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會偏疼賈政,除了從小不在自己身邊教養不親近以外,還有賈政曾經才是他的保命符,給她帶來好運的人,另外一個,還有愧疚。


    同為一母所生,賈赦是榮國府嫡子長孫,她的政兒卻是保姆之子。


    榮國府好容易在路太君和賈代善手裏改換門庭,讓那些老牌世家和文官政客們接受了他們新貴的身份,卻因為她的無知衝動而變得更加不堪,令人恥笑。


    路太君好容易替賈赦聘了張氏,兒媳婦雖說對她還算是恭敬,可目光裏也帶著不屑,陰奉陽違的多次違逆她的意思,這個媳婦算是白娶了,不跟她成冤家對頭就算是不錯了。


    太子登基後,史氏急忙給二兒子定了都太尉統製王家的嫡長女,——同是功勳之家,自然沒有張家那些文人之間的傲氣,對婆婆敢不恭敬?


    路太君暴跳如雷,賈代善也不好反悔,隻是把賈政的功課逼的又緊了些。


    再後來,她的死對頭,礙眼的婆婆終於去了,賈代善仿佛也失去了主心骨,沒過幾年也走了,史氏終於翻身做了榮國府的當家人。


    孝期剛過,史氏就給賈政娶了王夫人進門,婆媳相合,史氏越發看張氏不順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冷看王氏動作,隻沒想到反倒把自己的長孫子也折在了裏頭,隻事已造成,她還能如何?


    何況潛意識裏她也是歡欣鼓舞著的,眼看著賈赦鬧騰,史氏趁勢把他也趕到了東邊馬廄去住,終於把這些礙眼的東西都弄了出去,代表著自己屈辱的曆史也翻過去了,史氏把榮國府交給了王氏打理,自己過起了老太君的生活。


    可她也知道,自己真正的指靠卻依舊是賈赦,一是他的嫡長子身份,賈政的出生時間對他來說是個硬傷,不僅僅是晚了幾年而已,有他哥哥在,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接手榮國府。


    皇帝看似顧念舊情,可她的奶嬤嬤生份如今也隻能夠讓她在後宅作威作福,絕對影響不到前朝,一旦有老頑固們追究起賈政的出身,皇帝也不會替她說上半分好話。


    賈赦看似不遜,其實還算是孝順,死了原配長子,明知必有內情,卻任由自己彈壓,不是顧念她這個母親,還是為何?


    住馬廄,娶邢氏,任憑政兒住榮禧堂,代理榮國府······。


    一切的一切,不是顧念她這個母親,還為何事?


    若不是老大任勞任怨,當初張氏和瑚兒去的時候,單張家的鬧騰都夠自己喝一壺的了。


    賈母突然發現自己早就把賈赦的順從當做了理所當然,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兒子突然三個月不見人影,從開始的陌而視之到現在的唯恐不見,賈母是真的感覺到自己的不安和恐慌。


    賈璉還小,當不起榮國府的重任,旁邊還有王氏的虎視眈眈,若是賈政能夠繼承榮國府倒也罷了,怕隻怕還不等他伸手,張家先就要發難。


    若不是為了賈璉,張家能夠容忍他們家的外孫莫名其妙的白白死去還連累的女兒青年早夭?這也是她把賈璉從大房抱到自己身邊教養的目的之一,一個是好掌控賈赦,另一個也是防止王氏黑手,張家落魄之前,賈璉萬萬不能夠有事,否則前賬後賬一起,就是十個賈赦和她綁起來,也擋不住張家的雷霆萬鈞,畢竟張家雖然不起眼,卻也是從前朝做到現在的文臣老倌,底下門生無數,張氏的祖父甚至還當過曾經的太子,現在的皇帝的老師,兩家真的對上,皇帝如何取舍還用問?


    眼看著八月將近,王氏興衝衝的來問賈母生辰之事。


    原本不是整生,賈母也沒有想過大辦,可如今因為長子失蹤,她倒是十分期盼起來,隻心頭有事,到底是提不起精神,懶洋洋的道:“又不是整生,不必通知親戚們了,別讓他們破費,咱們自家鬧騰鬧騰就行了。”萬一賈赦那天還不迴來,豈不是讓她的老臉無處放,萬一讓張家誤會賈赦出了事,榮國府的榮華富貴也就到了頭了。


