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禮車在日本東京郊外的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qВ5.c0m\\從車上下來的楊顛峰,呆呆地望著司機幫他把行李搬下車,再度上車把車開往車庫,又呆呆地望著剛才一起下來的女孩於佳衛,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在想的模樣。


    “請進。”女孩話畢領路往別墅門口走去。


    違反少年期待的,客廳之中等候的不是中年婦女,而是一個中年男子,他恭謹地說:“這位是楊顛峰先生吧?妳好。於小姐,郭女士說他會晚一點才迴來,請兩位先用餐。”


    於家衛仿佛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神色沒有什麽變化,楊顛峰則露出了既失望又鬆了口氣的複雜表情。兩人默默地到了餐廳,坐定之後,楊顛峰才總算被桌上的飯菜香“引”迴神來,開始瀏覽屋中的模樣。


    他微微的有些吃驚。一塵不染,這屋裏是真正的當得起一塵不染四個字!的確這別墅可能是專門租給臨時到訪的有錢人,所以使用率不高,而且日本的街頭本來就不像台北那樣塵土飛揚;可是就算扣掉這兩個變因,這房間還是幹淨得過火,簡直幹淨到了──到了楊顛峰會因此深怕自己身子的灰塵把屋內弄髒的地步。


    他特別注意了一些小地方,比方說銅製門把──應該有鏽跡?電燈開關旁的牆壁──應該沾上手指汙垢?也都是幹淨如新。莫非這房子真的是剛建好?又或者姑姑是個有潔癖的人,請了大批清潔工每天把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楊顛峰對於“有潔癖的人”有種難以相處的刻板印象,這時不由得擔心了起來,旁敲側擊地問道:“現在房裏住了幾個人?”


    女孩把盛好的飯放在少年的桌前,答道:“除了我和姑姑之外,就隻有剛剛那位男秘書和司機先生,現在再加上妳。”


    秘書當然不會負責清潔工作囉,楊顛峰邊想邊問道:“這麽說,屋裏的清潔都是那位司機先生負責的?或是姑姑有請清潔工每天來幫忙打掃?”


    於佳衛也盛了自己的飯,可是卻不動筷,隻是迴答道:“屋裏的清潔是我負責的。既然郭女士已經說要我們先吃,那麽請楊顛峰先生用餐吧!”


    楊顛峰首先吃了一口,見女孩也開動了,才繼續問道:“不會吧?這麽大一間屋子都是妳在打掃?妳剛剛不是還在嫌自己沒能幫上什麽忙?”


    他滿心以為女孩接下來會謙虛幾句,說房子是新的所以掃起來很容易之類;沒想到於佳衛隻是淡淡地答道:“這是我的本份,本來就談不上是幫了忙。”


    難道這整間別墅的清潔工作真的都是她在負責?楊顛峰邊胡思亂想著邊猛扒著飯,他的確是餓了,連吃了兩碗。


    不過少年總算想起口袋裏那位迷妳的朋友,便動起了腦筋。


    “呃……吃得太快了,有點不太舒服。”他一邊說一邊為自己藉口之拙劣而苦笑。“不要緊嗎?需不需要胃藥?”女孩連忙問道。


    楊顛峰搖著手說:“我想先迴房休息一下就好了。不過我還沒吃飽,可以裝一點到房裏去嗎?會不會給妳添麻煩?”


    “不,當然不會。”看於佳衛的表情,就像是對這個藉口感到滿腹疑惑,楊顛峰窘得臉都紅了。不過也因此她錯過了幫少年盛飯的時機,楊顛峰自己動手盛了。


    等少年盛完,不等他問,女孩便說道:“妳的房間在這裏,請跟我來。”


    “對了,雖然我有點累,想在房裏休息一下,不過我不會睡的,姑姑迴來的話請一定要叫我一聲。”楊顛峰補充說,於佳衛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到了房裏,確認門口的女孩腳步聲已遠去之後,饑腸轆轆的妖精男孩從少年的口袋中飛竄而出,惡虎撲羊般地撲向那碗香噴噴的飯菜。一口氣先吃掉大半碗,才迴頭望了望楊顛峰。


    少年正在環顧房間四處。正如他所料,顯然這房間在他之前明明沒有住過人,可是卻依然是一塵不染的模樣,難道連這樣的空房間於佳衛也每天清掃?或者為了讓他搬進來住得舒服,今天特地仔細清掃了一遍?


