼的。
周二郎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隻覺得氣得不輕，上前揚手，就要打淩天賜一巴掌，可最終沒落下去。
淩天賜瞧著周二郎。
簡直不敢相信，連最疼他的父親都要打他，他哪裏錯了？
“天賜，你太讓人失望了！”
一個孩子，可以不懂事，可以胡鬧，但不可以沒了孝心。
周二郎放下手，轉身去扶淩嬌，“阿嬌……”
淩嬌搖頭，“去，收拾東西，什麽都不帶，我們離開這裏！”
這個孩子，若是在養在京城，養在將軍府，養在父親身邊，就徹底完了。
“阿嬌……”
周二郎急。“父親不會允許把淩天賜帶走的！”
淩嬌聞言，輕輕推開周二郎，“我親自去說，你也把事情安排一下，我們一會就走，帶一百兩銀子，一輛青布馬車，其它一樣都不帶！”
淩嬌說完，輕輕推開周二郎，上前走到淩天賜身邊，淩天賜嚇得閉上眼睛，他以為淩嬌是要打他。
淩嬌隻是伸手摸摸他的臉，“天賜，這些年，是娘的錯，生你不養你，讓你變得這麽囂張霸道，以後娘來教你，做人，還有其他的活法！”說完，開始解淩天賜伸手的東西。
所有值錢的東西解一樣，淩嬌丟一樣，“這些，都是累贅，不要也罷！”
淩天賜嚇傻，淩嬌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別怕，以後娘一定會好好教你，何為做人，所以別跑，因為我有幾千種法子讓你明白，惹火了我，下場並不好受！”淩嬌說完，捏捏淩天賜胖嘟嘟粉嫩嫩的臉。
孩子聰明早熟懂事其實也並不好。
就淩天賜這智商，別說是十歲孩子，就是十二三歲也未必比得上，很多東西他幾乎看一眼就會，可他的聰明勁卻沒用在正途上，而是用在歪路上。
淩嬌轉身去找太上皇。
“你說，你要帶著天賜離開？”太上皇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淩嬌點頭，撲通跪在太上皇麵前，磕了三個響頭才說道，“父親，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成鳳，這些年，我身體不好，從未好好教育過天賜，你們大家念著他得來不意，處處疼寵，嬌慣，父親，如今你還在，天賜胡鬧一些，被人興許有怨恨，也不敢怎麽樣，可以後呢？你不在了，他犯了大錯該如何？”
“舅舅雖好，可終歸是舅舅！”
“我想帶著他出去，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看看人其實還有別的活法，要彰顯自己的厲害，還有其他的很多辦法，父親，以後的日子，女兒不在您身邊，萬望父親好好照顧自己，待我們在外麵安頓下來，天賜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學會改正，有了一定的效果，女兒再派人來接父親！”
太上皇心裏難受啊。
他若是知道會把天賜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當初就不寵著。
如今淩嬌要帶著孩子離開，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他能說什麽，什麽都不能說。
“那你多帶點銀子，多……”
“不，我隻帶一百兩銀子，父親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兩個人暗中保護我們，但是，我有個要求，除非我們命在旦夕，父親所派之人都不得現身，讓我們自己來解決遇到的一切麻煩吧！”
“嬌嬌，是父親對不起你，父親沒想到，沒想到……”太上皇說著，上前扶起淩嬌，才說道，“你素來有主意，這些年在京城，你其實並不開心，難為你了，去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等以後安頓好了，派人來接父親！”
“是！”
一輛馬車，一身粗布衣裳。
這粗布衣裳還是府中末等小廝穿的，雖然嶄新，可穿在淩天賜身上，淩天賜各種扭捏，淩天賜不肯走，被淩嬌用繩子綁了嘴裏也噻了東西丟在了馬車裏麵。
周二郎駕駛馬車，淩嬌的頭發用藍色布巾包住，倒有些鄉下婦人的樣子，隻是皮膚太白太嫩，弱不禁風的樣子，讓人瞧了倒像是被養的極好。
周二郎肩寬腰窄，高大威武，瞧著敦厚老實，可那雙眸子精光閃閃，炯炯有神。
淩嬌沒從將軍府前門走，直接走了後門，卻在上了馬車後，淩嬌讓周二郎把馬車駕駛到前門去看看。
看著那高大威武的將軍府，淩嬌忍不住落下了淚。
“走吧！”
周二郎點頭，他素來聽淩嬌的話，哪怕淩嬌說要走，他就走。
說隻帶一百兩銀子，就隻帶一百兩，卻拿了一塊玉佩，防止急需銀子的時候，沒有銀子。
離開京城也好，如今雖然他也小有成就，在京城也多處產業，幾個宅院，可是他和淩嬌相處的日子卻越來越少，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就希望天天和淩嬌膩歪在一起，銀錢多少，並不那麽向往。
加之淩天賜實在不像話，他更願意跟淩嬌離開。
“阿嬌，天賜……”
淩嬌看了一眼卷縮在馬車角落，氣的雙眸通紅，跟要吃人的淩天賜，淡淡應了聲，“沒事，走吧！”
淩溪得知淩嬌一氣之下，帶著淩天賜、周二郎離開將軍府，立即就追。
淩溪給沈懿生了兩個女兒，如今還懷著三個月身孕，可把沈懿嚇得半死，也連忙跟了出來。
在城門口時，攔住了周二郎的馬車。
淩溪朝周二郎笑笑，掀開馬車簾子，看著卷縮在角落的淩天賜時，錯愕不已。
誰不疼著寵著淩天賜，就是她也多有嬌慣，畢竟淩天賜來的確實不易，淩嬌和周二郎說不定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孩子了。
卻不想淩嬌這麽狠，直接綁了還堵了嘴。
“嬌嬌……”
淩嬌笑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們！”
“真要走啊？”淩溪問。
淩嬌點頭，“這要走！”
“不能留下來嗎？”
“不能！”
為了淩天賜，他們必須走，也絕對不能留下來。
“那我也不留你了，這是一些盤纏^”
淩溪話還未說完，淩嬌便拒絕了，“不了，我就沒打算帶那麽多銀子，溪溪，你是懂我的，所以把銀子都收迴去吧！”
“可……”
“我們有手有腳，還帶了一百兩，其實溪溪，外麵的花銷並不多，我也沒打算帶著天賜去吃山珍海味，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就給你寫信！”
“那可說定了啊！”
“嗯！”
淩嬌點頭，讓周二郎駕駛馬車離開。
