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劍乍見這樣的江湖,似有所感,連說:“老江必以你為驕傲。”講完方覺在上司麵前感慨頗過,又補充道,“但是你爸爸犯了錯誤,你要引以為戒,好好努力為民族品牌做貢獻。”


    江湖垂下眼瞼,點頭。聽到這樣的話,下意識想反駁想辯解,可是又是明白的,那些確是父親曾經犯過的錯。她不得不為父親低下這個頭。


    還是徐斯來解的圍:“舅舅的話小輩們都謹記,一定為四化建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那頭有記者聞風望向這裏,他向她使個眼色,她知其意,朝記者點點頭,對方得到鼓勵,過來想要搶個民營企業年輕創業人和首長的交流心得的采訪。


    江湖別過方墨劍等,隨著記者坐在僻靜處答了一通場麵話,末了還同記者又邀了個迴國後的飯局。


    待再次迴到場內,卻見徐斯正被另一位漂亮小姐截住講話。江湖想,是不是要煞煞那邊的風景呢?可這兩日還要倚靠舊同學齊思甜把事情辦好。


    他們談性頗濃,徐斯臉上露出好神氣,看來話題很得他的心意。江湖幹脆往布菲台拿了一份抹茶冰激淩,不巧的是迴座的路上也被人截住了。


    原來道路就是這麽窄,冤家總能碰到頭。


    張文善用肩膀一擋就阻住了江湖的前路,一張明明清秀的麵孔非要擺出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而江湖向來是不會吃這一套。


    她皺了眉,這樣的場合,這位沒有德行的同齡人應該不會放肆到當場亂來。


    她是料對了,張文善不過見她光彩照人,又成矚目焦點,竟然還同徐斯相攜入場,心內鬱結,想找個話頭發泄發泄。這迴將江湖攔住,皮笑肉不笑講道:“我和徐斯老搭子了,老想最近他怎麽不同我們耍樂了,原來另尋了樂子。江小姐,站在朋友立場要勸你一句,江湖生涯不太適合女性朋友,你的舊屬劉軍總說你還是當乖女比較合適,何必胡打海摔拋頭露麵的,江老板總給你留下保障的吧?”


    江湖在踏入今日這樣的場合那一刻,就能想到必定會有人做出如張文善一般的判斷。那一整個過程,她卻也是害怕著真的往這個方向墮落。


    這是層尊嚴上的隱痛,她的驕傲中,必然還是捎帶著這份隱痛的,但由張文善這麽個專門落井下石拈花惹草的草包來揭,卻是傷不了她的分毫。


    江湖笑了笑,笑容嫵媚,張文善觀之竟失神。她滿不在乎地說:“據我所知,徐先生一貫忙的很,哪裏有樂子?剛才還向主席台那邊的大領導做匯報。我倒忘了歡迎張先生加入我們這行製衣做鞋的,但這行裏的精乖算計,不比一柄大刀手起刀落的生意這麽爽快。剛才領導還再三告誡我,要我們年輕人創業需勤勉謹慎。我們共勉吧!”說完頷首離去,獨留麵色紫脹的張文善在當場。


    但這麽一停留,又不見了徐斯,齊思甜倒還在原地同幾位領導攀談。望見了她,持著香檳杯款款走過來。


    她今日一身銀色中裙,款式大方,態度也大方,倒不如她這般囂張。


    江湖用冰激淩杯同她碰杯:“我已經看到你們到了日本的通告節目,你非常出色,祝你成功。”


    齊思甜禮貌地笑:“托福。鞋子我已經收到了,試了試確實舒適,希望芳汀女士會喜歡吧!”


    江湖道:“她一定會喜歡,也會喜歡你的表演。”


    齊思甜把眉毛一挑,想要說些什麽,到底沒說出來。江湖已自離去。


    她在場內轉了一周,碰到不少熟人寒暄,就是沒有找見徐斯,心裏漸有些不爽快起來,忽看到有人往門外聚去,也好奇趨前。


    門口有兩位酒店服務生正扶著捂著眼睛的張文善,向前來詢問的酒店保安迴答著什麽,現場有人懂日語,馬上就有一個段子流傳開了,都說這位副食品集團的張先生在酒店男廁所跌了一跤,眼睛撞在了門框上頭。


    江湖琢磨,這等酒店的廁所裏難道沒有遞手巾的小童服侍?哪會讓客人遭這樣的意外?