    其實隻要出門去看看其他的空房間就知分曉,不過多多正在吃飯要幫他把風,而且其他的空房間可能上鎖了……不過這些都隻是藉口,更重要的是楊顛峰這一整天下來的確很累,躺上床以後就懶得再動了。當然,主要是精神上的疲累,體力上來說還是一尾活龍,看來分身對於烏德薩能力的持續性消耗作用並不明顯。


    “這樣下去我會睡著,不行,找點話來說。”楊顛峰想著想著便問了:“多多啊!妳在我遇見於佳衛的時候,怎麽嚇得發抖?”


    “是啊!真的有夠莫名其妙!”妖精男孩惱怒地說。吃了一口飯之後又補充說道:“我是說我那時的反應真是莫名其妙,不是說那女孩子莫名其妙。”


    楊顛峰莫名其妙地問道:“怎麽個莫名其妙法?”


    威特多煩躁地在空中繞了幾個圈,甩甩頭道:“……不!這太荒唐了,沒什麽好說的,不說不說。”


    “媽的!是老子在問妳話,還由得妳不說!”楊顛峰一把抓住了妖精男孩,施展雙指夾棍酷刑,多多急忙連聲討饒道:“好,我說我說!別捏了!”


    雖然答應要說,可是威特多還是沈著臉扒了好幾口的飯,才緩緩開口道:“這個要從我們妖精出生的地方說起。”


    “就是妖精森林?”楊顛峰問道。


    “我們故鄉的那座森林由於太大,各處的居民對它有不同的稱唿,沒有什麽公認的名字。”威特多猶豫著說:“我懶得仔細算了,不過以聯合國的單位來說,那座森林至少有一百萬平方公裏左右。”


    楊顛峰瞪大了眼睛說:“靠,這麽大!台灣也不過才三萬六千平方公裏。”


    妖精男孩繼續說道:“這麽大的森林裏頭,自然不是到處都有我們妖精賴以維生的瑪那。不,正確地說,就算是有那種瑪那的地方,也不一定適合妖精生存。”他的表情十分凝重:“我們妖精在森林裏有好幾種‘天敵’,遇上了就會本能的感到恐懼。不過大部分的我都遇過了,都沒有怕得像這次這麽厲害,而且基本上隻要夠機警就不會被吃掉,牠們頂多隻能吃到一些受傷或老弱的妖精。”


    “嗬嗬,好像倪匡的小說哦!說不定於佳衛也是什麽精怪,大陸這種東西不是很多嗎?”少年打趣地說:“那,妳沒遇過的天敵是哪一樣?是蛇還是猛禽?”


    “蛇或梟那些低等生物哪有資格吃我們妖精?我們不宰了牠吃就很給麵子囉!”威特多煩躁地說道:“老大妳說倪匡小說對吧?我剛剛也想到了那個可能性,可是又覺得太荒唐了,因為聯合國這邊根本沒有那種生物,就連葛裏布林特也沒聽說過牠出現在妖精森林以外的地方。”


    “到底是什麽樣的生物?”楊顛峰好奇地說:“妳真的沒見過?”


    “我見過的話,還有命在?那東西少得很,不然我們妖精沒地方好活了。”多多很快地說:“不過我倒是聽說過牠長什麽樣,可以把那東西的樣子說給老大聽:牠用像青蛙一樣長而卷的舌頭吃小生物,除了毒牙外,尾部也有劇毒,用有毒的尾刺毒死大些的生物再吃;身子長長的,渾身都有極為堅硬的鱗片,頭尾有兩節,各伸出四對,共八對腳;壽命極長,不知可以活幾千幾萬年;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樹下的土裏睡覺,哪天一覺醒來肚子餓了,會把剛好倒楣在樹邊的所有動物都給吃光,簡直沒有哪種生物是牠的對手;然後吃飽了鑽迴土裏繼續睡。”


    “連人都吃?”少年張大了嘴。


    “妳以為是誰留下這怪物長相的紀錄?”威特多沒好氣地說:“隻要一個人就夠牠吃了,所以有個旅人就眼睜睜看著牠毒死自己的夥伴吃掉,然後爬迴土裏睡覺。那人之後還馬上找了很多人去殺那個家夥,可惜那些人在把牠吵醒之後落了個全軍覆沒。後來才來了個法師,趁牠還在睡時,直接用火法術把牠烤到死。那個燒焦的屍體被做成標本,現在就陳列在恩居奇維國家博物館裏邊。”


    “好棒!我也想看一次這種怪物,帶幾個墊背一起去一趟碰碰運氣好了!”