淩溪站在沈懿身邊，“哎，沒想到天賜會養成這個樣子，可除了嬌嬌，誰敢在太上皇麵前說他老人家把孩子養廢了？也沒人敢說帶淩天賜走就帶走，這世上，怕也隻有嬌嬌能左右太上皇了！”
“幸虧嫂子不是男兒，若是男兒……”沈懿說道。
淩溪也歎。
若淩嬌是男兒，這皇位還真沒聞人鈺璃什麽事兒。
就算前麵千難萬險，太上皇也會鏟除了，給淩嬌一條康莊大道。
想起當年太上皇一怒，京城血流成河，淩溪都有些發怵。
那真是不問任何理由的屠殺。
馬車出了京城，也沒方向，奔跑著。
到了天黑，三人才找了個村子住下，淩天賜窩在馬車不肯下來，淩嬌上前拽住他一拉，拉出了馬車。
撤掉他嘴裏的東西，淩天賜想要尖叫，可是嘴巴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著淩嬌、周二郎就是哭。
周二郎心疼，看了看冷著臉的淩嬌，是什麽話都不敢說。
淩嬌端了水拿了調羹喂淩天賜，淩天賜扭開頭，淩嬌便直接倒了，淩天賜瞪大眼，惱淩嬌就不會哄哄他？
哄哄他就喝了。
京城邊上的村子，還是挺富有，麵對這奇怪的一家三口，劉大娘本想煮點好的，順便多賺點，淩嬌卻讓煮了稀飯，加點鹹菜。
淡粥濃稠又香，淩嬌舀了放在淩天賜麵前，淩天賜看了一眼，嫌棄的很，就是不吃。
淩嬌也不管，端了碗自己吃自己的，周二郎也挺懷念這種和淩嬌吃飯，身邊沒人伺候，吃什麽都有人夾，淡淡的溫馨，見淩嬌心情不好，周二郎也不敢多說話，更不敢去說淩天賜，端著碗埋頭吃著。
淩天賜餓得直咽口水，又埋怨淩嬌，為什麽不喊他吃。
獨自生著悶氣。
淩天賜做夢都沒想到，淩嬌讓劉大娘將剩下的稀飯都端去喂豬了，還揪著淩天賜去看。
豬圈裏臭烘烘的，淩天賜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並發誓以後再也不吃豬肉了。
淩嬌可不慣淩天賜，晚上睡覺，怕他跑了，讓他虛虛後，有用繩子綁住淩天賜手腳，把他往床上一丟，睡得那叫一個安穩。
不得不說，淩嬌真了解淩天賜，淩天賜是準備等淩嬌睡了以後就溜走的。
周二郎看著那裝睡的母子兩，可不敢開口。
現在母子兩正在鬥法，看誰先認輸，周二郎自然是站在淩嬌這邊的，他都三十一了，就這麽個兒子，淩嬌也二十七，雖說還能生，可淩嬌身體不好，他可不敢冒險，這五年來，行房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他雖然也想，但萬事還是以淩嬌為先，漸漸也就淡了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他也希望兒子懂事乖巧孝順，以前太上皇不讓說，他也不敢。
更不敢去管淩天賜。
淩天賜忽然睜開眼，看著周二郎，“爹，我餓！”
聲音嘶啞的，睡在淩天賜身邊的淩嬌身子一僵，周二郎瞧在眼裏，柔聲道，“誰叫你先前不吃，都讓你娘倒了喂豬，天賜啊……”
“叛徒！”淩天賜冷喝一聲，打斷周二郎的話，像條蟲子一樣翻身睡了。
周二郎深吸一口氣。
他根本沒得選擇好不好。
媳婦他不敢，兒子他使喚不動，也不聽他的話，所以他還是保持沉默罷。
翌日一早。
還是稀飯、鹹菜。
淩天賜就不那麽糾結了，餓了一個晚上，唿唿唿吃了兩碗稀飯，大眼睛咕嚕嚕直轉，還是尋思著逃跑。
淩嬌給了劉大娘二百文錢，把淩天賜給拉上了馬車。
兩人坐在馬車內，誰都不說話，淩天賜看著淩嬌，淩嬌卻不去看淩天賜，閉著眼睛。
馬車走了許久，一家三口是又餓又累，可馬車內沒吃的，連口水都沒有。
周二郎瞧著前方有一片番薯地，停下馬車，去挖了十幾個番薯，往番薯地裏放了三十文錢，拿迴來後，撿了柴火烤番薯。
淩嬌也拉著淩天賜下馬車，用布條幫著淩天賜的手腕。
坐在一邊等番薯熟。
“娘，我要噓噓！”
淩嬌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淩天賜猶豫。
淩嬌看向周二郎，“二郎，你陪天賜去，記住，寸步不離！”
周二郎點頭。
跟在淩天賜身後，往草叢走去。
淩天賜走在前麵，周二郎跟在後麵，周二郎一點不敢大意，就怕淩天賜拔腿就跑，這一次，淩天賜倒是沒跑，就是不給周二郎好臉色。
噓噓迴來，淩嬌正在翻滾番薯，淩天賜就想往淩嬌身邊坐，可一想到淩嬌打了他，還不給他飯吃，水喝，又氣了起來，坐到一邊不理會淩嬌，也不理會周二郎。
“阿嬌，我來吧！”
淩嬌把棍子給周二郎，起身走到淩天賜身邊坐下，伸手將淩天賜的手腕上的繩子解掉，“淩天賜，我們聊聊吧！”
淩天賜扭開頭，“我們有什麽好聊的！”
淩嬌點頭，“行，既然沒什麽好聊的，那就算了！”說著又把淩天賜的手腕綁了起來。
淩天賜氣恨。
怒氣騰騰的看著淩嬌。
這真是他親娘？他不是從外麵撿迴來的？
以前那個笑的溫柔，柔情似水的娘親哪裏去了？
番薯烤好，淩嬌自己拿了一個吃，周二郎想要給淩天賜，“他不會吃的，咱們自己吃吧！”
周二郎聞言，問淩天賜，“天賜，你吃嗎？”
“不吃！”淩天賜很有骨氣的拒絕。
隻是見淩嬌剝了皮，小口小口咬著，似乎很好吃的樣子，淩天賜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
“你們吃好了嗎？”淩天賜問。
淩嬌淡淡說道，“沒呢，這番薯又甜又香，我打算在吃一個，挺好吃的，你要吃一個嗎？”
淩天賜咬住嘴唇，扭開頭。
“不吃啊，一會冷了就不好吃哦，要不，你嚐嚐看？”淩嬌說著，把剝了皮的番薯遞到淩天賜嘴邊。
清甜的香氣勾引著餓了的淩天賜，淩天賜張嘴咬了一口。
又甜又軟，真的很好吃，眼睛也亮了起來。
淩嬌喂，淩天賜吃，倒也吃了一個番薯。
隻是……
在馬車上，母子二人不停的放屁。
“你……”淩天賜嫌棄，自己也跟著放了一個，淩天賜漲紅了臉。
淩嬌卻笑了，“這是身體內的濁氣，放掉了身體才會健康！”
“是嗎？”淩天賜不信。
“當然！”
淩嬌又給淩天賜說了一些身體的結構和一些趣事，都是淩天賜沒聽過的，頓時來了興趣，母子二人難得和平相處。
天黑
一家三口便在荒郊野外過夜，好在如今是七月，天氣炎熱，晚上睡在外麵也不錯。
淩嬌看著睡去的淩天賜，摸了摸淩天賜的臉，出了馬車，看著繁星閃閃的夜空。
周二郎看著憔悴不少的淩嬌，心疼不已“阿嬌，你睡吧，我來守！”
“我哪裏睡得著！”
“睡不著也去馬車眯著，別累跨了身體！”
淩嬌深吸一口氣，“二郎，這些年，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若是早些知道，天賜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父親下了口諭，不許任何人在你麵前提起天賜不好的一麵，那個時候你身體不好，我也不敢說，後來天賜越來越過分，我更怕你擔憂，便更不敢說了，我每天都在想，要怎麽做才能把天賜教好，可是他根本不聽我的話，我也不敢動手去教育，更不敢給他臉色瞧，其實很多時候，我是見不到天賜的！”