    想到這裏,賈母重新坐了起來,“我最近身上不好,你也忙於家事無暇分身,我看還是把璉兒送迴大房的好,那邢氏整日裏無所事事,給她個孩子也免得她無事生非。”說著就安排賴嬤嬤,“你去幫璉兒收拾,這就送過去吧。”賈赦如今不著家,每日裏派人迴來給她問安也不忘給刑氏帶口信捎東西,似乎很得賈赦看重,可單邢氏不能生養這一條,就不可能讓賈赦扒肝拋肺。


    天下的男人都一樣,隻有母親和兒子在他們心裏眼裏還有些地位,父親可以有其他的兒子選擇,母親才是真心替自己打算的人,兒子嗎,雖說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可隻要有妻子,還怕沒有兒子?當然,原配嫡子在他們心裏的地位另有不同,所以賈母才起了心思把賈璉送迴大房。


    萬一賈赦聽說兒子迴去了,提早迴來也未可知。


    退一萬步講,這也是禍水東移之策,賈璉在自己這裏,萬一出事,張家跑不了新帳舊賬一起算,自己連個背黑鍋的都沒有,如今把賈璉送迴去,萬一出事,那邢氏剛好丁頁鍋,張家就算是不依不饒,隻要皇帝肯顧念她一分,榮華富貴不敢說,大概好歹會留下她的性命,這總也比滿盤皆輸的好。


    賈母想的明白,越發認為自己打算的不錯,連忙又吩咐一旁的小丫頭:“去,讓賴嬤嬤把張氏的嫁妝一起送過去。”既然甩手就要扔的幹淨,何必拖拖拉拉讓人抓著尾巴,再者,這東西她當初也是以璉兒的名義扣著,不過是替他保管而已,丁頁多收些莊子和鋪子裏的生息,其它的根本就不敢動。


    張家如今還穩若泰山,當初不追究,不代表以後如何,張家有多在乎這個女兒,從當初的嫁妝就可以看得出來,當初應了榮國府的婚事,張家清了家底備嫁妝,雖說文臣家底薄,可也架不住時間長,底蘊足,不說那些莊子鋪子,就是一些古董文玩,書籍字畫,有許多都是禦賜的,連史氏都沒有見過,供祖宗、傳子不傳女的東西都給了張氏,可見張家有多麽的稀罕這個閨女。


    何況路太君為了顯示誠意,給這個嫡親的長孫媳婦沒少準備聘禮,全都是她壓箱子底傳家留世的好東西,越過史氏,直接給了張氏當聘禮,張家也沒有克扣,一樣不少的全給張氏帶了來。


    張家就算是不為財,單為了代表著他們家族榮耀的禦賜、文玩、古董,也會緊緊盯著他們榮國府,盯著賈璉的安危,這也是賈母史氏當初硬霸著張氏嫁妝不還給張家的原因。


    為了賈璉隻能算是托詞,她生怕張家拿迴了嫁妝放棄了賈璉跟榮國府徹底決裂,——孫子她沒了也沒有多心疼,張家一個外孫子算是什麽?


    雖然史氏舍不得,可張家不倒,張氏的嫁妝她頂多拖到賈璉大婚,總是要還迴去的,不然就是賈赦那關她都過不了,再說眼前火燒眉毛,那裏還顧得了那些身外之物?


    小丫頭一溜煙的去了,王氏卻從剛才的震驚中又被嚇的不輕。


    賈赦久月不歸,最為得意的當屬她和賈政,一想到總有一天她會被分家出榮國府,就無比後悔自己當初使盡手段嫁給賈政政,······雖說當六品小官夫人也比商婦強,可這也跟她當初以為的落差太大。


    張氏跟婆婆不和才讓她找到機會下手,看婆婆偏疼丈夫的樣子,還以為她會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賈赦昏庸無能,賈璉就是榮國府下一代的希望,王氏以為故伎重演,總能夠讓她早日心願得償,可屢次試探,王氏深感失望,老太太隻是想借她平衡大房二房,好掌控榮國府而已。


    剛才聽到老太太鬆口把賈璉還給大房,還以為老太太終於鬆了口,可為何連帶著賈璉把張氏的嫁妝一起給還了迴去?那可是一筆可觀的財富,若是給了她和她的珠兒該多好。


    王家雖說是掛了個縣伯的爵位,卻隻是都太尉統治,替皇帝經手的財寶不計千萬,可見的多了人心也貪了,若不是如此,王家怎麽會跟商家結親,雖然薛家也有過從龍之功,還得了個爵位,掛了個“皇”字,可薛家到底是商戶,看似榮華富貴,卻終也上不了台麵的。


    王氏若不是心計了得,又趕上了賈母急於給賈政定親,怎麽會被聘給榮國府,雖說有些不盡如意,可跟妹妹嫁給薛家比起來,她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然而若是被分家出去當過的話,王氏自然是不肯的,榮國府的權和錢,若是沒有沾手倒也罷了,一旦經手,如何還能夠讓她放得下?