    大家都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她隨身的手機響了起來,徐斯言簡意賅地吩咐:“來車庫。”


    江湖拎起裙擺,悄悄從邊門溜了出去。


    這一次來日本,徐斯租了一輛車解決交通便利,還是雷克薩斯,與他先前用過的是同款。江湖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車,才走到車門前,車門就被裏頭的人打開,她的手被裏頭的人伸手拽住,那隻手的手指上似有烏青,她還沒看個清楚,整個人就被拉著順勢坐進車裏去。


    門關上時,徐斯整個人也趨近過來,對住她的唇狠狠吻下去。他想撬開她的牙關,可她一時突然倔強,不肯就範,他就親到她的臉頰上,她的臉頰撲了粉,觸感並不好,他又移到她的脖頸處親吻。


    這處才細膩柔軟,是他想念已久的。他一點一點吻下去,知道她在用手推拒他,但他不會再放開他,就這麽一點一點吻到她的胸前,順著她的心跳,膜拜一般地親吻。


    不輕不重的力道,足夠讓她的心跳開始紊亂,他的吻會隨著她的心跳加重了力道,她怕那樣的火熱會在她的胸口烙出一個個永不磨滅的印記。她是這麽害怕這樣的印記,想要往後躲得,但他的雙手緊緊扣著她的後背,就像是要箍緊了她,讓她永遠不能逃離。


    江湖歎了口氣,將手插入他的發內,終是抱住了他。


    徐斯把頭抬了起來,讓她看清楚他眼中倒映著她,還盛著他明明白白的渴望。


    他的唇貼到她的唇上說話:“讓我吻你——好嗎?”


    他那副淡淡煙草氣息也停留在她的唇齒之間,是那樣的癢。也罷也罷,江湖的牙關鬆了開來,他的舌頭觸到了她的小虎牙,於是熱情再度噴薄而出,攪動出她的熱情。


    她勾摟住他的頸,她的胸膛緊緊貼住他的胸膛,一樣的狂烈的心跳,沒完沒了的唇舌交纏,全身的血液仿似騰騰岩漿緩流,把身體一處一處燃過,不知何處才是出口。也許根本不需要出口,隻願全身在欲海滔天裏膨脹,這一刻這一秒,就此時間停止,瞬間成為永恆。


    也許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許隻是很短的一個間隙,他們以為天地之間隻剩下彼此。


    江湖喘息時想,怎麽最後會這樣?怎麽會是徐斯?一個吻就讓她意亂情迷,幾乎快要貪戀他的身體。一激靈,她電光火石般地迴想到剛才齊思甜同他的親昵片段,這刻他還這麽如火如荼地同自己接吻。這煞風景的想法讓她的熱情一個折扣打下來,猛地就把徐斯推開去。


    徐斯正在全情投入,不妨她這麽大力地一推,一陣錯愕,清醒過來先是瞧見她的唇膏花了,似足一隻小花貓,指了指她的唇忍俊不禁。


    江湖見他笑得如此促狹又開懷,趕忙掏出隨身帶的化妝鏡,瞧見自己不但唇膏花了,雪白胸前更有無數紅痕,真有一萬分的狼狽,全部拜他所賜。她拿出濕紙巾把嘴上唇膏抹幹淨,但胸前的紅痕是沒有辦法抹幹淨的,心頭氣惱更甚,將濕紙巾甩到他的身上。


    徐斯不以為意,伸手拉住她的手。她看清楚他這隻手的無名指和中指上頭確有烏青。


    他說:“我們去買件衣服逛逛夜市?”


    江湖沒有好氣:“這邊風景無數,我還有公事纏身,沒心相奉陪老板賞風景了。”


    徐斯佯裝皺眉研判地看她:“你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剛才我不過和齊思甜敲定下季產品廣告代言費的事情。”


    江湖在肚子裏說,此人素行不良,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又說:“還說和我交往壓力很大,明明壓力很大的那個是我,新賬老賬三五不時被翻出來。”


    江湖叫:“哪有三五不時?”


    “這不就開始了?”他人又湊過來,“大小姐,你不會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吧?”


    她歎氣,伸手摩挲著他的臉,清楚自己真把感情投入給這麽一個一開始她堅定認為不可信任的男人。至此投入之後,她又有了滿心的苦惱:“我不知道。”


    徐斯把額抵到她的額上。


    直到這一刻,當這段感情真正開始的時候,她生出來的另一種彷徨和拘謹又讓他不知道如何來說情話,他隻想緊緊擁抱她。


    江湖抓起他有烏青的指節,狠狠捏了一下。他呻吟一聲,按住她的手:“幹什麽?”