太上皇根本不讓他去看。
淩嬌深吸一口氣，頭靠在周二郎肩膀上，“以前過去了，就都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一起努力，將天賜教成頂天立地的男兒！”
誰不曾年少輕狂，年少無知，隻要天賜願意改，她便不會放棄。
“好，我們一起努力！”
“你跟我說說，這些年天賜都幹了些什麽，我也好知己知彼！”
周二郎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淩嬌。
淩嬌聽聞之後，除了歎息，卻找不出多餘的話來。
閩南邊境，一路走來，行人更少，就連來做買賣的人都少，見到的鄉村小屋又矮又潮濕。
伏流鎮，是一個小鎮子，比較窮，可這會兒卻格外的熱鬧。
淩嬌看了眼馬車裏睡著的天賜，微微歎息。
她並不知道，天賜被養得這麽廢，連皇子都敢打，打了人還不認錯，一口一句要叫外祖父殺了誰誰誰，真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這才五周歲，六虛歲，便性子狠戾，若是大了，還不得成為一個十足十的紈絝子弟，禍害人。
平日在她眼前討巧賣乖，聽話的很，卻不想轉了身就邊成了另外一個人，脾氣暴躁，出手狠辣，若不是樣子跟她九分像，淩嬌都覺得，這絕對不是她的兒子，一定是從路邊撿來的，她性子溫厚，周二郎也不是個狠辣的人，為什麽他們的兒子被養成了這個樣子，無法無天的混賬！
所以她連夜跟周二郎什麽都沒帶，隻帶了一百兩銀子便出了將軍府，出了京城，也不管去哪裏，就這麽走著，沒路了往迴走，重新去一個地方，銀子也花出去十五兩。一路上更是吃粗糧，喝稀飯，吃素麵。
後麵大箱子，箱子裏裝著一口鍋，米糧，鹽巴，馬車裏有被子，換洗的衣裳，偶爾他們也會停在某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洗鍋煮飯，淩嬌唱歌、講故事給淩天賜聽。
短短一個半月，天賜便瘦了一大圈，也從一開始什麽都不吃，餓到慢慢開始吃東西，到現在先忍著，餓到忍不住了，什麽都往嘴裏塞。
心疼嗎？
自己的兒子，怎麽可能不心疼。
可她更不希望把兒子養殘了，變成一個紈絝子弟。、
“阿嬌，實在不行，我們就迴去吧，天賜……”周二郎猶豫著。
淩嬌瞪了他一眼，“你再說試試？”
“我不說，隻是天賜他……”
“二郎啊，天賜是我的兒子，當初為了生下他，我吃了多少苦？每天幾大碗比黃連還苦的藥，我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吞進去，為了什麽？因為他是我的兒子，要說誰最疼他，我，為了他，在他還是血團的時候，就顧著他，結果呢？你們一個個把他給寵壞了！”
周二郎沉默不語。
“走吧，咱們找個客棧住下，再點幾樣好菜！”
“嗯！”
伏流鎮一共就三家客棧，兩家被住滿，一家還有空房間，兩張床，一夜二百文。
“這麽貴！”周二郎驚唿。
最多也就及十文錢的事情。
“哎呦，客官唉，那是因為我們這兒許員外家女兒要拋繡球招親，所以這附近十裏八鄉的人都來了，所以這房間才貴了起來，客官這房間你是要還是不要？不要我可……”
“要了！”
一家三口東西極少，也沒什麽好搬的，唯一值錢就是那馬，不敢一個多月來沒怎麽洗，白馬也不那麽白了。
將淩天賜放到床上，淩嬌給他蓋了薄被，才讓店夥計打水洗臉，靠在淩天賜身邊眯一會。
周二郎讓夥計準備晚上的晚飯，房間裏就剩母子二人。
淩嬌是真累了，然後眯就給眯睡了過去。
淩天賜小心翼翼爬起身，想著淩嬌平日管錢的，小心翼翼從淩嬌懷裏摸出荷包，小心翼翼出了屋子，不一會就跑出了客棧。
站在大街上，淩天賜茫然的不知改何去何從。
迴頭看著身後的客棧，淩天賜又舍不得淩嬌了。
這些日子，淩嬌不再打他，也不拿繩子布條幫他，給他講故事、唱歌，抱著他親親他的額頭，吻吻他的小臉，給他洗手，洗腳，穿衣服，梳頭發，比起以前在將軍府，更像一個母親。
可是，淩天賜拽緊手中的荷包，他迴去了，會不會被母親狠狠打一頓？
因為他不止逃跑，更拿走了所有的銀子。
淩天賜深吸一口氣，還是毅然的邁出了腳步，跑到了人群裏。
周二郎笑眯眯的進了房間，見淩嬌一個人躺在床上，身邊沒了淩天賜的影子，“阿嬌，天賜呢？”
淩嬌聞言，一驚，連忙坐起身，旁邊哪裏有淩天賜的人。
伸手摸了摸懷袋，裏麵的荷包也一並沒了，“嗬嗬，嗬嗬……”淩嬌氣的笑了。
“阿嬌，我這就去找，都怪我！”
周二郎急壞了，就想出去尋找。
淩嬌卻拉住周二郎，“不用去找，天賜身邊有人保護，咱們由著他去折騰，他一直處心積慮想逃跑，咱們又怎麽可能一直都能靠得住！”
好在她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打算。
包括周二郎在內都以為她隻拿了一百兩銀子，可出門在外，隨時都會有個萬一，她又不傻。
“可是，可是……”
“咱們接下來便這樣子……”
淩嬌在周二郎耳邊說了幾句，周二郎歎息一聲點頭。
淩天賜拿著銀子，先找了個飯館大吃大喝了一頓，飽得他連走路都不想。
“掌櫃，多少銀子啊？”
飯館掌櫃見一個孩子來吃飯，本來不願意，可淩天賜把銀子給掌櫃一看，掌櫃樂意了。
“小爺，一共二兩銀子！”
淩天賜大方的拿了二兩銀子，付給掌櫃。
又想著，他把銀子全部拿了，淩嬌、周二郎會如何？
出了飯館，淩天賜壓根不看自己是不是被人跟蹤，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胡亂走著，便走到了死胡同裏。
幾個猥瑣的男人堵住了淩天賜的去路，“嗬嗬，小家夥，是不是找不到迴家的路了？來，叔叔帶你們迴家可好？”
淩天賜眯眼，“不用！”
小小年紀，氣勢卻是有的，冷喝道，“你們給我滾開，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被一個屁孩威脅，幾個猥瑣的男人嗬嗬笑了，“小家夥，說大話可不好！”說完可不給淩天賜再說話的機會，幾個人便朝淩天賜撲來。
淩天賜會武功，可這幾個猥瑣男人也會，雖然不厲害，可他們人多，淩天賜又小，一下子將淩天賜抓住了。
錢袋被搶，淩天賜被綁住，嘴巴也被塞了臭死人的東西。
“大哥，這孩子長得挺好，咱們是賣到什麽地方去？”
“當然是賣給人牙子！”
幾十兩應該有的吧？
打開荷包，看著裏麵的銀子，頓時笑了起來，“這孩子可真有錢！”
八十多兩呢，嘖嘖嘖，夠他們逍遙一些日子了。