    楊顛峰就這樣好奇地跟威特多聊起那生物來,忘了這話題原本和於佳衛有關。


    少年一直以為姑姑迴來的時候女孩會走到房門前通知自己,所以隻是留心著門外的腳步聲,因此房裏的電話分機突然響起來時把他嚇了一大跳。


    電話的內容就並不令人意外:“楊顛峰先生,郭女士已經迴來了。”


    “我馬上去!”楊顛峰粗暴的掛上電話,也顧不得把碗筷帶出去,就三步並兩步地衝到了客廳。


    在那兒的除了於佳衛,以及有一麵之緣的中年男秘書外,還有一名中年婦女。她的表情,不!應該說是長相,很自然地給人一種個性嚴厲的印象,證諸美國前總統林肯所說“四十歲以上的人要為自己的長相負責”的名言,顯然這位中年婦女嚴謹的個性是毋庸置疑的了。雖然如此,她看著少年時的眼神,卻流露出深刻的溫柔。


    “姑姑!”楊顛峰不由得叫了一聲。還需要懷疑嗎?跟他老爸長得太像了!


    “乖侄兒啊!”中年婦女忍不住摟住了少年,說:“妳跟妳父親小時候的模樣實在長得太像了,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楊顛峰卻在胡思亂想──姑姑是幾時看過老爸小時候的模樣的?想必老爸迴大陸探親的時候,曾把相片簿也一起帶去吧!


    他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姑姑已經放開了手說道:“呃,對了,這是姑姑去年才收養的女兒。來,佳衛,叫一聲哥哥。”


    “啊?”少年張大了嘴巴。


    “嘴巴張這麽大幹嘛?”姑姑的神情有些困惑。


    “……哥哥。”女孩乖順地說。楊顛峰猶豫了幾秒鍾,還是問了:“那妳之前怎麽叫我楊顛峰先生?”


    少年的姑姑板起了臉,沈聲說道:“佳衛!”


    “可,可是,我隻是想說,如果楊顛峰先生……楊顛峰哥哥討厭我的話,或許郭女士……或許媽媽就不要我了……”女孩結結巴巴地說完後,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這讓少年手足無措,可是姑姑卻好像對此習以為常,歎了口氣。


    “傻孩子,媽媽怎麽會不要妳呢!”她溫柔地摸著女孩的頭。


    楊顛峰想了一會兒,才傻笑起來,說道:“這麽說,我也該叫妳一聲佳衛妹妹囉?今後請多指教,老妹!”


    於佳衛羞得臉都紅了,姑姑高興地笑著,招唿著楊顛峰說:“快坐下來,跟姑姑說妳是怎麽來日本的。佳衛!媽跟妳說過多少次,幫客人倒茶的事讓小陳做就可以了,妳要去哪?給我乖乖地坐在這裏!”


    楊顛峰想:“看來這個妹妹得了種叫做‘習慣性裝女傭症候群’的怪病。”端起了陳秘書送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便問道:“這房裏好幹淨哦!佳衛妹妹每天都很仔細的打掃吧?姑姑在大陸的家也這麽幹淨嗎?”


    他隻是想旁敲側擊地問問姑姑是不是有潔癖,沒想到於佳衛又急急忙忙地辯解道:“沒,沒有啦!隻是隨手到處擦一擦!”


    中年婦女困惑地四下張望一番,好像第一次注意這房子到底多幹淨似的,這才好氣又好笑地說:“佳衛,妳愛幹淨,媽是很高興,可是咱們隻在這裏借住幾天,又不能少付些房租;妳幫房東把屋子清得那麽幹淨做什麽?”


    “如果媽媽不喜歡的話……”女孩忸怩不安地說。


    “媽怎麽會不喜歡,媽隻是不想妳這麽辛苦,明白嗎?”姑姑問道:“媽不是買了幾本書給妳讀,讀得怎麽樣了?”


    於佳衛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再多讀幾遍好了。”


    “讀完了?”姑姑驚訝地說。


    “不!隻是大概看了幾遍,”女孩紅著臉兒說:“可是,重讀的時候好像沒有讀到多少東西,來日本以後就沒有再讀過了。”


    中年婦女發了一陣子呆,又問道:“有不懂的地方嗎?有沒有問陳叔叔?”