    她說:“我討厭你,一開始就討厭你。”


    他反而笑眯眯地問:“什麽時候開始討厭我?說來聽聽。”


    她指控:“從你不給我買麥當勞開始。”


    他張大嘴“啊”了長長的一聲:“原來那時候你就對我有意思了。”在她想要伸手摑他前,又堵住了她的唇,然後貼著她的唇說:“那時候你有多囂張,現在還是一樣囂張。”


    江湖推他:“我都快見不了人了,你還折騰我!”


    徐斯流氓似地掃一眼她的胸脯:“這樣的就算折騰啊?”


    江湖一口咬到他的下嘴唇。


    這時他們隔壁的車打了燈,緩緩駛出停車位,唬得江湖目瞪口呆。不知隔壁車主何時進的車,不知那位車主有沒有看到他們剛才那出天雷地火。種種擔心讓江湖立刻用手掩住麵孔。


    徐斯隻是笑,摸摸她的發,哄她像哄小孩子:“乖,我們去買衣服,然後去吃夜宵,剛才我可什麽都沒吃。”


    徐斯先把車開去銀座的burberry,江湖遮著胸口死也不肯下來,徐斯二話不說脫了自己的西服遮到她身上,連拖帶推把她拽進了店內。好在店員很專業,目不斜視,反而江湖做賊似的速速選了襯衫和長褲,又速速換好,連鏡子也不照一下就催徐斯付賬走人。


    店員很貼心地為江湖把吊牌剪了,又把換下的小禮服疊好放進購物袋,雙手遞給江湖,最後九十度鞠躬送他們出門。


    出得店門,徐斯問:“想吃什麽?”


    江湖看了看手機上頭的時間,“都十點了。”她沒忘記這些都難不倒徐斯,不過她有更好的主意,“去六本木買包子拿迴酒店吃。”


    徐斯問:“到你的房間吃?”


    江湖鬧個大紅臉。


    “你沒訂酒店?”


    他用可憐巴巴的口氣說:“我早上十一點才下飛機,馬不停蹄租車辦事兒,現在行李還在後備箱。”


    江湖衝他腦門揮拳頭,對他無可奈何,也知道他心存旖旎念頭。然而討厭的是,她也有旖旎念頭,是因為在他鄉見到他?還是因為剛才的那個過分激烈的吻?還是因為這段吹了很久的徐徐微風終至釀成了席卷全身的風暴?此時此刻,隻看他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她竟馬上就有一份難以形容的牽動在心頭滋生,渾身過電一般地酥軟。


    太令人麵紅耳赤了。江湖偏過頭沒好意思接腔。


    徐斯很自然地自進店內起就拖著江湖的手,現在還是拖著。他很不舍得放開江湖的手,自剛才那激烈一吻至此時此刻,他必須對自己承認,不論之前他經曆過多少風月情債,但卻從未有嚐試過在心靈的頂端唿之欲出的躍動的感覺,瞬息之間可以沒頂。


    兩人手拖手,站在霓虹閃耀、車水馬龍的街口,沒有講話,都在理著心頭的萬千情緒。


    “快去拿車。”江湖終於先開口說話。


    徐斯才驚醒,去停車點把車開了過來,他不習慣日本的右駕駛位,開了好半天方抵達目的地,結果望著已經閉門謝客的老張饅頭店大跌眼鏡。


    江湖拿出手機按照門口黑板上的號碼打過去,有聲音溫柔的接線小姐接聽,江湖用英文提問,對方也能應答,於是江湖點了蟹粉蝦仁小籠、蝦仁燒賣、酸辣湯、太白醉拉糕、醉雞、炸豬排,還問有沒有啤酒,對方答有朝日也有力波啤酒,江湖選了力波啤酒,約定一個小時以後送貨到酒店。


    徐斯哭笑不得,“老張饅頭店?我還以為到了城隍廟。算你狠,跑日本吃小籠包。”


    江湖扮個鬼臉,“我心是中國心,我愛吃中國饅頭。”


    他們迴到酒店裏歇息半刻,外賣就送到了,竟然多了一份牛肉粉絲湯。送貨員用中文解釋:“我們登記江小姐姓名時就猜測是同胞,果然是這樣的。他鄉遇老鄉太讓人高興了,非常感謝惠顧。”


