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原來我還在想,你為何一心一意要娶江姑娘,便是我姐這樣的女子你都不要。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光憑這幅畫,就是許多男子都不如江姑娘也。”李續歎道。


    江濤聽了這話,用眼睛偷偷看了李婉一眼。李續這話的意思,是說李婉比不上自己姐姐呢。江濤相依為命的是母親和姐姐兩個女人,對於女人的心思他最清楚不過。李續這樣說,他真擔心李婉會發飆。


    然而李婉的表現大大出乎了江濤的意料,她不但沒有發飆,還很讚同的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也明白了。說實話秦憶,以前我還挺不忿,覺得你牛什麽啊,憑什麽看不上本縣主。現在見到了江淩,我倒是心服口服了。在才情和廚藝上,她確實比我強上那麽一點點。”


    這話聽得江濤差點笑出聲來。


    李續看著那首詩,讚歎之餘,忽然想起在一品鮮裏那些學子們說的話,趕緊問:“對了,賞花會上的十步成詩是怎麽迴事啊?江濤你說說。”


    江濤瞅了秦憶一眼,見秦憶一直盯著那幅畫,兩眼發亮,嘴角微微上揚。他清咳一聲,把那天賞花會上的事說了一遍。這是江濤最為感覺得意的事情,直說得眉飛色舞,把江淩如何大戰於清明、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十步成詩描述得跌宕起伏,聽得李續與李婉大為驚歎。


    “你姐姐真了不起。”李婉讚歎了一聲,用眼睛瞅了瞅秦憶。


    說話間,江淩手裏拿著幾張紙,帶著那兩個下人進了屋,把紙放在桌子上,道:“你們看看,是哪位老婆婆。”


    “是。”那倆下人走了過來,拿起桌上的紙。而李續好奇,也跟著湊了過來。看著紙上的畫像,他大吃一驚,搶過一張,對江淩道:“江姑娘,這……這是你畫的?”


    “是啊。”江淩詫異了片刻,忽然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大意了


    她前世素描功底很好,而這軀身體國畫功底不錯,所以她現在手裏用的雖然是毛筆,手下的是宣紙,但為了達到相像的效果,她用的是素描手繪,運用山水畫裏皴擦及染的手法,人物五官的起伏和光感頓時顯現了出來。


    然而直到此時她才想起,唐代吳道子之前的人物畫法,全都是白畫,即線描。講究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其線描技法以均勻流暢的線條為主,畫出來人物最多就是臉型、眼睛大小,高矮胖瘦有區別,突出的是人物與環境之間的聯係,取的是一種意境。如果拿著那些人物畫去找人,估計能找出幾百個跟那畫上一樣的人來。


    所以乍一看到跟所有畫法全然不同的人物畫,李續不驚叫才怪。


    江淩模模鼻子,無奈地挑了一下眉。反正十步成詩的風頭她都出了,現在再出一個也無所謂了。


    李婉聽了弟弟的叫聲,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到江淩的畫,也瞪著眼睛抬頭看著江淩:“天哪,江淩,你還有什麽奇特的東西,一並拿出來吧。你實在太讓我們吃驚了。”


    “這很奇特嗎?”。江淩不動聲色地反問,“覺得這樣畫比較像,所以就胡亂畫了。這有什麽奇特的?”


    “胡亂畫?”李續瞪大了眼睛,“你這是開了人物畫一代先河啊。把你這畫拿出去給那些眼高於頂的大師們看,怕不得嚇他們一跳。這可是開山立派的畫法,他們一輩子欲求的事。現在就被你這麽一‘胡亂’,就畫出來了,天理何在啊”


    江淩朝李續手裏的幾張紙瞄了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沒跟李續爭執。轉而對那下人道:“你看看,哪位是來我家摘菜的大娘?”


    李續見狀,隻得把這紙遞給那下人。那位下人將紙一紙紙看下去,直到看到第三張,指著上麵道:“就是她。”


    “對,就是她。”另一個也附和。


    江淩一看,心裏鬆了一口氣。這紙上畫的,不是王大娘,也不是張大娘,而是村裏一個不常來往的吳婆子。這吳婆子有個兒子不成器,整日在街上遊手好閑,對老娘也不孝順,村裏人沒人不討厭他的。有這樣的兒子,吳婆子來摘菜估計也是被逼的。