    “有。”女孩兒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盡管說!”看姑姑不高興了,於佳衛連忙說道:“其實是……陳叔叔的解釋,我聽不太懂。”


    中年婦女恍然大悟道:“那也難怪,怎麽不早點跟媽說呢?”她想了一會兒,楊顛峰忍不住插嘴說道:“讓佳衛妹妹上學吧!”


    “姑姑也這樣想過,可是姑姑舍不得啊!妳姑姑一年到頭到處跑,如果讓佳衛上學去的話,我們母女倆一年就難得見幾次麵了。”郭女士煩惱地說:“姑姑也想過幫佳衛找個家教,不過選來選去挑不到合意的人。對了,佳衛,楊顛峰哥哥和妳的年齡相近,妳們應該比較好聊,有問題的話先跟他討論看看吧?”


    “好。”女孩答應之後,這位身價非凡但平易可親的中年婦女連忙轉向少年問道:“真不好意思把妳冷落了,快跟姑姑說說妳來日本的經過吧!”


    “這可不能說,要是說了的話,問題可就大了。”楊顛峰想著想著,便含糊地答道:“從哪說起呢!其實──姑姑知不知道我這學期開始要去歐洲讀書?”


    “嗯,好像有聽妳爸說過。”郭女士說道:“已經在途中了嗎?妳掉了錢?也不對啊!去歐洲不用過境日本吧?”


    “是啊!不用過境日本,我是私自跑來的。”楊顛峰苦笑著說。


    “哈哈!妳瞞著爸媽偷跑來日本觀光?不可以喔──妳這個小壞蛋!”姑姑笑罵道:“沒問題,妳要多少旅費,盡管跟姑姑伸手拿就是,姑姑還可以幫妳買好往歐洲的機票,妳要在日本玩幾天?”


    沒料到姑姑會提出這種建議的楊顛峰大窘道:“呃不,這個……”


    “放心啦!我不會跟妳老爸老媽說的。”郭女士誤會了。


    “這個也要拜讬姑姑罩一下,不過我是說──那個機票……”


    “不要吞吞吐吐的!真是,給妳妹妹做壞榜樣!”


    楊顛峰不得已隻好說了:“姑姑,其實我來日本是──非法入境。”


    客廳飄過了三秒鍾異樣的沈默,然後姑姑就爆出了爽朗的大笑聲──就這一點來說跟楊顛峰的老爸實在很不一樣──邊笑邊說道:“哈哈!真有妳的,妳幾歲?快十七了?才這種年紀就在搞非法入境,怎麽辦到的啊?”


    “商業機密。”楊顛峰說完後就挺起胸膛緊抿了嘴。


    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郭女士也沒有再追問,隻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自言自語地說:“哈,沒想到現代那看似嚴密周全的航管,卻連十七歲小男生都可以找到漏洞,難怪會發生九一一恐怖事件。”她又向少年問道:“那妳要姑姑怎麽幫妳?把妳抓到境管局遣送迴台灣?那樣一定瞞不過妳爸妳媽的!”


    “如果不會太麻煩的話,請姑姑幫我補辦入境吧!”楊顛峰苦笑著說:“幫我辦個日本簽證之類的,然後買張台北往東京的機票……”他說到這裏就不由得停了下來。因為,就算他在日本這邊可以用隱身術潛到機艙去“入境”,台北那頭卻沒有登機紀錄,畢竟還是不行的。


    沒想到姑姑卻說:“何必那麽麻煩,要補辦入境的話姑姑幫妳搞定就是了,來!護照給我吧!”


    姑姑會怎麽把這件事搞定呢?楊顛峰根本懶得多想,就把護照自行李中找出來交給她了。隻見姑姑一邊檢查著護照一邊說道:“呣……可能要花點時間,大概一個星期吧!妳打算在日本留多久?”


    “那就一個星期吧!”少年答道。


    “還沒這麽快開學啊!可以多玩幾天吧?”姑姑問道。


    “開學之前想先熟悉一下環境。”


    “嗯好,姑姑會幫妳買好一星期之後到歐洲的機票,還有妳在東京附近玩的時候都可以住這裏,用姑姑的車和司機……”郭女士檢查護照無誤,把它小心地收進皮包之中,又說道:“然後姑姑再讚助妳十萬美元的自助旅行費,妳說夠不夠?”