    徐斯塞了小費給送貨員。


    江湖說:“真仔細,知道我們少點一人份的湯。”她接過徐斯遞過來的小籠包,使勁地吃。


    徐斯瞧她吃得香,非要搶她的小籠包,江湖用手擋住,“去去去,那邊有蝦仁燒賣。”可他就是同她搶著平分了小籠包,然後又要搶她愛吃的拉糕。幸虧他的手機及時響起來才作罷。


    他起身走到窗邊去接電話,江湖聽到徐斯對那頭說:“真夠速度的,已經到了伊豆了啊?不,我們不去了……祝你們夫妻玩得開心。”


    他收起手機,她正抬起臉,唇角還掛著小籠包的肉汁,眼睛盈盈望著他。


    伊旦——天城山——都是往事,他沒有代她決定去加入這個旅行。江湖無法不細細體味徐斯的這份體貼,她把小籠包全部推到他麵前。


    於是這頓夜宵兩個人都吃撐了,還剩下最後一碟醉雞。江湖把盤子推開,捂著肚子,“我實在吃不下了。”


    徐斯讓江湖先去洗澡,她躺著連腳指頭都懶得動一動。他沒有辦法,隻好自己先拿了衣服洗澡,出來後換了那套他穿過的黑色範思哲睡衣。


    江湖已累得眯縫了眼昏昏欲睡,冷不防從眼縫中瞥到他這樣熟悉的形象,一個激靈就醒過來,醒過來以後臉頰立時冒上了火辣辣的燙。她像火燒了猴子屁股一樣從床上彈起來,抄了衣服鑽進了浴室。


    徐斯用過的浴室,絕對幹淨。地磚上、洗浴池內、盥洗盆裏、鏡子上、馬桶上的水漬全部擦幹。排風開著,卷筒紙被仔細地卷好了折口,用過的浴巾被整齊地掛在欄杆上,幹淨的浴巾被體貼地放在了洗浴池一邊。


    他真夠愛幹淨的,她想,順手拿起噴淋,上頭尚留有水珠,銀色的手柄微溫,她想到是徐斯才用過的,臉上又如火如荼地燒起來。


    把自己清洗了個幹淨,卸掉妝容後,江湖把鏡子上的霧氣擦幹淨,她看著鏡子裏毫無武裝的自己。


    雙頰酡紅得不成樣子,不知是熱水熏染的還是因為其他原因。江湖用雙掌捂住臉頰,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真變態,怎麽就讓他跟著登堂入室了?應該讓他再去開一間房,不然是要出事情的。”又念及那一份存在心底的旖旎念頭,她暗罵自己是在發癡發昏,太不夠冷靜了。


    江湖吹幹了頭發,用一個冷靜的表情走出衛生間,決定好好同徐斯商議商議現在下去再開一間房。可是徐斯已經躺在另一張單人床上睡著了,人微側著,右手擺在被褥外頭,拇指和食指上有老大兩塊烏青。


    她走到他的床前,俯下身喚了兩聲。他沒理她,連睫毛都不曾扇動一下。


    他比她要冷靜得多。


    江湖籲了口氣,理不清楚是放心還是有些難為情。她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寫字台上吃剩下的一次性碗筷等雜物。徐斯沒把這裏一並收拾了,看來是真累得睡熟了。


    於是江湖把一片狼藉全部清理好,按了服務鈴找來客房服務收了垃圾,又推開窗透透氣,過半刻關好窗拉好窗簾,摸出隨身帶的anna sui的sui love往室內噴了一圈,把食物殘留的香膩味道全部蓋住。


    躺在床上時,江湖對著自己笑著搖搖頭,之前還暗暗咋舌徐斯有潔癖,自己不也是此道中人。她想著想著,眼皮漸漸沉重,扭滅了燈,拉了被子蒙了頭,很快安然進入夢鄉。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江湖清楚地在夢鄉中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她不願醒過來。


    夢境裏是溫暖的,有成片的花海,全都是令箭荷花和海棠,在朗日清風下搖曳生輝,斑斕的色彩讓她滿心舒暢。


    她徜徉其間,分花拂葉,看到花海那一頭的人,就立定在那邊,身披萬丈陽光,向她伸開雙手。她向那頭飛奔過去。


    “徐斯。”江湖喊。


    有人在她身邊說:“我在。”


    江湖悠悠地睜開眼睛,床頭燈被打開了,暈黃的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隔了床頭櫃的另一邊,徐斯半坐起來,正側身望著她。


    江湖轉過身來,也望著他。


    徐斯問:“做夢了?”


    “嗯。”


    “夢到我了?”