    不是王大娘和張大娘就好。否則,江淩真要對人性心寒了。


    江淩抬起頭,把這吳婆子和她兒子的情況說了一遍。秦憶點點頭,招了一個人進來,吩咐了他幾句,那人應聲而去。


    而江淩趁這功夫,一把將那下人和李續手裏的宣紙搶過來,飛快地將它皺成一團,一揚手扔進了外麵的池塘裏。


    “你,你這是做什麽?”看著外麵那團白白的紙很快沉下了水裏,李續和李婉目瞪口呆。


    “既然把人認出來了,這畫自然就毀掉了。否則給人發現我畫了村裏幾位老大娘的畫像,那可是犯忌的行為,她們的兒子非到我家來打人不可。”江淩笑道。


    李續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古代沒照像機之類的東西,人們對於自己影像,那基本上都是人生最後一程才用得上的東西。光畫上半身的這種人物肖像畫都是作為遺像來用。你平白無故畫人家的肖像,那就是咒人家死。這些沒文化的村裏人,管你什麽畫法不畫法犯了他們的忌諱,那就非得追著你討個說法不可


    想明白這個事,李續撓撓頭,歎了一口氣。江淩都已是這樣說了,他要拉個下人來給江淩畫,似乎不太厚道。而他自己,絕對是不敢讓江淩畫的。他自己倒不忌諱,但讓父王和母妃知道了,打他一頓事小,如果遷怒江淩,滅了江家,他豈不是造孽?


    見李續不再糾纏這件事,江淩這才鬆了一口氣,對秦憶使了個眼色,道:“讓江濤帶你們到外麵湖岸上走走吧,想要釣魚也行。我們這裏別的沒有,就風景特別好,你們可以看看。”


    “那你呢?”李婉問。


    “我把家裏的事處理一下,隨後就去找你們。”


    江淩既然這樣說,李續和李婉也不好再堅持,隻得往外走。走到門口,李續想著到這兒來,連一口茶都沒喝上,忍不住道:“江姑娘,你既然有這樣的才情,頭腦又聰明,幹嘛還要住在這種地方呢?家裏連個奴仆都沒有。”


    江淩不禁笑了起來,道:“那世子說,我該住到哪裏去,去哪兒賺錢買房子買奴仆呢?”


    “……”李續撓撓頭,一時語塞。他這才想起,江淩是個女子,縱有滿月複詩書,萬般才情,也不能取仕做官。無奈之下,他看看秦憶:“你跟秦大哥成了親,秦大哥自然不會再讓你住在這裏。”


    李續這一看,讓秦憶甚是尷尬,同時也心生內疚。都怪他對江淩照顧不夠,還讓她住在這種地方,過這樣的生活。不過江淩實在是太有主見,他想照顧她也沒給機會啊他抬頭看了江淩一眼——如果江淩這次能聽李續的勸,盡早跟他成親,他自是求之不得。


    江淩被秦憶的眼神看得心裏一跳,趕緊笑道。“秦伯伯他們一到零陵城,就給我們買了一處宅子,也準備送一些下人給我們。是我們不願意。自己有手有腳有頭腦,為何要靠別人的周濟生活呢?我跟小濤都約好了,我管賺錢,他管取仕,兩人一道把家業重整起來,豈不是更有意思?”


    江濤忙也解釋道:“我姐已經賺了錢,起了新宅子了,就在新塘那邊,過不久我們就可以搬過去了。現在我們在一品鮮裏有股子,我姐和憶哥哥還準備開一家花店。”


    “哦?那我們明天到你們新宅子那邊看看。”李續眼睛一亮。


    “呃,好吧。”江淩走了出去,拿出三根釣竿,遞給江濤,“別走遠了,就在近處玩玩。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這魚應該怎麽釣?”李續就是小孩子心性,注意力轉移得快。一看這釣竿,便一把搶了過去,興致勃勃地問江濤。紀王妃怕他掉到水裏,從小到大都不讓他到池塘邊玩耍。所以家裏雖然有荷塘,這孩子卻從未釣過魚。


    “放心吧,我會看著他們。”秦憶見李續和李婉都跟著江濤走了出去,轉過頭來深深看了江淩一眼。說完這句話,他又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晚上別關窗,我去找你。”說完瞪了呆立在一旁的下人兩眼,快步出了門。


    那兩個下人被自家少爺瞪得心裏發毛。剛才少爺最後一句說了啥,他們可是沒有聽清楚。但自己杵在這裏,礙了少爺的好事,讓他沒能跟江姑娘好好說話,那是肯定的。想到這裏,他們趕緊道:“姑娘,我們出去了。”


    “拿些凳子給外麵的人坐,然後燒些茶給他們喝。世子他們迴來也要喝。茶葉就在廚櫃最頂那一層。”江淩道。看這兩人退了出去,往廚房跑去,她又對一直賴在她腳下不願離開的小花道:“去拿個裝魚的木桶來。”江家的木桶,裝水喝的還是裝魚、洗菜的,絕對分得很清楚。


    小花得命,歡樂地竄了出去。


    (謝謝達娃拉姆和402070的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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