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外衣脫了,露出纏著紗布的胳膊給他看。口裏道:“砍了我四五刀,肉好的快,但骨頭好的慢。”


    勇哥點頭表示了解,又問了我其他閑事,等服務員上了菜,才從皮包裏拿出一疊照片,扔在我麵前,讓我翻看。


    我看了看,都是那天晚上維多利亞停車場的照片,很血腥,很殘忍,但我不明白,他讓我看這照片是何用意。


    結果他問:“你把那個女孩藏去哪了?”


    瞬間,我的頭毛就不由自主的豎起來,心裏滿是震驚。


    他怎麽知道我藏了個女孩?


    他伸出手來,點著桌子上的幾張照片,問我道:“這幾張照片你看不明白嗎?”


    我再次低頭,細看,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有一竄血跡,在水泥地上延續,一直延續到我藏身的柱子後麵,哪裏有一大灘血跡,是我當日左臂受傷留下的。


    他看著我微笑,又像是自我解嘲,道:“當天晚上他們隨便處理了一下,因為靚坤的原因,沒人多嘴,這些照片是第二天清潔工發現血跡,重案組才重新派人去現場拍的。”


    簡單幾句話,就讓我頭皮發麻,他說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知道當時我沒有離開現場,就藏在原地。


    那麽,靚坤知不知道我藏在哪裏?


    按理說,靚坤第二天大婚,後天才去上班,如果他不夠細心,肯定就不知道這迴事。如果知道,他卻沒有打電話問我,那事情就大條了。


    靚坤知道我當時藏在後麵,卻假裝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不言而喻。


    我當即拋出這個問題,“靚坤知道我藏在後麵嗎?”


    梁驍勇道:“這就是我這麽晚才來找你的原因,我不知道靚坤是否知道你當時藏在那裏,如果是,他卻不找你,表示接下來會有更大的動作對付你。”


    “如果不是呢?”


    梁驍勇就笑,“你覺得,警察內部是不是都跟靚坤一樣笨?”


    簡言之,靚坤已經知道,卻故意不說,他在等什麽?


    “最近你沒見過靚坤吧?”


    我搖頭,說沒有。


    “也沒見過靚坤身邊的人?”


    我繼續搖頭,還是沒有。


    梁驍勇道:“那就幹脆點,把你們之間的事情,全部講出來,不要有任何隱瞞,記住,現在我們是一條船,對我隱瞞,不但幫不到你,可能會害了你。”


    我想起去年的那個夜晚,我第一次見梁驍勇,他也是跟我說了同樣的話,想要活命,就得對他無所保留。


    此時此刻,因為我的大意,造成了嚴重後果,靚坤肯定知道我聽見他打電話,之所以沒有對我動手,應該是在找機會。


    當初我跑的太急,應該用腳蹭掉那些血跡的。


    我把我和靚坤之間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沒有任何隱瞞,除了我總是幹靚坤老婆的事。


    聽完的描述,梁驍勇眯著眼,仔細思考著,慢慢道:“所以,那個女仔,現在在何若男哪裏?”


    我再次點頭稱是。


    梁驍勇就拿起手機發信息,嘴裏卻道:“其實阿男才是真正的好警察,聰明,能幹,強勢,你跟她做的那個案子,很漂亮,堪稱完美。”


    我說謝謝勇哥誇獎。


    他放下手機,拿出煙,自己叼上,道:“其實你當初不該找靚坤的,他本來就是個貪財好色的草包,你一下子從他手裏分走那麽多錢,他肯定要想辦法除掉你,這想都不用想。”


    我連連點頭,說勇哥說的對,是我豬油吃多了。


    梁驍勇就變了臉,正色道:“咱們是自家兄弟,不要講那些客套話,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幫你,不僅僅是因為咱們是幹親,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你人不錯。”


    說著,他給我倒杯酒,讓我萬分感動。


    “你抓人販,幹毒梟,現在又跟組織失足婦女的人開戰,這些事情都很值得我欽佩,這些本來應該是警察幹的事。”


    這個帽子戴的有點高,讓我受寵若驚,弱弱地道:“其實我一直都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梁驍勇嗯嗯點頭,“對,就是有點好色。”


    這話說的,我就知道我跟梁驍勇中間有隔閡,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不近女色,要不然今晚我在半山給他安排幾個妹仔,大家在同一個戰壕裏放過炮,關係肯定大變。


    但這話我沒法跟梁驍勇說,他這人的麵相一看就知道正派。


    梁驍勇繼續道:“根據我的分析,你當前最大的威脅還不是來自於靚坤,而是林天龍,他才是最危險的。”


    林天龍,就是大龍,也就是妹仔們口裏的林老板。


    我聞言問,“他不是被關了嗎?”


    梁驍勇反問我,“他被誰關?又是以什麽樣的罪名關?”