    “嗯。”


    他伸右手在額頭做了個童子軍禮,“我很榮幸,大小姐。”


    江湖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烏青。她問:“不是去打架了吧?”見他但笑不語,她撲哧一笑,心內明朗,用調皮口吻講道,“張文善連架都打不過你,太菜了!他今晚得糾結死。”


    一句話把徐斯逗笑了,極其開心。他也想逗她,問:“小屁孩,明天有假期不?”


    江湖齜牙,“討厭,誰是小屁孩?”她想了想,明日全體出差同事均有旅遊節目,而她很想就偷這麽一個懶,同徐斯在一起,於是就點點頭。


    “明天獎勵你,帶你去迪士尼。”


    這是個絕好主意,而江湖絕沒有想到,她笑嗬嗬地就露出可愛的小虎牙。


    可惜隔了一座床頭櫃,徐斯遺憾不能就勢吻上去。


    第二天才微露晨光,徐斯就把江湖推醒。江湖一摸手機,才六點半,怨聲載道著直賴床。


    徐斯知道江湖偶爾會在一些重要事件上耍個小無賴,沒想到她在早起上頭也能耍個小無賴。他抱胸說:“要是不起來,咱們就幹點別的事兒?”


    江湖一下把被子掀到他腦袋上,翻身就下了床,跑進浴室洗漱。


    徐斯知道她聽懂了,樂嗬嗬靠在浴室門口,看著她強裝不害羞,利利落落風風火火地刷牙,洗臉,化妝,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她是做什麽事情都有效率的,但他很想她慢一些,不期然地想,看一輩子也是有意思的。


    等到兩人洗漱幹淨吃了早餐整理好行李,都換了休閑服運動鞋,把車開到東京迪士尼樂園門口,正好是園門大開的時刻。


    徐斯把車停好,問江湖:“你爸以前帶你來過嗎?”


    “去過美國和香港的。”


    “玩了幾天?”


    “一天啊,他多忙呀!”


    “那好,我們玩兩天。”


    江湖掏出手機看日曆,“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徐斯說:“我給你訂了後天的迴程機票。”


    那她還能說什麽呢?這徐斯完全是有備而來的。


    等進了園區,江湖再一次確定,徐斯確實是有備而來。他把他們的行李先寄存在樂園旁的迪士尼大使飯店,辦理好入住手續。他還在異國他鄉請了“黃牛”。專門有人不知用的什麽法子打好了好幾個項目的“快速通行證”等在園門口,還隨手附送兩份宣傳小畫冊,一份是中文版公園地圖,另一份是中文版的娛樂日程,詳細介紹了遊覽當日所有遊行和演出的時間、地點和路線。


    雖然有違公平原則,但是太周到了。江湖情不自禁獎勵徐斯一個吻。


    他們隨著人流湧進這快樂之園。


    清晨的迪士尼樂園本來是座靜默之城,陽光漸漸普照,好像魔法就要解開靜默之城的封印,閘門一開,童話歡樂迎麵開啟,好像進入另一個世界,卡通人物滿場飛奔迎客,園內瞬間就熱鬧非凡起來。


    江湖的心情跟著熱鬧起來,想捉一隻“小豬”來合影,可“小豬”為了逃避“大灰狼”跑得飛快,讓她追了大半個廣場,終於氣喘籲籲揪住兩隻豬耳朵,讓徐斯拍了好幾張照。


    她的精力可真是旺盛,昨晚明明睡得比他晚。但如果不這樣精力旺盛,怕是根本走不到這一天。他一路給江湖拍了許多照,她表情俏皮,動作誇張,在他眼裏,是隻和滿廣場卡通人可愛得不相上下的娃娃。


    江湖在沃特·迪士尼銅像前才終於肯站直了拍照,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她告訴徐斯,“我現在特別尊敬創造出一個王國的神。”


    徐斯能夠理解她的想法。


    有一隊旅行團走到他們身邊停下來,巧的是都是中國人。團員準備和銅像合影,導遊做介紹,“東京迪士尼對日本人意義非凡,一生中一定要去三次——小時候和父母去,談戀愛就要帶著女朋友去,結婚生子以後帶著小孩去。”


    江湖拖著徐斯往“太空山”跑,他說:“小時候我倒是沒被爹媽帶來玩一次,第二次來倒像是第三次來似的。”


    江湖沒聽清楚,“什麽?”


    徐斯當然不會告訴她,隻一路小跑跟著她到了“太空山”。他們竟然是第一車玩客,得到工作人員的特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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