一邊，有人駕來一輛馬車，淩天賜被丟到了馬車裏。
暗處走出來兩個黑衣人，麵麵相覷，“救嗎？”
“主子爺交代，沒有性命危險不救！”
“那跟上吧！”
“嗯！”
淩天賜被關到了一個黑屋子裏，一股子發黴的味道又臭又難聞，熏得淩天賜把吃進去的都給吐了出來。
也是料定淩天賜跑不掉，所以分開了淩天賜。
就在淩天賜想著怎麽逃跑的時候，外麵傳來哭聲，“嗚嗚，嗚嗚！”
“打死你這個小賤蹄子，讓你跑，讓你給老娘跑！”
“嗚嗚，嗚嗚，別打了，痛！”
“痛，你還知道痛，打死你給賤蹄子，讓你跑，讓你跑！”、
那是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淩天賜聽得清楚，想要看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麽，就見門被打開，一個人被丟了進來。
對了，就是丟，砰一聲，淩天賜都嚇了一跳，屋子裏黑漆漆的，他根本看不清楚被丟進來的人是啥樣子，就是屋子裏多了血腥味，和人痛苦的呻吟聲。
淩天賜怕了，叫喊，“你們快放了我，我告訴你們，我娘可是公主，我舅舅是皇帝……”
“啊哈哈，小子，你娘如果是公主，那老子就是皇帝！”
淩天賜氣死了。
這些人渣居然不相信他，等他迴到京城，一定讓皇帝舅舅將他們都砍了。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放了我，你們放了我！”
一隻手拉住淩天賜，濕漉漉的，淩天賜嚇得尖叫，“啊……”
“叫什麽叫，在叫老子進來打死你！”
淩天賜剛要反駁，一道虛弱的聲音提醒道，“別叫了，他們真的會進來打你的！”
淩天賜一頓，私心裏有些怕。
“要你管，我，我爹娘會來救我的！”
“你真幸福，你爹娘還會來救你，不像我，我爹娘把我賣給這些人牙子！”
聲音虛弱，卻說不出的羨慕。
想到爹娘，淩天賜有些想哭。
或許爹娘現在都氣死了，他偷偷跑掉，又拿走了所有的錢。
卻還是強自鎮定道，“你別怕，到時候我爹娘來救我，我叫他們順便救救你好了，我告訴你，我娘可是公主，我舅舅是皇帝，我外祖父也是皇帝！”
“嗬嗬，嗬嗬！”
淩天賜不解，“你笑什麽？”
“我笑你病的不輕啊，皇帝、公主可是住在京城呢，又怎麽會來閩南這個小小的伏流城！”
“我，我娘真的是公主，我舅舅、外祖父真的是皇帝！”淩天賜尖銳叫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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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呢？
幾個跑的滿是，身上被射了好幾下，痛得他滿頭大汗，卻不敢喊叫。
淩天賜身邊，幾個小廝正給他呐喊助威。
淩嬌隻覺得一陣眩暈。
誰來告訴她，這隻是她看錯了。
“啊哈哈，你跑啊，快跑，小爺就要放大招了！”淩天賜歡快的笑聲，得意洋洋，囂張至極。
淩嬌深吸幾口氣。
這個孩子，真是她的兒子。
“淩天賜，你給我住手！”淩嬌怒喝。
真真是氣死了。
小廝們一聽，頓時忘記了跑，淩天賜也忘記了去射擊，傻愣愣的看著出現的淩嬌。
心裏閃過一絲害怕，可一想到外祖父可是太上皇，誰都要聽他的，淩天賜又覺得不那麽可怕了。
衝淩嬌嗬嗬一笑，“娘，你來了！”
死不悔改的樣子，讓淩嬌越發的氣。
上前抓住淩天賜，在他屁股上就是兩巴掌。
淩天賜呆住，從小到大，他還沒挨個打，丫鬟、婆子、小廝不敢，大人們疼他，誰會舍得打他。
今兒是第一次挨打，又被那麽多人看見，頓時覺得丟了臉麵，手中弓弩往地上一丟，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不許哭！”淩嬌怒喝。
又看向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的小廝們，“你們說，平日裏，少爺也是這麽鬧的嗎？”
誰敢說？
小廝們頭垂得更低了，大氣不敢出。
“好，好得很，淩天賜，你真是膽子肥了！”淩嬌說著，看著淩天賜，眸子裏是騰騰怒火。
淩天賜嚇了一跳，可也隻是瞬間，淩天賜拔腿就跑。
小小年紀的淩天賜從小就不是隨便養養，很小的時候，從走路開始，就喜歡武刀弄棒，太上皇又寵，更是他要什麽便給什麽，師傅也氣走了好幾個，倒不是淩天賜不好好學，而是他學到了，覺得師傅沒用了，要卸磨殺驢，把幾個師傅氣的半死，直言沒辦法教。
可淩嬌身體不好，太上皇又下令不許人告訴淩嬌。
淩嬌愣是一點都不知道，淩天賜被養成了這個德性。
淩天賜跑，淩嬌追，根本追不上，淩嬌跑的氣喘籲籲，跑了幾步，淩嬌索性不去追了，因為她知道淩天賜要去那裏，她隻要慢慢走過去就好。
淩天賜一邊哭，一邊跑，一邊想著要怎麽告狀，讓淩嬌不在打他，然後跟他道歉。
蔣公公見到淩天賜哭著跑來，心疼的心都碎了，連忙上前，“小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外祖父呢？”
“太上皇在屋子裏呢！”
淩天賜一溜煙跑了進去，看到太上皇，抱著太上皇哭的越發傷心。
“這是怎麽了？”太上皇柔聲問，慈愛的很。
“外祖父，娘要打死我了！”
太上皇一愣。
嬌嬌要打人？
太上皇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可見淩天賜不像是說謊，又覺得不太可能，唯一有可能就是淩天賜幹的壞事被淩嬌知道了。
臉色冷了冷，“你娘呢？”
“在後麵追我呢！”
皇帝臉更黑了，忙道，“蔣德海，你去看看，嬌嬌身子剛好，可別摔著！”
“是！”
蔣公公歎息。
這下子好，瞞不住了。
也不知道公主氣成啥樣子了。
淩天賜頓時得意了，看，外祖父還是最疼他的。
所以，他才不怕被娘親打呢。
皇帝見淩天賜那有恃無恐的樣子，歎息一聲，他把這孩子養壞了。
一開始，他想著這孩子是嬌嬌拿命換來的，那是千般疼，萬般寵，什麽都給他最好的，事事依著，誰都不許欺負他，他要什麽給什麽，養成了他唯我獨尊的性子，後來更是厲害，誰都敢出手，上次進宮，還把幾個皇子給打了個鼻青臉腫，把皇帝的禦書房給弄得亂七八糟，更是差點把禦膳房給燒了。
所有人都念著嬌嬌用命才換來這麽一個孩子，五年養身子不曾出過府，又想著他年紀小，興許大了就好了。
可沒有想過，他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孝順，甚至不想想他母親為了生下他，吃了多少苦。
“外祖父，我疼！”
太上皇伸手摸摸淩天賜的頭，“天賜啊，你……”
你可以無法無天，但你不能拋下你娘跑了。