    “老太太,若是以前倒也罷了,媳婦不敢多嘴,畢竟璉兒總歸是大房的,早晚要迴去,可如今邢氏動了生子的念頭,大老爺也沒有在家,若是把璉兒送了迴去,這可不是羊入虎口······萬一出事,大老爺和張家那裏鬧起來,可怎麽交代?”王氏一半試探,一半上邢氏的眼藥,邢氏才過門幾個月,身邊就兩個陪嫁得力的陪嫁丫頭,賈璉送過去,隻要她想,隨時可以要了他的命,而且手段做足了話,還可以栽給邢氏。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大房的事少插手,”老太太很是頭疼,這個兒媳婦雖說還算是聽話,可野心太大還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總有一天會因此給政兒帶來災禍,還得好好敲打敲打才行。“這榮國府到底是老大的,他隻剩下這麽一個兒子,你若是斷了他的希望,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到時候可別說我不救你。”


    賈母心想,賈璉若是出事,不管賈赦在忙什麽,大概飛也要飛迴來吧?隻是張家和賈赦到底的殺傷力太大,老太太並不敢冒險,“你別以為那邢氏不中用,不過幾個月時間,她就把老大攏在了手裏,當初張氏生了瑚兒都沒有做到,若說是她沒有點子手段,你信我都不信。”說到這裏,賈母不禁也羨慕起刑薇來,她替賈代善生兒育女的都沒有換來賈赦現在對邢氏這樣,邢氏還是個不育之身,若是她果真一舉得男,恐怕那賈璉真的在大房沒有了立足之地吧?


    “珠兒還小,就算是為了張家,你也得給我壓住不該想的東西,你當真以為張氏和瑚兒的事情張家打算不予追究不成?”賈母還是不放心王氏,她太大膽,自己再不喜歡張氏,除了讓她立立規矩磨搓磨搓也沒敢要她的性命,王氏倒是狠,不僅張氏連著賈瑚都不放過,要不是自己防的緊,賈璉也早就遭了她的黑手,可是為了政兒和孫子、孫女她還不得不替她描補,可是她以為若是到了生死關頭,自己真的會不顧一切的保她?


    提起張氏和賈瑚,王氏機靈靈打了個冷戰,賈赦那裏或許沒有證據,可是賈母這裏,王氏自然不敢抵賴,“我知道自己錯了,老太太您可得救我。”王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沒挑明可以裝作老太太不知道,都說到了這個程度,張氏那裏或許好說,可是賈瑚畢竟是榮國府嫡子長孫。


    王氏十分明白,當初賈母都沒有追究還替她遮掩了,現在自然不會緊抓著不放,可也得自己態度懇切給她個台階才行。“哼,你還知道你錯了,瑚兒畢竟是我榮國府的血脈,你好大的膽子,若不是你當初懷著胎,你以為你能逃過這一劫?”沒有護身符王氏如何敢下手?隻是,“不要太自以為是,要以大局為重。”賈母還是語重心長的警告了王氏一句,她早就把賈赦得罪苦了,這會兒就算是把王氏和二房的子女都綁到賈赦麵前,賈赦也不見得會原諒她,把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若是政兒再爭氣些,······她也可以安心一些。


    賈母這裏苦口婆心的教導王氏,邢薇那裏亂成了一團。


    賈母一聲招唿沒打就把賈璉送去了大房,雖說這裏才是他“真正”的家,可十分陌生的環境還是令他嚇的直哭。


    他自幼失母跟著祖母過活,可祖母身邊還有一個珠大哥和元妹妹,分給他的愛心十分有限,再有王氏的虎視眈眈,賈璉的日子並不是那麽好過。幼小的賈璉十分敏感,在奶娘的影響下,早就知道了祖母才是真正能夠保護他的人,如今祖母一句話沒有交代,突然把他送給了那個不負責任保護不了母親和哥哥的父親家裏,不說那裏還有一個傳說中專門殘害繼子的繼母,就是把他直接交到父親賈赦手裏,也會令賈璉感到不安和恐懼。


    “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邢薇十分頭疼的看著哭的直打嗝的賈璉,頭馬上就炸了,作為“母親”她似乎應該馬上把孩子接過來哄哄,可是看著賈璉和他奶娘那防備狼外婆的樣子,邢薇還是很明智的選擇了跟賴嬤嬤說話:“為什麽好好的突然把璉兒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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