    “太多了啦!”楊顛峰雙手一起猛搖著。


    兩人“討價還價”了半天,最後以一千美元“成交”。姑姑看了看手表說道:“唉呀!已經九點多了!佳衛妳先去睡吧!媽和哥哥還有很多話要聊。”


    “好的。”於佳衛還是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乖順地迴房去了。


    留在客廳兩人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一時無語。楊顛峰正想問的時候,姑姑已經先開口說道:“妳知道**的一胎化政策吧!”


    郭女士沒有多說,可是少年已經完全明白了。大陸上像佳衛這樣僥幸成為非法的第二胎存活下來的,卻因而無法好好成長的女孩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其中像佳衛這樣因為長得清秀可愛,人又乖巧而被郭女士收做養女的,簡直連鳳毛鱗爪都不足以形容。


    楊顛峰心想:“這也難怪她如此珍惜被收養的事實,甚至因而多心的害怕若被我討厭、可能會連帶的被姑姑討厭。”


    “那孩子沒上過學,隻是識字而已,都這個年紀了,唉!”中年婦女繼續說道:“可是姑姑又舍不得送她上學,這麽可愛的孩子,總得要快點幫她找個家教才行。啊!對了,妳的預定行程很緊湊嗎?姑姑想拜讬妳一件事。”


    “姑姑言重了。”楊顛峰苦笑著說:“其實我並沒有特地想到日本觀光。”


    郭女士驚訝地說:“那妳到底是來日本幹嘛的?能跟姑姑說嗎?”


    少年想了想,很不好意思地把伊東華的專輯拿了出來說道:“要是不來這裏買的話,至少有半年都沒辦法聽到了……”


    中年婦女的表情變了好幾次,才苦笑著說:“不過就是一個歌星,姑姑可能太老了,實在搞不懂妳們年輕人……”


    “不是不是,”楊顛峰連忙辯解道:“其實她是台灣的歌星、是我的同班同學,是我的……”猶豫了好一陣,終於說出“女朋友”三個字。


    姑姑訝異地張大了嘴,盯著封麵上的伊東華看了好一會兒,才感慨萬千地拍了拍楊顛峰的肩膀,換了個話題說:“妳沒別的事情的話,能不能找一天帶佳衛出去玩?主要是去書店。”


    少年困惑地說:“去書店?買日本書?”


    “日本應該有書店買得到中文書吧!”郭女士解釋道:“幫姑姑留意一下看看,能的話多幫佳衛介紹介紹,看她對什麽類的書比較有興趣。對了,有空多跟她聊聊,幫姑姑考考她,看她讀了多少書。”


    這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楊顛峰隻能苦笑以對。這中年女強人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她接起來聽了一會兒,便很不高興地說:“這種小事情還要特地來問我,妳們自己不會辦?我養妳們到底是幹嘛的?”


    楊顛峰起身走向客廳角落,負手欣賞水族箱的魚兒。可是姑姑並沒有放低音量避免讓他聽到的意思:“什麽事情都要問我!下次是不是要問我一加一到底是不是二?對,我當然不準妳們做錯,妳們看我做了幾十年,為什麽還會做錯……嗯,好啦好啦!我十點前傳過去,迴頭再找妳們算帳。”


    她怒氣衝衝地掛掉了電話,馬上換了個神情抱歉地對楊顛峰說道:“對不起,姑姑還有工作要做,妳應該也很累了吧?早點休息,明天姑姑再跟妳聊。”


    “好,姑姑晚安。”少年巴不得早點休息,雖然姑姑並沒有讓他有難以相處的感覺,可是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需要點時間好好靜一靜。


    迴到房間之後,妖精多多鑽了出來,忍不住問道:“老大,妳為什麽這麽急著到歐洲去?其實離武術大賽還有將近一個月,妳可以留在日本玩一玩。”就算他不特別說明,妖精男孩也知道少年早猜到自己在旁偷聽了。


    “妳這傻瓜,不想妳老大贏是嗎?還有一個月沒錯,但是開打之前不用調整體能了嗎?”楊顛峰笑罵道。他沈思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多多,之前佳衛妹妹還在的時候,妳還會感覺到她身邊那股異樣的氣氛嗎?”