你可以囂張跋扈，但你不能沒了孝心。
這世間，多少人是看在你娘的麵子，才對你縱容的。
“外祖父，我怎麽了？”淩天賜心一慌。
他覺得今日的外祖父特別奇怪，奇怪的他都不懂了。
太上皇搖搖頭，“你去那邊椅子上坐著吧！”
“可是，外祖父，我屁股疼，娘親剛剛打我屁股，可疼，可疼了！”
“那就站著，一會你娘就到了！”
淩天賜越發慌了。
這氣氛不對啊。
外祖父不是應該抱著他好好哄哄，然後心啊肝啊叫半天，最後還嗬斥娘親一頓，給他出頭？
可為什麽？
淩嬌慢吞吞的進來，“見過父親！”
太上皇微微點頭。
淩嬌才看向淩天賜，“過來！”
淡淡的，仿佛不帶絲毫怒氣，可淩天賜就是覺得，他娘親氣了，而且已經想好要怎麽收拾他了。
淩天賜搖頭，就要朝太上皇身邊靠。
淩嬌又淡淡說道，“這五年，多謝父親教育天賜，以後的日子，我將親自來教育他！”
太上皇一震。
就知道淩嬌知道後，一定會把天賜接走，以後甚至不給他看上一麵。
卻還是微微點頭。
對於淩天賜，他舍不得打，舍不得罵。
加上淩天賜又是個人精，才五歲，那鬼心思比十歲的孩子都多。
淩嬌才朝淩天賜伸手，“天賜，過來，跟娘迴驕陽院去！”
迴了驕陽院，再好好收拾。
淩天賜搖頭，求救的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卻道，“跟你娘迴去吧！”
淩天賜還是搖頭，淩嬌卻上前幾步揪住了他，拉著他往外麵走，淩天賜掙紮，“外祖父救我，娘親要殺了我，嗚嗚，我不迴驕陽院去，我不去！”
太上皇聽得心疼，就想要勸淩嬌，蔣公公立即攔住，“爺，可使不得啊，不是奴才多嘴，小少爺長此下去，可真真使不得，年紀小，犯了錯，所有人都會原諒，可以後呢？爺若是……，誰來護小少爺？”
“公主、駙馬爺素來敦厚，小少爺養在公主、駙馬爺身邊，也是極好的！”
太上皇深吸幾口氣，“你去查查，是誰告訴嬌嬌的！”
心裏這口氣，不出不行啊。
“是！”
淩嬌拽著淩天賜往迴走，淩天賜是使潑耍賴，又哭又喊又叫，一口一句“救命啊，娘親要殺了我！”
一路上，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淩嬌冷哼，“你們是要跪著，好好跪著，沒個三天三夜，誰都不許起來！”
這些個人啊。
真不是自己的兒子，隨便他怎麽長歪都可以，為什麽不想想，她這個做娘的，千辛萬苦生下淩天賜，卻被養成了個混蛋，她作何感想？
一個個把她瞞得好苦。
淩嬌越想，越氣，怒瞪淩天賜，“你再叫，再叫我便把你丟荷花塘裏，清醒清醒你漿糊了的腦子！”
淩天賜一震。
暗想，難道娘親是來真的？
連忙收斂了哭聲，“娘，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是嗎？”淩嬌問。
淩天賜連忙點頭，“是，是真的，娘，我以後一定做個乖孩子，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淩嬌看著淩天賜，覺得他似乎還有的救，鬆開手。
淩嬌一鬆手，淩天賜就跑。
撒丫子跑。
淩嬌氣了個倒仰，“淩天賜，你如果敢再跑，我就死給你看！”
淩天賜聞言，停下腳步，“你死啊，你死啊！”
死了才好呢，死了，就沒人管他了。
他也不用在誰麵前做樣子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也不用怕被淩嬌知道了，他會挨打，再也沒有人打他了。
淩天賜有恃無恐的樣子，真是氣死了淩嬌。
“來人，給本公主抓住這混賬！”
真是太混賬了。
守在暗處的隱衛聞言，竄出一個，將淩天賜抓住，淩天賜掙紮，哭喊起來，“你騙人，你說死，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不去死！”
周二郎從外麵迴來，就聽到淩天賜喊這話，又見淩嬌氣的不輕，一下子便明白，淩天賜這話是對淩嬌吼的。
周二郎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隻覺得氣得不輕，上前揚手，就要打淩天賜一巴掌，可最終沒落下去。
淩天賜瞧著周二郎。
簡直不敢相信，連最疼他的父親都要打他，他哪裏錯了？
“天賜，你太讓人失望了！”
一個孩子，可以不懂事，可以胡鬧，但不可以沒了孝心。
周二郎放下手，轉身去扶淩嬌，“阿嬌……”
淩嬌搖頭，“去，收拾東西，什麽都不帶，我們離開這裏！”
這個孩子，若是在養在京城，養在將軍府，養在父親身邊，就徹底完了。
“阿嬌……”
周二郎急。“父親不會允許把淩天賜帶走的！”
淩嬌聞言，輕輕推開周二郎，“我親自去說，你也把事情安排一下，我們一會就走，帶一百兩銀子，一輛青布馬車，其它一樣都不帶！”
淩嬌說完，輕輕推開周二郎，上前走到淩天賜身邊，淩天賜嚇得閉上眼睛，他以為淩嬌是要打他。
淩嬌隻是伸手摸摸他的臉，“天賜，這些年，是娘的錯，生你不養你，讓你變得這麽囂張霸道，以後娘來教你，做人，還有其他的活法！”說完，開始解淩天賜伸手的東西。
所有值錢的東西解一樣，淩嬌丟一樣，“這些，都是累贅，不要也罷！”
淩天賜嚇傻，淩嬌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別怕，以後娘一定會好好教你，何為做人，所以別跑，因為我有幾千種法子讓你明白，惹火了我，下場並不好受！”淩嬌說完，捏捏淩天賜胖嘟嘟粉嫩嫩的臉。
孩子聰明早熟懂事其實也並不好。
就淩天賜這智商，別說是十歲孩子，就是十二三歲也未必比得上，很多東西他幾乎看一眼就會，可他的聰明勁卻沒用在正途上，而是用在歪路上。
淩嬌轉身去找太上皇。
“你說，你要帶著天賜離開？”太上皇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淩嬌點頭，撲通跪在太上皇麵前，磕了三個響頭才說道，“父親，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成鳳，這些年，我身體不好，從未好好教育過天賜，你們大家念著他得來不意，處處疼寵，嬌慣，父親，如今你還在，天賜胡鬧一些，被人興許有怨恨，也不敢怎麽樣，可以後呢？你不在了，他犯了大錯該如何？”
“舅舅雖好，可終歸是舅舅！”
“我想帶著他出去，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看看人其實還有別的活法，要彰顯自己的厲害，還有其他的很多辦法，父親，以後的日子，女兒不在您身邊，萬望父親好好照顧自己，待我們在外麵安頓下來，天賜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學會改正，有了一定的效果，女兒再派人來接父親！”