    我迴答不上來,隻能不語。


    梁驍勇彈彈煙灰,慢條斯理地道:“組織部的領導發脾氣並不可怕,因為他不知道打他的人是誰,但林天龍一定知道是你藏了他的女人,就算前幾天不知道,但今天一定會知道。”


    我問:“為什麽?”


    他答:“林天龍今天也看了這些照片。”


    如此就麻煩了,大龍迴來,無疑是放虎歸山,幸好我昨天就把阿妹他們運到東城,不然今晚怕是都有危險。


    大龍可不是靚坤,做起事來磨磨蹭蹭,接連幾次大龍都吃了虧,接下來的進攻隻會越來越犀利。


    殺的那四個通緝犯,功勞給了靚坤,所以這件事不會再翻出來,他們要對付我,要麽明的要麽暗的,明的抓我去牢房,但我會把靚坤咬出來。


    暗的就簡單多了。


    梁驍勇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問:“你有什麽計劃?”


    我搖頭,“沒有計劃。”


    他就嗬嗬地笑,“你沒有計劃就敢搞出這麽大陣仗?沒有計劃你老婆小姨子就從樟木頭消失了?”


    我再次驚訝,“你怎麽知道?”


    梁驍勇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掐滅,道:“我是警察,還是個不錯的警察,樟木頭就這麽大,風吹草動的,我當然知道。”


    如此我就說了老實話,“我不想在這行業裏幹了,我想攢點錢迴西北老家,過我的太平日子。”


    梁驍勇開始吃菜,專注而認真,一時間空間裏隻想起他哢嚓吸溜的咀嚼吞咽聲,聽的我也餓了,一起吃。


    結果我的筷子剛伸過去,就被梁驍勇擋開,他說:“這些菜都是我的,你不能動。”


    我看了一眼,桌上四五個菜,還有個佛跳牆,他再能吃,也吃不到一半的量,當下就道:“你吃不完的。”


    他就笑,“吃不完倒掉,也不給你吃。”


    這麽說的話就是意有所指,我不太明白。


    梁驍勇道:“你現在做的事,就是從別人碗裏搶食吃,你對他有用,他允許你吃兩口,你對他沒用,你就一口都吃不上。你想功成身退,你以前吃多少,就得吐多少。”


    我還是不太懂。


    他就簡單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進來容易,退出來難。古人講究金盆洗手,還得昭告天下,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你分了老板那麽多錢,說聲走就走,幾瀟灑?


    我這就弄不懂了,“這個行業我做夠了,不想做了還不行?誰要攔我。”


    梁驍勇輕輕的吹湯,道:“你不做可以,把你收的錢都退迴來。”


    我道:“不退又如何,誰敢從我手裏搶?”


    梁驍勇看著我,緩緩搖頭,“你還是年輕,這麽說吧,從現在開始,你必須二十四小時保持手機暢通,有事自己不要亂,先打電話給我。”


    聽他的樣法,似乎問題很嚴重,但我真的就感覺不出來哪裏嚴重。


    恍然間,我想到莎莎,趕緊拿出手機打電話,問她在哪?迴答說在家,我就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踏出家門半步。”


    莎莎還很呆,問我為什麽。


    我道:“你別問那麽多,總之,從現在開始就不要出家門,家裏有陌生人來也不要開門。”


    打完電話我才心安一些,同時心裏通通的跳。


    梁驍勇看著我,笑問:“開竅了?”


    我藏了大龍的女人,大龍必然也對我的女人下手,這是肯定的,不存在什麽開竅不開竅。我擔心的是,他還有別的招式。


    梁驍勇拍拍我的肩膀,道:“你壞了林天龍的好事,讓他心疼,他必然也要你心疼,你說你迴西北老家過安生日子?你敢肯定林天龍不會追去西北?”


    說這個就有點恐怖了,他哪裏會追那麽遠?


    梁驍勇道:“那要看什麽事了,林天龍花了七八年時間養了個女兒,飛黃騰達就指著這個女兒,結果臨到頭了被你一鍋端,你說他該有多氣?”


    是啊,我怎麽從來沒想過這點,竹子對我而言隻是個普通妹仔,但對大龍而言那就是命。


    換了我是大龍,別說西北,就是跑去月球,也得追殺到底。


    這麽說,光是莎莎的人身安危還不夠。大龍肯定朝我最心愛的女人下手。


    梁驍勇道:“竹子對林天龍而言還不止是一個女兒那麽簡單,他在桑拿業裏幹了這麽久,有的是錢,錢對他而言已經失去吸引力,你知道下一步他想幹嘛?”


    不要錢,那就是要權。


    再想想組織部,登時我就一個激靈,脫口而出,“這廝還想做官?”


    梁驍勇就笑,“憑他?目前還不配,據我估計,也就是想要個市人大代表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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