    “還會啊!不過習慣了之後也就不怕了。”多多輕鬆地說:“我想應該隻是我多餘的警戒罷了,大概是她真的有什麽地方和別人不一樣吧!聯合國也是有各色各樣和葛裏布林特大異其趣的生物。”


    “妳還是懷疑她不是人?”少年訝異地說。


    “該怎麽說呢?”妖精男孩苦惱地說:“其實是不是人我不是很會分耶!我們妖精的視覺和妳們不一樣,看不出來人或獸的差別,主要是靠觸角的感覺……”


    這點楊顛峰倒是首次聽聞,很感興趣地和威特多聊了幾句;不過在他某次的發問後,就突然沒有任何聲息了。妖精男孩並未因此感到訝異,也為自己找了個溫暖的角落和身睡下,靜靜地閉上了雙眼。


    意外的,當楊顛峰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置身於銀河遊輪的艙房中。他花了一些時間“想”起這是怎麽一迴事,自言自語道:“看來那邊的我睡得比較舒服,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好了。”


    大眾餐廳就在居住艙區之內,這裏隻提供便宜的簡餐,不特別好吃但也不差。牆上有其他用餐區的廣告,有著各色各樣令人垂涎欲滴的餐點,不過看來是要另外付點錢的。楊顛峰相信客輪內除了各種餐廳之外一定還有其他許多打發時間用的設施,不過他一時也提不起什麽勁去逛,就直接迴到了房內,開始蹲起三體式來。


    “真想去聽伊東華的新專輯……啊!算了,專心練吧!”少年想著。


    按照既定的要領交互畫圈圈和三體式,大概因為恩希歐勒粒腺體全力發揮的關係,絲毫沒有疲累的感覺,仿佛可以一直這樣練下去。不過隻是**如此,至於精神方麵呢,不知怎地開始無法專心,臨行前巫厚德示範的招式一直浮現在腦海。


    楊顛峰在床邊坐了下來,找出了懷中的形意拳教學手冊開始翻閱。那些招式動作的圖樣,以前讀的時候都覺得死板板的沒啥感覺,現在卻一幅幅和腦海中巫厚德的動作結合在一起,躍然紙上,讓少年也不由得隨之比劃起來。


    他腦中不由得又憶起了和改造人大漢對戰的那時候,自己那些拙劣得可笑的形意拳動作。比較起來,連楊顛峰都想罵自己一句“哪有這麽難看的形意拳”。


    “巫厚德的動作整體來說並不是非常快,可是正當我以為可以擋住時,卻已經‘被擊中’了。”楊顛峰尋思道:“我差點連激化模態都用上了,還是抓不到截住他攻勢的時間,他厲害的地方……對!應該就隻有一點──沒破綻。”


    這是一種對峙時的直覺,少年就是知道自己無論用什麽招式,攻擊巫厚德的任何一個環節,都會被他反製。當然,被反製也沒什麽,就是硬碰硬罷了;問題是實力明顯有差距,硬碰硬也是自取滅亡而已,和最初在那拳擊場上的情況完全一樣。


    “算了,別想太多。以巫厚德的角度來看,我對於打鬥的思考模式大概還停留在嬰兒階段吧!”楊顛峰自言自語道。他抬頭看了看桌上的螢幕,本來隻是想看看幾點了,卻無意間瞥見被壓在電話機下的那張紙。


    少年望著紙條出神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決心,拿起話筒撥了紙條上的號碼。“喂!妳是哪位?”少女的語氣聽來有點像是明知故問。


    “我是楊顛峰,妳是靈茵吧?”所以少年也迴了個明知故問。


    “妳這個死木頭,終於肯打電話過來了嗎?”靈茵邊說邊笑:“什麽事?”


    “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啦!打通電話讓妳知道我的分機號碼多少。掰掰……”


    “死木頭!不準掛電話!”靈茵尖叫著說:“妳認真的嗎?”


    “什麽認真不認真?”楊顛峰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也不知是因為少女這句奇怪的問話,還是少女突然給他取的那個奇怪昵稱。


    “……天啊!算了算了。”少女說道:“快中午了,一起吃個飯吧?”


    “不要。”楊顛峰說完後才想到該找個好藉口拒絕,連忙補充說:“我……其實才剛睡醒。”


    “原來妳才剛睡醒,剛睡醒就打電話給我?那麽原諒妳。”靈茵笑著說:“那就今天下午好了,嗯,三點鍾,第三遊泳池畔見,可以吧!”