太上皇心裏難受啊。
他若是知道會把天賜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當初就不寵著。
如今淩嬌要帶著孩子離開，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他能說什麽，什麽都不能說。
“那你多帶點銀子，多……”
“不，我隻帶一百兩銀子，父親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兩個人暗中保護我們，但是，我有個要求，除非我們命在旦夕，父親所派之人都不得現身，讓我們自己來解決遇到的一切麻煩吧！”
“嬌嬌，是父親對不起你，父親沒想到，沒想到……”太上皇說著，上前扶起淩嬌，才說道，“你素來有主意，這些年在京城，你其實並不開心，難為你了，去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等以後安頓好了，派人來接父親！”
“是！”
一輛馬車，一身粗布衣裳。
這粗布衣裳還是府中末等小廝穿的，雖然嶄新，可穿在淩天賜身上，淩天賜各種扭捏，淩天賜不肯走，被淩嬌用繩子綁了嘴裏也噻了東西丟在了馬車裏麵。
周二郎駕駛馬車，淩嬌的頭發用藍色布巾包住，倒有些鄉下婦人的樣子，隻是皮膚太白太嫩，弱不禁風的樣子，讓人瞧了倒像是被養的極好。
周二郎肩寬腰窄，高大威武，瞧著敦厚老實，可那雙眸子精光閃閃，炯炯有神。
淩嬌沒從將軍府前門走，直接走了後門，卻在上了馬車後，淩嬌讓周二郎把馬車駕駛到前門去看看。
看著那高大威武的將軍府，淩嬌忍不住落下了淚。
“走吧！”
周二郎點頭，他素來聽淩嬌的話，哪怕淩嬌說要走，他就走。
說隻帶一百兩銀子，就隻帶一百兩，卻拿了一塊玉佩，防止急需銀子的時候，沒有銀子。
離開京城也好，如今雖然他也小有成就，在京城也多處產業，幾個宅院，可是他和淩嬌相處的日子卻越來越少，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就希望天天和淩嬌膩歪在一起，銀錢多少，並不那麽向往。
加之淩天賜實在不像話，他更願意跟淩嬌離開。
“阿嬌，天賜……”
淩嬌看了一眼卷縮在馬車角落，氣的雙眸通紅，跟要吃人的淩天賜，淡淡應了聲，“沒事，走吧！”
淩溪得知淩嬌一氣之下，帶著淩天賜、周二郎離開將軍府，立即就追。
淩溪給沈懿生了兩個女兒，如今還懷著三個月身孕，可把沈懿嚇得半死，也連忙跟了出來。
在城門口時，攔住了周二郎的馬車。
淩溪朝周二郎笑笑，掀開馬車簾子，看著卷縮在角落的淩天賜時，錯愕不已。
誰不疼著寵著淩天賜，就是她也多有嬌慣，畢竟淩天賜來的確實不易，淩嬌和周二郎說不定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孩子了。
卻不想淩嬌這麽狠，直接綁了還堵了嘴。
“嬌嬌……”
淩嬌笑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們！”
“真要走啊？”淩溪問。
淩嬌點頭，“這要走！”
“不能留下來嗎？”
“不能！”
為了淩天賜，他們必須走，也絕對不能留下來。
“那我也不留你了，這是一些盤纏^”
淩溪話還未說完，淩嬌便拒絕了，“不了，我就沒打算帶那麽多銀子，溪溪，你是懂我的，所以把銀子都收迴去吧！”
“可……”
“我們有手有腳，還帶了一百兩，其實溪溪，外麵的花銷並不多，我也沒打算帶著天賜去吃山珍海味，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就給你寫信！”
“那可說定了啊！”
“嗯！”
淩嬌點頭，讓周二郎駕駛馬車離開。
淩溪站在沈懿身邊，“哎，沒想到天賜會養成這個樣子，可除了嬌嬌，誰敢在太上皇麵前說他老人家把孩子養廢了？也沒人敢說帶淩天賜走就帶走，這世上，怕也隻有嬌嬌能左右太上皇了！”
“幸虧嫂子不是男兒，若是男兒……”沈懿說道。
淩溪也歎。
若淩嬌是男兒，這皇位還真沒聞人鈺璃什麽事兒。
就算前麵千難萬險，太上皇也會鏟除了，給淩嬌一條康莊大道。
想起當年太上皇一怒，京城血流成河，淩溪都有些發怵。
那真是不問任何理由的屠殺。
馬車出了京城，也沒方向，奔跑著。
到了天黑，三人才找了個村子住下，淩天賜窩在馬車不肯下來，淩嬌上前拽住他一拉，拉出了馬車。
撤掉他嘴裏的東西，淩天賜想要尖叫，可是嘴巴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著淩嬌、周二郎就是哭。
周二郎心疼，看了看冷著臉的淩嬌，是什麽話都不敢說。
淩嬌端了水拿了調羹喂淩天賜，淩天賜扭開頭，淩嬌便直接倒了，淩天賜瞪大眼，惱淩嬌就不會哄哄他？
哄哄他就喝了。
京城邊上的村子，還是挺富有，麵對這奇怪的一家三口，劉大娘本想煮點好的，順便多賺點，淩嬌卻讓煮了稀飯，加點鹹菜。
淡粥濃稠又香，淩嬌舀了放在淩天賜麵前，淩天賜看了一眼，嫌棄的很，就是不吃。
淩嬌也不管，端了碗自己吃自己的，周二郎也挺懷念這種和淩嬌吃飯，身邊沒人伺候，吃什麽都有人夾，淡淡的溫馨，見淩嬌心情不好，周二郎也不敢多說話，更不敢去說淩天賜，端著碗埋頭吃著。
淩天賜餓得直咽口水，又埋怨淩嬌，為什麽不喊他吃。
獨自生著悶氣。
淩天賜做夢都沒想到，淩嬌讓劉大娘將剩下的稀飯都端去喂豬了，還揪著淩天賜去看。
豬圈裏臭烘烘的，淩天賜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並發誓以後再也不吃豬肉了。
淩嬌可不慣淩天賜，晚上睡覺，怕他跑了，讓他虛虛後，有用繩子綁住淩天賜手腳，把他往床上一丟，睡得那叫一個安穩。
不得不說，淩嬌真了解淩天賜，淩天賜是準備等淩嬌睡了以後就溜走的。
周二郎看著那裝睡的母子兩，可不敢開口。
現在母子兩正在鬥法，看誰先認輸，周二郎自然是站在淩嬌這邊的，他都三十一了，就這麽個兒子，淩嬌也二十七，雖說還能生，可淩嬌身體不好，他可不敢冒險，這五年來，行房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他雖然也想，但萬事還是以淩嬌為先，漸漸也就淡了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他也希望兒子懂事乖巧孝順，以前太上皇不讓說，他也不敢。
更不敢去管淩天賜。
淩天賜忽然睜開眼，看著周二郎，“爹，我餓！”
聲音嘶啞的，睡在淩天賜身邊的淩嬌身子一僵，周二郎瞧在眼裏，柔聲道，“誰叫你先前不吃，都讓你娘倒了喂豬，天賜啊……”
“叛徒！”淩天賜冷喝一聲，打斷周二郎的話，像條蟲子一樣翻身睡了。
周二郎深吸一口氣。
他根本沒得選擇好不好。
媳婦他不敢，兒子他使喚不動，也不聽他的話，所以他還是保持沉默罷。
翌日一早。
還是稀飯、鹹菜。
淩天賜就不那麽糾結了，餓了一個晚上，唿唿唿吃了兩碗稀飯，大眼睛咕嚕嚕直轉，還是尋思著逃跑。
淩嬌給了劉大娘二百文錢，把淩天賜給拉上了馬車。
兩人坐在馬車內，誰都不說話，淩天賜看著淩嬌，淩嬌卻不去看淩天賜，閉著眼睛。
馬車走了許久，一家三口是又餓又累，可馬車內沒吃的，連口水都沒有。
周二郎瞧著前方有一片番薯地，停下馬車，去挖了十幾個番薯，往番薯地裏放了三十文錢，拿迴來後，撿了柴火烤番薯。
淩嬌也拉著淩天賜下馬車，用布條幫著淩天賜的手腕。
坐在一邊等番薯熟。
“娘，我要噓噓！”
淩嬌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淩天賜猶豫。
淩嬌看向周二郎，“二郎，你陪天賜去，記住，寸步不離！”
周二郎點頭。
跟在淩天賜身後，往草叢走去。
淩天賜走在前麵，周二郎跟在後麵，周二郎一點不敢大意，就怕淩天賜拔腿就跑，這一次，淩天賜倒是沒跑，就是不給周二郎好臉色。
噓噓迴來，淩嬌正在翻滾番薯，淩天賜就想往淩嬌身邊坐，可一想到淩嬌打了他，還不給他飯吃，水喝，又氣了起來，坐到一邊不理會淩嬌，也不理會周二郎。
“阿嬌，我來吧！”
淩嬌把棍子給周二郎，起身走到淩天賜身邊坐下，伸手將淩天賜的手腕上的繩子解掉，“淩天賜，我們聊聊吧！”
淩天賜扭開頭，“我們有什麽好聊的！”
淩嬌點頭，“行，既然沒什麽好聊的，那就算了！”說著又把淩天賜的手腕綁了起來。
淩天賜氣恨。
怒氣騰騰的看著淩嬌。
這真是他親娘？他不是從外麵撿迴來的？
以前那個笑的溫柔，柔情似水的娘親哪裏去了？
番薯烤好，淩嬌自己拿了一個吃，周二郎想要給淩天賜，“他不會吃的，咱們自己吃吧！”
周二郎聞言，問淩天賜，“天賜，你吃嗎？”
“不吃！”淩天賜很有骨氣的拒絕。
隻是見淩嬌剝了皮，小口小口咬著，似乎很好吃的樣子，淩天賜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
“你們吃好了嗎？”淩天賜問。
淩嬌淡淡說道，“沒呢，這番薯又甜又香，我打算在吃一個，挺好吃的，你要吃一個嗎？”
淩天賜咬住嘴唇，扭開頭。
“不吃啊，一會冷了就不好吃哦，要不，你嚐嚐看？”淩嬌說著，把剝了皮的番薯遞到淩天賜嘴邊。
清甜的香氣勾引著餓了的淩天賜，淩天賜張嘴咬了一口。
又甜又軟，真的很好吃，眼睛也亮了起來。
淩嬌喂，淩天賜吃，倒也吃了一個番薯。
隻是……
在馬車上，母子二人不停的放屁。
“你……”淩天賜嫌棄，自己也跟著放了一個，淩天賜漲紅了臉。
淩嬌卻笑了，“這是身體內的濁氣，放掉了身體才會健康！”
“是嗎？”淩天賜不信。
“當然！”
淩嬌又給淩天賜說了一些身體的結構和一些趣事，都是淩天賜沒聽過的，頓時來了興趣，母子二人難得和平相處。
天黑
一家三口便在荒郊野外過夜，好在如今是七月，天氣炎熱，晚上睡在外麵也不錯。
淩嬌看著睡去的淩天賜，摸了摸淩天賜的臉，出了馬車，看著繁星閃閃的夜空。
周二郎看著憔悴不少的淩嬌，心疼不已“阿嬌，你睡吧，我來守！”
“我哪裏睡得著！”
“睡不著也去馬車眯著，別累跨了身體！”
淩嬌深吸一口氣，“二郎，這些年，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若是早些知道，天賜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父親下了口諭，不許任何人在你麵前提起天賜不好的一麵，那個時候你身體不好，我也不敢說，後來天賜越來越過分，我更怕你擔憂，便更不敢說了，我每天都在想，要怎麽做才能把天賜教好，可是他根本不聽我的話，我也不敢動手去教育，更不敢給他臉色瞧，其實很多時候，我是見不到天賜的！”
太上皇根本不讓他去看。
淩嬌深吸一口氣，頭靠在周二郎肩膀上，“以前過去了，就都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一起努力，將天賜教成頂天立地的男兒！”
誰不曾年少輕狂，年少無知，隻要天賜願意改，她便不會放棄。
“好，我們一起努力！”
“你跟我說說，這些年天賜都幹了些什麽，我也好知己知彼！”
周二郎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淩嬌。
淩嬌聽聞之後，除了歎息，卻找不出多餘的話來。
閩南邊境，一路走來，行人更少，就連來做買賣的人都少，見到的鄉村小屋又矮又潮濕。
伏流鎮，是一個小鎮子，比較窮，可這會兒卻格外的熱鬧。
淩嬌看了眼馬車裏睡著的天賜，微微歎息。
她並不知道，天賜被養得這麽廢，連皇子都敢打，打了人還不認錯，一口一句要叫外祖父殺了誰誰誰，真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這才五周歲，六虛歲，便性子狠戾，若是大了，還不得成為一個十足十的紈絝子弟，禍害人。
平日在她眼前討巧賣乖，聽話的很，卻不想轉了身就邊成了另外一個人，脾氣暴躁，出手狠辣，若不是樣子跟她九分像，淩嬌都覺得，這絕對不是她的兒子，一定是從路邊撿來的，她性子溫厚，周二郎也不是個狠辣的人，為什麽他們的兒子被養成了這個樣子，無法無天的混賬！
所以她連夜跟周二郎什麽都沒帶，隻帶了一百兩銀子便出了將軍府，出了京城，也不管去哪裏，就這麽走著，沒路了往迴走，重新去一個地方，銀子也花出去十五兩。一路上更是吃粗糧，喝稀飯，吃素麵。
後麵大箱子，箱子裏裝著一口鍋，米糧，鹽巴，馬車裏有被子，換洗的衣裳，偶爾他們也會停在某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洗鍋煮飯，淩嬌唱歌、講故事給淩天賜聽。
短短一個半月，天賜便瘦了一大圈，也從一開始什麽都不吃，餓到慢慢開始吃東西，到現在先忍著，餓到忍不住了，什麽都往嘴裏塞。
心疼嗎？
自己的兒子，怎麽可能不心疼。
可她更不希望把兒子養殘了，變成一個紈絝子弟。、
“阿嬌，實在不行，我們就迴去吧，天賜……”周二郎猶豫著。
淩嬌瞪了他一眼，“你再說試試？”
“我不說，隻是天賜他……”