    “遊泳池!”少年驚叫了起來:“溫水遊泳池嗎?冷得要死說……”


    “……妳那邊的身體到了很冷的地方?”少女馬上也想到了理由。


    楊顛峰尷尬地說:“是啊!妳看我實在是還沒睡醒。”他想少女執意要約自己,或許是有什麽事情要談?這麽想來,在候機室靈茵主動找自己說話時,就已經有所企圖了吧?便答應道:“好,下午三點,第三遊泳池畔見麵。”


    “不見不散哦!”少女切斷了電話。


    楊顛峰鬆了口氣,並不急著去吃午飯而又躺迴了床上,剛才動念去日本那個身體看看,就覺得臉頰上一陣刺痛!


    在日本的他睜開了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拍了他幾個巴掌的多多等待解釋,妖精男孩連忙說道:“那個女孩子,嗯,於佳衛已經來房門前叫過妳兩次了耶!妳再不醒來到餐廳去吃午飯,人家會把妳當成睡豬了!”


    “對了,兩邊的時間單位應該不太一樣,那邊還沒到午飯時間,這邊已過了。”楊顛峰恍然大悟道。他就不跟威特多計較了,起床盥洗完畢,逕自到了餐廳。


    於佳衛顯然比昨天初見時開朗許多,招唿道:“午安!顛峰哥哥,我現在就幫妳把午飯熱一熱好嗎?”


    這個親昵的稱唿帶給少年莫名的感動呢!要是杜黎娜也肯叫聲哥哥多好!他不禁要這麽想著。為了忍住笑意,臉上的肌肉變得十分怪異。“午安!謝謝妳。”


    楊顛峰靜靜坐在餐桌旁等候。他有些驚訝,對於這邊的肚子因為沒吃早餐快餓扁了的事實,那邊的肚子因為有吃早餐而不太餓。即使如此那邊的午餐大概也省不得。得“吃兩次飯”的感覺很差,很浪費時間,看來分身的確不盡是隻有優點。


    就算練不成兩邊一起待人接物,至少要能辦到兩邊一起吃飯才行,楊顛峰開動之後如是想。看少年還有些恍惚的樣子,於佳衛問:“顛峰哥哥妳有睡飽嗎?”


    “一覺到中午怎麽不飽,飽過頭了。”楊顛峰笑著說:“睡得好舒服,從沒睡過這麽舒服的床。”最後那句絕對是肺腑之言,或許隻有和施蒂萊私奔那次的旅館裏的床可以相提並論,可惜那時楊顛峰卻沒有機會在床上好好躺一分鍾以上。


    於佳衛小心翼翼地說:“嗯,我是想說,如果顛峰哥哥太累的話,今天就好好在家裏休息,去書店的事情可以過兩天再說。”


    “去書店的事?”楊顛峰眨了眨眼,連忙改口問道:“姑姑已經跟妳說了?”


    女孩並未發覺有異,隻是頷首迴答道:“嗯,我很高興能陪哥哥去書店逛逛,不管哪一天都沒關係。”


    “就今天吧!我不累。”這邊的約會比較重要──不,倒也不能說比較重要,隻是很容易跟靈茵解釋“這一頭有事”,卻不可能跟姑姑或佳衛妹說“那一頭先約了”;所以,糟的是楊顛峰想著想著便說出口了:“去之前我得先打個電話。”


    “打給誰?”女孩順口問了,見少年發窘,又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不,不是妳的責任。”楊顛峰邊說邊傻笑著,如果告訴佳衛說自己是要用“那邊那個身體”打電話取消“那邊那個約會”,不知道她會有什麽表情。


    於佳衛望了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哥幾眼,忍不住又問道:“顛峰哥哥是要打電話給在台灣的女朋友嗎?”


    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問話,卻仿佛有絕大的魔力,瞬間奪走了楊顛峰的神采。他恍惚間拿出了行動電話,呆呆地望著它出神,仿佛正在為自己找一個不打電話的理由。“我──無論道義或法律怎麽判斷,但我自己覺得自己做出了對不起伊東華的行為,那該怎麽辦?……是了,不管會不會被原諒,當覺得對不起對方的時候,隻有道歉,隻能道歉!可是,在電話中道歉太沒誠意了,反正我也要到葛裏布林特去,所以我要等到那時候當麵跟她道歉。”


    於佳衛看著表哥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得有點忌妒,心中並胡亂猜測著:“顛峰哥哥離開以前,跟他的女朋友吵架了嗎?是不是因為顛峰哥哥要去留學,對方故意鬧脾氣?”雖然是毫無根據的亂猜,卻也有幾分正確性。


    楊顛峰終究還是把行動電話收了起來,問女孩說:“現在去未免早了些,雖然是高緯度地區,紫外線還是很傷人的,我們等三、四點鍾陽光弱了些再去好嗎?”