“二郎啊，天賜是我的兒子，當初為了生下他，我吃了多少苦？每天幾大碗比黃連還苦的藥，我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吞進去，為了什麽？因為他是我的兒子，要說誰最疼他，我，為了他，在他還是血團的時候，就顧著他，結果呢？你們一個個把他給寵壞了！”
周二郎沉默不語。
“走吧，咱們找個客棧住下，再點幾樣好菜！”
“嗯！”
伏流鎮一共就三家客棧，兩家被住滿，一家還有空房間，兩張床，一夜二百文。
“這麽貴！”周二郎驚唿。
最多也就及十文錢的事情。
“哎呦，客官唉，那是因為我們這兒許員外家女兒要拋繡球招親，所以這附近十裏八鄉的人都來了，所以這房間才貴了起來，客官這房間你是要還是不要？不要我可……”
“要了！”
一家三口東西極少，也沒什麽好搬的，唯一值錢就是那馬，不敢一個多月來沒怎麽洗，白馬也不那麽白了。
將淩天賜放到床上，淩嬌給他蓋了薄被，才讓店夥計打水洗臉，靠在淩天賜身邊眯一會。
周二郎讓夥計準備晚上的晚飯，房間裏就剩母子二人。
淩嬌是真累了，然後眯就給眯睡了過去。
淩天賜小心翼翼爬起身，想著淩嬌平日管錢的，小心翼翼從淩嬌懷裏摸出荷包，小心翼翼出了屋子，不一會就跑出了客棧。
站在大街上，淩天賜茫然的不知改何去何從。
迴頭看著身後的客棧，淩天賜又舍不得淩嬌了。
這些日子，淩嬌不再打他，也不拿繩子布條幫他，給他講故事、唱歌，抱著他親親他的額頭，吻吻他的小臉，給他洗手，洗腳，穿衣服，梳頭發，比起以前在將軍府，更像一個母親。
可是，淩天賜拽緊手中的荷包，他迴去了，會不會被母親狠狠打一頓？
因為他不止逃跑，更拿走了所有的銀子。
淩天賜深吸一口氣，還是毅然的邁出了腳步，跑到了人群裏。
周二郎笑眯眯的進了房間，見淩嬌一個人躺在床上，身邊沒了淩天賜的影子，“阿嬌，天賜呢？”
淩嬌聞言，一驚，連忙坐起身，旁邊哪裏有淩天賜的人。
伸手摸了摸懷袋，裏麵的荷包也一並沒了，“嗬嗬，嗬嗬……”淩嬌氣的笑了。
“阿嬌，我這就去找，都怪我！”
周二郎急壞了，就想出去尋找。
淩嬌卻拉住周二郎，“不用去找，天賜身邊有人保護，咱們由著他去折騰，他一直處心積慮想逃跑，咱們又怎麽可能一直都能靠得住！”
好在她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打算。
包括周二郎在內都以為她隻拿了一百兩銀子，可出門在外，隨時都會有個萬一，她又不傻。
“可是，可是……”
“咱們接下來便這樣子……”
淩嬌在周二郎耳邊說了幾句，周二郎歎息一聲點頭。
淩天賜拿著銀子，先找了個飯館大吃大喝了一頓，飽得他連走路都不想。
“掌櫃，多少銀子啊？”
飯館掌櫃見一個孩子來吃飯，本來不願意，可淩天賜把銀子給掌櫃一看，掌櫃樂意了。
“小爺，一共二兩銀子！”
淩天賜大方的拿了二兩銀子，付給掌櫃。
又想著，他把銀子全部拿了，淩嬌、周二郎會如何？
出了飯館，淩天賜壓根不看自己是不是被人跟蹤，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胡亂走著，便走到了死胡同裏。
幾個猥瑣的男人堵住了淩天賜的去路，“嗬嗬，小家夥，是不是找不到迴家的路了？來，叔叔帶你們迴家可好？”
淩天賜眯眼，“不用！”
小小年紀，氣勢卻是有的，冷喝道，“你們給我滾開，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被一個屁孩威脅，幾個猥瑣的男人嗬嗬笑了，“小家夥，說大話可不好！”說完可不給淩天賜再說話的機會，幾個人便朝淩天賜撲來。
淩天賜會武功，可這幾個猥瑣男人也會，雖然不厲害，可他們人多，淩天賜又小，一下子將淩天賜抓住了。
錢袋被搶，淩天賜被綁住，嘴巴也被塞了臭死人的東西。
“大哥，這孩子長得挺好，咱們是賣到什麽地方去？”
“當然是賣給人牙子！”
幾十兩應該有的吧？
打開荷包，看著裏麵的銀子，頓時笑了起來，“這孩子可真有錢！”
八十多兩呢，嘖嘖嘖，夠他們逍遙一些日子了。
一邊，有人駕來一輛馬車，淩天賜被丟到了馬車裏。
暗處走出來兩個黑衣人，麵麵相覷，“救嗎？”
“主子爺交代，沒有性命危險不救！”
“那跟上吧！”
“嗯！”
淩天賜被關到了一個黑屋子裏，一股子發黴的味道又臭又難聞，熏得淩天賜把吃進去的都給吐了出來。
也是料定淩天賜跑不掉，所以分開了淩天賜。
就在淩天賜想著怎麽逃跑的時候，外麵傳來哭聲，“嗚嗚，嗚嗚！”
“打死你這個小賤蹄子，讓你跑，讓你給老娘跑！”
“嗚嗚，嗚嗚，別打了，痛！”
“痛，你還知道痛，打死你給賤蹄子，讓你跑，讓你跑！”、
那是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淩天賜聽得清楚，想要看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麽，就見門被打開，一個人被丟了進來。
對了，就是丟，砰一聲，淩天賜都嚇了一跳，屋子裏黑漆漆的，他根本看不清楚被丟進來的人是啥樣子，就是屋子裏多了血腥味，和人痛苦的呻吟聲。
淩天賜怕了，叫喊，“你們快放了我，我告訴你們，我娘可是公主，我舅舅是皇帝……”
“啊哈哈，小子，你娘如果是公主，那老子就是皇帝！”
淩天賜氣死了。
這些人渣居然不相信他，等他迴到京城，一定讓皇帝舅舅將他們都砍了。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放了我，你們放了我！”
一隻手拉住淩天賜，濕漉漉的，淩天賜嚇得尖叫，“啊……”
“叫什麽叫，在叫老子進來打死你！”
淩天賜剛要反駁，一道虛弱的聲音提醒道，“別叫了，他們真的會進來打你的！”
淩天賜一頓，私心裏有些怕。
“要你管，我，我爹娘會來救我的！”
“你真幸福，你爹娘還會來救你，不像我，我爹娘把我賣給這些人牙子！”
聲音虛弱，卻說不出的羨慕。
想到爹娘，淩天賜有些想哭。
或許爹娘現在都氣死了，他偷偷跑掉，又拿走了所有的錢。
卻還是強自鎮定道，“你別怕，到時候我爹娘來救我，我叫他們順便救救你好了，我告訴你，我娘可是公主，我舅舅是皇帝，我外祖父也是皇帝！”
“嗬嗬，嗬嗬！”
淩天賜不解，“你笑什麽？”
“我笑你病的不輕啊，皇帝、公主可是住在京城呢，又怎麽會來閩南這個小小的伏流城！”
“我，我娘真的是公主，我舅舅、外祖父真的是皇帝！”淩天賜尖銳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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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