    “如果太晚去的話,我怕我趕不及迴家來做飯。”女孩答道。


    “跟陳先生說一下,我們在外麵吃。”楊顛峰順理成章地說道。


    於佳衛動了動唇卻沒有出聲,點了點頭。少年很自然地走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打開了電視機;他並不是很想看電視,不過卻要“找機會”打個電話給靈茵取消今天的約會。用“我今天下午‘那邊的身體’已經先有了約會,可是因為剛睡醒的時候忘記了”這樣的理由,一說就通,把和靈茵的約會改成明天下午三點了。


    楊顛峰這才“迴過神來”,突然發現於佳衛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呆呆地望著自己。兩人眼神相交的瞬間,女孩反射性地說道:“碗已經洗好了。”


    “碗晚點洗也無所謂啊!佳衛,怎麽不過來看電視?”少年疑惑地問道。


    “……可以嗎?”女孩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顛峰抓了抓頭,歎了口氣說道:“妳要不要稍微猜想一下,如果等姑姑迴來妳問她吃飽飯後可不可以看一會兒電視,她會怎麽說?一、把妳臭罵一頓,說絕對不準看;二、把妳臭罵一頓,說看電視這種小事不用問她。一或二?”


    女孩紅著臉坐到了少年的身側,好像已經被郭女士臭罵過一頓般。楊顛峰看了一會兒,確認這節目實在很無聊,和台灣的電視節目一樣無聊。隻聽於佳衛問道:“顛峰哥哥,妳都聽得懂嗎?”


    “隻聽得懂一點點,不過劇情在演什麽,就算完全聽不懂也猜得出來。”少年見女孩皺著眉頭看得很吃力,就把遙控器遞給了她說:“要看哪一台自己轉。”


    女孩訝異地說:“不是顛峰哥哥要看這一台的嗎?”


    “我?”楊顛峰笑著說:“我才不想看這種無聊的東西,隻是剛吃飽坐下來消化消化;現在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可是時間還早,妳有其他想做的事嗎?”


    “嗯!”於佳衛興奮地點點頭說:“媽媽說如果讀書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顛峰哥哥。顛峰哥哥現在可以教我嗎?”


    “當然好啊!”楊顛峰接過女孩手中的遙控器把電視關了,起身說道:“那我們就到妳房間去吧?”


    於佳衛的房間果如少年所料,仍是一塵不染的模樣,而且無機感比房子的其他地方更形嚴重,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唯一突出的東西隻有書桌上那排書了。不過想到姑姑和表妹是暫住幾天罷了,楊顛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女孩把書桌椅子讓給了少年,自己坐在床邊。


    看來桌上那排書就是姑姑選給表妹讀的吧?大部分似乎是大陸學校用的小學教科書,十分陌生,楊顛峰自然先注意到比較熟的《唐詩三百首》和《四書集注》。他拿起了四書集注翻了翻,問道:“妳都看完了嗎?看了多久?”


    “看了幾遍,去年底就開始看了。”女孩答道。


    “那,有什麽問題?”


    “學而篇第一,第八條……”於佳衛說,少年手忙腳亂地把書翻到定位,心中有些訝異“她怎麽記得這麽清楚”,又想到姑姑曾經叫她問陳秘書,所以她可能早已把自己有問題的地方挑出來整理過幾遍,也就釋然了。


    隻聽得女孩繼續說道:“‘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我的疑問是在第四句的‘無友不如己者’。初讀時沒什麽疑問,總以為就像書上所說的,孔子教我們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做朋友;可是整部論語讀完之後,越來越疑惑。既然孔子教我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麽如果他教我們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做朋友,那當然也就不可以跟超過自己的人做朋友;否則就是害對方交上不如自己的朋友了。那麽不是變得隻能跟和自己同等的人做朋友嗎?這樣能交朋友的選擇不是很少嗎?這樣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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